突然,韓煊又開腔道:“屈兄,你也未免太小看我們了!”
屈歸靈道:“此話怎説?”
韓煊僵着面孔道:“舒老哥與我,雖不算什麼人物,總也在道上混了大半輩子,就憑我們兩個,莫非還承受不起屈兄你的‘天殘劍’?”
“白猿叟”舒葦這才想起屈歸靈現在所使的“穿心刺”,只是他慣常運用的兩種兵刃之一,僅能算是第二類武器,換句話説,第一類武器是“天殘劍”,對付的自是第一類敵人,用第二類武器“穿心刺”,應付的不就是第二類敵人了?他個人在江湖上活蹦亂跳了這許多年,韓煊亦是頂兒尖兒的一流槍把子,弄到未了,居然叫人家看成了配角,這口氣,又如何咽他得下?
不由大大地冒了心火:“簡直豈有此理,韓老弟若是不提,我還險些忘了,屈歸靈,你他奶奶瞄人也不是這種瞄法,怎麼着,就認定了我們矮你一頭?”
輕拍腰際,屈歸靈淡淡一笑:“二位無須妄自非薄,小看了自己,劍在腰間,隨時可出——只要二位有本事逼我出劍,否則,亦就不用多此一舉了!”
話説得有道理,卻不大中聽,舒葦氣咻咻地道:“你別囂張得過了份,屈歸靈,我們哥倆要逼不出你的”天殘劍‘來,就並肩向你跪下,叩頭齊聲叫爹!“
韓煊本待阻止,卻已不及,他豎槍穩把,越發專注一志,非得設法打贏這場爛仗不可,要不然,那聲爹叫是不叫?
屈歸靈不愠不火,“穿心刺”輕輕一抖,腰身微蹲,刺尖向前下垂,後端略提,左手託上右腕,似乎刺有千鈞。
不錯,又是“散魂指”的起手式。
舒葦沒來由的覺得嘴巴發乾,喉嚨透緊,呼吸也禁不住急促起來,他戴着“釘勾手”的雙掌交錯胸前,面對着屈歸靈,竟有面對一座石山的感受——渾然天成,無懈可擊!
還是“滅魂槍”韓煊首先發難,他的梨花槍驀然顫起一朵斗大的槍花,在雪亮的寒光與猩赤的纓穗蓬飛裏,冷芒若電,居中暴出!
屈歸靈的“穿心刺”看上去竟是如此緩慢的徐徐推送挺迎,平時軟韌的刺杆,此際筆直堅硬,彷彿鋼杵,偏又準確無比,幾乎在一推之下便擊中韓煊那石火似的來槍,“嗆”一聲震響裏,韓煊長槍蕩起,勢成一個大弧,要不是姓韓的死力抓緊,隨勢移趨,差一點就把傢伙弄脱了手!
就在雙方分合的須臾,“白猿叟”舒葦猝然撲上,“釘勾手”自左右並扣,同時身形蹦起,罩頂踹踢,行動之快捷詭異,果似老猿成精、變化無窮!
屈歸靈招式不變,仍然看似緩慢的一刺推出,僅將推出的角度微微上仰,於是,舒葦的雙垂攻勢便宛如遇上了一股無形無質卻凌厲至極的勁氣,“穿心刺”夾在勁氣之中,當頭戮到,竟是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怪叫一聲,舒葦擰腰弓背,兩腿絞彈,不要命的斜翻出手,卻在翻滾的剎那,驀覺襠底一涼,驚得他全身肌肉驟縮,險些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邊,郝青山幾步搶了過來,手提“瑩血刀”,氣急敗壞的衝着猶在喘息未定的韓煊叫嚷:“老韓,你還在看什麼光景?朝上圍哪,這一遭我也跟着淌!”
韓煊怔怔地望着自己手上這杆梨花槍的槍尖,沉重地搖頭:“我看用不着再上了,老郝。”
郝青山三分迷惑,七分不滿地道:“什麼意思?”
韓煊苦澀地道:“再上也是白搭,老郝,屈歸靈功力精湛、深不可測,我們不是他的對手。”
臉色頓變,郝青山怒道:“不過也是肉做的一個人,你卻把他當成金剛羅漢了?老韓,你要扮孬裝熊隨你的便,我可咽不下這口鳥氣!”
韓煊將長槍橫起,伸手一指槍尖,郝青山順勢看去,不由心腔子頓緊,兩眼也發了直——九寸長短的雪亮槍刃,便在正面突凸的楞脊中間,整齊渾圓的透穿了一個洞孔,就像事先打量好了再精心鑿穿的一樣!
郝青山深知韓煊的這杆長槍,槍刃乃是以百鍊精鋼打造,堅利無比,如果只在交手磕擊的瞬息間就被對方一點穿透,則人家使用的兵器強硬度倒在其次,僅僅那份手勁、眼力、內藴氣脈的融匯流轉,業已到達難以思議的地步了!
這時,舒葦也夾緊下襠,姿態古怪又滑稽的走到近前,一張猴臉宛似擠得出苦汁來,壓着嗓門窒着腔調説話,模樣活脱一個受了冤氣的老頑童:“老郝,眼前這場仗是打不下去了,姓屈的過份邪門,委實奈何他不得,好在君子報仇,三年不晚,饒過這一遭,下次再找機會算帳……”
郝青山挫着牙道:“就這麼輕易放他離開?只要姓屈的一步踏出大門外,‘九連幫’便算顏面掃地了!”
舒葦嘆了口氣,道:“你可要把情況弄清楚,老郝,姓屈的假如不想踏出你家大門,反過頭來要斬盡殺絕,我們又拿什麼法子去阻攔他?”
郝青山猶在嘴硬:“我們人強馬壯,損傷極微,有足夠的本錢與他拼耗到底,姓屈的想要斬盡殺絕,乃是做夢,你們也休得煞了自家的威風!”
舒葦低聲道:“還威風哩,老郝,先不提你那四位‘紅帶子’‘大師兄’上手就栽了兩雙,就説我們哥三吧,誰又不曾被姓屈的留下記號?無論他是有心饒情抑或功力的境界只能至此,我們卻未能在人家身上留下記號也是事實呀!繼續拼下去,包管要出人命,而十有九成是我方的人命!”
韓煊沉沉地道:“舒老哥説得是,老郝,這不是裝孬扮熊或貪生怕死的問題,乃是有無回補及效果的問題,萬一拼倒了滿地人,姓屈的卻毫髮無損,這等拼法,就沒啥個意義了!”
郝青山滿頭沁汗,急躁懊惱地道:“但,但我兒子的一條手臂,莫不成就此罷休?”
舐了舐嘴唇,韓煊無奈地道:“舒老哥方才講過,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眼前勢不如人,又能如何?”
猛一跺腳,郝青山二話不説,轉身就走,四周圍伺的一千人馬,在片刻的錯愕僵寂後,亦悄悄散去,先時滿天戾氣,卻恁快便雨過天青了。
屈歸靈意態祥和的以右手“穿心刺”輕敲左手掌,含笑開口:“舒大兄,韓兄,看光景,是可以放我走了?”
舒葦大為尷尬,卻不得不説幾句場面話撐持撐持:“姓屈的,你也用不着得了便宜賣乖,我輩武林中人,勝敗本乃常事,今日吃你拔了頭籌,再碰上的當口,包不准你就血淋淋的橫倒在地,叩頭求饒,總之樑子是結定了,遲早你都要替眼前的作為付出代價!”
屈歸靈微一抖手,“穿心刺”“鏘”“鏘”兩聲縮套回去,變成尺長的一截銀管,他把銀管插進長衫之內,眼中的光芒略帶捉狹:“下次再見,尚請二位高抬貴手,能放則放,得過且過,當二位迫我叩頭的時候,亦請忽忘二位到底不曾逼出我的‘天殘劍’來!”
舒葦想起了前面説過的那段話,不由極感狼狽——不是説過逼不出人家的“天殘劍”來,就跪地叩頭,和韓煊齊聲叫爹麼?現在人家明點出來,則這聲“爹”叫是不叫哇?
旁邊的韓煊亦羞惱交加,大不是味的埋怨着舒葦:“都是你,口不擇言,如今小辮子捏在姓屈的手裏,看我們將來怎麼抬頭?”
屈歸靈一聲輕笑,朝二人拱了拱手,飄然自去,幾乎就在他身形剛出大門的同時,奔蹄聲業已響起,擂鼓似的由近而遠……
這是一段山路,崎嶇起伏,路面不平,策馬而行,相當吃力,加上羣峯層疊,四野寂寂,行走起來就益發枯燥無味了。
頭頂的雲層陰霾灰暗,滾滾蕩蕩,風勢漸大,似乎有下雨的味道,林木野草隨風傾斜,籟籟有聲,吸一口氣,像也透着幾絲涼濕……
屈歸靈正待快馬加鞭,緊趕一程,以避過這場臨頭的風雨,視線抬處,卻不由微微一怔——百步之外的一塊樁狀山岩上,赫然站着一個細瘦的人影,那人全身黑衣,髮髻上扎着的黑色束帶亦在隨風飄舞,遠遠望去,像是人的面孔也一片黝黑。
在這種地方碰上這種情景,屈歸靈當然知道決不會是好路數,半生鐵血江湖,出入草莽,怨隙結得多了,不定規什麼時候什麼場合,便能遇見些追魂奪命的事,有些辰光,更無先兆前機,往往經歷過一番血戰之後,才搞得明白血戰的因由為何;現在,屈歸靈還不清楚那人站在那麼高的山岩頂上是為什麼,但至少來意不善卻可斷言!
“驚雷”放緩了步子,蹄聲悠揚又有節奏的往前逼近,等到了兩丈多遠的距離,屈歸靈便停止下來,仰首上望,不發一言。
不錯,那是個瘦瘦小小的人,一張面孔也果然黑得出奇,烏油油的黑中透亮,屈歸靈看過許多黑皮膚的角兒,像這種黑法他尚是頭一遭見;那人亦正低頭俯視着他,黑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屈歸靈繼續策騎前行,十分小心的慢慢靠向路邊,當他接近到隔那山岩尚有丈許遠的當口,巖頂上的那人已騰身而下——身形筆直降落,卻飄飄冉冉,活似腳底下託着雲彩、踏着風輪,就如此悄無聲息的降到馬頭之前。
對方所露的這一手輕身術,屈歸靈自然識貨,亦不由暗裏吃驚,這種功夫,有個名稱,叫做“五鬼大背駝”,相傳自西土黃教系屬“般若奇”,流入中原武林,但在七十年前便已絕傳了,屈歸靈少壯之時,曾親睹一位喇嘛僧施展過這種功夫,就在那時,喇嘛僧大概也近古稀之齡了。
山風更形強勁的吹颳着,烏雲滾轉,大地一片暈暗,而林木蕭索,似在嗚咽。
瘦瘦小小,混身漆黑的那個人,睜着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凝注屈歸靈,形態上看不出有什麼惡意,但屈歸靈知道,有許多雙手血腥的魔煞,在表面上也經常不露絲毫痕跡,以貌取人,往往會鑄成大錯。
慢慢的,屈歸靈下馬,馬兒乖巧,像是懂得眼前的情勢緊張兇險,兀自溜向一邊。
那人笑了,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屈歸靈注意到對方的牙齒,因為他一直覺得奇怪,為什麼皮膚越黑的人,大多生有一付好看的白牙?
屈歸靈也笑了笑,同時自感漸愧,他知道個人的這付牙齒,絕對比不上人家漂亮。
那人的聲音很細很尖,還帶着嬌嫩的尾韻,然而,卻決不是個女人!
“我叫宮子鬱,屈兄。”
嚥了口唾味,屈歸靈慎重地道:“‘黑摩韌’宮子鬱?”
對方又笑了,大眼睛水瑩澄澈,流盼生姿,不是女人,竟硬像個女人:“難為你也知道我,屈兄,我對你,可是神交已久。”
屈歸靈道:“宮兄找我,大概有事?”
點點頭,宮子鬱道:“沒什麼了不得的事,只是想要屈兄身上的一件東西。”
屈歸靈帶幾分調侃的語氣:“該不是要我項上人頭吧?”
宮子鬱聳聳肩膀,顯得並不領略屈歸靈的風趣:“這也説不定,如果屈兄不肯承讓那件東西,接下來,恐怕就得強取尊駕的腦袋了!”
一點也不羞惱,屈歸靈泰山不動地道:“我不太願意和你這樣的好手為敵,宮兄,且説説看,你要的是什麼?”
宮子鬱道:“你身上有封信,牛皮封套加蓋火漆印的信,或者,上面還沾着血跡,一個女人的血跡。”
屈歸靈心裏響起了警號,開始覺得他攬下的這樁事情不簡單了,“黑摩韌”宮子鬱的出現,不僅突兀,更傳達了麻煩的訊息——懷中的信,必然不止是一封信而已!
宮子鬱冷冷地逼了一句:“給不給?”
屈歸靈從容地道:“宮兄,你要知道,這封信不是給不給的問題,關鍵在於我有沒有權給,受人之託,須忠人之事,信主託我交付的對象並非宮兄,我若貿然轉手,豈非有負承諾?”
宮子鬱黝黑的面孔上看不出一點七情六慾的變化,只是腔調更冷了:
“託付你的人已經死了,對一個死人,沒有遵守承諾的必要,該謹記的是你還沒有死,你還活着,所以,自己保重要緊!”
屈歸靈道:“這種説法,我不能接受,尤其在宮兄如此毫無道理的強索硬逼之下,更難苟同!”
宮子鬱的聲音忽然輕了,近乎低語:“何如霜不是你的什麼人,甚至你們素不相識,犯不着為她赴湯蹈火,背這樣的兇險,屈兄,聽我的勸,明哲方能保身,‘千帆幫’的混水你無須去趟,畢竟,那個圈子隔着你太遙遠了!”
屈歸靈懇切的道:“我並不要去趟任何人的混水,宮兄,我只是受人之託,前往交付一封信件而已,就算你待居中攔截,至少也該有個説得出的理由吧?”
宮子鬱道:“有人請找出面,向你索回這封信,屈兄,能告訴你的,僅此而已。”
覺得胸口有一股氣悶塞着,屈歸靈深深的做了一次呼吸,形色便同此時的天空一樣,隨即陰沉下來,腔調也變得生硬了:“那麼,我可以回答宮兄的,亦僅僅兩字‘不行’罷了。”
漆黑的臉孔上透出一抹罕見的紅霞,宮子鬱嘆喟一聲:“你説過,你並不十分願意與我為敵,什麼原因使你改變了主意?”
屈歸靈靜靜地道:“一種道義上的承諾,一種責任上的自負;對一個瀕死的人最後的請託,既然答允了,就該貫徹始終,否則,良心便永不會安寧。”
宮子鬱道:“即使良心不得安寧,總比良心停止跳動要來得容易承受些。”
搖搖頭,屈歸靈道:“不要過份高估了自己,宮兄,‘崑崙黑摩韌,牛鬼蛇神一把抓’是江湖同道對你的奉承,如果你真以為能夠‘牛鬼蛇神一把抓’,就犯下妄想的錯誤了!”
宮子鬱的聲音更低微:“你敢輕視於我?”
屈歸靈道:“不敢,但人還是謙虛點好,宮兄,須知謙虛是美德。”
於是,風更大了,風中挾着雨滴,旋飛在人的頭臉上,雨滴打着肌膚,不止冷涼,尚有種麻麻辣辣的感覺。
宮子鬱伸手入懷,取出一把鯊魚皮縷嵌金箍的精巧短劍來,拔出短劍的一剎,劍尖的芒彩吞吐,彷彿眩亮起一抹閃電,劍鋒泛漾着森森碧光,像在他手裏不停地顫動跳躍。
屈歸靈一聲不響,抽出他的“穿心刺”,刺竿未現之前,僅是一截尺長的銀管。
短劍在宮子鬱手中閃爍流轉,他輕悄的一笑,不帶丁點殺機地道:“劍稱‘九寸腸’,屈兄聽説過麼?”
屈歸靈頷首道:“鑄劍的材料來自南海‘白沙島’特產的一種‘青玉鋼’,百斤鋼村,始能煉出一寸劍刃,劍成之後,不但削鐵如泥,吹髮立斷,便是劍尖芒鋒,亦足裂人肌膚,如今普天之下,僅得同樣短劍之柄,分為‘九寸腸’、‘八寸舌’、‘七寸指’,宮兄擁有其三之一,彌足為慶,刀劍之屬,一寸短即一寸險,由此可見宮兄修為,必然不凡!“
宮子鬱笑道:“好見識,且看我宮某人以手中‘九寸腸’,搏殺凌風孤鷹,”崑崙黑摩韌,牛鬼蛇神一把抓‘,誰敢逆我而生?“
屈歸靈目光冷沉地望着這位狂傲怪異、又傳説從來不曾遇過敵手的“黑摩韌”,心中思量,這一番恐怕真要大費周章了。
“九寸腸”在宮子鬱手上微微一閃,居然沒有絲毫聲息地便到了屈歸靈咽喉,他全身卓立如山,右腕倏振,“穿心刺”“鏘”的一響彈出,而響聲在後,銀光在前,寒輝似電,激射劍尖。
宮子鬱的笑聲仍舊帶着嬌嫩的尾韻,卻宛若來自幽冥,那麼不可捉摸地繞到屈歸靈身後,鋭勁四溢中,竟然同時指向屈歸靈背脊上下十三個部位!
“穿心刺”便在剎那間幻化成十三溜冷焰,彷彿有所指引般飛截十三股劍尖的來勢,宮子鬱的劍芒尚在凝形未散,人已有如移魂似的轉到屈歸靈側面,一劍又出,詭絕如魅!
只這幾次連串融合於瞬息的變化轉易,已可看出宮子鬱的藝業之高,不但劍術超凡,輕功卓異,身法手眼的運用更為精湛獨到,他的一柄劍似可分離化解成幾十柄劍,一個人更像肉身影形俱能出竅散聚一樣,如此將虛實倒換,隨心隱現,周旋於方寸之間,這等功力,確也升堂入室,趨近宗匠之屬了!
迎着宮子鬱這突如其來,神鬼莫測的一劍,屈歸靈的“穿心刺”斜插於地,當刺尖出手,一道三寸寬窄、三尺有半的光帶就似捲起了千層雪、萬斛浪一般反湧回捲,芒彩激飛的須臾,山風四蕩,暴雨分散,空氣也被割裂般的呼嘯,血影濺處,宮子鬱倏退丈外,左肩上已翻開一條赤漓漓的傷口!
寒光迴繞,極輕的一聲金鐵釦響傳來,方才的那道匹練已經消失無影,要不是宮子鬱的肩頭血痕猶在,先時的一幕,幾同幻覺。
漆黑的臉上依舊不見其他顏色,難斷高深,這位“崑崙黑摩韌”用他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定定的注視了屈歸靈好一陣,身子突轉,便仿若踏着雲霧,乘着山風飄出去好遠好遠。
雨仍在下着,而且越下越大,峯頂澗幽,俱隱在一片——的水霧之中,林木應合着風雨擺動,發出的聲音,像帶幾分呻吟。
用手指颳去眉稍的水滴,屈歸靈拔回“穿心刺”,喚過坐騎,繼續冒雨趕路,只是打這一程開始,他的心情業已越來越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