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莫紋對言四小姐説不除陰掌門,誓不罷休。言四小姐聽了激動而喜悦地説:“二妹,那我重建言家寨有希望了!”
於是言四小姐下令火燒言家寨,將所有敵人的屍體扔到大火中去,然後就三五人一組,分散下山,悄然轉回各人自己所隱居的地方。莫紋和小芹,是最後離開浮坭山。
在回程的途中,莫紋心有所思地問小芹:“妹妹,那痴兒怎麼説起他見過黑鷹的真面目的?”
“就是在山谷中,一次我和少爺共同煮飯,不知説什麼,一下説到神秘的黑鷹來,他説他見過黑鷹,是個有鬍鬚的老頭,我好奇地問黑鷹是什麼的長相,是肥是瘦,是高是矮,兇不兇惡?”
“他怎麼説?”
“他説不肥不瘦,不高不矮,頂和善的,跟一般老頭兒一樣,就是不大愛説話。”
莫紋又追問一句:“他還有什麼説?”
“沒有了!”
“你怎麼不進一步問清楚?”
“有呵!少爺就是説不出來。”
莫紋感到小芹問痴兒的情況,就像自己向痴兒打聽黑鷹的情況一個樣,説了等於沒有説,但卻説明一點,黑鷹的碡目並非奇醜無比的。可是,黑鷹為什麼要騙自己?害怕自己看見了他的真面目?
小芹説:“姐姐,要不,我們回去再問問少爺怎樣?”
“別問了,問也問不出來,再問也是白問,他只會叫你哭笑不得。”
“姐姐,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見到黑鷹的真面目。”
“哦?你有什麼好辦法?”
“以後我們要是再見到黑鷹,姐姐就出其不意凌空封了他的穴位,再揭開他的面巾,不就可以見到了?”
莫紋笑着:“這使不得,他惱怒起來,可不是好玩的。”
“姐姐要是不敢,我來。”
“哎!別胡來,再説他一身真氣護體,人又機靈,你根本沒法能封他的穴位。他一旦惱起來,可能殺了你這丫頭。”
説着,她們回到了安化城中。莫紋和小芹再也不住在那間客棧中了,而是轉移到言四小姐在城中的秘密住所。這是一處不顯眼的平常百姓家,坐落在一處僻靜的小巷中,但卻有四處出入口,兩處是當街的店鋪,一個是賣雜貨的,一個是開布店的,再一處出入口,卻是一户官宦人家,雖不當街,大門外卻是一條青石板的大巷,人來人往,也頗熱鬧。言四小姐與她母親,就住在這官宦人家的內院裏,户主、下人以及那兩間店鋪的老闆、夥計,部是言家的心腹。
莫紋、小芹由那小巷人家進去,通過一處暗門,進入到官宦人家的內院中。莫紋和小芹一轉入小巷時,言四小姐就知道了,這時她笑吟吟迎了出來:“二妹、三妹,路上沒出什麼事吧?”
莫紋説:“大姐,城裏情形怎樣?”
“昨夜的大鬧,陰掌門的要忙着處理一切善後的事,賭場也不開了。”
“他們沒有離開安化城?”
“沒有,似乎在盼浮坭山的人到來。看來他們仍不知浮坭山已遭我們的血洗。不過,據我們的線眼來報,碧眼教主的那兩位使者,徐塵和掃雪,都帶了七八個人從寶慶府新化縣往安化而來。”
小芹説:“大姐,既然這樣,我們在半路上攔殺他們不好?”
“三妹,你昨夜一夜沒睡,今天又拼殺,趕了大半天路,不累嗎?”
“不累,我和姐姐只要有半個時辰的靜坐,休息一下就可以了。大姐,我們還是殺賊要緊。”
莫紋説:“不錯,殺了他們再説。大姐,機會難得,萬一他們知道我來了,又血洗了浮坭山,他們準會嚇得離開湘西,那時要殺他們就不容易。掃雪這賤人,曾扮成我去挑了衡山派,這筆帳我也要找她算哩!”
“二妹、三妹,你們先休息,等有準確的消息,我再告訴。你們好不好?”
“大姐,你們的內線眼一直盯着他們的行動?”
“是呀,各處都有我言家不露眼的線眼,他們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我們的耳目。”
這一點,莫紋相信,正因為這樣,莫紋、小芹才能及時跟蹤了那位馬二派出的信使,悄然進入浮坭山言家寨,從而活擒了冷血。
莫紋説:“好!那我們先去休息。”
小芹卻問:“大姐,我家少爺呢?他沒有鬧事吧?”
“慕容公子乖得很,他正在園中跟幾個小廝在捉迷藏。”
真是説曹操,曹操到,痴兒滿頭滿腦盡是草屑碎葉,衣服也弄髒了,高興得大叫大喊跑過來:“姐姐,你們回來,也不告訴我的。”這痴兒哪裏像昨夜去鬧賭場的墨公子?簡直是大孩子。他後面的三個言家小廝,本來在追捉他,但見到言四小姐和莫紋,遠遠地站住了。
小芹先笑起來:“少爺,你怎麼一頭一腦都是草屑子?鑽進什麼地方了?”
“我跟他們捉貓貓玩。小芹,你也來和我們一起玩好不好?”
言四小姐笑着:“慕容公子,我三妹累了一天一夜,要好好休息一下,恐怕不能和你玩了,你去玩吧。”
莫紋問:“兄弟,你在這裏住高興嗎?”
“高興呀!姐姐,你們去哪裏了?怎麼我一個上午都沒看見你們的?”
“我們有事出去了。”
“那你們怎麼不帶我去?”
小芹笑着:“我們想帶你去呀,可是你睡得老是叫不醒,我們只好走啦!”
“你不會揪我耳朵,捏我鼻子,將我弄醒過來嗎?”
莫紋説:“好了,兄弟,去玩吧,我和小芹要休息。”
“不!你們不玩,我也不玩了,我坐在你們旁邊看你們休息。”
小芹説:“哎!你坐在我們旁邊,我們還能休息嗎?那姐姐和我,就不用睡了。”
“我不出聲,怎麼不能睡?”
言四小姐説:“慕容公子,你這麼一個大男人,坐在女孩子的閨房中看人家睡,不怕人笑嗎?”
莫紋説:“兄弟,聽話,我們休息一下,再來和你玩好不好?”
“姐姐,你不會騙我?”
“我騙你幹什麼?”
“好!那我玩去。”
痴兒又蹦蹦跳跳的,跑去同那三個小廝玩了:“來!我們再來捉貓貓。”
莫紋、小芹和言四小姐,不由相視一笑,便進房休息。莫紋略略躺了一會,再坐在牀上運氣調息,便一躍下牀,見小芹仍伏在牀上高卧不醒,心想:這妮子看來是有點累了,便不忍驚醒她,讓她好好的睡一會,自己悄然出房,來到園子尋找痴兒,不見痴兒,卻見那三個小廝在園子裏東找找,西尋尋。他們見莫紋走進來,不由一齊垂手而立,尊敬地叫了一聲:“五小姐!”
莫紋問:“你們在尋找什麼?”
“慕容公子!”
“哦!?他去了哪裏?”
其中一個小廝輕輕説:“慕容公子就躲在那個假石中。”
“既然已知道他在那裏,你們怎麼卻在這裏尋找的?”
一個小廝又輕聲笑着:“五小姐,要是這麼快就尋到了他,慕容公子會不高興的。”
莫紋笑了:“所以你們明知他藏在那裏,就故意裝着不知道?四下亂尋?”
三個小廝都笑起來。莫紋説:“好了,你們去吧,我來同他玩。”
“是!五小姐。”
三個小廝退出園子,莫紋輕輕來到假山中,見痴兒將一顆腦袋藏在草裏,大半個身子露了出來。這個痴兒,以為他看不見別人,別人就看不見他了。莫紋一伸手,就將他捉了。起來。痴兒在掙扎着:“不算!不算!你們這麼快就尋到了我,不算數,再來過。”
可是他回頭一看,見是莫紋,驚愕了,“姐姐,是你?”
莫紋放下他,問:“兄弟,你玩夠了沒有?”
“沒有呵!姐姐,你和我玩吧。”
“你想和我玩什麼?”
“捉貓貓。”
“你還沒捉夠嗎?”
“那,那!姐姐,你説吧,我們玩什麼?”
莫紋想了一下説:“你裝成迷了路,我裝成黑鷹,前來尋找你。”
痴兒聽了怔了怔,他望着莫紋,嘻嘻地笑起來。莫紋問:“你笑什麼?”“黑鷹是個老頭兒,姐姐是嗎?”“你當我是黑鷹不成了?”“可是你是我的姐姐,怎麼當呵!”“那我去穿一件黑袍,蒙上面孔行不行?”“姐姐哪來的黑袍、面巾?”“大姐這裏這麼多人,要找一件黑袍還不易?”“不,不,就是姐姐穿了黑袍,我也認得出姐姐,不是黑鷹,不好玩。”
“哦?你怎能認得出來?”
單是姐姐的一雙眼睛,我就認出來了。再説姐姐也沒有黑鷹那麼高大。”
“黑鷹有多高大?”
“跟我差不多。你看,我不是比姐姐高嗎?高出大半個腦袋哩!”
“要是我叫另一個人來扮黑鷹,你認不認得出來?”
“認得!認得!我……”痴兒説到這裏,突然不説下去了。
莫紋問:“兄弟;你怎麼不説了?”
痴兒卻説:“姐姐,扮黑鷹不好玩,我們玩別的吧。”
“兄弟!你知不知我為什麼要扮黑鷹玩?”
“為什麼!?”
“因為我怕我不在你身邊,陰掌門的人扮成了黑鷹來騙你,將你騙走,那不危險?”
痴兒笑了:“姐姐放心,他騙不了我的。”
“怎麼騙不了你?”
“只要他一説話,我就知道了。”
“他要是不説話,打手勢叫你跟他走哩?”
“我會跟他走嗎?”
“兄弟!那你在廣西羅城時,怎麼又跟他走了?”
“他説他帶我找姐姐呵!”
“要是他打手勢,叫你跟他來找我,你去不去?”
“姐姐,那他不是説話了嗎?我不是分得出來了?”
莫紋雖然百般狡黠,但對付一個死心眼而又頂講現實的痴兒,也一時拿他沒辦法,因為姐姐就是姐姐,在他眼裏怎麼也當不了黑鷹,他是直覺的,不會想象,莫紋想一時從痴兒口中套出黑鷹的外形,面部特徵來,看來是不可能了,只能慢慢來,便説:“兄弟,不玩就不玩好了。”
“是呀,玩黑鷹這老頭兒有什麼好玩?不如姐姐扮一個天上的仙女,帶我飛上天去玩不好嗎?”“我能飛上天嗎?”
“姐姐輕功那麼好,像鳥兒一樣的飛來飛去,不是在天上飛嗎?”
“這也不能飛上天呵!”
“那姐姐提着我在屋頂上飛也好。”
“你不怕我一失手,提不穩,掉了下來?”
“那姐姐揹着我吧!”
不知幾時,小芹來了,颳着自己的臉笑着説:“羞,羞,羞,羞落只耳朵送燒酒。少爺這麼大的一個男子,要一個女孩背,不醜嗎?”
痴兒愕然:“你幾時來了?”
莫紋也問:“芹妹,你這麼快就醒了?怎麼不多睡一會的?”
“還睡?大姐打發人叫我們吃晚飯啦!”
莫紋看看天色:“這麼早就吃晚飯?莫不是有行動吧?”
“我也不知道。”
痴兒問:“什麼行動?我也去。”
“少爺!你去幹什麼!”
“我不管,你們不能丟下我去的。”
莫紋向小芹打了個眼色:“好好,兄弟,真的有行動,那就去吧。”
痴兒高興了,衝着小芹説:“只准你同姐姐去,我不能去我想放過了新化方面的賊人,先不去招惹他們,集中兵力,迅速解決了長沙方面的敵人,然後再尋機會,對付那個使者。”
莫紋想了一下問:“聽説,還有兩名法王的殺手,現在哪裏?”
“他們在沅陵給我三兄拖住了。”
“三兄沒有危險?”
“二妹放心,三兄比我更會帶兵打仗,他才不會與那兩個殺手正面相碰哩!只是冷不防的出擊,打了就走,拖着他們在湘西羣山中亂走。”
莫紋又想了一下説:“大姐,帶兵打仗的事我不熟悉,我喜歡專找硬的碰。這樣吧,我和芹妹去對付徐塵、掃雪這兩個使者,大姐和時公子帶人去對付長沙方面來的賊人,好嗎?”
“二妹,我知徐塵、掃雪的武功,不下於冷血和那一批殺手,只有二妹、三妹……”
小芹説:“大姐,我們才不將他們放在心裏哩!”
“不錯!我絕不讓他們逃出湘西,活着去見他們的教主。、我們殺了冷血,再殺這兩個使者,會令碧眼老頭兒驚震,動搖了整個陰掌門,説不定將碧眼老頭兒和什麼法王引了來,從而解了少林、丐幫給陰掌人的圍困。”
“二妹,既然這樣,我們一起去對付你新化方面的敵人,放過了長沙方面的賊人。”
莫紋搖搖頭,“不!我們還是分頭出動的好,使他們互相不能呼應。不然,單取一方,他們趕了來,我們也要分出人手去對付,不如我們主動的好。”
一直不出聲的時逢春説:“美鳳,莫姑娘這辦法很好,我們分頭出擊,更能亂了賊人們的心,使他們不知我們有多少人。要是能解少林、丐幫之困,那就更好,今後,我們就可以與少林、丐幫聯手,在湘西全殲陰掌門,豈不是為中原武林除一大害?”
言四小姐笑了起來:“好呀!看來,你們比我想得更長遠,我們就分頭出擊好了。”
莫紋説:“大姐,我還有一句要説的。”
“哦?二妹還有什麼説?”
“望大姐和時公子千萬別殺了蘇三娘。”
“為什麼?”
“蘇三娘雖然身為二十四騎騎主,但天良未泯,也不大滿陰掌門的所為。她是為情所迫,不似冷血毫無人性,死心塌地跟着陰掌門跑,所以望大姐手下留情,儘管不能將她爭取過來,反叛陰掌門,要是能得到她暗中的支持,或者是袖手旁觀,那也對我們有利。再説,她也沒有參加過血洗浮坭山的行動。”
言四小姐説:“二妹這樣説,我絕不會殺她,但不知她會不會放過我。”
“大姐,你要是見了她,與她交鋒時,不妨代我問候她一句,她一定不會全心全意的與大姐為敵的。”
“那我就代二妹問候她好了。”
小芹説:“那少爺呢?我們怎樣辦?”
言四小姐一笑:“三妹,已有人拉他去擲骰子玩啦!恐怕他現在正玩得高興哩!放心,到時,自有人會伺候他睡的。”
“大姐,我是擔心他纏着二姐,也要去行動的。”
是夜,他們便分頭行動,悄然越城而出。莫紋、小芹由一名輕功頗好的言家人帶路,往南直奔下梅山。言四小姐和時逢春,帶了一批人,去伏擊蘇三娘。
徐塵去年在桂南山中,幾乎是黑鷹掌下的一個遊魂。幸而是同伴輕風及時將真氣輸入了他的體內,才挽救了他的一條性命,拉他逃生。雖然這樣,他內傷極為嚴重,回西域足足養了半年才完全恢復過來。這一次他和掃雪奉命協助冷血,帶着十位殺手血洗了言家寨,又帶了一批武士在湘西各地追捕言家兄妹,同時也掃平、接收言家在各地的產業。他和掃雪,也可以説是湘西殺人的兩個魔頭,雙手沾滿了言家人的鮮血,湘西百姓暗暗稱他們為男女血腥殺星。
在陰掌門的四大使者當中,以徐塵的武功最好,也深得碧眼教主的信任,所以他執行教主的命令,也特別賣力。這一次,他聽聞言家兄妹在邵陽的高霞山一帶出現,便和掃雪帶了一批武士趕去高霞山追捕。雖然撲了空,卻招收了高霞山一些黑道上的人物,分派他們在寶慶府掌管言家各地的產業,成為陰掌門在寶慶府各地的一個小頭目,將陰掌門的勢力,伸展到廣西邊界上。所以他和掃雪得意非常,事情辦完,便取路回浮坭山,打算向冷血報告自己的戰績。他所到之處,莫不受到下面的人熱情而又恭敬的款待,美酒佳餚固然少不了,有時還有一些少女相陪,因而他更不急於趕路回安化而盡情享受。
這一夜,他投宿在油溪小鎮上,與手下一批武士大飲大食,正飲得高興時,掃雪突然闖了進來,搶過他的酒杯擲落地下,不但他愕然,一批武士也愕然。徐塵驚問:“你這是幹什麼?”
掃雪説:“你再這樣花天酒地的下去,你頸上的人頭,就等別人來取了!”
“誰敢來取我的人頭?”
“青衣狐狸!”
徐塵一怔:“青衣狐狸?她出現了?”
“剛才有人來報,青衣狐狸在安化城中_出現了!”
徐塵幾乎沒有與莫紋正式交過鋒,他驚畏的是神秘的黑鷹,對莫紋並不怎樣害怕。儘管人們説得莫紋的武功神乎其神,他聽了也是一笑置之,認為自己在桂北山峯上與莫紋交鋒,要不是黑鷹的突然出現,他早已將莫紋擒下,還等到現在?至於金護法贊普死於莫紋的掌下,那也只怪金護法太不小心,結果才弄得兩敗俱傷。講到冷血敗在莫紋劍下,那也不過有黑鷹而已,武功並不見得怎樣,單打獨鬥,自己可能勝不了莫紋,但和掃雪聯手,那就必勝莫紋無疑,這個血腥殺星,自視太高了,大難來臨,他仍然是懵懵的,他聽到青衣狐狸出現時之所以一怔,只不過感到意外而已,並不害怕。於是他説:“那太好了,教主正要我們捉她,雪姑娘,我們兩個可以又立一大功了!”
掃雪不滿地掃了他一眼:“我們能活捉得了她麼?”
“合我們兩人之力,再有下面一批弟兄,為什麼捉不了她?”
“你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你以為那妖女的武功跟你以前所見的那樣?現在連武當派的掌門也敗在她的劍下了,要不,連冷血所帶的那一批武士,為什麼全死於她的劍下?連我們的少教主,也不堪她一擊,你我兩人,能聯手戰勝她嗎?”
“我不相信她一年後的武功,比過去增長十倍!”
“增不增長十倍我不知道,但根據來人報告,那妖女只用一招,就全廢了馬二的武功。馬二的武功,恐怕不在你我之下吧?”
“什麼?她在一招之下,就廢了馬二的武功?”徐塵開始有點驚震了。
“來人是這麼説,那妖女在賭場殺了不少人。更大鬧安化,火燒了當鋪和百花院。”
“那他們有沒有向冷血報告?”
“連夜有人去向冷血報告了。”
“既然冷血知道,那就有對付妖女的辦法,我們擔心什麼?”
“我們不趕去與冷血會合,全力去對付這妖女?”
“你要我們連夜出發?”
“我們最好現在就走,早一點與冷血會合,人多勢眾,或一許可以保護我們。”
“你擔心那妖女會趕來這裏?”
“妖女詭計百出,我們不能不防。”
“雪姑娘,你是不是給她嚇怕了?我不相信那妖女會來找我們,説不定冷血已派人盯上她了!”
“你不想走?”
“算了,要走,明天一早才走吧,黑夜裏上路不更危險?我們還得提防言家的人在黑夜朝我們放冷箭,白白犧牲一些弟兄。”
掃雪一想也是,這次從浮坭山帶出來的二十多個武士,在路途上,就給言家的人,不是從暗地跳出來殺了,就是在密林中放毒箭放倒了。儘管自己也殺了這些言家的伏擊者和偷襲者,但二十多個武士,已死去了八人,剩下來的只有十六個武士。在黑夜裏上路,是有危險,所以也就不再出聲。
顯然,跑來向他們報信的人,是一早從安化城裏出發,跑來向他們報告,還不知道浮坭山上所發生的事,要是徐塵、掃雪知道了浮坭山已遭血洗,冷血等人已魂歸地府,恐怕嚇得他們連夜向長沙逃命,還敢在這小鎮上停留?
一早,徐塵他們從小鎮上路了。掃雪仍不大放心,説:“徐大哥,我們最好分兩批人上路,一前一後,相距不過半里,一旦有事,也好前後呼應。”
“也好,那我帶八位弟兄先走,你隨後跟來好了。”
徐塵在曉風中步入下梅山,一輪麗日,已從東邊天際中升起,朝霞如錦,山林如畫,四野殷紅,山林殷紅。徐塵一行九人,剛登上山坡,在前面開路的兩個武士一驀然看見一個丫髻小姑娘,坐在山道的石階上,神態天真可愛,一雙圓,圓大而明亮的眼睛,對着他們微笑,問:“你們現在才來嗎?”這個天真的小姑娘,正是小芹。
兩個武士驚訝了,看看四周,前面,並沒他人,顯然小姑娘是對自己問話,一個問:“你是在問我們?”
“是呀!”
“你認識我們?”
“不認識呵!”
兩個武士幾疑這個擋道小姑娘莫不是瘋女孩?要不,幹嗎莫明其妙在這山道上等候不相識的陌生人?但看小姑娘的神態、目光,半點也不痴呆,又不像是一個瘋了的人。儘管這個小女孩十二三歲,一身山裏人的裝束,身上沒帶任何兵器或能傷人的工具,但他們給言家的人暗襲得怕了,不能不防。一個困惑地問:“你不認識我們,為什麼朝我們説話?”
“我等你們呀!”
“你等我們幹什麼?”
“玩呀!”
這時徐塵上來了,喝問:“發生了什麼事?”
一個武士説:“徐爺,一個小女孩在等候我們。”
“什麼?等候着我們?”徐塵不由朝小芹望去,只見她一臉的天真稚氣,眼睛、嘴角盡含笑意,見自己沒半點驚恐之色,這是自己從來沒有看見過的怪現象。徐塵也不由驚訝了,問:“誰叫你在這裏等候我們?”
“我姐姐呀!”
“什麼?你姐姐?你姐姐是什麼人?”
“姐姐就是姐姐嘛!又是什麼人了?”
在徐塵的目光中,小芹顯然是不懂事的小丫頭,又問:“你姐姐呢?”
“她沒有來!”
“那她現在哪裏?”
“我不知道。”
徐塵和武士們又愕異了,做姐姐的打發自己的妹妹在這裏等候,而妹妹居然不知道姐姐在哪裏,世上有這麼的怪事嗎?但徐塵看出,這個小女孩目光明亮,神藴異常,不像個神智不正常的人。不但不像,而且還聰明伶俐過人。又喝問:“你姐姐叫你在這裏等我們幹什麼?”
“玩呀!”
“等我們玩?”
“是呵,姐姐不同我玩,她就叫我在這裏坐着等候着,要是有人上來就和他們玩。我等候着好久了,才見你們來的,你們不同我玩嗎?”
徐塵大喝一聲:“閃開!老子沒時間同你玩!”徐塵要不是見小芹一派天真,又是一個小女孩,早已一刀劈了。
小芹説:“你那麼兇幹什麼呵!”
徐塵為了趕路,再不理小芹了,朝一個武士喝道:“給我將她扔到一邊去!”
“是!徐爺!”一個武士便伸手去抓小芹,滿以為輕而易舉抓到,可是小芹身似滑魚,一下從他手中滑掉。
武士“咦”了一聲,出手更快,去抓小芹。小芹滑閃得更快,叫這武士一連四次都撲了空。小芹卻嘻嘻地笑着:“好玩,好玩,你過來捉我呀!”
這一下,不但武士們愕異,連徐塵也愕異了。那個武士在眾目睽睽之下,居然捉不了一個女娃子,臉色頓時難看起來,又一連幾撲,身手不算不敏捷,就是一隻脱兔,也可以,捉到了,但他偏偏就捉不到小芹,反而給小芹用腳尖輕一絆,便頭重腳輕,翻倒在地上。小芹“咭咭”地笑起來,拍着手説:“大頭佬,滾元寶,跌得快,長得高。”
這武士老羞成怒,一下跳了起來,吼道:“老子掰了你這小丫頭!”如猛虎般朝小芹撲來。
徐塵喝聲:“慢!給我停手!”他喝住了這老羞成怒的武士,因為他看出了小芹根本不是一般的山裏的小姑娘,身法、手法深奧莫測,似乎是天山一派的迎風柳步。要是真的,不但武士撲不到這小女孩,就是自己,也恐怕捉不到。
武士悻悻地收了手腳,説:“徐爺……”
“你別説了,”徐塵轉向小芹問,“你是天山派的弟子?”
“我怎麼是天山派的弟子了?”
“你以為我看不出你的步法?那是天山派一門絕技——迎風柳步。”
“我不知道呵!”
“你武功是誰傳授給你的?”
“有的是我自己學的,有的是我姐姐教的,你問這些幹嗎?你們不玩了?”
徐塵一時不明小芹的來意,是故意來這裏尋事生非找麻煩,還是生性怪異,喜歡尋人開心?天山派和陰掌門,同在西域,兩派素沒來往,也素不相犯。天山一派,不屬武林中的九大名門正派,雖行俠義之事,但不捲入武林中的恩怨仇殺。它所傳的弟子甚少,往往只有兩、三個人而已,可以説不成為門派,在中原武林中,知道的人不多。所以陰掌門人,也不將天山派看在眼裏,認為他們只有兩三個人,成不了氣候,何況天山派一向清高,幾乎與中原武林人士沒有什麼來往,他們如閒雲野鶴,獨來獨往,幹一些俠氣之事,就是這樣,也極少在中原出現。徐塵不明白,怎麼天山派的人在湘西出現了?難道他們要插手管我們陰掌門的事?於是又問小芹:“你姐姐是什麼人?”
“哎!你又來了,我姐姐不就是我姐姐嗎?又是什麼人了?”
“請教令姐尊姓芳名。”
“你想知道?”
“不錯!我極想知道。”
“她叫青衣狐狸,也有人稱她為狐狸妖女!”
徐塵和武士們一聽,不由全身驚震,頓時凝神四望,害怕青衣狐狸突然出現,立時,所有人的刀也亮了出來。小芹故意驚訝地問:“你們這是幹嗎?”
徐塵定了定神:“你姐姐是青衣狐狸?”
“是呀!”
“你叫什麼?”
“小狐狸!”
“好,我就先捉了你這隻小狐狸!上!給我活捉了她,活捉不了,砍傷了也行,但不可要了她的性命。”
八名西域武士,四名搶出,包圍了小芹。一個武士猙獰地説:“小妞兒,你乖乖受縛,不然,莫怪我們傷了你。”
徐塵又打發一個武士與掃雪聯繫,説:“在這裏發現青衣狐狸了,請雪使者抉趕來。”
其實不用去請,掃雪已帶人趕到。她見四名武士圍住一個小女孩交鋒,驚訝地間:“這小姑娘是誰?”
徐塵説:“小狐狸!”
掃雪又是愕異:“小狐狸?”
“她姐姐就是青衣狐狸。”
“什麼青衣狐狸?她在哪裏?”
“不知道!我們先擒了這小狐狸,不怕青衣狐狸不出現。”
“我們別大意了,最好迅速幹掉了這頭小狐狸,我們馬上離開這裏。”
掃雪的話剛落,便聽到兩聲慘叫,一看,不知為啥,四個武士手中之刀,全轉到了小芹的手中,有兩個武士,順手給小芹劈翻,兩聲慘叫,就是兩個武士倒地時發出來的。
其他武士驚駭了,全撲上來。掃雪嬌叱一聲:“你們全閃開去,由我來打發她。”
武士們全閃開到四周去。掃雪對徐塵説:“徐大哥,你小心注意四周,提防青衣狐狸到來。”
“雪妹,那你小心,這小狐狸,會天山派的迎風柳步。”
“哦?她是天山派的弟子?”
“不清楚,這小狐狸説她武功得自青衣狐狸的傳授。”
掃雪心下疑惑:青衣狐狸怎麼會天山派的迎風柳步?徐大哥不會看錯下?她提劍朝小芹而來。
小芹將奪來的四把刀全扔掉,問掃雪:“你就是陰掌門四大使者的掃雪?”
掃雪打量了小芹一下,見她空着雙手,心中疑惑:難道這小丫頭憑一雙手與我交鋒?她武功比青衣狐狸還高?我倒要領教一下了。便點點頭説:“不錯!我就是掃雪。”
小芹卻左看看掃雪,右望望掃雪,搖搖頭説:“你不像呵!”
“什麼?你説我不像掃雪?”
“不!我説你不像我姐姐!”
掃雪給小芹的説話弄得莫明其妙,問:“我幹嗎要像你姐姐?”
“那你幹嗎扮成我姐姐去端了衡山派?害得我姐姐遭名門正派的追殺。”
“就是我不去,你姐姐早巳遭名門正派人的追殺了,誰叫她盜取了慕容家的武功!”
“但我姐姐可沒亂殺人呀!”
“沒亂殺?我們陰掌門不知有多少武士死在她的掌下,連我們的少教主方君玉,也死於她的劍下,火燒了整條村,還説她不亂殺人?小丫頭,你姐姐殺了別人還可以,殺了我們的少教主,那是犯下了彌天的大禍。”
“哎!你別嚇我!彌天大禍,那不要滿門抄斬嗎?”
“不錯!不但滿門抄斬,就是跟她有牽連的人,也得死。小丫頭,只怪你生不逢時,認了她這麼一個姐姐,註定你一定要死。我殺了你,也算為我少教主報了仇。”
小芹搖搖頭:“這個仇,你別想報了!”
“你是説我殺不了你?”
“你何止殺不了我,你還是先準備後事,託人交代你們的碧眼老頭兒,來為你報仇好了!不過,在這裏的人,恐怕沒有幾個人能活着離開,你只好向閻王爺投訴了!”
掃雪連連冷笑:“我見過不少的狂人,卻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狂妄。”
“不,不,我是説真的。因為你們來到梅山,老天註定了你們走錯了地方。”
掃雪一怔,四下望了望:“小狐狸,你是説這裏有你們的埋伏?”
“埋伏沒有,梅山這個名,對你們不利。”
“有什麼不利?”
“梅山,梅山,就是倒黴的山,你們來到這倒黴的山,註定你們要倒黴了,還有人能活着離開嗎?”
徐塵大怒:“雪妹!別跟這小狐狸羅嗦了!快砍了她再説。”
掃雪一劍揮出,頓時寒光流動,驟然刺到,令人絕無閃避的機會。可是小芹腳步一穩,腰一扭,便輕輕巧巧閃開了掃雪這驟然刺出的快速一劍。掃雪手腕一轉,利劍成一片雪光掃來。她一連抖出了十多招,招招快若閃電走雷,形成了一張光網似的,將小芹籠罩在劍光的網中,恨恨地説:“小丫頭,我看你能閃避了我多少招!”
小芹的迎風柳步,固然能閃過了掃雪的挑、刺、劈、削等凌厲快速的劍招,但掃雪的武功,不知比武士們的武功高出了多少倍,招式也辛辣刁狠,的確逼得小芹只能以迎風柳步閃避,無法出手還招。因為掃雪的劍法太快了,快得看不到劍,只看見一片流光閃耀。小芹身似柳葉,全憑劍風而動,最後小芹逼得凌空躍了出去。掃雪緊追而來:“小丫頭,你想逃嗎?你死了這條心吧!”
小芹根本不是逃走,趁躍出去的剎那間,手腕上的盤龍軟劍“當”的一聲,彈出了劍篋,反手一劍劈出,“嘶”的一聲,劍尖劃破了掃雪腹下的衣服。這劍尖要是再進一分,即使不挑了掃雪,也令掃雪帶傷。幸而掃雪也是一等一的上乘高手,急收劍向後躍開,面帶驚訝:“小丫頭,原來你身上還帶有這麼一件兵器,我險些上了你的當了!”
小芹説:“那你小心啦!”説時,身似疾燕撲回,人到劍到,不但快,招式更刁鑽,竟是反手從下往上划來。逼得掃雪又急躍退。因為小芹這古怪的一招,叫人一時無法接。何況小芹的一把盤龍劍,削鐵如泥,鋒利無比,掃雪也不敢用劍去招架,不然劍斷人也受傷。
掃雪一退立上,劍從小芹側面刺來,轉眼之間,雙方各發出十多招,像兩隻疾燕似的,在山道你追我逐,驟分驟合,凌空翻舞。
徐塵看得驚愕了,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竟能與掃雪戰成平手,而且還隱隱佔上風。要是在半年多前,小芹的確不是掃雪的對手,只能憑藉輕功,採取遊鬥。現在,小芹的劍法,經過千年女鬼的指點,將玉羅剎的劍法和時不遇的劍法融匯一體,其中有幾招還含有西門劍法莫測奇變的招式。在劍法上,這已是一種創新的劍法了,武林中從來不曾有的。所以她不單能與掃雪交鋒十多二十招,還穩操勝券。只可惜小芹一身真氣仍不夠渾厚,不能發揮這套劍術應有的威力。不然,她頂多只用十招,便可殺了掃雪。這時,小芹一連幾招奇變、莫測的劍法,不但殺得掃雪連連後退,也在大腿上,給掃雪留下了一條劍傷。
眼見掃雪不能支持,徐塵刺刀出鞘,躍入戰鬥圈子,刀法沉穩、敏捷,朝小芹蓋頭蓋腦劈來,刀風呼呼,隱含哨聲,一邊説:“雪妹閃開,我來打發這小狐狸!”
掃雪兇悍地咬着牙説:“不!我要手刃了這隻小狐狸!”
徐塵一邊出刀一邊説:“好!那我們聯手將她打發掉,速戰速決,離開此地。”顯然是徐塵見小芹劍法如此高超,青衣狐狸的武功可想而知了。他心裏也害怕青衣狐狸這時出現。
山坡上,形成了陰掌門兩大一流上乘高手聯手圍攻小芹。徐塵害怕的事情,果然出現了,青衣狐狸像山林中的精靈,緩緩地從樹林中悄然飄出,語含譏諷:“好一對陰掌門的使者,算什麼一流高手?對付一個未成年的小丫頭,也要聯手應戰,也不害怕丟人。你們不害羞,我也為你們害羞。”
徐塵和掃雪見莫紋悄然而來,輕而無聲,早已驚震,急忙躍出圈子,互為犄角,凝神應戰。徐塵問:“是你來了?”
“不是我來,是你們來嗎?”莫紋轉臉問小芹:“芹妹,你玩夠了沒有?”
“姐姐,我玩得差不多啦!”
“既然玩得差不多了,那退到一邊去,讓我來招呼他們。”
“好呀!我看姐姐玩的。”
莫紋不屑地掃了所有人一眼:“你們全都上吧,免得我一個個打發,誤了你們趕去酆都與冷血會合,他在那裏等着你們呢。”
徐塵一怔:“什麼?你殺了我們的冷隊長?”
“不單是冷血一人,我是那七個所謂殺手,以及浮坭山的所有的人,我全部都送他們回地府,整個山寨,我也毀了!”
掃雪驚疑地問:“二百多人,你都殺了?”
“你們能血洗言寨,幹嗎我不能血洗了你們?現在輪到你們了!快動手!”
徐塵説:“老子才不相信你能血洗了山寨。弟兄們!先給我用青子招呼這狐狸妖女!”
十六名武士,一齊將各種暗器向莫紋發射,這更是莫紋大展流雲飛袖的大好機會。只見莫紋衣袖揮舞,東邊來的暗器撥到西邊,西邊來的暗器揮到東邊,這是一等一借力打力一的武功,敵人激射出來的暗器,全回敬到敵人的身上去,除了兩三個武士閃躍得快外,其他的全倒下去,不是頭中暗器,就是身的要害中暗器,幾乎是一中喪命,沒一個能倖免。十八武士,除小芹放倒了兩個,又倒下十三名武士,這真是殺人在彈指之間。
徐塵和掃雪看得心膽俱裂。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青衣狐狸有這等在江湖上已失傳了百年的流雲飛袖神功。要是他們知道,就不會這麼冒失下令叫手下人施放暗器了。看來這妖女能血洗山寨,恐怕不是虛言恫嚇,而是真有其事了。
徐塵本來叫手下人發放暗器之後,就算莫紋全能避開所有的暗器,然後叫大家齊上,也會弄得莫紋手忙腳亂。想不到這一下弄巧反拙,一下葬送手下人的十三條生命。徐塵哪裏還敢與莫紋交鋒,拉了掃雪:“我們快走!”便縱身往森林中跑。
小芹叫喊:“姐姐,他們跑啦!”
“快追!別讓他們跑掉。”
所謂窮寇莫追。何況這窮寇還是逃入了樹林,.這更是武林中人的一忌。因為樹林中往往林密草長,枝葉遮日,一來不容易看見敵人;二來敵人又易躲藏,一時不慎,敵人可以從隱藏處發射暗器傷了自己,或者是狗急跳牆,從隱藏處突然躍出,措手不及殺了自己。可是莫紋、小芹為了殺掉這兩個男女血腥殺星,為湘西百姓除害,又仗着自己一身絕技,不去理會這一禁忌了,也躍入林中追敵。小芹身似滑魚,莫紋身似隼鷹,剛躍入樹林中,驀然見兩條身形給橫扔了出來,捧在她們的跟前。莫紋、小芹一怔,再一看,給扔出來的,正是她們要追殺的血腥殺星——徐塵和掃雪。
莫紋和小芹都一時驚奇起來,是誰將這兩個殺星從樹林中扔了出來?莫紋首先凌空出指,點了這兩個殺星的穴位,以防他們再次縱身逃跑,一面高聲問:“誰個高人,將他們扔了出來?”
因為能將徐塵、掃雪同時扔了出來,其武功必定極好,而且行動也快如電閃,才能一下制服了這兩個武功一流的殺星。何況這兩個殺星在情急逃命之時,會不顧一切進行反撲,以死相拼。在這種情景之下,就是莫紋,’恐怕也一時不能同時制服這兩個殺星。所以莫紋極想見到這一位高手,因而揚聲高問。
可是樹林中沒有迴音,也不聽見任何響動,顯然那位暗中相助的高人,不是走了,便是不想與她們見面。
小芹説:“姐姐,我去追尋他。”
“芹妹,別去追了,他不想與我們見面,追尋到了也沒用,何況我們不一定能追到。”
“奇了,他怎麼不想與我們見面的?”
“芹妹,武林中的奇人奇事,往往叫人無法理解。”
“姐姐,會不會又是黑鷹?”
莫紋指指卧在草地上的兩個殺星:“問問他們,不就知道了?”
小芹看了看兩個閉目待死的殺星,叫道:“喂!你們別裝死,説!是誰將你們扔了出來的?”
徐塵和掃雪都閉目不理,而且連嘴唇也沒動一下。小芹對莫紋説:“姐姐,他們不會給摔死了嗎?”
莫紋一笑:“摔死不會,恐怕多半是給嚇死了!”
“他們這般膽小嗎?我還以為他們是什麼英雄好漢,一嚇就嚇破了膽。姐姐,早知這樣,我們不與他們交鋒多好,嚇嚇他們,不省事嗎?”
徐塵突然睜目怒説:“誰説老子給嚇死了?老子不是膽小的人,你們要殺就殺,別污辱我們。”,。
小芹訝然地問:“原來你們沒有給嚇死呀!”
掃雪也怨毒地説:“你這小丫頭才給嚇死!”
徐塵、掃雪又閉目不語。小芹問:“姐姐,他們會不會是自己扔自己出來?”
莫紋忍不住笑了:“傻丫頭,一個人能自己扔自己嗎?”
小芹想了一下:“我知道啦!姐姐,他們是怎麼自己扔自己的了。”
“哦?你説來聽聽。”
“他們一定是急於逃走,看不見前面有顆大樹,一頭撞到大樹上給彈了回來,這不是自己扔自己了嗎?”
掃雪怒罵起來:“你這小狐狸才會自己撞到大樹上去。胡説八道,你看看我們的頭撞腫了沒有?”
“那、那、那你們一定是身子撞在大樹幹上了。”
徐塵怒道:“老子是給人扔出來的。”
這兩個陰掌門的使者,感到給小芹説得太不光彩了,一個武林一流高手,會自己撞在大樹上給彈回來?就是死,也不能落得給人笑話。
小芹睜大眼睛:“你們真的給人扔了出來?我們怎麼看不見人的?”
‘徐塵恨恨地説:“你們能看見,他就不是神秘的黑鷹了!”
小芹怔了怔:“真的是黑鷹?”
“不是黑鷹,有誰能扔我們?”
小芹的天真而又慧黠,徐塵、掃雪的好勝而又愚蠢,這麼一問一答,便套出了他們是給黑鷹扔出來,要是直接追問,徐塵、掃雪恐怕寧死也不會説出來。
莫紋説:“你們怎麼這般不小心,給黑鷹將你們似死狗般扔了出來?”
徐塵吼着:“他這是下三濫的行為,算什麼英雄好漢?”
“哦?黑鷹怎麼下三濫了?”
“他驀然從草叢中竄了出來,從背後偷襲我們,不是下三濫是什麼?”
莫紋再問清楚,原來這兩個殺星逃入樹林中時,黑鷹一下從隱藏處躍出,出其不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行動,從前後將他們抓起,順手就扔了出去。莫紋説:“他也是跟你們陰掌門學來的!你們從背後偷襲我就不是下三濫了?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好了!下三濫也好,上三濫也好,你們打算怎樣?”
“要殺要剮,又何必多問!”
“不過,我現在心情很好,不想殺你們了!”
“你放了我們?”
“我就這麼放了你們,枉死在你們刀下劍下的人會不罵我嗎?”
“那、那、那你想怎樣?”
“廢了你們的武功。”
“狐狸妖女,你不如殺了我們的好。”
“殺了你們,我感到太便宜了!我廢了你們的武功,放你們走。要是你們有命走出湘西,見到那碧眼老頭兒,告訴他,他以後的遭遇,會跟你們一樣!”莫紋説時,一出手就廢了他們的武功,又説:“走吧!你們的運氣,比那馬二稍好一點,他不但給廢了武功,還終身癱瘓不能行動,而你們還可以像常人一樣生活,只是沒有氣力罷了!”
掃雪怨毒地罵着:“你這心狠手辣的狐狸女,怎不一掌了結了我們,讓我們活受罪?你的心好狠呵!”
小芹説:“哎!我姐姐好心留下你們的性命,你不知感謝,怎麼反而罵我姐姐了?”
掃雪一心求死,更破口大罵:“你這小狐狸,也不得好死!”
“噢!你怎麼連我也罵了?”
“我不罵你,難道我還感謝你這小狐狸嗎?我希望有一天,看見你們這兩隻狐狸活活給人吊死,皮也剝下來!”
莫紋微笑:“你罵夠了沒有?”
“我罵夠怎樣?不罵夠又怎樣?”
“你要是沒有罵夠,可以再罵,不然沒有時間再罵了。”
“好呀!你殺我呀!”
“我不殺你,你回頭看看,自有殺你們的人來了!”
掃雪回頭一看,是那獨臂的楚無門、言老寨主的大弟子,帶着一些言家的人來了。楚無門,是陰掌門血洗言家寨時,在安化城中從地道逃出來的幸運者,奉言家少寨主之命,一直在下梅山中隱藏着。莫紋和小芹來到下梅山,就由他安排這一切的行動。
徐塵、掃雪一見楚無門的到來,面色大變,他們知道自己要是落到了言家人的手中,會死得更慘。掃雪絕望地望着莫紋:“狐狸女,我求求你快殺了我們!”
“哎!你剛才不是還咒罵我們給人活活吊死,剝了皮嗎?我還敢殺你們?”
“不!不!你修修好心,一掌殺了我們的好,我死了也會感激你這份情。”
小芹看得不忍:“姐姐!”
莫紋搖搖頭:“雪姑娘,儘管我與陰掌門有千般仇,萬般恨,但我與你之間,可沒有什麼仇怨,我不願殺你,但也不願你們繼續為陰掌門賣命。”
這時,楚無門已帶人進入樹林,見莫紋、小芹已擒住了徐塵和掃雪,驚喜地説:“莫女俠,多謝你為湘西言家擒到了這兩個殺星,我們可以稍微鬆一口氣了!”
莫紋説:“他們兩人,已給我廢了武功,形同廢人。我希望楚總管別再為難他們,保護他們離開湘西。”
“莫女俠這麼吩咐,楚某怎敢不從?楚某也明白,以暴易暴,不是解結江湖紛爭的最好辦法。何況殺害楚某師父、師弟的元兇冷血,在浮坭山已活祭了楚某師父、師弟,再殺他們,也不能令死去的人復生。”
莫紋説:“那我將他們交給你啦!”
徐塵和掃雪,以極奇複雜的目光望着莫紋、小芹,其中有怨、有恨,有驚訝,也有感激。他們之所以一心求速死,只因為武功全失,就是任何一個村夫民婦,都可以殺了自己,何況自己結怨言家,又如何能離開湘西?只怕自己還沒有走出下梅山,已給言家的人亂刀分屍了。他們以為莫紋用心險毒,先廢了自己的武功,然後由言家的人活活來弄死自己。長痛不如短痛,不如激怒莫紋,一掌結果自己來得痛快。現在聽莫紋這麼吩咐楚無門,楚無門又説了這麼一段話,知道自己一條命是撿了回來,可以安全離開湘西。正所謂螻蟻且貪生,何況是人?所以他們在怨恨中也含感激。
莫紋又對他們説:“今後是好是壞,何去何從,望你倆自愛。你們要是想活得長久些,最好是遠離陰掌門,找一處偏靜的地方住下來,不勝過在江湖上過那刀口舔血的日子?”
掃雪仍悻悻地説:“那你怎麼不找一處偏靜的地方住下來,而在江湖上混的?”
莫紋説:“我何嘗不想?可是,你們的碧眼老頭能放過我嗎?黑、白兩道上一心想奪慕容家武功絕學的人,能放過我嗎?”
“你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出去不行了?”
“雪姑娘,別的人我不知道,但那碧眼老頭兒,我最清楚不過了,就算我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了出來,他能放過我嗎?”
徐塵和掃雪不出聲了。的確,莫紋瞭解碧眼教主,他們更瞭解自己的教主,一心想君臨武林,又豈能容忍別人與他分享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他是武大郎開店,不容許別人高過自己,那怕是一樣高也不行。尤其是學到了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的人,他是誓必殺了,永絕後患。
楚無門對他們説:“你們跟我們走吧!”
徐塵問:“你要帶我們去哪裏?”
“送你們離開湘西,你們想去哪裏,楚某不想過問。”
徐塵長嘆一聲,拉着掃雪,默默跟着楚無門而去。果然,他們兩人,真的遠離了陰掌門,在西南邊陲一處偏僻的地方住下來,生兒育女,得享晚年。初時,他們對莫紋的怨恨多於感激,以後,感激多於怨恨,最後,怨恨全消,感激卻永遠留在他們心中。他們的武功全失,但刀法、劍法以及如何去學刀學劍的方法沒有丟失。他們將這些武功傳給了兒女,但千叮萬囑兒女,切不可捲入江湖上的恩怨仇殺中去,也不可投入武林中任何門派,學武主要是強身自衞或救人,不得他用。同時還叮囑兒女,他們能生在世上,切不可忘了莫紋和小芹之恩,也別忘了獨臂楚無門之情,有機會,要好好報答他們。此是後話,這裏就不多説了。
是日,莫紋和小芹又悄然回到安化城中,而言四小姐和時逢春還沒有回來,同時也不見痴兒的蹤影。莫紋不放心地問言家的人:“慕容二公子去哪裏了?”可是言家的人反問:“公子沒在院子中玩嗎?”有的就是説:“沒看見。”最後還是那三位小廝説:“二公子一早就跑出去玩了。”
“你們怎麼沒跟着他?”
“五小姐,我們還沒有起牀,他就出去了,説去找叫化子玩,叫我們別跟着他。”
另一個小廝説:“是呵!我們想跟着他,剛穿好衣服,就已經不見了二公子啦。當時,天還沒有亮哩!”
莫紋一怔:“天沒亮,他就跑了出去?”
“是呵!”
“他直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是呵!五小姐,我們也在四處找二公子的。”
原來這三個小廝,是奉命陪着痴兒玩的,一早不見了痴兒,心下害怕起來,不敢向大人們説,只是自己四下偷偷尋找,所以言家的大人沒一個知道。
這下,莫紋慌了。小芹説:“姐姐,不會是少爺找到丐幫的弟子玩,忘記了回來?我去丐幫找找看。”
正説着,卻見外面店鋪=個夥計帶着嘻嘻笑的痴兒回來了。莫紋一見,一顆心放了下來,小芹卻嚷了起來:“少爺,你跑去哪裏了?姐姐為你擔心哩!”
“我出去找叫化們玩呀!”
“你怎麼不在這裏玩的?”
“昨夜我贏了錢啦!想請他們吃一頓好的,不用去討飯呀!”
小芹給痴兒弄得啼笑皆非。莫紋沉下臉來:“那你還記得回來?”
“記得!記得!我怎麼不記得呵!”
“好好,你會找人玩了,也會請人吃飯了!還回來幹嗎?”
痴兒愕然:“姐姐,你生氣了_?我贏了錢,請他們吃飯不好嗎?他們上次可請過我吃飯,又帶我上街討吃的。”
的確,這痴兒重情,請叫化們吃一頓,無可非議。莫紋嘆了一聲:“小冤家!你怎麼不怕我擔心?”
小芹説:“少爺,你還不快向姐姐認錯!”
“我,我錯了嗎?”
“少爺,姐姐為你擔心啦!怕你碰上陰掌門的人啦!萬一你出了事,叫姐姐怎麼過?不難受嗎?”
痴兒見莫紋生了那麼大的氣,害怕了。連連作揖説:“是我不好,是我錯了!姐姐,你千萬別生氣,你打我好不好?”
莫紋又怎捨得打他?見他認錯,氣也消了下來:“我打你幹什麼呵!”
“姐姐,你打打我,氣就會消了!過去奶奶見我不聽話,一生氣便打我,就不生氣了!”
莫紋忍不住笑起來:“你奶奶經常打你嗎?”
“經常打呵!有時還將我扔出房門,摔得我好痛。姐姐,你不生氣了?”
“不生氣了!”
“那不用打我了?”
“兄弟,其實你請丐幫的人吃一頓,也沒有錯,錯的是你不該一個人跑出去。”
小芹説:“是呀!萬一碰上了陰掌門的人,少爺怎麼辦?”
“我不會碰上他們的。”
“你怎麼不會碰上他們?”
“我聽人説,他們害怕碰上姐姐,全都躲了起來,連賭場飯店也不敢開了。”
“那少爺也不能一個人跑出去。”
“好好!我以後不一個人跑出去了,叫人伴着我出去。”
“少爺最好別出去玩。”
“可是你和姐姐,又不帶我出去玩,我—個人在這裏好悶。”
這時,言四小姐和時逢春雙雙回來丁。四小姐十分意外:“二妹、三妹,你們這麼快就回來?沒碰上那兩個殺星?”
小芹説:“大姐,我們碰上了,姐姐剛出手一招,便嚇跑了他們,最後給姐姐廢了武功。交給了楚總管,放他們離開。”
“放他們離開?”
“足呵,姐姐不忍殺了他們,放他們走了!大姐,他們已全無武功,跟—般人—樣,任何一個有力的村民鄉婦,都可以殺了他們。”
莫紋問:“大姐,你不會怪我放了他們吧?”
言四小姐説:“我怎會怪二妹?不過,別人説你是心很手辣的狐狸女,我看可不像。二妹,看來你的心比任何人都來得仁慈,不願多殺人。”
莫紋—笑:“這要看什麼人了,要是碧眼教主,我—定殺了他。還有武林中的偽君子,我也不會放過他們。因為這樣的人,太可怕了,很能迷惑人的。”
小芹問:“大姐,你們那邊怎樣?”
“我們初時傷了他們一些人,後來我與蘇三娘交鋒……”
莫紋問:“大姐!你沒傷了她吧?”
“二妹,蘇三孃的武功很好,我自問單打獨鬥,不是她的對手。她正要—刀可以傷我時,突然收刀説,‘四小姐!你快帶人走吧!我不願傷了你,你也最好不要再輕易露面。’於是我們一邊故意交鋒一邊説話。我問:‘為什麼?’她説:‘四小姐,我明白你報仇心切,可是,憑你眼前的武功,恐怕不行,你最好等莫姑娘來了再説。’我説:‘莫姑娘已來了,她還託我向你問候。’她驚問:‘現在在哪裏?’我説:‘昨夜裏她已大鬧了安化,今天一早,和我又血洗了浮坭山,殺了冷血和所有的人,莫姑娘叫我請你最好別再插手湘西之事,潔身自愛。’她一時怔住了,半晌問:‘這是真的?’我説:‘真的,我絕不會騙你,蘇女俠,你還是帶人走吧,不然,我後面的人馬趕來,他們會不顧死活的拼殺,雙方徒增死亡。’最後,她看了我一眼,説:‘好!我帶人走,不過你們殺了冷血和那些殺手,我們教主和法王不會甘心的,你和莫姑娘要千萬小心了!’於是,她向她的手下人喝道:‘我們快走!青衣狐狸出現了!’這樣,蘇三娘便帶人似潮水般向長沙府奔逃……”
莫紋問:“大姐,你就沒有再傷她的人?”
“沒有!”
莫紋笑着:“大姐,你説我仁慈,我看你比我還仁慈。徐塵、掃雪所帶來的十多名武士,我就幾乎全殺了,頂多只逃走了三位武士。”
小芹説:“姐姐,那是他們自取的,怪不得你。姐姐不這樣,那些暗器不全射中了你嗎?”
四小姐驚異地問:“這是怎麼回事?”
當小芹一説,四小姐和時逢春都驚奇起來:“原來二妹還身懷這一門驚世絕技,這可是一百多年在武林中已失傳了的流雲飛袖神功呵!怪不得二妹出手一招,就將這兩個殺星驚跑了!”
本來莫紋重出江湖,已引起黑、白兩道上所有人的注目了,可是不到兩日,她便血洗了浮坭山,一舉而殺了碧眼教主的嫡傳弟子冷血和法王的八名殺手,同時還廢了兩位使者的武功,一使陰掌門在湘西用血換來的大塊地盤,新建立起來的一個巢穴,毀於一旦。這不但驚震了陰掌門的人,令他們稱雄中原武林的野心,受到了沉重的一擊,同時也驚震了整個武林。有的人驚喜交集,彈冠相慶;有的人暗暗拍手稱快,説天道有眼。連少林寺的高僧枯木、竹木兩位禪師也合什仰天而説:“莫施主重出江湖,從此武林有救,江湖幸甚。”丐幫的金幫主也激動地説:“這個丫頭,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該陰掌門走上滅亡之路了!”
當然也有人驚愕駭然:這個青衣狐狸,真是膽大包天,敢去挑陰掌門。的確,陰掌門這時在江湖上的聲威,有如日升中天,誰也不敢去招惹,只要有人敢對陰掌門無理,便是招來滅門之禍。可是莫紋一出江湖,不但敢去招惹,更殺了名動湖廣的小魔王冷血,毀了陰掌門在湘西的巢穴,又怎不令一些懷有野心、企圖奪取慕容家武功絕學的人瞠目結舌,驚震不已?
消息很快傳到了碧眼教主的耳中,這個平時道貌岸然,宛一如神仙一流的人物,竟一時失了態,勃然大怒,一掌而拍碎了一張大理石的酸枝圓桌,白鬚抖動,目露兇光,吼道:“老夫不活捉了青衣狐狸,將她剝皮抽筋,便解不了恨!”嚇得在他跟前的蘇總管,輕風、明月兩使者和四名緊身護衞殺手面色大變,誰也不敢出聲,個個垂手而立。
碧眼教主目光兇惡地掃了他們一眼:“這頭狐狸復出江湖,怎麼你們一點也不知道?讓她殺了冷血?”
眾人更不敢回答。教主怒在當頭,一下逆了他意,誰的人頭就要落地。方君玉和冷血,都是碧眼教主最心愛的人。一個是他的義子;一個是他親傳的弟子,都是他心目中的衣缽傳人。上次莫紋將方君玉殺了,這老魔已是大怒,從而帶人馬血洗了湘西言家。現在,莫紋又將他的另一衣缽傳人冷血殺了,不啻斷了這老魔之根,這怎不叫他震怒?
不知過了多久,碧眼教主的怒氣才平靜下來,問蘇總管:“現這頭狐狸在哪裏?”
蘇總管説:“報告教主,據下面的報告,這頭狡黠的狐狸仍在湘西安化縣附近一帶出沒。”
“有沒有她確實落腳的地點?”
“教主,青衣狐狸狡黠異常,行蹤飄忽、出沒無常,沒有固定的地點。最近,她與一位自稱小狐狸的女伴,突然出現在辰州府,將我們在湘西最後的兩名殺手也挑翻了,適得我們的人全部離開了湘西,而集中在長沙。”
“那頭小狐狸武功也很好麼?”
“教王,她能劍挑了我們的殺手,武功想必是很好。傳説,這頭小狐狸狡慧不下於青衣狐狸,更會迎風柳步。”
“迎風柳步?她是天山派的弟子?”
“教主,似乎天山派沒有女弟子。”
“那她怎麼會迎風柳步了?”
“教主!迎風柳步,也是慕容家的一門絕技。”
“那麼説,這頭小狐狸是慕容家的人?”
“不是!”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
“有人目睹過她的劍法,有些招式,似乎跟我們劍法的一些招式相似,但更多的似崑崙劍法,卻不是慕容家的劍法。”
“她到底是哪一門派的弟子?”
“不清楚,但她武功來得很雜,青衣狐狸有她相助,那真是如虎添翼,是我們又一個可怕的勁敵。”
碧眼教主目視蘇總管:“無論如何,你和輕風兩人,務必查出她們出沒的地方。這兩隻狐狸不死,老人難以安寢!”
“我們拉隊回長沙!”
蘇總管—怔問:“教主,我們不進攻丐幫了?”
“先活捉了這兩隻狐狸才説。丐幫,它遲早是我們盤中之食,走不了。”
這個碧眼教主,他和西天法王,一個取少林,一個犯丐幫,滿以為拿下了中原武林這兩大名門正派,從而君臨江湖,中原武林還有什麼門派不臣服?誰知半個月過去,雙方還是相持不下,互有傷亡。丐幫是使洞庭之險和打狗陣法,少林寺是據嵩山之峻和羅漢陣法,使陰掌門的人難以越雷池半步。誰知湘西青衣狐狸重出,還有一個小狐狸相助,毀了陰掌門的後院,打亂了陰掌門的步法,逼得碧眼教主不得不離開岳陽,轉回長沙,要回轉身來對付青衣狐狸,從而解了丐幫之圍。
當然,吸引碧眼教主轉回長沙,虎視湘西的,不單是莫紋和小芹,而是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碧眼教主感到莫紋在江湖上失蹤丁大半年,一旦復出,那就是説,莫紋在這大半年中,潛伏在一處沒人知曉的地方,在練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他從小狐狸會迎風柳步,便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莫紋每一次在江湖上失蹤之後重出,那就是説,這頭狐狸又學到一門慕容家的絕技了,因而武功一次比一次高。這一次莫紋一舉而殺了冷血等人,其武功又不知比以前高出了多少倍,連那頭小狐狸,也成為了一個可怕的勁敵,可見慕容家的武功絕學,真是武林中的奇珍異寶,誰得到了,便可無敵於天下。單是其中的—門絕技,學會了,是可以傲視天下羣雄。
碧眼教主想到這裏,更是將莫紋恨得牙癢癢,自己苦心積慮,不知花了多少人力、財力和心計,好不容易盼到了慕容小燕身死,便一舉東進,滿以為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奪到手。誰知半路上殺出了這麼一隻青衣狐狸,冷手撿得了一個熱煎堆,一下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奪了去,而且還一次又一次學到了慕容家的一門絕技,怎不叫這老魔惱恨,羨慕異常?這一次,他要親自出面捉這隻狐狸了,所以才拉隊回長沙,放棄了進攻丐幫的行動。他不相信憑自己的武功、機智和手下的一批人,捉不到青衣狐狸。一旦捉到了,不怕青衣狐狸不將慕容家的武功絕學交出來。這個老魔,瞭解一個少女最害怕是什麼,最脆弱的地方在哪裏,一旦威脅要侵犯她最害怕的地方,她就什麼也會説了出來。碧眼教主回到長沙嶽麓山的第二天,蘇總管向他報告説,青衣狐狸和那頭小狐狸在寧鄉的大溈山中出現了。
碧眼教主大喜:“好!想辦法拖住這頭狐狸,這一次不能讓她跑了!老夫要親自去會會她。”
到底碧眼教主能否會到莫紋和小芹,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