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心醫院,六樓的電梯門打開。
G拿着一束波斯菊走出。
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他路過樓下花店時,覺得盛開的波斯菊的香氣很有“感覺”,而且賣花的女孩很漂亮。
G最受不了女孩子漂亮了。
“632病房啊……原來在另一棟…標示不清。”
G走在A棟與B棟之間的天橋上,那是醫院建築物裏除了庭院跟天台外,唯一能讓陽光跟風直接撫慰人們的地方。
這讓G的鼻子也好多了,心情也格外暢快。
“是什麼原因,那個臭大伯要殺一個小女生?怕婚外情爆發?純情少女不想墮胎?”G隨便亂想時,已走到病房前,無聲無息推開門。
單人房。
一個長髮女孩站在窗邊,金黃陽光灑在她的身上,好像落入凡間的天使。
G本已掏出槍,皺了皺眉頭,然後將槍收了起來。
這絕非因為女孩真的很美。
因為G在倫敦殺過一個比女孩更美十倍的金髮模特兒,也在巴黎轟爆一個白爛的絕美女殺手。
而是因為,浸浴在窗前陽光的女孩,眼睛蒙着一塊白布。
“從我住院起,沒有人送過我花。”女孩靜靜地説,手摸着淡黃色的窗簾。
G坐在訪客的塑料皮椅上,將花插在一隻空瓶子裏,想了想,G起身到病房裏的洗手間倒了些水。
“波斯菊?”女孩還是站在窗邊,聲音很平靜。
“嗯啊,你的鼻子比我靈一百倍,了不起。”G抽起桌上的衞生紙,擤了擤她的爛鼻子。
女孩緩緩側身,面對着正把擤過的衞生紙團當作籃球的G。
隔了一層厚厚的紗布,女孩卻彷佛透視了G一樣。
G被“瞧”得挺不自在。
“你是來殺我的吧。”女孩淡淡地説。用了句號,而不是問號。
G一愣,衞生紙團投出,只碰到了垃圾桶的邊角。
“照片裏你綁着馬尾,那樣比較好看。”G拐了個彎承認。
這真是難以置信。
“我叫微真。”女孩説,語氣彷佛是在説上一輩子的名字……
“我叫G。”G蹲在地上,打開冰箱,裏頭只有幾瓶法國礦泉水。
自己拿了一瓶,也幫微真倒了一些在桌上的馬克杯裏。
“為什麼還不動手。”微真摸索着,捧起了馬克杯。
“……”G想了想,想不出有趣的句子回答這個問題。
糟糕,陷入窘境了。
真難想象自己會變成不有趣的殺手。
“其實平常我很厲害的。”G用手指比出槍的模樣,發出咻咻的聲效。
“喔?”微真也坐下,捧着馬克杯小心翼翼喝着。
不算認真的回應。
“更精確地説,我超屌的。”G只好補充,氣氛有些尷尬。
“卻不敢殺一個眼睛看不見的女孩子。”微真微笑。
語氣不像是諷刺,倒像在安慰G。
“別自以為是了,我連植物人都敢殺。”G反駁,卻覺得其實沒什麼好得意的。
微真點點頭,但G無法確認微真是否真正同意了。
“幹我們這行的都知道,厲害的殺手才有時間蘑菇,才能婆婆媽媽的搞出自己的一套。我呢,就是習慣為目標……嗯,目標就是像你這樣的人,我習慣為目標達成最後一個願望才掛了他,或是先觀察目標想做什麼,放給他一槍,然後再幫他達成願望。”G説,越説越不明白自己在解釋個什麼勁。
“如果弄不清楚對方想做什麼呢?”微真的頭斜斜,傾聽的姿勢。
“問啊,如果他死也不肯説,我能有什麼辦法?就自做主張囉。像植物人那次啊,我看那個照顧他的護士老是暗中作弄他,所以我就他牀前先斃了那白爛護士,然後再斃了他。”G不厭其煩。
或許是因為這次的目標太不具威脅性了,所以G特別放鬆。
話也特別多。
“……原來如此,我全懂了。”微真點點頭。
G鬆了口氣,翹腿大口喝起礦泉水。現在就等待微真許願了。
“我不喜歡空調。”微真。
“嗯?這樣啊……”G開始思索醫院的電源總開關在哪,一槍爆了線路吧。
但想想不對,全面斷電茲事體大,醫院可能要陪葬好幾百人。
“不難的。你可以幫我把上鎖的窗户打開麼?”微真手捂着嘴,好像在笑。
“這是你死前的最後一個願望麼?”G有些難堪。
“不。”微真搖搖頭:“你不想做就算了。”
G抓着腦袋,又糟糕了。這樣就變成“順手之勞”而已。
“好啊。”G乾脆拿出槍,咻一聲精準地破壞窗鎖,整個玻璃震動了一下。
微真站起,手伸出,試探性感覺窗户的位置,然後輕輕推開。
一陣風吹了進來,將淡黃窗簾與微真的長髮揚了起來。
微真笑了。
慢慢找到椅子,將它推到窗户旁,坐下。
“不大對啊,照片裏的你,左邊臉頰明明有個酒窩的?”G蹲在微真旁邊,手指刺着微真的左臉。
刺刺。
鑽鑽。
“那個酒渦,在我快樂的時候才會出現。”微真幽幽地説。
伸出手,慢慢在空氣間梳刷着什麼,好像風是有形的撫慰似的。
G搔搔頭,站起來:“我去買一點有味道的飲料,回來時你就要告訴我你想做什麼後再被我殺掉,當然啦,你也可以趁這個時候叫醫院警衞過來,我是不會覺得怎樣,別介意。”
微真點點頭。
已走到門邊的G轉過頭,隨口問:“要不要喝點別的什麼?汽水?牛奶?珍珠奶茶?還是吃個布丁?”
“吃了會死嗎?”微真莞爾。
“舉手之勞而已。”G聳聳肩。
“越多越好。”微真頗有深意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