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説到聶十八幾招摘梅手法,將盛世雄、獨孤大俠等人的兵器奪了過來,這真是迅若電光火石,剎那間之事。驟然間人影閃忽、劍氣縱橫緊張、驚險的場面頓然消失,盛世雄、獨孤大俠等四大武林高手,呆若木雞地站立在聶十八的四周。聶十八手拿四般兵器立在他們的中間,似乎也神色愕然。
一心禪師在一邊看得駭然,這真是當今武林不可思議的武功,剎那間奪去了當今武林四大高手的兵器。這不是一般的高手,一個個都是江湖上飲譽多年的成名英雄,盛世雄和獨孤大俠更是一派的掌門人。
一心禪師悚然了,這位沒眉沒須的怪人到底是哪一條道上的人物?有如此驚世駭俗的武功,怎麼在江湖上沒聽説過?但讓一心禪師放心的是這位怪人絕不是任意傷人的兇殘之人。出手極有分寸,他只奪去了盛世雄等人的兵器,半點也沒有傷害他們。以這位怪人驚世駭俗、深不可測的武功,要取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性命,簡直如探囊取物,輕而易舉。一心禪師也看出這位怪人一身的真氣極純正,絕不是邪魔歪道那種極為霸道的戾氣,可以説是王者仁者之氣。
聶十八不願使這些名門正派的人太過難堪,便裝出精疲力竭的樣子,坐了下來,喘着氣説:“我們不玩了!我們不玩了!再玩下去,我就會累死了。”其實聶十八一身的真氣,如滾滾長江之水,源源不絕。他在交鋒過程中,也就是他運氣練功的過程,永遠也不會精疲力倦,只有越戰精力越充沛。他如一口水不斷源的清泉,是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怎會氣喘的?
這一點,一心禪師也看出來了,並且也看出了聶十八的用意,暗暗點頭,合十稽首道:“阿彌陀佛!貧僧看出施主絕不是一般的常人,而是有仁者之風的世外高人。”
聶十八説:“大師,你説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的?”
這時,娉娉也披頭散髮、裝成瘋婦似的奔過來了。她在隱藏處感到,自己再不出去,聶十八就給一心禪師纏住脱不了身。聶十八太為他人着想,不像江湖上傳説的黑豹那般冷酷。一走了之,聶十八做不出來,不想一走了之,又不知怎麼去應付一心禪師,娉娉也只好出來給他解圍了。聶十八做不出來的事,她無所選擇必須去做。
娉娉一奔過來,瞪着雙眼朝聶十八罵起來:“好呀!你叫我坐在那邊等你,你卻跑過來這裏和人家玩。現在你玩夠了沒有?”
“我,我,我不知道。”
“你玩沒玩夠還不知道?還有,你拿人家的棍棍劍劍幹噸?這也好玩嗎?”娉娉説着,奪過了聶十八手中的四般兵器,一扔了出去,似乎是隨意亂扔,而四位高手的兵器,又恰恰落在各自前面不到一步的地方,都是直挺挺的插立着,好像這位瘋婦將他們的兵器,送到他們前面,讓他們順手便可取到。五大高手一時又傻了服。這雖然不是什麼驚人的武功,任何上乘高手都可以辦得到。但一時間漫不經心順手扔出四種輕重不同的兵器,而且還遠近不同,方向也各異,各人的兵器迴歸各人,竟毫無錯亂,這不能不講求心巧用力巧發了。這就令人訝然心服了。起碼説明,這位瘋婦有深厚的功力,是位善使暗器的高手,決非一般的婦人。
娉娉扔完了兵器之後,出手就揪住了聶十八的耳朵,將聶十八從地上拉了起來。聶十八一時愕然:“你,你,你這是幹什麼?”
娉娉説:“還問幹嗎?跟我回去!你是不是想賴在這裏討打了?”
“你,你,你放開手,我的耳朵好痛。”
娉娉笑着:“你還知道痛呀!我還以為你不知道哩!”但手卻放開了。
“現在我們去哪裏?”
“回家呀!你是不是還想去保護那兩個妖精?你是不是看上她們,要將我扔了?”
聶十八愣着眼:“我是這樣的人嗎?我敢將你扔了麼?”
“既然不是,跟我走呀!”
娉娉在臨走時,對一心禪師等人説:“你們別去追趕那個妖狐了,她這次出來,只是為了復仇。”
一心禪師一怔:“她是為了復仇?”
“她給天魔神劍傷腿之恨,怎會不思報復?其實她身上根本沒有什麼藍美人,也不知道藍美人的下落。”
娉娉説這一番話,主要是因為千面觀音等七煞劍門的人,已追蹤邢天燕主僕兩人去了,不在這一帶附近。武當派高手白霜問:“你怎麼知道這妖狐不知道藍美人的下落?”
“她要是知道,能這樣大肆聲張地招搖過市嗎?恐怕她早已不動聲色,自己偷偷摸摸去盜取了!”
盛世雄點點頭説:“這妖狐為人極其狡黠,絕不會愚蠢到這個地步。”
獨孤大俠問:“既然這樣,妖狐為什麼不向我們説明這一點?”
“她説出來,你們相信嗎?當時要是説出來,不讓七煞劍門的人夜暗中聽到了?今後能將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引出來?她怎麼也想不到,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沒有引出來,反而將你們這些名門正派的俠義人士引出來了,還苦纏不休。”
一心禪師等人聽了,一時啞然無語。
娉娉説:“其實你們捉她回去有什麼好處?以她剛烈的性格,就算她真的知道藍美人的下落,寧死也不會説出來的。先不説鬼影俠丐吳三和他的一班江湖上的朋友,會千方百計營救她。就是長白山門下的同門師兄弟,也會找上少林寺來。同時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勢必也要從你們手中將她奪回來。這樣一來,黑、白兩道上的人物,你們都得罪了。而我們兩人,恐怕也不會袖手旁觀的。試問,少林寺何日才能安寧?萬一妖狐一死,事情更一發不可收拾,恩怨仇殺,連綿不已,不知有多少人會在這一場大仇殺中,無辜死去呢。”
一心禪師等人聽了又不禁心中凜然。娉娉説:“好了!我説的話就這麼多,你們信也好,不信也好,請各位三思。你們要是真的為整個武林着想,今後最好不要去為難這個妖狐。她有一句話説得很好:大家留一些精力,共同對付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才是。只有將他們剷除了,武林才會有安寧的日子。現在我們走了!”
娉娉説完,便與聶十八相與而去。猶如山中的一對精靈,一閃而起,轉眼之間,便不見了他們兩人的蹤影。
多俊的輕功,又勝過飛天妖狐主僕兩人了。一心禪師等人看得怔了半晌。白霜迷惘地問:“這一對怪人是誰?”
盛世雄嘆了一聲説:“他們是一對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想不到雞公山上,也是一塊藏龍卧虎之地,也有不為人知的奇人異士。他們看世事比我們看得清楚多了。”
獨孤大俠更感慨地説:“想不到一個藍美人,將一些奇人異士也引了出來。這一對怪人,論武功,就是我們聯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我真想不到除了一個黑豹,世上竟還有這麼一個絕頂的高手。不知他們的出現,對武林是禍還是福。”
西門璐擔心地説:“這對怪人,不會也是為藍美人而來吧?”
盛世雄説:“要是藍美人落在他們手中,我就放心了,起碼他們不會為害江湖,也不會濫殺無辜。那女怪人我不清楚,但那男怪人,心宅異常仁厚。從他與我們的交鋒中來看,他只是一味閃避我們,從不還手反擊。只是到了最後,在我們逼緊之下才出手反擊,那也是隻奪去我們的兵器而已,並沒傷害我們。以他那驚世駭俗的武功,想傷害我們其中一個人,可以説是輕而易舉。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盛世雄的話,又説得大家暗暗贊同。
白霜問:“現在我們如何打算,不再去追蹤那個妖狐了?”
西門璐説:“既然她不知道藍美人的下落,我們追蹤她幹嗎?”
一心禪師説:“不錯,我們追也無益。貧僧看,我們還是各自回去吧,別守在這裏了。還有,邢施主既然是將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引出來,今天我們所聽到的,最好別説出去,以免壞了她的計劃。”
西門璐説:“這個妖狐若真的是這樣,那她處境不是相當的危險?不怕天魔教的人暗算?”這個冷面冷心的冷劍太俠,終究是俠義道上的人物,同蒔.內心裏也感激邢夫燕在交鋒時的劍下留情,他不由關心邢天燕的安危了。
白霜説:“你什麼不擔心,卻為這妖狐擔心?她為人狡黠異常,要是沒有十分的把握,她敢這麼明目張膽地重現江湖?何況還有這麼一對怪人在暗中護着,我們回去,坐觀其變好了,千萬別讓藍美人落到了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手中。”
於是這五大名門正派的掌門和高手,離開雞公山,各自回去,注視江湖上的風雲變幻了。
聶十八和娉娉離開了一心禪師等人之後,他們在樹林中重新裝扮一下,又恢復了原先行商走販的模樣,一個再不是沒眉沒須的怪人了,一個也不是披頭散髮的瘋婦了。娉娉含笑問:“你的耳朵還痛嗎?”
聶十八笑道:“早巳不痛了!”
“剛才我是不是出手太重了?”
“不重,不重。不過,你以後別再揪我的耳朵了。”
“為什麼?”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耳朵頂怕痛的,你打我踢我別的地方都行,就是別揪耳朵。我小時侯,不怕媽媽用棍打我,就怕她揪耳朵。”
娉娉格格地笑起來:“原來你還有這麼一個弱處。”
“你不會以後專揪我的耳朵吧?”
“要是你以後不聽我的話,我就揪啦!”
“我敢不聽你的話嗎?”
他們一邊説着,一邊朝聶十八以前住的小山村走去。聶十八從娉娉口中知道,自己從小生長的小山村,經歷過七煞劍門人的幾次洗劫,其他江湖人也走過,村子早已成了一片廢墟,已沒人敢居住了。聶十八始終感到,這是自己生長過的地方,哪怕變成了蛇鼠出沒、荊棘叢生的荒山坡,也要來看看才了結自己的一樁心事。何況村子的附近,還有自己父母的墳墓,也應該來拜祭才是。聶十八打算等江湖的事一了,就將父母的遺骸起出,帶到幽谷大院附近的山頭重新埋葬,每年都可就近拜祭,以慰父母在天之靈。
在快見到山村時,聶十八問:“不知邢姐姐去了那裏沒有?”
“邢姐姐要是不再出什麼意外,她應該早在你住過的地方等候我們了。”
聶十八説:“邢姐姐不會出意外吧?”
“放心,邢姐姐不但機靈,而且武功也不同以往了,連華山派高手冷劍俠西門璐也不是她的對手,一般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更不是她的對手了。何況還有機警過人的吳三叔在暗中護着她呢。要是出事,就是邢姐姐來不及發出訊號,吳三叔也會向我們發出訊號的。現在沒見到訊號,邢姐姐不會出事的。”
説着,他們登上了一處山坳,已成廢墟的小山村遠遠在他們的俯視之下了。令聶十八驚愕的是,小山村並不像他所想象的那般荊棘叢生,荒無一人,居然還有兩户人家居住着,屋頂還飄着炊煙。聶十八問娉娉:“你不是説這裏已成為一個荒山坡,成了生人不敢接近的一塊禁地,怎麼現在又有兩户人家了?”
娉娉也困惑地説:“是呀!去年我和婷妹妹還來過這裏一趟,的確是一處雜草叢生、野兔出沒的荒涼之處,沒人居住。幾時跑來這麼兩户人家了?”
“會不會是以前的鄉親,又搬回來住了?”
“十八哥,所有的鄉親你都認識?”
“認識,我怎麼不認識呢?娉娉,我們進村看看,是哪個鄉親搬回來居住了?”
“慢着,我們先別出去,讓我們先觀察一下。我總感到,突然出現的這兩户人家,透着有一種説不出的古怪。”
“娉娉,會有什麼古怪了?”
“去年,我和婷妹妹來過這裏一趟,聽附近一帶的人説,這是一處神秘而又可怕的地方,有人經過這裏,在這裏停留下來時,不是莫名其妙橫屍草叢,就是莫名其妙在山野中死去,弄得人人誰也不敢在山坡上經過,怎會有人來這裏居住了?”
“現在不是有人居住了麼?”
“所以我才感到古怪。我疑心這兩户人家,恐怕不是一般尋常的百姓人家,不是身懷武功的高手,就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才有如此膽量跑來這裏居住。”
“他們跑來這裏住幹嗎?”
“尋寶呀!”
“尋寶?”
“不錯!沒有別的,就是為了尋寶,尋找藍美人埋藏的地方,也就是霍鏢師和你埋藏寶物的地方。”
“我怎會埋藏藍美人了?”
“你不會,但江湖人都認為你會。要是這兩户人家只是江湖上其他門派的高手,他們只是為尋寶而來。要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人,他們就不單單是為尋寶而來,而是在這裏守候其他尋寶的人,了。首先等候的就是邢姐姐和吳三,其次就是我們穆家父女。我敢肯定,這兩户人家,十有八九,不是七煞劍門的人,就是天魔教的人。一般百姓,不敢這麼大膽。看!邢姐姐和小雪姑娘出現了!”
聶十八一看,果然是邢天燕和小雪,像一對疾飛的燕子,從東面的山峯上飛落下來,向小山村走去。顯然她們是避開了追蹤的人,在山裏打了一個轉,從另外一個方向而來,與聶十八和娉娉相會。聶十八一怔:“要是這兩户人家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邢姐姐不危險了?”
“放心,邢姐姐不像你這麼忠厚老實,江湖上的經驗,比我還老練哩!不過,為防意外,我們快靠近她們,千萬別驚動了那兩户人家。”
娉娉説完,先施展輕功而去,她在樹林、亂石、野草中一閃而逝。東海越女劍門的輕功,可在碧波上貼浪而掠過,其輕如煙,其快如電,就是有人看見了,也會以為是一隻疾飛的小鳥,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一個人。何況她一閃而逝,根本還看不清楚,以為是自己一時看花了眼而已。娉娉不動聲色地,很快就隱藏在兩户人家近處一棵樹上的濃葉之中。她回頭一看,聶十八更是悄然出現在她身後的枝葉之中了,連她也沒發覺聶十八是幾時跟了過來的。
這時,邢天燕和小雪巳推開了一處人家的籬笆門,高聲問,“有人嗎?”
柴門打開,從茅屋裏走出一個六十歲左右的老太婆,雖扶着枴杖,大概是山裏人,腰板硬朗,雙眼也明亮,眯合着眼打量着邢天燕和小雪,問:“你們是什麼人?跑來這裏找誰?”
小雪説:“老婆婆,我們路過這裏的,走得口渴了,想討碗水喝,可以嗎?”
老婆婆笑了:“原來是路過的客人,討碗水有什麼不可以?你們請屋子裏歇歇,我去廚房給你們端一瓢水來。”
“老婆婆,我們先多謝啦?”
“姑娘,你嘴巴真甜,一瓢水是平常事,怎説多謝了?”
“老婆婆,這是應該的。”
邢天燕打量一下屋內一眼,問:“老婆婆,家裏只有你一個人嗎?”
“哦!我有兩個兒子,他們都進山打獵了,到天晚才回來,你們請進呵!”
另一户人家的柴門也打開了,走出來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女,聲音清脆地問:“四嬸,來了客人嗎?怪不得你家門前的一棵樹上,一早有喜鵲叫哩!我就知道你家有喜事了!”
“玲妹子,説笑了,他們只是路過這裏的客人,來討口水喝罷了。”
“噢!我還以為是四嬸的什麼遠親來了。四嬸,你忙不忙?要不要我過來招呼的?”
“玲妹子,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四嬸,你有什麼事,叫喚我一聲,我就會馬上過來。”
四嬸笑道:“行呵!”説着,自己先走進屋裏了,邢天燕和小雪也跟隨進去。
聶十八和娉娉隱藏在密枝濃葉之中,看得清清楚楚。娉娉輕問聶十八,“這兩户人家的入,你認不認識?”
聶十八説:“不認識。”
“那麼説,這個老太婆和這位少女,不是你過去的鄉親了?”
“不是!我從來沒見過她們。”
“這兩個人有可疑。”
“可疑?娉娉,我雖然沒見過她們,但她們的言談舉止,卻是山裏人,熱情、大方、豪爽、好客,互相之間又十分關心。”
“十八哥,你別忘了,七煞劍門的人,也是深山熊耳山的人,而且一般江湖上人,也有熱情、大方、豪爽和好客等特性,不獨山裏人才有。”
“那她們是七煞劍門和天魔教的人了?”
“我們聽聽邢姐姐是怎麼和這老太婆説話。”
這時屋裏傳出邢天燕的聲音:“四婆婆,這裏經常有人經過嗎?”
“姑娘,我們這裏地僻人窮,又不當道,除了進山去靈華寺上香拜佛的香客,有的愛看山中的景色,繞道從這裏經過外,極少有人專門到這裏了。姑娘,你們是去靈華寺上香的吧?”
“是呀!四婆婆,今天有人來過這裏沒有?”小雪問。
“沒有呵。姑娘,你們是來這裏等人麼?”
“不是,我們只是隨便問問罷了。四婆婆,你們兩家……”小雪話沒説完,一下驚叫起來,“你,你這是幹嗎?”
四嬸老太婆一下嘿嘿地笑起來“你們怎麼也不會想到,我會突然出手封了,你們的穴道吧?”
小雪驚怒地問:“你到底是什麼人?”
邢天燕雖然給封了穴位,不能動彈,卻絲毫不害怕,反而笑着説:“我早疑心你不是一般人了,卻想不到你突然出手這麼快,竟然是一位不露真相的上乘高手,我算是一時大意,栽在你的手上了。看來,你不是單單為了殺我,而是想我説出藍美人的下落呢?”
聶十八在隱藏處聽了一怔,輕説:“不好,邢姐姐遭人暗算了,我去救她。”
娉娉説:“別急,邢姐姐現在沒有什麼危險,老太婆更不會殺了她們。我們先聽聽這個老太婆到底是哪一條道上的高手。你看,那少女也過來了。”
聶十八一看,果然另一户人家的那個曾露過面的少女,也走進老太婆的茅屋裏了。顯然,她們是一夥的。娉娉真的沒有看錯了,這兩户人家,不是什麼深山裏的山村鄉婦,是身懷武功的江湖中人。
叫玲妹子的少女一進門就高興地歡笑着説:“四護法,你這麼快就制服這個飛天妖狐了?江湖上傳説她狡黠過人,機警異常,看來也不過如此,沒有什麼過人之處。”
四護法一笑:“玲丫頭,你別小看這隻妖狐,我端水給她們飲時,她機警地不但試過水中有沒有毒,連裝水的碗也觀察了一遍,確定無毒,才放心飲用。我要是再不出手這妖狐就會向我出手了。”
玲妹子愕然:“她看出了四護法的真面目了?”
“恐怕沒看出,要是看出,這妖狐早巳會向我下手了。但她從我的舉止中,已看出我有一身不錯的武功,不是一般的深山裏的老人婆。”
邢天燕笑着説“這還用看嗎?你們兩户人家住在這出過人命的荒山野嶺中,早已不是一般的山村人家了。稍有眼光的人,都看得出來,我只是沒摸出你們是哪一條道上的人物而已。”
四嬸問:“現在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沒有?”
“我要是沒看錯,你就是江湖上人稱的千面觀音姬豔娘。”
這個所謂四嬸的老太婆,的確是七煞劍門四大護法長老的姬豔娘。她一路暗暗跟蹤着邢天燕。當她看見邢天燕從各門正派的五大高手中脱身之後,害怕邢天燕從自己眼裏走脱了,便不去理那個突然出現的怪人瘋婦。她感到這個沒眉沒須的怪人武功再好,也不是五大高手的對手,遲早會給石大高於擊斃或擊成重傷。要緊的是,別讓妖狐跑掉了。所以她使緊盯着邢天燕不放。
千面觀音跟蹤着邢天燕主僕兩人走了幾個山峯。本來是一直往北走,可是邢天燕和小雪又折了回來。千面觀音一看,心裏頓時明白,這個妖狐並不打算離開雞公山,而是要去聶十八住過的小村了。那麼説,藍美人一定是埋藏在小山村一處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只有這個妖狐知道。
千面觀音再也不盯蹤了,先抄捷徑,來到這個小山村。小山村原本已荒無人煙,誰也不敢來這裏居住。但七煞劍門一直派人在這附近出沒,看看有沒有人闖來,找尋藍美人。一些遊山玩水的香客或樵夫、獵户,只要在荒無人煙的廢墟小停留觀察一下,七煞劍門人馬上起疑心,過來盤問。問不出結果時,便將他們殺害了,以免暴露出自己的行蹤。
去年底,熊夢飛乾脆打發二十四劍手的元松和元玲兩個人,帶了三個七煞劍門的人、扮成遠處而來的獵户,在小山村的廢址上建屋造房,決定長期居住下來,來一個守株待兔,不動聲色地暗暗觀察來這裏尋寶的武林中人。尤其是要注意吳三、邢天燕和穆家父女,有沒有來這裏。
千面觀音稱呼的玲妹子,就是七煞劍門二十四劍手的元玲。她一見千面觀暫姬豔孃的突然而來,驚訝地問:“四護法,你怎麼也來這裏了?”
千面觀音説:“先別問,飛天妖狐出重出江湖,很快便要來這裏了。元松呢?他們去了哪裏?”“他們去靈華寺,看看上山的善男信女中,有沒有可疑的人。”
“先不管他們了,我們準備一下,等候飛天妖狐的到來。”
“這妖狐是來這裏尋寶?”
“她不來尋寶,跑來雞公山幹什麼?”
千面觀音極善化裝,她很快就扮了一位六十歲上下的老婦人,坐等飛天妖狐的到來。果然沒有多久,飛天妖狐邢天燕和小雪雙雙出現了。
千面觀音原本打算不去驚動飛天妖狐,暗中窺探飛天妖狐去什麼地方尋寶。只等飛天妖狐將武林奇珍、人人皆想得到的藍美人取出來之時,便猝然出手,殺了飛天妖狐,將藍美人奪取過來。誰知飛天妖狐機警過人,已懷疑她了,逼得千面觀音不得不先下手,冷不防驟然出手封了邢天燕和小雪的穴位。
千面觀音見飛天妖狐竟認出自己的真面目來,有點驚訝地問:“你怎麼認出我了?”
邢天燕一笑:“這還不易嗎?你稱為護法,當今武林各大門派中,只有丐幫、七煞劍門和天魔教三大派,才有護法長老一職。丐幫中十大護法長老,沒有一個是女的,天魔教似乎也沒聽説有什麼女子當上護法長老,只有七煞劍門有兩位女護法長老,一個是林中狐宮瓊花,一個是千面觀音姬豔娘。林中狐宮瓊花同我打過交道,她就是化成灰我也認得出來。她在三年前衡山湘江邊上戰,便改邪歸正,從此便在江湖上失了蹤,同時她也不善於化裝成各式各樣的人物。剩下的只有你這位千面觀音了。你不是千面觀音又是誰?雖然你的外形像一個老太婆,行動舉止也看不出什麼破綻來,但你那雙動人的眼光,怎麼也不像是一個老太婆。你今後要扮成老太婆,一定要注意你的那雙十分動人的眼光才好。”
千面觀音佩服地説:“妖狐,你實在太聰明瞭,怪不得你能在江湖上縱橫多年。”
邢天燕説:“我知道,一個人太聰明瞭,往往會短命的。千面觀音,你打算怎麼打發我們主僕兩人?”
“哎!你別這樣説,你會長命的,而且會活得十分好。”
“是嗎?那我先多謝你的美言了。你捉住了我,不是為了説這麼一句好聽的話吧?”
“邢女俠,你這麼聰明,難道還不知道我的用意?”
“是為了藍美人吧?”
“真聰明,你一下就説對了。邢女俠,你是明白人,只要你説出聶十八將藍美人埋藏在什麼地方,不但會長命,活得十分幸福,更可以在江湖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沒人敢來侵犯和傷害你!”
“千面觀音,我都沒有這個想法。”
“哦!你又怎麼想呢?”
“恐怕我一説出藍美人的下落,我就馬上會沒命了,還會活得十分幸福嗎?”
“你是打算不説了?”
“對不起,我不想這麼早死,想多活在世人幾年,等天魔神劍死了,我再死不遲。”
千面觀音一聲冷笑:“你不説,你以為你能多活幾年麼?”
“是呀!你不會馬上殺我的。因為你還沒有得到藍美人。你殺了我,其他人我不敢説,首先第一個疑心你獨吞藍美人的,就是熊夢飛。你試想想,這個多疑的熊夢飛將會是怎麼來對付你?”
“妖狐,你這麼來嚇唬我,那是枉費了心思。不錯,在我沒有得到藍美人之前,我是不會殺你的。但我可以折磨你,令你生不如死。”
“你以為這樣我就會説出藍美人了?”
“妖狐,到時我不怕你不説出來。你知不知道我會怎麼折磨你們?”
邢天燕一笑:“我想聽聽你要折磨我的高招兒!”
小雪鄙夷地説:“你不外乎百般拷打我們,用盡各種酷刑罷了。我們連死都不怕,還怕你這些折磨麼?”
千面觀音陰險一笑:“我不會用這等血淋淋的辦法的。”
“那你用付麼辦法了?”
“我看出你們主僕二人,仍然是守身如玉的黃花閨女,我會剝光了你們的衣服,叫我下面幾個彪形大漢弟兄,盡情伺候你們。”
小雪面色大變:“你這麼陰險狠毒,不怕報應嗎?到時我變成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噢!我號稱千面觀音,是不怕鬼神的。別説這世上沒有什麼鬼神,就是有,他們只會怕我,我怎會怕他們?你聽説有觀音怕小鬼的嗎?”
邢天燕説:“這樣,我更不會説了!”
“妖狐,你説不説我才不在乎,到時,我將你們折磨夠了,又斷去了你們的手腳,然後將你們交給了熊掌門,我就算完成我的任務了!”
“千面女魔,除非你們殺了我們,只要我能活看見熊夢飛,便該是你這千面女魔死無葬身之地。”
千面觀音笑起來:“妖狐,你是不是害怕極了,説話這麼語無倫次的?你見到了我們的熊掌門,我怎麼反而死無葬身之地了?”
“千面女魔,我説我已將藍美人交給了你,你在半路上,不知交給哪一個野男人了,你想:熊夢飛聽了會怎樣?”
“熊掌門會相信你這個妖狐的話嗎?”
“我一口咬定了你,你沒聽説,賊咬一口,比蛇還毒嗎?我是一個女飛賊,在那種情況下,熊夢飛當時就是不相信,事後也會起疑心。何況他跟前身後,還有幾個不大好説話的弟子,他們聽了會怎麼看你?這事一旦傳了出去,先不去説江湖上各個門派的人會怎麼對付你,單是天魔神劍這個大魔頭,就會向熊夢飛要你。這些情況,你想過沒有?千面女魔,到時,你恐怕在江湖上無立錐之地,死得比我還更慘。”
千面觀音一下怔着不説話了。元玲在旁説:“四護法,你別聽這妖狐的嚇唬,到時,卑職會為護法作證,説明一切。”
邢天燕“哼”了一聲:“到時,你恐怕是泥菩薩過河,自身也難保。”
“妖狐,你別想來恫嚇我,我元玲是從小嚇大的。”
“原來你還是七煞劍的二十四劍手之一呀,你沒看見第一劍手元浪,是怎麼給逼走的?我想熊夢飛對元浪的信任,該勝過你吧?”
邢天燕從聶十八和娉娉的口中,知道元浪和元珍的情況,至今熊夢飛仍派人四處去追殺他們。
“你——”元玲頓了一下説,“元浪背叛掌門,怎麼與我相比了?”
“到時,熊夢飛不疑心你與千面女魔同穿一條褲子,在欺騙他麼?”邢天燕説到這裏,嘆了一聲,“千面女魔,我要是你,應已像宮瓊花一樣,早早脱離這是非之地,離開七煞劍門,從此退隱江湖,這是條保存自己性命的好辦法。還有你這個元玲,也應該像元浪、元珍,從此遠走高飛吧。”
千面觀音冷冷地説:“我就是走,也要先殺了你這個妖狐才解恨。”
“哦?我們之間,有不可解決的仇恨麼?”
“第一,你太牙尖嘴利,能説會道了,第二,我要為死去的大漠青狼石仁壽復仇。”
“哦?你與大漠青狼也是同門師兄妹麼?可是從你剛才出手封穴的武功看,你們可不是同一個門派的人呵!”
“我們雖然不是同門,但他卻是我心頭上的人,我不為他復仇,誰為他復仇了?”
“原來這樣,你殺了我,藍美人一事,你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妖狐,我現在殺了你,又有誰知道了?”
“千面女魔,你別忘了,我死了,還有鬼影俠丐吳三呢。我事先已跟他商量好了,無論誰殺了我,他都會將藍美人一事,栽到誰的身上,説不定他這時,已跟蹤尋找我來了。”元玲一聽到鬼影俠丐,不由自主往門外望去,輕叫一聲:“不好!四護法,有人朝我們這裏來了!”
千面觀音一怔:“誰?是鬼影俠丐?”
“不是!好像是一個小行商。”
千面觀音又出手封了邢天燕和小雪的啞穴,令她們連話也説不出來,對元玲説:“你快將她們提到後面那間房裏,別讓來人看見了。”
“是!”
元玲很快將邢天燕主僕兩人提到後面的房間,順手將房門關上,便轉到屋外,準備隨時協助千面觀音,對付這個冒失而來的小行商。元玲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她掩上房門,轉到屋外時,娉娉卻身似殘葉,從窗口飄進房間,輕輕“噓”了一聲:“邢姐姐,你們千萬別出聲,驚動了她們。咱們看看聶十八怎麼對付這個千面觀音。”説時,拍開了邢天燕和小雪的穴位。
邢天燕穴位一解,埋怨起娉娉來,輕説:“你們是這樣暗中保護我的嗎?看我出盡了醜才來。你們怎不等那千面女魔剝光了我們的衣服,才來不更好?還有,這個吳三呢?他死去哪裏了?”
娉娉心裏感好笑:“邢姐姐,你生氣了?”
“我不生氣才怪。”
“邢姐姐,不是我們不早來,當你一進門時,我們便隱藏在外面的一棵樹上了。”
“幹嗎你們不早出手,讓我受盡那千面女魔的窩囊氣?”
“我們要是早出手,就看不到姐姐臨危不亂,遇事不驚和善於應變的口才了。”
“你這古靈精怪的丫頭,別盡向我賣乖討好的。”
“邢姐姐,小妹是説真的呵。我還想看看姐姐那三寸不爛的舌頭,怎麼打動這千面觀音之心,令她依了姐姐,背離七煞劍門的。可是聶十八等不及,提早出現了。”
“還提早呀,你們簡直是要了我的命了。”
小雪説:“小姐,娉小姐這時來救我們也不遲呵!”
“你這小妮子,是不是等人家剝光了你的衣服才算遲了?”
“小姐,不會這樣的,真的這樣,小雪寧願死,也不想活着做人了!”
她們在後面屋子裏輕輕説話時,聶十八在外面早巳闖進茅屋裏來了。千面觀音暗暗上下打量着他,見他眼無半點神韻,顯然是一個沒練過武功的小商人,便放心了,問:“客官,你闖進我老婆子家幹嗎?”
聶十八東望望,西瞧瞧,問:“咦!人呢?怎不見了的?”
千面觀音問,“你是來找人的?”
“是呵!我正是來找人的。”
“你要找什麼人?”
“兩位姑娘呀!她們不是來了這裏麼?”
“你怎麼看見她們來我這裏了?”
“我在那邊山頭,遠遠看見她們走進這間屋子了。我不會看花了眼吧?”
“你同她們是一起的?”
“不不!我是一個跑買賣的人,怎麼和她們是一起了?”
“那你找她們幹嗎?”
“她們説,她們有一件值錢的古董,問我要不要?我説要呵!只要能轉手賣得出去的東西,我都要。她們便叫我來這小山村找她們。老人家,她們不在麼?”
“她們有沒有説是什麼古董了?”
“她們説是什麼幾百年前的一個,一個……”
“是不是藍美人?”
“不錯,不錯!就是藍美人了!”
千面觀音暗想:看來這個妖狐真的知道藍美人收藏的地方了。她也真會打算,將藍美人取出來,拿走了藍美人身上的武功秘笈之後,便將藍美人賣給了這個貪財圖利的小行商,讓他去頂災惹禍的。幸好碰上了我,不然,武林人士白爭了。就是得到了藍美人也沒有任何用處,不過是一件古董而已。於是問:“她們有沒有告訴你,這藍美人藏在什麼地方?”
“她們不是説就藏在這村子裏麼?老人家你不知道麼?”
“我怎麼知道她們藏在什麼地方了?”
“老人家,你不知道,叫她們出來一問不就知道了?她們在裏面吧?麻煩你老人家去叫她們下,説我來了!”
“她們不在。”
“什麼?她們不在?不對吧?我明明見她們走進這屋子裏來,又沒見她們再走出,怎麼會不在了?老人家,她們是不是不想賣給我了?不行,我找她們去!”
聶十八説完,便想朝裏面走去。千面觀音喝聲:“你往哪裏走?”一掌朝聶十八拍出。聶十八回身一看,一招幻影十八變,好像不知給什麼絆了一下似的,身體一下站不穩,腳步歪斜幾下,才沒摔倒,剛好避開了千面觀音的這一掌,令她一掌拍空。
聶十八故意愣着眼問:“老人家,你不是要打我吧?好好,我不進去找他們就是了,你可叫她們出來見我呀!”
千面觀音以為他就那麼巧,僥倖閃開了自己的一掌,於是又一掌拍出:“你去死吧!”
聶十八一招樹搖影動閃開:“老人家,你怎麼這般兇惡?算了,這個古董我不買了,你何必發那麼大的火?”説完,掉頭就往屋外走去。剛走出大門口,千面觀音已從他頭頂上掠過,擋着他的去路,喝聲:“你還想走?”
聶十八説,“老人家,你怎麼啦?我進去找她們,你不準,我不買了想走,你又不準,你想我怎樣?”
“我要你死!”
“老人家,你不是説真的吧?怎麼無端端要我死呢?”
“這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今天你是死定的了!”
“老人家,你要我死,總得有個道理吧?”
“老孃殺人,喜歡殺就殺,從來沒有什麼道理可言。”
“世上哪有這個道理?你喜歡殺就殺?就是一頭沒人性的老虎,也因為它肚子餓才吃人。你這麼説,不是比老虎更兇殘,更沒人性了?”
一個銀鈴似的笑聲,從茅屋裏晌起來,跟着邢天燕和小雪從茅屋裏走了出來。邢天燕笑嘻嘻地説:“她要是還有半點人性,就不叫千面觀音了!”
聶十八問“什麼?她叫千面觀音?觀音不是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麼?觀音會殺人嗎?那叫什麼觀音呢?”
“她叫千面觀音,不是人們所説的那一位觀音。”
“多了下面兩個字,就胡亂殺人了?”
“是呀?要不,她幹嗎叫千面的?”
“那麼叫萬面觀音,不更無法無天了?”
“恐怕是吧!你最好去問她,別來問我。”
“她那麼兇惡,我敢問嗎?姑娘,你出來好了,你的那個什麼藍美人的古董,我不要了,你將定金退還給我吧!”
“你的定金,我已經用得差不多了,可沒法退還給你。”
千面觀音驚愕之餘,問:“你們説完了沒有?”
邢天燕笑着説:“千面女魔,現在你還有什麼話可説的?”
聶十八又問:“她叫千面女魔?不是叫觀音麼?”
小雪説:“她要是叫觀音,那一切吃人的豺狼虎豹,都可以稱菩薩啦?”
“怪不得她無緣無故要殺人,原來是個千面女魔。”
邢天燕笑着:“你這小行商,想不慘死在這裏,最好閃到一邊去。小雪,你着着他,別讓人傷害了他。”
“小姐,我知道了。”
邢天燕朝千面觀音問:“你還有什麼話可説?”
千面觀音疑惑地問:“妖狐,你是怎麼走出來的?”
“我有手有腳,怎麼不能走出來?”
“我封了你幾處穴位,你怎麼解開的?”
“你難道不知道我會移經轉穴的功夫麼?你那三腳貓的點穴手法,怎麼能封得了我?”
“你會移經轉穴功夫?”
“我要是不會,不給你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千面女魔,你現在是自行了斷呢,還是要我動手弄得你生不如死?”
“妖狐,你是大話不怕閃了舌頭,你有什麼本領能勝了我?”
“我是沒什麼本事,但整治你這個千面女魔的本領卻有一點,你要不要試試?”
“好!我就看看你這妖狐有何高招。”千面觀音説時,解下了軟鞭,“啪”的~聲,凌空擊來,宛如一條怪蟒,驟然襲來。邢天燕反應異常敏捷,人似疾燕,凌空飛起,閃過了千面觀音偷襲的一招。
軟鞭是一件長而柔軟的兵器,一般用麻繩製成,只有內力深厚的人,才能發揮出軟鞭的威力。不然,你鞭法再好,手腕的運用再巧妙純熟,也不能戰勝對手。就算擊中了對手,對手只受一點皮肉之傷而已,不能筋斷骨裂,仍能反擊。內力深厚的人,一鞭擊出,疾似電閃,矯若遊龍,威力無比,可碎金石,才算達到鞭法的最高境界。鞭法的快、準、狠,不但直接擊中,令對手登時斃命或重傷;就是收鞭時鞭梢出其不意的反彈之力,也可擊碎了對手的腦袋。何況軟鞭還可將對手纏住卷飛,摔到硬物上撞得粉身碎骨。
中原武林九大名門正派之一崆峒派,就是以鞭法而獨步武林。在鞭法上,任何門派難以與崆峒爭雄。千面觀音原是崆峒派門下的弟子,深得鞭法的奧妙。她生性淫蕩,處處種下了不少的風流債,為人也刻毒。她愛上一個人後,在轉愛第二個人時,便將第一個殺了,因而殺了不少貌美無辜的青年。崆峒派不但把她除出教門,也派高手追殺她。所以她投奔了七煞劍門,成為七煞劍門四大護法長老之一。她與林中飛狐宮瓊花同屬是風情萬種的風流女子,但她們的不同之處在於,宮瓊花只是行為放蕩,沒濫殺人,她卻任意濫殺無辜,有時連襁褓中的嬰孩也不放過。
千面觀音的一條軟鞭,不是一般的軟鞭,是用牛筋和細鋼絲製成,輕重適手,不畏刀劍。她不但深得崆峒派的鞭法奧妙,更在鞭法的運用上浸淫了十多年,運用自如,得心應手。這時她一鞭向邢天燕擊出,待邢天燕輕縱似疾燕衝起以後,手腕力一收,鞭竟像一條有靈性的怪蟒一般,在半空要纏繞邢天燕了。要不是邢天燕的輕功極好,可在空中變化身形,便給她的軟鞭捲住摔飛了。當邢天燕落下來時;千面觀音的軟鞭又似矯龍撲了過來,令邢天燕沒辦法出劍反擊,只能以長白山踏雪無痕的輕功閃避。邢天燕以本門派的輕功,一連閃開了千面觀音十多招的進攻,隨後一招幻影十八變身法,就地一滾,欺近了千面觀音,驟然縱起,人起劍出,直挑千面觀音的面門。這時邢天燕才有了反擊的機會。嚇得千面觀音收鞭向後縱身避開。邢天燕反擊機會一得手,不容許千面觀音有任何喘息出鞭的機會,劍如影隨形,一味貼身近攻。
軟鞭利於遠攻長擊,最怕對手貼身近攻。一旦對手貼近了,軟鞭的威力就失去了效用,只能抓軟鞭的鞭身鞭梢,當成刀劍般招架,難以發揮軟鞭的應有威力。
要是三年前,刑天燕怎麼也不是千面觀音的對手,十招之內,邢天燕就是不受重傷,也要逃之夭夭了。當年她也是以巧而僥倖地殺了大漠青狼石仁壽,論真實功力,她是不敵石仁壽的。
今日的邢天燕可不同了,她除練成了鬼影俠弓吳三的幻影十八變之外,更得到聶十八一股的太乙真氣,又學會了分花拂柳掌法,身懷三個門派的上乘武功,一貼身近戰,千面觀音就不是機靈過人的邢天燕的對手了。邢天燕一連幾招出劍,便殺得千面觀音有點手忙腳亂,一味的閃避了。千面觀音心中暗暗凜然:這妖狐哪裏練得如此極好的武功?
二十四劍手之一的元玲,一見千面觀音處在下風,無法發揮軟鞭的威力,便躍了出來,説:“四護法,我來了!”使劍便直刺邢天燕。纏住了邢天燕,千面觀音便可以縱身出去;再次發揮出軟鞭的威力。這樣一來,邢天燕就吃緊了,一要接元玲近身的劍。二要閃避千面觀音軟鞭的遠處進攻。
小雪拔劍也躍出來了:“小姐,讓婢子來對付這個妖女,小姐去對付那個千面女魔好了!”
邢天燕説:“好!那你小心啦!”於是她放開了元玲,讓小雪去接元玲的招,自己專門應付千面觀音。她知道元玲是七煞劍門的二十四劍手之一,恐怕小雪不是元玲的對手。要不是有聶十八在場,她怎麼也不放心小雪去對付元玲的。現在她是完全的放心,小雪有事,聶十八自然會暗中出手,何況還有娉娉和吳三在暗中哩。
小雪的確不是精通劍法的元玲的對手,她只可以勉勉強強與元玲走上十多招,但她還有一件秘密的武器一一竹葉青小毒蛇。她帶了兩條小毒蛇出來,一條給西門璐冷書生一劍削成幾段死了。現在她驟然將小毒蛇扔了出來,小毒蛇一下落在元玲的腕上,順勢在手背上咬了一口。竹葉青雖然不是什麼致命的毒蛇,但它的毒卻令人十分的灼熱疼痛。
元玲一見毒蛇,早巳嚇慌了,急縱身開去,用力一扔,將毒蛇扔到一邊去,毒蛇一下溜進草從中不見了。但元玲已給毒蛇咬了一口,面色大變:“你,你,你這小賤人,竟敢用毒物來傷我?”
小雪縱身過來,舉劍要刺:“妖女,我還要殺你哩!”
驀然間,一條黑影凌空飛來,一劍將小雪的劍擋了回去,救了元玲,又一連幾劍,將小雪逼了開去,問:“玲妹,你怎麼了?”
凌空而來的黑影,也是七煞劍門二十四劍手的元松。他與元玲扮成一對獵人夫婦,奉熊夢飛的命令,在這裏居住下來,盯蹤前來尋寶之人。
元玲説:“松哥,這小賤人放小毒蛇咬了我,你快給我殺了她。”她一手捂緊了被毒蛇咬中地方的上處,以免毒汁隨血脈而攻上心。
元松説:“玲妹,這小賤人跑不了。來!我先給你將蛇毒吸吮出來。”元松不顧一切,便用嘴去吸兀玲手背上的毒。
與元松同時而來的,還有三個一色獵户打扮的彪形大漢。他們都是七煞劍門的武士,一個直取小雪,兩個與千面觀音聯手圍攻邢天燕。直取小雪的武士,人雖然高大凶猛,但武功不及元松、元玲,所以小雪應付得來,而且隱隱還佔上風。
與千面觀音聯手圍攻邢天燕的兩個武士,雖然武功一般,但有千面觀音這樣一流的高手,使得邢天燕要取勝就十分困難了。單是這兩個武士,邢天燕在十招之內,便可殺掉了,他們,就是添上一個元松也不在乎,但千面觀音從遠處擊來的軟鞭就不大好應付了。每每邢天燕要挑翻一個武士的,軟鞭便凌空襲來,使邢天燕不能不以輕功縱開,令這個武士在自己的劍下脱生。
元松吸清了元玲的毒之後,從身上撕下一塊布來,紮緊了元玲的手腕,又敷上解蛇毒之藥(武林中人,尤其是常在深山大野走動的江湖人士,身上都帶上解蛇毒之藥,以防為毒蛇所傷)包紮好後,元玲説:“松哥,你不用理我了,快去相助四護法,活擒了那飛天妖狐女飛賊,千萬別讓她走脱了。”
元松一怔:“那女子便是飛天妖狐?”
“是呀!她是專門來這裏取藍美人的。”
元松看看與小雪交鋒的武士,見沒有什麼危險,同時地一眼看見了聶十八,看出聶十八不時注意兩處交鋒的情況,問:“玲妹,那一個漢子是誰?”
元玲説:“不用管他,那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商人,你快去相助四護法吧!”
“好,玲妹,你小心了!”
元松躍進了與邢天燕交戰的圈子。邢天燕本來就難以取勝,添上了劍法比元玲還好的元松,不但不能取勝,連自保也不行了。
邢天燕一邊窮於應付,一邊暗想你這個聶兄弟,怎麼還不出手的?你不會等我受了傷才出手嗎?
邢天燕正在暗想時,娉娉蒙了面,從天空凌空而下,人落劍飛、輕出利劍兩三招,便挑翻了兩個武士,輕傷了元松,將元松逼退。她真是不出則已,一出驚人。一時間,鞭影劍光縱橫的場面,頓時消失。也在這一剎那間,小雪也將與自己交鋒的武士刺傷了,嚇得他縱了開去。
千面觀音收鞭驚問娉娉:“你是誰?”
因為千面觀音所看見的娉娉,是一位身穿寬大黑袍,蒙了半邊面孔的黑袍人,只有一雙目光明亮得似天上的星辰,神藴異常。娉娉反問:“你看我是誰?”
千面觀音脱口而問:“你是黑豹?”接着一想不對,黑豹是個年已古稀的老者,從黑袍人的一雙目光和説話聲看來,不但不是一位年已古稀的老者,而且卻是一位比飛天妖狐還年輕的女子。她又説“你絕不可能是驚震江湖的黑豹。”
娉娉説:“不錯!我的確不是黑豹,我要是黑豹,”娉娉目視了一旁驚恐的元松一眼,“試問他還有命麼?”
千面觀音一聽不是黑豹,鬆了一口氣,問:“你不是黑豹,幹嗎這樣打扮?”
娉娉説:“我愛怎麼打扮就怎麼打扮,你管得着嗎?其實你也不是老太婆,幹嗎又一身老太婆的打扮了?”
千面觀音又問;“你到底是誰?”
娉娉説:“我雖然不是黑豹,但也跟黑豹差不多。”
“什麼?差不多?”
“是呀!你沒聽説過,黑豹出現的地方,往往有一位蒙面的黑衣女子出現麼?”
“你就是常在黑豹跟前身後的蒙面鬼嫗女俠?”
“你看我像不像?”
“你別想嚇唬我,鬼嫗當年已是三十多歲的婦人,事隔二十多年,目前恐怕已有五十多歲了,你像嗎?”
娉娉笑着説:“你不准我服食過靈丹妙藥,永葆青春麼?”
“你真的是鬼嫗?”
“你要不要試試我劍下的功夫?”
“好!我不管你是鬼嫗也好,不是鬼嫗也好,我要領教你的高招了!”
娉娉搖搖頭:“你連飛天妖狐也勝不了,怎是我的對手?”她又目視元松、元玲兩人説:“你只是受些輕傷,仍可戰鬥交鋒,至於這一位什麼玲妹子、玲丫頭,蛇毒早巳清除了。這樣吧,你們三個聯手齊上吧,省得千面女魔戰不過時,你們再聯手齊上就遲了。説不定你們兩人出手時,我早巳將千面女魔殺掉了!”
千面觀音問:“你這麼小看了我?”
“不是看小,而是事實如此。”
千面觀音問元松、元玲:“你們兩個沒事吧?”
元松説:“屬下沒事,只受了一點點的皮毛小傷而已,不妨礙屬下施展武功。”
元玲也説:“四護法,我也無事,讓我們放手與她一拼。”
“好!那我們就聯手齊上。”
娉娉對邢天燕説:“你閃到一邊去,千萬別插手過來,等我打發了她們之後,再找你要寶物。妖狐,你也別打算跑了!”
邢天燕會意地問:“你不是説真的吧?”
“你以為我好心來救你麼?我是看在藍美人分上才救了你。萬一你給他們殺了,我找誰要藍美人去?”
小雪説:“原來你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我還以為你是一個行俠仗義的蒙面黑女俠哩!”
娉娉説:“丫頭,你知不知一個人的話頭多了,往往舌頭不見了的?”
“我的舌頭怎會不見了?”
邢天燕説:“丫頭。她的意思是説,她會割去了你的多話的舌頭。”
小雪裝成嚇得不敢再説話了。
聘聘轉頭對千面觀音説“你出手呀!你怎麼不出手了?”
千面觀音問:“你也是為藍美人而來?”
“不錯!我不為藍美人來為什麼而來?我可不是什麼行俠仗義的人士。”
“這樣好了,我們合力對付飛天妖狐,等她説出了藍美人的下落,我們共有。”
“對不起,我想得到的東西,絕不容許他人分得。再説我殺了你們,今後在江湖上也少一個爭奪藍美人的對手。”
“你一定要殺我們?”
“是呀,不但是你們,今後任何想染指藍美人的,包括熊夢飛、天魔神劍,我也絕不會放過。”
“憑你一個人?”
“我一個人夠了,人多反而壞事。”娉娉一向不恃藝凌人,但對兇殘的敵人來説,她卻恃藝凌敵了。她看清楚了千面觀音的軟鞭法,早已有了破解她鞭法的招式。
千面觀音見她這樣恃藝凌人,一步也不容許自己下台,大怒:“好!我就看你有什麼本事打發我們三人!”説時,一鞭擊出,真是倏如電閃,勢如奔雷,直取娉娉的要害。這一鞭,千面觀音也抖出她十成功力了。
娉娉早有準備,身如幻影,抖出了越女一派輕波踏浪的輕勸,不但閃開了她這一鞭,更順勢一下欺近了千面觀音的跟前,又是人到劍出,劍尖直點千面觀音的眉心。千面觀音大吃一驚,她知道蒙面女子不是一般的泛泛之輩,怎麼也想不到她出手是這麼的辛辣而迅速,急收鞭躍開。元松和元玲更是一怔,雙雙出劍。他們一個料出的是追魂劍法,一個施展的是地滅劍法,都是七煞劍的兩門劍法,擺下的又是二絕劍陣,互相配合得十分默契,威力撲不下於千面觀音的軟鞭,令娉娉不能及時追擊千面觀音,只好身形一閃,避開了。她閃得輕靈、避得瀟灑,如一隻海燕,在天空中飛翔似的,輕盈靈活,姿態美妙。這可是中原武林少見的一門上乘輕功,令元松、元珍的劍,雙雙刺空。可是千面觀音的軟鞭,疾似怪蟒,又凌空撲來,眼見要將娉娉纏繞住摔飛出去。
娉娉身形一下又似滑魚般的,從鞭影中清了出來。這一次,娉娉不再向千面觀音還手,驟然落在元珍的跟前。人落劍飛,劍光一閃而逝。元玲還來不及分清是什麼囚事,大腿中劍倒地,再也不能站立起來。元松看見大驚,急忙想去救元玲。他怎麼也想不到,娉娉已像幽靈出現在他的身邊了。劍光又是一閃而逝,他的小腿,又同樣中了一劍,站立不穩,向前一僕,滾倒在元玲的身邊。
娉娉以不可思一議的越女劍法,剎那間出劍兩招,便令他們雙雙倒地。這還是娉娉劍下留情,沒有殺了他們,只把他們刺傷了而已。
娉娉自從給武林耆宿吳老叫化打通經外奇穴玄關之後,不但一身內力大增,勝過練了十年的內功,越女劍法的奇變莫測招式,更是日進千里,抖展出來,得心應手,有如神助,足可以與聶十八交鋒,不過百招,聶十八恐怕也不能取勝。何況元松的地滅劍法,怎麼也不及夏侯超,元玲的追魂劍法,更不及商天賜。這兩門劍法,娉娉早已領教過,不僅領教過,還殺敗了他們。現在娉娉是不費吹灰之力,輕出兩劍,便將他們在剎那間雙雙刺翻倒地。他們三人聯手,娉娉轉眼間便解決兩人,剩下一個千面觀音,更容易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