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伸右手扣住路萬里右腕門,“追魂老六”君不豪奪下鬼頭刀,沉聲道:
“這傢伙你已用不着了。”
高高的顎骨更見消瘦,“飛鷂子”路萬里跺着腳,道:
“你想怎麼樣消遣老子?”
君不豪道:
“沒那個興頭。”
“花豹子”任三成提了根繩子,道:
“二當家,可要上綁繩?”
君不豪搖搖手,道:
“用不到。”
路萬里吼罵道:
“殺剮悉聽尊便,別他娘在路大爺面前示惠。”
淡淡一笑,君不豪道:
“照理,你該感謝我才是。你想想,往後你們的鳳二寨主就由你一人侍候了……”
路萬里怒罵道:
“你孃的——”
抖手一個大嘴巴子打得路萬里七葷八素地幾乎倒下,熊霸沉聲罵道:
“對二當家不敬,你找死。”
君不豪伸手一攔,道:
“退下!”
熊霸指着路萬里,道:
“這小子賤!”
君不豪笑笑,道:
“別説了,我還得借他尊口向鐵石心那老小子傳句話,指望他能把我的話一字不漏的送進姓鐵的耳朵裏。”
路萬里口吐血水,鷹目直逼君不豪吼道:
“老子不幹。”
君不豪道:
“你非幹不成。”
仰天一聲梟笑,路萬里道:
“死都不悔,你還能把老子怎樣?”
輕鬆一笑,君不豪道:
“不錯,君某眼中你的命不比狗命多值一文,但你不會不為你的主子着想吧?”
“笑羅剎”鳳依依俏臉上罩着一層雲霧,冷冷道:
“路萬里,照他的話去做!既然認栽,我們就認栽到底。記住,日頭還會自東邊出來的。”
君不豪一笑,道:
“那就有勞你老兄給姓鐵帶句話,他若還顧及他的老相好,還念那當年一段情,他就該以勝小玲來換回他的二寨主,五日為期,我會在‘大羊坡’候教。過時不到,我會把他的二寨主人頭奉送上黑虎寨。”他一頓,又道:“日期從今日正午算起,叫姓鐵的別把時辰算錯了,那可由他負責。”
拉過一騎馬,路萬里剛騎上去,那邊,鳳依依已尖聲大叫,道:
“你等等!”
馬上,路萬里道:
“二當家有話帶回?”
鳳依依道:
“把你那三個老弟屍體馱回黑虎寨,總不能眼看着他們暴屍荒坡。”
君不豪笑笑,道:
“人死情意在,我不反對把他三人屍體帶走。”
直等到路萬里拉着三匹馱屍的馬走遠,君不豪這才示意“花豹子”任三成,道:
“這娘們兒的一雙媚眼勾魂攝魄,你就把它蒙上吧。”
於是,十二騎變成十三騎,繞道直往十里沼馳去。
就在距離十里沼不遠的山崗上,君不豪向“鬼使”陶勇、“大狗熊”阿萬二人低聲道:
“陶堂主,你同阿萬二人速回白馬鎮去,那邊各地分堂也該聚集得差不多了。”
陶勇道:
“二當家是擔心我的左掌?”
君不豪道:
“你同阿萬二人的傷必須儘快療治,我預期不會太久,必有大成。”
阿萬道:
“二當家,屬下挺得住。”
搖搖頭,君不豪道:
“三五日絕難復元,快把高威、包公度、李淦三人調來,五日後我還真擔心大羊坡那邊姓鐵的玩詐。”
陶勇想了一下:
“二當家,如果白馬鎮那邊弟兄們有意前來……”
君不豪道:
“不必,目前儘量叫大夥歇着,等我救回小姐再做道理。”
於是,陶勇與阿萬未再馳入十里沼,撥馬往西北,直馳三百里外的白馬鎮而去。
楓葉坡距離泰山鎮沒多遠,但路萬里帶着一身刀傷又拉着三匹馱着他兄弟屍體的馬,可並未進泰山鎮,更何況泰山鎮內的“褚家油坊”已化為灰燼。
繞道,路萬里趕回泰山鎮以西五十里遠處的唐山,那已是日偏西了。
消息就在路萬里被人架着走向山谷中的吊橋時候便傳進寨的聚義廳上。
這時候也正是鐵石心提着一根皮鞭子從後寨石牢裏修理過段姬兒剛畢。
就在聚義廳前面,鐵石心見“百竅通”水火匆匆走出來,那種驚怒模樣還真令鐵石心一怔。
水火走近鐵石心,低沉地道:
“當家的,鳳姐她中了姓君的道,被活捉了。”
鐵石心雙目噴火地道:
“聽誰説的?”
水火指向谷口,道:
“一連兩個壞消息,路萬里帶傷回來了。”
鐵石心忿怒得面上肌肉扭曲,重重地“哼”了一聲,道:
“我們所設下的計策總是比姓君的小子慢半步,光是我們派出人馬接收‘百靈堡’原有的三州七縣十八分堂,等到趕去便一個人毛也見不着,而我們——”
“百竅通”水火道:
“當家的,姓君的小子化明為暗,如不及時妥籌對策,把姓君的及時揪出來,只怕往後我們的損失更大。”
鐵石心沉聲道:
“路萬里,把他找來。”
已經是掌燈時分,就在聚義廳上,當着“黑虎寨”的幾個核心人物,路萬里把楓林坡一戰,仔細地説了一遍……
半晌,坐在鐵石心左面的“百竅通”水火閉着雙目不吭上半聲。
“飛天虎”鐵石心一拍桌子指着下首坐着的路萬里,道:
“我問你,‘泰山鎮’褚家油坊又是怎麼回事?”
路萬里沉聲應道:
“聽説也是姓君那王八蛋乾的。”
鐵石心怒道:
“我知道是姓君的乾的,我在問你們知道褚家油坊被燒,為何不進泰山鎮去,反倒是往東而去?幹什麼?”
路萬里當然不會説是鳳依依半夜會褚天彪那碼子事,他略一思忖,當即道:
“五更天二當家得知姓君的燒了我們油坊,知道再去油坊無益,為了及時趕着追上姓君的,經過二當家研判才決定往東追去,哪會想到姓君的設下陷阱。”
鐵石心雙目厲芒逼視着路萬里,道:
“姓君的説在大羊坡換人,可有什麼約定?”
搖搖頭,路萬里道:
“沒細説,但日期敲定五天,從今日正午算起。”
突的,“百竅通”睜開雙目冷笑,道:
“我們如約前往。”
鐵石心沉聲道:
“你説什麼?”
水火道:
“照姓君的所説,換人。”
鐵石心怒道:
“那比殺了少朋還叫他難過。”
水火道:
“總不能不管二當家吧。”
鐵石心再指着那張剛換新的桌面,道:
“可以另想他法,勝小玲絕不能再放她走出‘黑虎寨’,這一點是我強調的。”
麪皮一緊,但旋即一緩,水火對下面的坐的路萬里,道:
“老路,我們都知道你們‘秦川四煞’對鳳姐的忠心,如今鳳姐被人擄去,你又失去三個好兄弟且又是帶着一身刀傷,就先下去治療吧,等有了決定再告訴你。”
路萬里起身抱拳,道:
“當家的,路萬里這身傷還死不了人,大羊坡可不能少我一份。”説完,施禮便退出大廳。
望着路萬里走去,水火對鐵石心道:
“‘秦川四煞’桀驁不馴,就是被二當家收服的。”
一旁的“人面蛛心”佟老古冷冷道:
“一物降一物,酸漿降豆腐。”
其實在座諸人全知道鳳依依同“秦川四煞”的暗盤,不過認真説來,鳳依依的第一位入幕之賓是鐵石心,但自鐵石心當年把段姬兒弄在石牢未獲得段姬兒的心以後,未多久便又有了另外女人,這女人便是鐵少朋的母親夏之荷。
現在,“百竅通”水火向鐵石心緩緩地道:
“眼前形勢,我們非照姓君的話去做不可。”
連巴少雄也怒吼道:
“為什麼?”
水火道:
“一方面為了二當家,當然更為了我們設在外地的幾處分舵,雖然我們從‘百靈堡’掠回來的財物,對於這點損失算得是小巫見大巫,但別忘了他還會給我們繼續製造麻煩,甚至越來越厲害。”
鐵石心道:
“所以我們要及早做了這姓君的王八蛋。”
水火一笑,道:
“要收拾姓君的,可能就在大羊山了。”
鐵石心急問,道:
“快説,你可是已經有了定奪?”
“百竅通”水火點頭,道:
“有,但先決條件得看少寨主答不答應‘借’勝小玲!”
鐵石心怔怔地道:
“什麼叫‘借’?”
水火道:
“帶勝小玲上大羊坡,完了再把她一根汗毛也不少的奉還給少寨主。”
鐵石心道:
“可有把握?”
水火點點頭,道:
“十之八九。”
連不太説話的二把頭“飛刀”齊步前也急急地問:
“快説來聽聽。”
“百竅通”水火立刻站起來緩緩地説出他的計謀……
三把頭“雙膽”李傑聽罷,笑道:
“確是妙計,等到那日,何不就由仇心良跟了去。”
鐵石心道:
“要那醜怪去幹什麼?”
“雙膽”李傑笑道:
“再一次考驗姓仇的,他若與‘百靈堡’一夥,便一定會與勝小玲一齊逃去。”
鐵石心道:
“不是已經證明仇心良確是個獵户嗎?”
李傑嘿嘿一笑,道:
“如果他真是獵户,他還是會回來的。”
點點頭,水火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畫虎畫皮不畫骨。這幾日我也曾暗中對姓仇的觀察,只是他一天難得開口説上一句話,只有那雙爛皮眼神,怎會看出他心裏在想什麼?”
一掌拍在桌面上,鐵石心對水火道:
“人馬如何分派就由你去安排,只一點我可得對你説明白,勝小玲必須平安的回來。”
水火笑道:
“當然,至於如何向少寨主借人,全看當家的了。”
就在當晚二更前,鐵石心意外的來到後寨的石牢外面,因為他知道每天兒子在睡前總會到石牢來探望勝小玲,猶如他之當年對段姬兒是一般光景。
這種日子才開始沒多久,也正是兒子在興頭上,如要對勝小玲由愛轉變成恨,只怕也得等上三幾年了。
果然,兒子正坐在石牢內的鐵柵外面,沒開口説話,一切是那麼平靜……
仇心良站在兒子身邊垂手而立,臉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讓人永遠也認不出來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勝小玲,那個勾走兒子陰魂的俏女子,卻神情黯然地坐在裏面的木牀上,仍然是悶聲不吭的面向着裏面。
大步走進石牢,鐵石心沉聲道:
“少朋!”
痴痴的坐在椅子上的鐵少朋有些憔悴,尖而長的臉型更見消瘦,他雙目失神地站起來,道:
“爹!”
鐵石心冷冷地望了中間牢內的段姬兒一眼,哼了一聲,就在兒子面前站定,道:
“女人,哼,你爹可把她們看透了!”説着伸手指向段姬兒又道:“你可知道,那臭女人當年就比這勝小玲還長的可人,可是現在你過去看看,她同個撈窩的母狗一樣,有他媽什麼了不起的?”
鐵少朋低聲道:
“她不該拒絕爹對她的一番痴情。”
鐵石心咬咬牙,道:
“所以爹要她嚐盡痛苦,包括精神與肉體上的……”
望望鐵柵內的勝小玲,鐵少朋道:
“希望小玲妹別走上段姬兒的路。”
鐵石心頓了頓,對身後的仇心良道:
“你先出去。”
躬身施禮,仇心良緩緩走出石牢外——
鐵石心這才對兒子道:
“你鳳姨被姓君的擄去了。”
鐵少朋道:
“怎麼會呢?憑鳳姨的本事,她不可能被擒,何況她身邊尚有路萬里四人……”
鐵石心道:
“是路萬里帶傷回來説的,姓君的撂下話來,五日後在大羊山換人,過時不候,姓君的準會把你鳳姨的人頭送來。少朋,你以為……”
鐵少朋怒道:
“不,我不答應!”
鐵石心嘿嘿一笑,道:
“老子英雄兒好漢,不錯,你是會拒絕,因為你是我鐵石心的兒子,你有父親,當然我的那點毛病你必然也有,得不到我們就毀了他。”
鐵石心的話果真令柵內的勝小玲吃一驚,她緩緩地回過頭來望着這一對狠心的父子……
鐵少朋道:
“爹,你看她回過頭來了。”
鐵石心冷冷地道:
“還真像當年的段姬兒。”
鐵少朋道:
“是誰答應要把勝小玲送上大羊坡?我絕不答應。”
鐵石心拉下臉來沉聲道:
“只是以她為餌,當然,這個餌最後還會完好無缺地重回這石牢的。”
鐵少朋咆哮起來,道:
“可是水火的主意?”
鐵石心寒着臉,道:
“也是爹同意了的!”
鐵少朋吼道:
“為什麼不問問我?”
嘆了口氣,鐵石心道:
“水火的主意很好,為了能一網打盡‘百靈堡’餘孽,更為了換回你鳳姨,所以我同意水火的主意,孩子,你必須要忍痛讓勝小玲走一趟大羊山。”
鐵柵內,勝小玲聞得鐵石心的話一彈而起,她尖聲叫道:
“我不去,姓鐵的,你們父子全不是東西,陰險狠毒無所不用其極,你們想在大羊坡坑陷我君叔他們,休想。”
冷冷一笑,鐵石心道:
“你已失去女人的嬌柔,變得宛如一頭兇狠的野貓。”
鐵少朋忙近鐵柵邊,道:
“小玲,小玲,你別急,我不答應就是了。”
勝小玲怒道:
“你最好別答應,否則我一頭撞死。”
嘿嘿一聲笑,鐵石心道:
“再説吧,還有四天半呢。”説完,他拍拍兒子的肩頭大步走出石牢。
仇心良就在鐵石心走後又回到了石牢內,直到二更天鐵少朋也走後,他仍是未説一句話——
日子是在焦灼、無聊與憂戚中一天天的度過,直到四天後,也就是大羊山“換人”的前一天,“黑虎寨”後寨的石牢門口,仇心良伸頭貼着大鐵柵門向外面好一陣探望——
突然,對面不遠的大亭內有人喝叫:
“老仇!你在看什麼?”
仇心良忙應道:
“已經是二更天了吧,兄弟。”
亭內那人喝叱道:
“睡吧,天一亮有得你忙的。”
仇心良回到洞裏面,他人躺在板牀上,蚊蠅似的細聲而清晰的送進勝小玲的耳朵裏:
“小玲,你睡了嗎?”
勝小玲猛的撐起上身,驚異地望向鐵柵外面——
“小玲,別出聲,更別大驚小怪。”
聲音入耳便知是老爹勝英的,這種聚音成絲,絲絲扣心的內力傳音功,對於勝小玲絕不陌生。
勝小玲已站起身來了,但那細聲又入耳,道:
“睡下來,聽我説話就成了。”
激動的心情令勝小玲雙目滾淚,她雙手緊緊捂着嘴巴,真擔心自己會呼叫出來——
於是,那聲音又傳入耳中,道:
“天明你就跟他們去大羊山,我相信你君二叔絕對會有辦法救你的。”
勝小玲仰頭欲開口,但那聲音又傳過來,道:
“別開口説話,睡吧!”
裝滿一肚皮疑問,勝小玲直到天快亮的時候才朦朦睡去,卻就在這時候,石牢外面有了響動,洞口那兒臂粗的大鐵柵門被人拉開。
裏面,仇心良已迎上前,從灰濛濛中望去,見是“黑虎寨”總管“人面蛛心”佟老古。
沉聲冷淡的,佟老古對仇心良道:
“老仇,是寨主的意思,要你今日辛苦一趟了。”
仇心良點着火,道:
“辛苦一趟?”
佟老古“嘿嘿”又是一聲冷笑,道:
“難道你不想出外去走動走動?”
仇心良搖搖頭,道:
“出動必然飽受他人譏笑,倒不如住在這兒心平氣和的苟延殘喘餘生。”
佟老古點點頭,道:
“倒是實情,不過今日寨主吩咐,弄塊布把你那張破爛面孔遮起來,陪着勝小玲走一趟大羊山。”
仇心良心中一動,道:
“去大羊山?”
佟老古已站在勝小玲的那間石牢外面,笑笑道:
“去過大羊山,如果一切順當,回來你就不必再每日同個死囚般耽在這石牢了。”
仇心良搖頭,道:
“我倒覺得這工作很適合我。”
佟老古已將石牢內的柵門打開來,哈哈笑着,佟老古已站在勝小玲牀前面,道:
“寨主不放心,還真怕你一頭撞死,所以就派我老佟親來侍候。勝姑娘,你該不會替我老佟製造麻煩吧。”
緩緩站起身來,勝小玲怒道:
“你要幹什麼?”
一聲哈哈,佟老古道:
“沒什麼,寨主是要你去一趟大羊山。你放心,沒人會傷得你半根汗毛。”
勝小玲冷冷道:
“鐵少朋的胳臂腿細,終還是扭不過他老子,哼!”
佟老古搖着頭,道:
“少寨主昨晚一醉,只怕得睡上個一兩天了。”
勝小玲望着站在鐵柵外面的仇心良,她內心有着衝動,光景是真想聽仇心良自承是爹,雖然,她幾乎已可判定仇心良就是她爹——勝英,但她卻渴望着……
沒動,勝小玲的眼神令佟老古一驚,道:
“你不去?”
猛地抬起頭,勝小玲道: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説着伸出雙手,道:“你綁上鐐銬吧!”
佟老古安慰地道:
“只你這句話,佟老古便放心了!”
佟老古已把勝小玲反手綁起來,回頭見仇心良還站在柵門,立刻喝道:
“老仇,你還不快把你那臉蒙起來,谷口那麪人已出動了,你還在泡什麼蘑菇。”
仇心良不多言語,立刻自腰間抽出一條布巾把臉蒙起來,跟在佟老古與勝小玲身後往外面走。
“呼”的一聲響,中間那鐵柵門人影一閃,段姬兒雙手握住鐵柵,急切地道:
“你們……”
她話未説完,佟老古隔着鐵柵搗去一拳,罵道:
“孃的,沒你的事!”
形勢似乎在蜕變,是好是壞誰也難以預料,但畢竟處境是困窘,“百靈堡”的被毀,弟兄們的血仇,眼前是吉是兇……這一切盡在折磨着一個人的心,而這個人卻在咬牙苦撐着,他既不皺眉,更沒有長吁短嘆,因為他在等待,等待着時機的來臨——
而且,他相信這一天會來的——
馬匹已在谷中廣場上備妥,佟老古扶着勝小玲上馬,仇心良也騎馬等在一旁。
聚義廳那面,鐵石心大步走來,他望着馬上勝小玲,道:
“騎馬出外遛遛不也是很好?”
勝小玲頭一偏冷冷的一哼!
仰天一聲哈哈,鐵石心猛地回身,道:
“路萬里,你選的十二名弟兄全準備好了?”
路萬里立刻施禮,道:
“已在谷口等着上路了。”
鐵石心點點頭,道:
“很好,等見了二當家以後,你們直接回山寨,別的事就甭管了。”
“飛鷂子”路萬里道:
“如二當家傷勢不好,屬下願跟隨二當家兜上去。”
“飛天虎”鐵石心冷沉地搖搖頭,道:
“用不到,你們只管回來。”
這時仇心良上前施禮,道:
“啓稟寨主,用不着屬下也趕去吧。”
鐵石心道:
“整天關在石牢裏也該出去透透氣了。”
仇心良不敢多言,只得垂下頭來……
佟老古已對路萬里道:
“出了谷可得快馬趕,正午時分應可趕到大羊山,這條路你可是很熟悉吧。”
路萬里點點頭,對鐵石心施禮,道:
“屬下上路了。”
擺擺手,鐵石心道:
“你去吧。”
就在谷外面,十二名青色勁裝蒙面大漢,個個精神抖擻,滿身是勁的站在自己的馬前面。十二個大漢中,有八人背插鋼刀,四個人手持青銅棍,見路萬里與仇心良、勝小玲三騎自那斜斜的吊橋上馳過來,十二人便立刻上馬,就在路萬里大手一揮之下,十五騎健馬已往谷外的官道上風馳電掣般奔去。
大羊山在唐山西南面,這地方距離唐山八十五里遠,雖説也是在“黑虎寨”的勢力範圍內,但這地方十分荒涼,附近二十里內連個住家也沒有,一條小路,那還是人山打獵砍柴人踩出來的。
大羊山的由來,聽砍柴人傳言,當年有人看到山上有個羊洞,一天這兒來了一羣狼,老母羊奮不顧身的把羣狼誘開,母羊拼命的往遠處跑,羣狼便立刻追去。母羊終於被羣狼撕食掉,但洞中的小羊羔卻逃過狼吻。
聽起來有些悽慘,但打柴人都言之鑑鑑,於是這兒便被人稱做“大羊山”!
現在,勝小玲還真有些像羊羔,只是她尚不敢肯定……危巖峭壁,荒草蔓徑,一條小山溪正發出“嘩啦啦”清脆聲音。山風吹來,掀起勝小玲的衣角,她卻不時的望向屹立在三丈外的仇心良,因為她實在想聽仇心良再開口説上一句話。
然而,仇心良沒有,他甚至連多看一眼勝小玲也沒有的低着頭。
陽近,“飛鷂子”路萬里與十二名青色勁裝大漢,一個個厲烈地站在一處堤崖下面,路萬里不時望着頂頭上的烈日而露出焦灼與不耐煩!
就在這時候,遠處飛沙飄揚,一騎快馬疾馳而到了大羊山下面,這人拋蹬離鞍,飛一般地撲到路萬里面前,他不由得哈哈笑起來……
路萬里當然認識此人,咬咬牙,罵道:
“孃的老皮,為何一人前來?”
這人並不多言,走向勝小玲,施禮道:
“小姐,屬下青龍集第一分堂副堂主任三成,給小姐請安。”
勝小玲急急地道:
“你們上當了。”
“花豹子”任三成笑道:
“事情未了,還不知道誰上當。”
路萬里已怒道:
“姓任的,我們二當家呢?”
任三成冷笑道:
“你猴急什麼,天沒黑你就等不及地要同她上炕?”
路萬里怒罵道:
“小心老子碎了你。”
任三成挺胸而上地道:
“憑你,什麼東西!”
仇心良錯步上前,道:
“大家言明在此換人,這事也是你們提的,怎可説了不算數?”
“花豹子”任三成怒哼一聲,罵道:
“王八蛋,你又是誰?”
仇心良沉聲道:
“黑虎寨仇心良。”
任三成雙眉一緊,道:
“媽的,沒聽説過你這號人物。”
仇心良道:
“現在你聽説了。”
路萬里衝近任三成面前,罵道:
“你們究竟要怎麼樣?”
淡淡一笑,任三成道:
“我們要先看清楚是否來的是我們小姐。”
路萬里大怒,道: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呸!”任三成罵道:“我操,你們是君子?”他喘了一口大氣,接道:“老子們與虎狼打交道,總也得防着被虎狼噬。你等着,我這就回去傳話,沒多久你就會見着你那既是你的上司,又是你棉被中人兒的鳳依依了,哈……”
任三成也不管身後路萬里臭罵,他卻一路躍下山崖拍馬疾馳而去。
等待總是一件令人煩躁的事,大羊山上的路萬里便是這樣,雖然他們只等了半個時辰。
遠處,怒馬狂奔,塵土飛揚,一彪人馬直撲向大羊山而來,從人數上看,整整來了十三騎。
大羊山下面,這些騎馬的翻身下馬,立刻便往山上衝過來,為首的,不錯,正是“追魂老六”君不豪。
跟在君不豪身後的是腰上插着短銀槍的“白馬將軍”高威、“快刀”包公度、“大齙牙”李淦、“銀刀”戈清松、“鐵漢”張召、“判官”苗強、“飛虎鞭”巴子龍、“飛花公子”白文定。
另外,“黑牛”熊霸與“花豹子”任三成二人押着面上罩了個面巾的“笑羅剎”鳳依依。
路萬里騰身而起,口中尖叫,道:
“是二當家?”
已經上得山崖下面的這片高台上,一手抓着繩索的熊霸吼道:
“包管錯不了。”
前面,君不豪伸手一攔,道:
“急什麼?”
路萬里怒指勝小玲,吼道:
“王八蛋,你該看清楚我們是如何對待她吧?而你們竟然如此惡劣的對付我們二當家!”
君不豪一笑,道:
“姓路的,你放心,鳳依依她身子骨軟中帶硬,養上個十天半月保準沒事!”説着,他緩步走近勝小玲,低聲又道:“孩子,他們對你可好?”
勝小玲焦灼地望着仇心良,但君不豪未體會出她內心的痛苦,又笑笑,道:
“惡夢已醒,風暴已過,小玲,我們走。”
路萬里也走近矇頭的鳳依依,怒對熊霸道:
“解開繩索,孃的!”
熊霸見那面勝小玲已淚眼婆娑的跟在君不豪一側走來,這才笑着解開繩索。
路萬里伸手拉開蒙在鳳依依頭上的面巾,不由一怔,只見鳳依依面如白蠟,嘴唇泛烏,宛似老了十年,她那雙眯眼上眼皮下垂,俏鼻頭上還有着汗水,喘息着。鳳依依閉了一陣眼,才睜開來,她銀牙“咯咯”響的指着君不豪大罵,道:
“君不豪,你可千萬別落在姑奶奶手裏。”
君不豪笑笑,道:
“我會小心。”
鳳依依突的“哎呀”一聲,路萬里忙上前,道:
“二當家,你的傷……”
鳳依依道:
“還好,臉上的傷破一層皮,只是背上中的一劍,姓君的這幾天不理不睬任我受活罪。他他,他真不是東西!”
路萬里原指望鳳依依養息幾日身子會好過來,然後配合“百竅通”水火所設下的計謀從後面兜上,一舉殲滅君不豪等人,不料眼前這種情勢,只有先護送鳳依依回唐山了。
已經跟着君不豪走下山坡那座石台,勝小玲突的回頭往仇心良身前撲去——
仇心良原是低頭望着地上,他連君不豪幾人也不去多看一眼,這時見勝小玲向自己撲來,立刻一聲大喝便騰身而起,一把扣住勝小玲手腕,喝道:
“路爺,難道真的要放她走人?”
路萬里一愣,道:
“你……”
勝小玲想開口,但仇心良早吼叫道:
“如真放了勝小玲,少寨主向我們要人怎麼辦?”
勝小玲目露迷惘,而君不豪已撲到仇心良身側,他怒極地暴伸五指抓向仇心良的面巾,喝道:
“撒手。”
仇心良塌肩橫移,旋身踢出三腿,便在他的推送中,勝小玲已撞入君不豪懷裏——
熊霸等已拔出兵刃要拼命了。
君不豪厲叫一聲,道:
“我們走!”當先拉着勝小玲往山下衝去。
雙手叉腰,路萬里怒叱仇心良,道:
“小子,你差一點壞了三寨主的大事。”
仇心良惶恐地道:
“小的受少寨主交待,如果不見勝小玲他必殺我,這可怎麼辦?”
忽的,十二名大漢中間,一人大步走出來,邊仰天哈哈大笑的掀下面上紅面巾。
仇心良猛的一驚望過去,心中不由得“撲通”一聲狂跳起來,這笑聲他清楚,不過此時聽來倍感吃驚——
仇心良絕對想不到會是他,而這個人正是同自己躺在一個炕上養傷逾月的“雙膽”李傑。
走近仇心良,李傑拍着仇心良肩頭,笑道:
“老仇,你對少寨主的忠心,又得到一次證明,對你,我現在已放心了。”
仇心良怔怔地道:
“原來三把頭也來了。”
李傑點點頭,立刻走到鳳依依面前抱拳,道:
“二當家,屬下李傑接你來了。”
鳳依依喘息地道:
“我們回唐山,我得好生合計合計活捉姓君的。”
哈哈一笑,李傑道:
“用不着合計,姓君的逃不了的。”
鳳依依精神一振,道:
“怎麼説?”
回頭望望山下遠去的君不豪等一行,李傑道:
“稟二當家,三寨主已與大把頭、二把頭率領着一批兄弟堵在半道上了,一張易進不易出的網正等着他們呢。哈……”
仇心良的頭更低了。
而鳳依依卻點點頭,道:
“好!不愧叫‘百竅通’,我們回唐山。”
不料李傑卻笑對鳳依依道:
“二當家先走一步。”
路萬里扶着鳳依依往山下走,聞言回頭,道:
“你不回去?”
李傑笑道:
“我得迎上去,多少也可以幫三寨主個小忙。”
鳳依依道:
“路萬里也去吧。”
李傑搖手,道:
“老路傷未全好,再説還用不着去那麼多人。”
一邊,仇心良道:
“我陪三把頭,如何?”
李傑點點頭,道:
“剛才見你露了一手還真不賴。”
仇心良道:
“屬下怕少寨主向我要人呀。”
李傑笑笑,道:
“沒你的事,放心吧。”
於是,仇心良真的跟李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