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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回 焦氏一家

    上一回説到當掌櫃的中年婦人笑臉招呼,請公孫不滅進店用飯。其實店小二和掌櫃不招呼,公孫不滅也要進店坐了。他來這裏的主要目的,是要尋找焦四。

    看來今日不是圩日,又是中午時分大街上來往人不多,店裏吃飯的客人也少,而且還是已過吃飯的時間,塔裏四個吃罷飯的客人,出陸續會賬而去。公孫不滅走進店來,選了一張桌子坐下,店小二慌忙給他擺上杯碟碗筷,問:“公子是飲酒還是吃飯?”

    “吃飯!”

    “公子叫什麼菜?小店裏的紅燒牛肉和小炒肉,遠近馳名。”

    “好!那就給我來一碟紅燒牛肉和小炒肉,加一碗雞蛋湯,再來三四個饅頭。”

    “是!”店小二應了一聲,以特有的音調向女掌櫃揚聲叫道:“紅燒牛肉;小炒肉各一碟!外加一碗雞蛋湯和四個饅頭!”

    女掌櫃在一張紙上記下了,店小二又對公孫不滅説:“公子,坐一會,先飲杯茶,菜飯不久便送來。”説着,給公孫不滅斟了一杯熱茶。

    “多謝!”公孫不滅説,“小二哥,你店的老闆是不是姓焦名四?”

    店小二有點詫異:“不錯!不錯!這正是我店的老闆。”

    “他現在在不在店裏?在下想見見他。”

    “公子要見我們的老闆?”

    “是。”

    店小二不由朝女掌拒望了一眼,女掌櫃早已聽到了公孫不滅的説話,生疑地走了過來,問:“公子與他相熟?”

    公孫不滅不由站起,一揖説:“請問大嬸怎麼稱呼?”

    “有人稱我為笑面雌老虎。”

    公孫不滅一怔,心想:雌老虎?怎麼一個婦道人家,有這麼一個可怕的稱呼?她為人很惡麼?店小二在旁説:“她就是我們的老闆娘。”

    “不錯!我是焦四的渾家,焦四是我的男人。”

    公孫不滅又是一揖説:“原來是四嬸,請受在下一拜!”

    焦四娘一手攔住他説:“哎!公子先別給我來這一套,也別這樣稱呼,我們還是有話直説的好,你與我男人是相識還是朋友”

    公孫不滅一看這婦人一副拒人千里的態度,好像自己是不懷好意而來的,他不由説:“在下與焦四叔從不相識,更索未謀面。”

    焦四娘奇怪了:“那公子找他幹什麼?”

    “在下受一個人的使命而來。”

    “哦!誰?”

    “一位姓解的老人。”

    焦四娘一聽,全身頓時像電擊似的怔住了,上下再次打量着公孫不滅,再環視四周和店外,見無人才警惕的問:“姓解的一個老人?”

    “是!”

    焦四娘想了一下,壓低聲音説:“好!你跟我到裏面説話去!”她又對店小二使了一個眼色,“注意,看有沒有別的客人到,代我招呼他們。”

    “是!小的明白。”

    焦四娘將公孫不滅帶進了店後的內院,地方雖然不大,卻清靜、乾淨,焦四娘請公孫不滅坐下問:“好!這裏沒人,你説清楚,什麼姓解的老人?”公孫不滅訝然:“你不知姓解的老人?”

    “現在是我問你,姓解老人尊名是什麼?綽號又怎麼稱呼?”

    “他老人家叫解無忌,人稱草上飛。”

    “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複姓公孫,名蕪,字不滅。”

    “公子與解老爺……”

    “在下是他老人家的親外孫。”

    “令堂是……”

    “解蕪。”

    “現在他們在哪裏?”

    “家母不幸早已去世,外公他老人家……”

    “在哪裏?”

    “這——”公孫不滅頓時生疑了;盯着焦四娘問,“你真的是焦四嬸?”

    焦四娘突然一掌向公孫不滅拍去,要是公孫不滅沒學過武功,可能真的會給拍翻,但這時他反應靈敏,一下子從椅子上躍開,驚問:“你怎麼出手打人了?”

    焦四娘一聲冷笑:“你這小子,是不是吃了老虎膽,豹子心,居然敢到我們店裏自撞,騙人?説!你到底是什麼人?是誰打發你來這裏的?不説清楚,你別想能活着離開這裏!”

    “在下不是説清楚了麼?不是他老人家叫我來這裏,又是誰叫我來這裏了?”

    “哼!你以為你能騙得了我麼?”

    “在下幾時騙你了?”

    “看來老孃不將你抓起來,吊起來拷打,你是不肯説實話了!”焦四娘説着,又是一連兩掌飛快拍出,逼得公孫不滅不得不閃避和還招自衞了。

    公孫不滅內力深厚,掌勁凌厲,三四招後,就將焦四娘遇到屋角去。焦四娘眼露駭然、驚訝之色。公孫不滅突然停了手,躍開説:“你別再逼得在下出手,最好,請焦四叔出來和我説話。”

    這時,突然從屏風背後轉出一個四十多歲的漢子來,神屈十分威嚴,目光敏鋭,説:“我就是焦四,你有話説吧!”

    公孫不滅驟然一見焦四,驚奇問:“咦!怎麼是你?”

    焦四也驚訝:“你認識我?”

    因為焦四的面貌、神態,與那船家焦二有些相似,公孫不滅以為他是焦二了,但定神看清楚,又有分別,知道自己認錯人了,連忙説:“對不起,在下認錯人了!閣下就是焦四?”

    “不錯!我就是焦四。”

    “請問長江的焦家船焦二與閣下……”

    “他是我的兄長,你在哪裏見過他了?”

    “在下正是坐他的船從池州來到安慶。”

    “哦!是他打發你來這裏?”

    公孫不滅搖搖頭:“是在下外祖父解無忌叫在下來這裏尋找四叔,令兄長並不知情。”

    “你真的是解老爺的親外孫?”

    “在下沒有必要來欺騙你們。”

    “唔!看你剛才的掌法,的確是解老爺的錯掌法,沒有解老爺的口傳心授,外人是怎麼也學不會的。”

    “你們相信在下了吧?”

    “你有何憑據能證明你是解老爺的外孫或傳人?”

    “憑據!?”

    “是!沒有憑據,我們是不敢相信的。雖然錯掌法在中原武林少見,但在海外,也有人會這一門武功。”

    公孫不滅一下想起了外祖父交給自己的那一顆小小的銅釦,便説:“憑據,在下有。”

    “是何憑據?”

    “一顆銅釦。”

    焦四急問:“在哪裏?”

    “在我身上。”

    “唔!請公子拿出來看看。”

    “請你們取一把小刀來!”

    “取刀!?取刀幹什麼?”焦四困惑問。

    “因為在下怕在路上丟失了,特意將它嵌進了在下的大腿肌肉中。”

    焦四娘驚奇:“嵌入了大腿的肌肉中?”

    焦四説:“你快去取把鋒利的小刀來,同時也將金創藥帶上。”

    “是?”焦四娘轉身到屏風後面取了一把鋒利的匕首、一包金刨藥及一條扎傷的布條。

    公孫不滅捲起了褲腳,露出了雪白的大腿肌肉,同時將匕首取來,焦四娘連忙説:“公子,慢着!”

    公孫不滅不由停了手,茫然問:“四娘還有什麼吩咐?”

    “公子,這匕首應該先在火上燒烤,以免傷口發炎化膿,要治好傷就費日子了。”

    焦四説:“不錯,應該這樣。”

    焦四説:“不錯,應該這樣。”

    公孫不滅將匕首在焦四娘燃着的油燈火中烤了一下,焦四又出手封了公孫不滅嵌銅釦處四周的一些穴位,減少流血,問:“公子,要不要我將銅釦挖出來?”

    公孫不滅説:“不用!在下自己來。”

    公孫不滅説:“多謝兩位了!這就是外公給我帶來尋找兩位的信物。”

    因為當時焦四娘已懷孕三個月了,再在江湖上東奔西走實在不方便,焦四夫婦也知道主人愛護自己的一片深情厚意。焦四問:“老爺,今後我們去哪裏尋找你呢?”

    “你們不用去尋找我了,三五年後,我自會到野人寨尋找你們。”

    “三五年後老爺要是不來,我們怎麼辦?”

    “我有一本本門派的武功秘芨,就藏在這山上的司元洞內,我一定回來。”解無忌説到這裏,想了一下説,“要是我萬一出事,不能趕回來,我會打發人,帶有我本門派惟一的一件信物——銅釦,來尋找你們,你們見到了銅釦,如同看到了我一樣,一切事你們就聽他的吩咐去辦。你們千萬不可離開野人寨呀!”

    焦四説:“主人放心,沒見到你和持有銅釦的人,我夫婦倆怎麼也不會離開野人寨。”

    誰知他們夫婦倆在野人寨一等再等,苦苦等候了近十七年,連生下的兒子已滿十七歲了,仍沒見老爺的到來,也沒聽到老爺在江湖上的音訊,彷彿解無忌與他們分手後,一下在人間消失了!他們仍不敢離開野人寨半步,日盼夜盼,希望盼到老爺的到來,想不到今日,果然將老爺的訊息盼到了,儘管老爺沒到,但老爺的信物到了。他們夫婦一時激動萬分,雙雙在公孫不滅面前跪下叩頭説:“奴才焦四夫婦,叩見小主人。”焦四娘説:“婢子不知小主人到來,剛才無禮得罪,請小主人寬怒。”

    這一下,弄得公孫不滅手足無措,連忙站起:“你們千萬別這樣,快起來,我們好好坐下談話才是。”

    焦四夫婦仍然叩了三個頭才站起來,焦四迫不及待的問:“小主人,現在老主人在哪裏?要不要我趕去接他老人家來這裏?”

    焦四娘責備自己男人説:“你也真是,小主人到此,連飯也沒有吃哩!你等小主人吃飽飯後再問不行嗎?”

    “對對,你快去叫店小二將飯菜端到這裏來,我們一塊陪小主人喝酒用飯。”

    “那你好好陪小主人坐吧。”焦四娘説完便出去。

    焦四關切的問:“小主人,你這刀傷怎樣?還痛不痛?”

    “四叔!看來這刀傷藥很靈驗,早已不痛了,多謝你的關心。其實這一點點的刀傷,比起我以前所受的種種酷刑輕得多了。”

    焦四驚愕:“小主人受過種種酷刑?”

    “四叔,一言難盡。這一次我能死裏逃生,多得外公的幫助,要不,我恐怕早已不在人間。”

    焦四正想進一步問下去,焦四娘和店小二端着萊,提着酒進來了,端上來四小碟的菜是:小炒肉、油炸花生、滷豬頭肉和炒雞蛋,都是下酒的萊式。店小二擺好了碗、碟、杯、筷,焦四娘對他説:“你去廚房幫手殺雞宰鴨,傾便看看冬菇婉元蹄弄好了沒有?弄好了就先端進來,將鋪面關上,今天不做買賣了!”

    “是!”店小二應聲而去。

    公孫不滅説:“四嬸,這些萊夠了,還殺雞宰鴨的幹嗎?”

    焦四娘笑着:“小主人,這四小碟不過是下酒之物而已,怎算得是上菜?”公孫不滅説:“四嬸,這些菜己夠了!別為我弄那麼多萊了!”

    焦四説;“小主人,這是我夫婦倆的一點心意,特意為小主人洗塵、壓驚。小主人不會冷了我們的心吧!”

    “四叔,四嬸,你們有心了!”

    焦四娘説:“小主人別這樣説。小主人,你酒量好不好?用碗還是用杯裝酒?”

    “我酒量不好,平日不大飲酒,難得四叔、四嬸高興,我就陪四叔、四嬸飲兩杯好了!”

    “那我們多謝小主人了!”

    “四叔、四嬸,你們今後別小主人小主人的稱呼我,你們都是我外公的人,我當你們是父輩一樣,也希望你們將當成你們的子侄一樣看待,叫我不滅或者蕪兒好了。而且小主人的稱呼,給人聽了也不好。”

    “小主人,我們都是你外公的奴僕,怎敢不分上下的稱呼你嗎?”

    “四叔、四嬸,我雖然不算是什麼江湖中兒也不大懂得江湖上的各種規矩,但我知道江湖中人以義為重,以心換心,要是你們不將我當子侄看待,我今後在這裏住也住得不舒服了!”

    焦四娘説:“小主人,儘管我們心裏將你當成我們的子侄一樣,但直呼其名,我們是怎麼也叫不出口的,這樣吧,你嫌小主人不好聽,我們就叫少爺好了,這樣也不會壞了規矩。”

    焦四説:“對對!少爺兩字最好,外人聽了也不會注意,我們今後就叫你少爺好了!”

    焦四娘給公孫不滅勘了一杯酒:“少爺!來,我們飲酒。”

    公孫不滅只好苦笑了一下,也不堅持己見了。不知是公孫不滅身世與一般的公子、少爺不同,還是天生如此;他從來不將人看為上下尊卑之分,感到人與人之間是互相平等,互相尊重才是。他雖然身在主子的行列中,卻從來不特別人當成什麼下人、奴僕,年長的他視為自己的父輩,與自己差不多的他視為兄弟、姐妹。他在無錫時,就視明叔夫婦為自己的父輩,視小丹為自己的弟弟。儘管他們稱自己為少爺、公子,他從來就沒有將自己當成什麼主子而高高在上,擺什麼主子的架子,總是乎易、親切,尊重他人。現在他聽了焦四娘叫他飲酒,他舉起酒杯來:“四叔、四嬸,我先敬你們一杯!”

    焦四娘説:“少爺,你怎麼對你們這般客氣呵!”

    隨後他們一邊飲酒,一邊談話,公孫不滅對他們講述了自己的身世、經歷,自己怎麼落到了東廠的那一座人間地獄中,以後自己怎麼在地獄中碰上了嫡親外祖父,以及外祖父不幸的遭遇和經歷,自己又怎麼在外祖父的授意、幫助下逃了出來,一一詳細説了一遍。公孫不滅這一段不平凡而又近乎神話似的經歷,聽得焦四夫婦驚灣不已。他們先是驚奇、羨慕公孫不滅碰上了水月宮的小公主茜茜,這是當時江湖上極帶神秘色彩的一位武林中人,既神往小公主的為人、慧骸、正義,武功又極高,後來又十分悲痛自己主人解無忌的不幸遭遇,怪不得近二十年來,在江湖上不見他的蹤影,也聽不到他半點的音訊,原來他遭受了好人東廠汪曲所害,至今仍困在那座人間地獄中受苦受折磨。

    焦四聽了公孫不滅的敍述之後,憤怒得將酒杯也捏得粗碎了,咬着牙説:“我焦四不將汪曲這賊子抽筋剝皮,誓不為人。”

    焦四娘説:“我們現在知道主人的下落了,還不設法去救人?發誓有什麼用?”

    焦四對公孫不滅説:“少爺,你帶我們去那座人間地獄,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們也要將老爺救出來!”

    公孫不滅見他們夫婦兩人那種憤慨填胸,不顧生死的要前去救自己的外公,起初也非常的感動,但他很快的冷靜下來,搖搖頭説:“四叔、四嬸,我們現在不能去。”

    “什麼!?不能去?為什麼?”

    “外公説,汪曲這賊子的武功非常好,我們現在怎麼也不是他的對手,要不,外公何必要我裝死逃出來?先練好外公武功秘芨上的武功,然後再去救他。我當時要是能戰勝汪曲,外公早叫我將他救出來了,也不會要我千里迢迢,跑來這裏尋找你們了。”

    焦四娘説:“少爺,老爺當時可能是想到你一個人孤身作戰,不但救不了他,也害了你少爺的,所以才叫少爺裝死逃出來尋找我們。現在我們有幾個人了,難道還怕了那汪賊不成?”

    焦四説:“不錯,我叫我二哥一家人,再相約江湖上的一些朋友前去,就算汪賊是三頭六臂的哪吒,我們也可以拼了他,將老爺救出來。”

    “不!這沒有用的,只會叫更多無辜的人前去送死。不但救不了我外公,反面令外公速死。”

    焦四娘困惑問:“少爺,怎會這樣的?”

    “四嬸,他不是一般的地方豪強惡霸,也不是什麼打家劫寨的山賊土匪,那地方是朝廷東廠設在江南的一處秘密殺人魔穴。先別説魔穴內外戒備森嚴,高手如雲。而且東廠的耳目遍佈各地,他們化裝成各式各樣的人都有,滲人江湖上的各門振會幫,更有的以俠義人士面目出現。四叔、四嬸,你們説要邀請其他的江湖朋友相助,我實在不放心,不知其中有沒有東廠的耳目,要是有,只怕我們未行動,他們就突然出現。如果我們遭到大批官兵們的圍捕,別説去救外公,恐怕連自身也難保。”

    焦四夫婦相視愕然:“少爺,那我們怎麼辦?”

    “救外公的事,我們只能秘密行動,除了我們三個人外,最好別讓任何人知道,我們不是不相信我們,只是預防不測而已。就是我的面目,也別讓人知道。”

    “少爺,我們目前怎麼行動?”

    “深藏不露,養精蓄鋭,我們大家都加緊勤練武功,等我們學會秘芨上的武功後,你們就是不去,我一個人也要去格外公救出來,殺了汪賊,將整座殺人魔穴蕩平!”

    這時,公孫不滅再也不是一個怕事的文弱書生了,環境賦予了他的傲骨和堅毅。神鞭叟、水月宮人俠義行動對他的潛在影響,在這一剎那間閃躍了出來。加上他無書不讀,譜子百家,孫子兵法,都曾瀏覽過,知道如何用智用謀,他尤其從心裏欽佩水月宮小公主茜茜智殺馬家父子的事,這些等等,令公孫不滅成熟了。汪曲恐怕發夢也想不到,他逼害公孫不滅,同時也造就了公孫不滅,令公孫不滅今後成為他和他事業的埋葬人。惡劣、艱苦的環境,對一個意志堅強的人來説,無疑是一個難得的絕好鍛鍊機會,在温室裏,怎麼也培養不出一株傲霜鬥雪的千年古松來。

    焦四聽了公孫不滅最後一句豪氣沖霄的話,連忙説:“少爺,我們怎麼現在不去呢?”

    焦四娘説:“少爺,那我們要等多久?”

    公孫不滅微微嘆了一聲:“那就看我如何練好外公的武功了!”

    “少爺!那老爺不是仍要在魔穴中受折磨麼?”

    公孫不滅一想起外公的情景,心頭在發痛,但他不能不聽從外公的話,不學成武功;千萬別去救他。他慢慢説:“四嬸,我也恨不得明天就去將外公救出來,因為在這世上,只有外公,是我惟一的一個有血緣關係韻嫡親的親人,但外公叮囑我,學會練好了他秘籠上的一兩門武功後,才可以去救他。我想.這是有原因的,要不,外公傳給了我八成的功力,又傳授我防身自衞的掌法和輕功,我完全可以隻身從魔穴逃出來,叉何必去裝死?看來外公的用意,就是不想令汪賊和東廠的人知道,以為我真的死了,從而不跟蹤追殺我,令我有一段時間練好武功,將來為他老人家報仇雪恨,所以我懇請四叔、四嬸幫助我完成這一心願。”

    “少爺客氣了!相助少爺,是我們義不容辭的責任,而且為老爺報仇雪恨,更是我們的本分。”是夜,酒罷席散後,他們又在燈下談心,才各自回房休息。公孫不滅所住的房間,焦四娘早已給他安排好了,是焦家飯店內院一座最清雅的庭院,十多年來,他們夫婦日日打掃,修整這間庭院,就是為了迎接主人的縛來,想不到主人沒有回來,而是小主人回來了。

    公孫不滅獨自一個人在這座幽靜的庭院住下,心事重重,他哪裏睡得着?他初時擔心在野人寨能不能找到焦四夫婦,現在終於得償心願尋找到了,不辜負自己千里迢迢擔驚受險的一場辛苦。在交談中,他對焦四夫婦異常的尊敬和器重,他們夫婦兩人,真的從沒離開野人寨半步,日日守候,夜夜盼望自己的外公,沒有半旬的怨言,仍然是那麼的忠心耿耿。這樣的忠心義僕,恐怕在世上不多,因為他們在主人全無音訊之中,更無任何人監督着他們的情況下,仍盡忠職守,日夜苦守了近二十年,這怎不叫人肅然起敬?而且他們還是自謀生計,打發那一段艱苦的年代,應付地方上的一些土豪劣紳及上門白吃白喝的強徒惡少,輕的教訓他們一下,重的不動聲色,不露出半點蛛絲馬跡,悄然的在無人處幹掉了他們。因而焦四娘才得了一個笑面雌老虎的綽號,使強徒、惡少再也不敢來飯店裏生事,公孫不滅的另一心事,是自己能不能在短時期內學會外公秘策上的武功。萬一學不會怎麼辦?外公已年邁,又灌了八成的功力給自己,在那暗無天日的魔穴中受折磨,過着非人的生活。想到這裏,公孫不滅更心急如焚,他咬着牙齒暗説:“無論如何,怎麼也要儘快將武功練好,將外公救出來!不殺汪賊誓不解恨!不然,愧對外公,也愧對忠心耿耿的焦四叔他們。”

    公孫不滅想到這裏,心思如潮,再也難以平靜下來,便輕輕開了房門,走到庭院的樹下散步。

    山林之夜,比任何地方都來得早,雖然現在只是亥時左右,野人寨內外,早已無行人,顯得分外的寧靜,一彎殘月,冉冉的從天邊山頭上升起,真是月華似水,使天柱山下的這個小小的野人寨,恍如浸在一片水銀之中,令寧靜的野人寨又顯出一種神秘之感。

    公孫不滅仰望月夜長空,心事重重,不由有感而作,吟出了一首“卜算子”詞來:“仇恨重如山,心事向誰説?野寨深院獨徘徊,孤影伴明月。翹首望長空,悲痛幾欲絕;他日青鎊怒出鞘,飲盡仇敵血。”

    他正吟罷,驀然心頭一怔,因為公孫不滅這時內力異常深厚;已聽到寨外五里之外,有幾個人的腳步聲,飛也似的朝野人寨而來。他驚疑了,這麼夜了,還有誰這麼匆忙來這野人寨?不會是我的行蹤叫東廠的耳目注意了?深夜裏派高手們來追捕我?要不,不可能是一般入朝這荒僻的山寨奔來。因為野人寨,並不是什麼來往必經小鎮,除了上天柱山的遊客外,就沒有什麼人到來了。難道是夜裏上山的遊人?這時,焦四娘提着燈籠進院子裏了。她除了在臨睡前巡視店的四周外,也想看看公孫不滅睡得好不好,她看見公孫不滅怔怔的站在一棵樹下,驚訝地問:“少爺!這麼夜了,你怎麼還不睡的?是不是睡得不舒服?”

    公孫不滅似乎對她的問話置若罔聞,仍凝神傾聽,他從腳步聲判斷,來人一共有四個,腳步不慢,似乎一個個身懷武功。

    焦四娘見公孫不滅不應,驚疑問:“少爺,你不會有事吧?”

    公孫不滅忙説:“四嬸,我沒事。”

    “那少爺怎麼一個人站在樹下,一動也不動的?”

    “因為我在全神傾聽。”

    “全神傾聽?少爺,你傾聽什麼?”

    “有四個江湖中人,朝野人寨奔來了!”

    焦四娘奇異了,問:“真的!?”

    “是!是真的,是四個人,他們的輕功很不錯。”

    焦四娘見公孫不滅説得那麼認真,不由也凝神聽起來,但她內力沒有公孫不滅那麼深厚,就是一里之內的聲音,她也聽不出來。她聽了一會,什麼也沒有聽出,懷疑的問:“少爺,你是不是聽錯了?寨子裏,可沒有什麼人在走動呵!”

    “不!他們離寨子還遠,正在那條山邊路上,不錯不錯!他們走過那一座木橋了!”

    “什麼!?正走過那一座木橋?那座木橋,起碼離寨子有二里多路。少爺,你怎麼聽出來了?”

    公孫不滅仍不知自己內力深厚。可聽出五里之內任何人走動的響聲,他愕然的問:“什麼!?那座木橋離寨子有二里多遠?”

    “是呀!寨子上的人,稱那座木橋為二里橋。”

    “那麼説,我在深夜裏可以聽到很遠的聲音了!”公孫不滅輕功極好,又急於趕路,他從潛山縣城趕來野人寨,似乎是轉眼間的事,他從來不去注意路程的遠近,也不知道自己的內力可以聽出幾里之外的聲音。

    公孫不滅不知道,就是連焦四娘,也不敢相信公孫不滅的內力,能在夜裏聽的動靜來,她問:“少爺,你是不是多疑了?聽到附近一些老鼠的走動聲,就疑心有人來了?我們店子裏,老鼠是不少的,經常在夜裏跑出來找食的。”

    “不不!絕不可能是老鼠,是人的腳步聲,四嬸!他們越來越接近寨子了。”

    “少爺,在夜裏,極少有人跑到寨子裏來的。”

    “四嬸,所以我才擔心,是不是我的行蹤,為東廠的耳目注意了,連夜派人來捉我?”

    “少爺,你來這裏之前,有沒有人暗暗跟蹤你?”

    “沒有!四嬸,這一點我是十分小心謹慎的。”

    “那麼説,少爺從魔穴哩逃出來,一直沒發現有什麼可疑的人在跟蹤你了?”

    “除了從青陽到貴池的路上,有一個叫飛夜貓的小偷,曾經跟蹤我一段路外,就再沒有什麼人了。除了這個小偷以為我有什麼奇功異能,想拜我為師外,就沒其他用意?”

    “少爺,以後就再沒人田蹤過你了?”

    “沒有!”

    “少爺,那你完全放心,不會有人發現你,更不會有人深夜裏跑來這野人寨的。少爺,別多疑了,你還是回房去睡吧!”

    “不不!他們已進寨子了!你聽聽,狗在叫了!”

    焦四娘一聽,果然有狗在吠,街上,的確有人的腳步聲似乎朝自己店子而來,焦四娘這才驚訝了:“少爺,你真的沒有聽錯,不知什麼入朝我們店走來?”

    “四嬸,我要不要躲到外面去?”

    “少爺,放心,就算有天大的事,有我們頂着。他們真的敢來這裏討野火,我叫他們有來無回。”

    “四嬸,你要全殺了他們?”

    “他們真的是東廠的人,想活着離開麼?殺了他們,才算是為老爺先出一口氣。”

    “四嬸,你還是先看清楚,千萬別亂出手,真的是他們來了,也先應付一下,還是儘量不殺人傷人才好。”

    “少爺,我們會應付他們的,你就在這院子裏,別出去露面。”焦四嬸説完,便轉身出去了。不一會,有人在叩店鋪的大門,叫着:“四叔、四嬸,開門呀,是我們來了!”

    公孫不滅一聽這叫門聲,又愕住了,這是一位少女的叫門聲,並且非常耳熟,他一下想起來,這不是焦琴的聲音麼,她怎麼在夜裏跑到這裏來了?難道焦家船出了事?跟着是焦四夫婦驚訝、喜悦的歡叫聲:“二哥、二嫂!怎麼是你們來了的?”

    接着是船家焦二開朗的哈哈笑聲:“四弟、四妹,你們設想到我們這時會跑來吧?”

    焦四説:“真的沒想到。”

    焦四娘説:“我們還以為來了什麼不速之客,怎麼也想不到你們一家子深夜還跑來。你們都坐下,對了,你們吃過過飯沒有?”

    焦琴説:“四嬸,我們一路不停的趕來,還沒吃飯哩!”

    “哎!那我給你們弄飯去。”

    “四嬸,我來幫你的手。”

    焦二孃説:“四妹,別太張羅,我們隨便吃點就行了!”

    “二姐,你們一家遠道而來,起碼要有水酒一杯,雞一隻吧,怎能隨便吃些就算呢!我們開飯店,還伯沒有吃的嗎?”

    焦二説:“四妹,你隨便弄一點吃就好了,我們有一件大事要告訴你們。”焦四忙問:“二哥,什麼大事?”

    “有沒有一個姓孫的公子來找過你們?”

    焦四擺然:“孫公子!?可沒有這麼一位公子來找過我們。二哥,這孫公子是什麼樣的一個人?”焦四可一時設想到自己二哥所説的是自己的小主人。焦琴搶着説:“這位公子有一身莫測的武功,尤其是他的掌法,長江大盜揚子江鱷魚,接不了他一招,便身受重傷,而這條鱷魚的幾個手下,轉眼之間,便給他拍飛拍死,幾乎短一個能倖免。”

    長江遇揚子江露水賊一事,公孫不滅沒有説出來,他只説搭焦家船而來,所以焦四一時便沒想到就是自己的小主人,問:“這個人這麼厲害?他是哪一道上的人物?”

    “四叔,爹説他那一掌法,好像是老爺的錯掌法。疑心他與我們多年失蹤的老爺有關。”

    “什麼!?錯掌法?”焦四驚怔了。

    而焦四娘早已明白焦二、焦琴所説的人,就是自己剛來到了的小主人公孫不滅,便笑着説:“你這丫頭,還有個完的沒有?什麼天大的事,等吃飽了飯再説,來!跟四嬸下廚房弄飯菜去。”

    公孫不滅聽到這裏,才放心下來,原來焦二一家並沒出什麼事,只是為向焦四告訴自己的行蹤而來。看來,外公傳給自己這一套防身自衞掌法,今後可不能隨便在武林人士面前抖露出來。他想了一下,便回房去睡,由於他放心而睡,不久便睡着了。

    外面,焦四娘拉了焦琴到廚房去後,焦四卻急問焦二:“二哥,那位孫公子人長得如何,是什麼打扮?”

    焦二一説,焦四什麼都明白了,“哦”了一聲:“原來是小主人。”

    焦二夫婦和焦浪全身一怔,焦二睜大眼睛問:“什麼小主人?”

    焦四壓低了嗓子説:“二哥二嫂,你們所説的孫公子,正是我老爺惟一親生的女兒解蕪小姐所生下的兒子;他不是我們的小主人,又是什麼人了?想不到我在這裏苦苦等候老爺近二十年,他終於打發他的親外孫來尋找我們了!”

    焦二一家真是驚喜極了!焦二帶自信的對焦二孃説:“你看,我這雙老眼沒有看錯人吧?我説孫公子必定與我們多年失蹤的老爺有關,想不到他還是我們老爺的親外孫,是我們的小主人。”

    焦二孃説:“好啦!別老鼠上天平,自己稱自己了,沒人説你看錯了人。”她轉問焦四:“四叔,現在解小姐和老爺在哪裏?”

    焦四神色一下默淡下來,焦二孃又追一句:“小主人沒説?”

    焦四心頭沉重的説:“小主人説了!”

    “哦!?他們現在哪裏?”

    “解蕪小姐早已不在人間多年了,而老爺的遭遇,更是不幸。”焦四一一將事情經過説出來,焦二夫婦聽得心情異常的悲憤和沉重,焦浪更是憤怒,他站起來,一雙拳頭捏着幾乎手指骨碎了,説:“四叔!我們怎麼還不趕去將老爺救出來?還坐在這裏幹什麼?”

    焦二喝了他一聲:“畜生!你闖的禍還不夠麼?還想去闖禍?給我坐下,別亂開口!”

    “嘿!”焦浪帶委屈的説。

    焦二孃説:“老頭子,你也真是,發那麼大的火幹什麼呵!有話不能好好跟浪兒説?”

    焦四也説:“二哥,浪兒並沒有錯,我聽了小主人的話後,也像浪兒一樣,急着要去給老爺報仇,立刻將老爺救出來,反而是小主人勸我們別魯莽行事。他説姓汪的不是一般武林中的魔頭巨霸,而是權頓朝野的一位極為神秘可怕的人物,武功深奧莫測,我們目前沒一個是他的對手。”

    焦浪問:“四叔,那我們不去救老爺子?”焦二又喝一聲:“畜生!你懂什麼?枉你隨我在江湖上行走多年,難道你沒聽説過令人毛骨驚然的‘幽冥殺手’麼?”

    焦浪全身震驚了:“幽冥殺手!?”

    焦二孃問:“你提這個可怕的魔頭,與我們的老爺有什麼關係了?”

    “我疑心小主人所説的汪八爺,就是這個可怕的冷血殺手。”

    “是他!?”焦二孃睜大了眼問。

    “不是他,江湖上又有誰能暗算我們的老爺子?”

    焦四範然的問:“幽冥殺手的武功極好?”

    焦二説:“四弟,你十多年來,一直蝸居在這小鎮子上,沒到外面走動,不知道外面的情況。幽冥殺手,不但武功極高,更是行蹤莫測,機智善變,行動敏捷,形同鬼魅一般,就是武林中的一流上乘高手,觀其影而不見其形,知其蹤而不知其所在。因而無人能識其真面目,哪怕他就是在你眼前出現,你也以為是一般的老者而已,怎麼也不會想到他是一個可怕的殺手。因為認識他的人,除了臣服他外,沒有一個人能活在人間,看來認識他的人,恐怕只有我們這個從死裏逃生的小主人了。這個老殺手,將殘忍、狠毒、陰險、權謀、狡黠、邪惡集於一身,權勢通天,實在令人聽了毛骨悚然,見面心驚膽戰,殺人含笑。以往不少武林中成名的人物,都死於這個神秘人之下,初時,大家都以為是水月宮人乾的,後來查明是泡乾的,是他有意嫁禍給水月宮人。”

    焦四問:“怎麼查明是他乾的呢?”

    “從死者身上的傷痕,水月宮人殺人多數用劍,而他殺人,用的卻是手指劍,死者的傷處是在頸下或眉心,一擊致命,只留下眉心的一個小孔或者頸下一條細小的血痕。水月宮宮主殺人也是這樣,但傷痕明顯得多了,一般武林人士看不出,但一流上乘高手一看就清楚了。”

    “哦!什麼人知道他是這麼殺人的?”

    “四弟,這個幽冥冷血殺手,原先是大漠上一個殺人狂魔和飛盜,有時整隊商人都死在他的手指劍下,連駝夫也不能倖免,將金銀貨物掠劫一空。後來不知怎樣,他成了東廠的第一個紅人,可怕的殺手。他這種殺人方式,是少林寺的一位高僧看出來的,同時也為水月宮人洗白了名聲。傳説,這老魔的武功不在水月宮宮主之下。”

    焦四聽了,愕然得羋晌不能出聲,因為水月宮宮主的武功,他是知道的,經常聽人説過,那真是匪夷所恩的武功,高得叫人難以去想像。

    焦二又繼續説:“看來老爺吩咐小主人的話是對的,只有小主人學會並練好了老爺秘芨上的武功,才有可能應付這老魔,現在我們不但不能輕舉妄動,更不能將小主人的事泄露了出去。”

    大家一聽,才知道這事的嚴重和可怕,同時間,焦四娘和焦琴也在廚房裏一邊弄飯一邊談心,焦四娘少不了將公孫不滅的身世和他人那人間地獄的經歷説了出來,她從焦琴的説話口氣中,聽出了這個丫頭對公孫不滅是異常的欽佩和神往,幾乎一顆勞心都掂掛着公孫不滅。焦四娘不禁暗暗替她擔心和惋惜,她不忍直接給焦琴澆冷水,只有婉轉的説出了公孫不滅另一段的經歷來,示意焦琴知難而退。焦四娘似乎漫不經心的説:“琴丫頭,你知不知我們的小主人,在江浙的路途中,碰上了當今武林一位最神秘的人物?”

    焦琴好奇的問:“四嬸,他碰上誰了?”

    “水月宮的小公主。”

    焦琴驚訝得睜大眼睛:“水月宮的小公主?”

    “是呀!”焦四娘子是將公孫不滅怎麼遇上了小公主,以及小主人怎麼大鬧青雲鎮,火燒三溪口馬家莊,智殺馬家父子和怎麼在桐廬縣分手的情景,一一説了出來,焦琴聽得驚奇、神往異常。

    焦四娘又説:“琴丫頭,先不説小公主的武功如何,單是她跟前的丫頭芸芸姑娘,其武功之高,恐怕當今武林中一流的高手也比不上。從她們之中的情景看,似乎小公主對我們小主人極有好感,小主人對小公主似乎也一往情深。要是我們小主人練好了老爺的武功,能與小公主相處在一起,試問當今武林,又有誰人能敵?”

    焦琴怔住不能出聲了。焦四娘問:“琴丫頭,飯煮好了沒有?”

    焦琴似乎才回過神來:“四嬸,煮好了!”

    “好!先將酒菜端出去,讓他們先飲酒吃菜。”

    “好的!”

    焦琴將酒菜端出來時,焦二他們的談話也告一段落。焦二問焦四:“我們要不要請小主人一塊來飲杯酒?”

    焦四娘説:“二伯,小主人恐怕早已睡着了,我看不要去驚動他了,何況他的腿還有刀傷。”

    焦二愕異:“小主人腿上有刀傷?是誰傷害了他的?”

    “二伯,沒人能傷害了他的,是小主人用刀割傷了自己。”

    眾人愕然:“他怎麼會這樣?”

    焦四隻好將公孫不滅取老爺信物一事説了出來,焦琴説:“小主人太過小心了,他不能將信物帶在身上麼,要受那刀傷之苦?”

    焦四娘説:“琴丫頭,在那座魔穴裏,小主人只有這樣,才不會讓人注意和知道,同時信物也不易在路上失落。”

    焦二又環視了一下,問:“峯兒呢?他也睡了麼?”

    焦琴説:“四嬸,將峯弟叫來飲杯酒吧,我很久沒有看見過他了。”

    焦峯,是焦四夫婦親生的兒子,以前由寧焦二夫婦為了尋找在江湖上失蹤的解無忌,帶着焦浪、焦琴兩兄妹在路上不方便,便交給了焦四夫婦,所以焦浪、焦琴和焦峯從小就在一起玩,共吃共住,互相間感情很好,尤其焦琴與焦峯,更勝似同母的親姐弟一樣,對他極其愛護、關壞備至,在情感上,勝過自己的親弟弟,直到焦二夫婦遍尋主人不遇,才轉回來,以後在長江上駕船為生,他們姐弟、兄弟三人才分。所以焦琴一説,焦浪也跟着説:“我也想看看峯弟了,不知他長得怎樣,要不,我去叫醒他。”

    焦四娘説:“你別去叫了,他不在店裏。”

    “他去了哪裏?”

    “他在山裏看守着司元洞府。”

    焦琴問:“他一個人不怕麼?”

    “他已滿十七歲了,長得簡直像一個大人似的,膽大異常,什麼也不怕,他連老虎、豹子、巨解也敢捕殺,我們店裏經常有野味賣,就是他一個人在山上捕殺回來的。他一來在山中捕獵;二來看守老爺留下來的那本秘芨;三來也可以帶一些遊客參觀洞裏的一些奇景異石,得到一些賞錢。所以山上的人,都叫他為司元童子,或者是洞府童子。峯兒還得佛光寺一位高僧喜愛,傳給了他一套近身搏鬥的龍拳虎腿法,一般會武功的人,十個八個近不了他的身。”

    焦二説:“哦!原來峯兒還有這一段奇遇,那真是太好了。”

    焦琴説:“這麼説,明天我要上山看看峯弟了,試試他那一套龍拳虎腿管不管用。”

    焦四娘笑着:“他那一套龍拳虎腿,高僧曾叮囑過,只能對付強徒山賊,不準對付婦女。好了,快坐下來飲酒吧,要不,萊涼了,就不好吃了。”

    焦氏兄弟兩家,在飲酒吃飯中,除了傾談別後的江湖事,自然而然又談到小主人的事來,談到了公孫不滅練功的事,便商議如何保護公孫不滅的安全等等。最後,焦二一家也留下來,暗中護着公孫不滅。焦家飯店,照常開店做生意,以免引起別人的懷疑和議論,只不過焦二孃卻成了店面的店小二之一,協助焦四娘,打理一切,注意來客中有沒有可疑的人物,他們是公孫不滅練功時的第一道防衞線;焦二兄弟是第二道防線;焦浪、焦琴和焦峯,都成了公孫不滅的近身衞士。

    第二天,公孫不滅醒過來,焦琴便端了一盆熱水進來,請公孫不滅梳洗。公孫不滅一看是焦琴,愕然問:“是你!?”

    焦琴笑着:“少爺,你沒想到是我吧?今後的日常生活,就由我打點啦!”

    “你們不回去麼?”

    “不回啦!我們全家人都留下跟隨你了!”

    “什麼!?”公孫不滅怔住了,“留下來跟隨我?”

    “是呀!”

    “你們今後不在長江駕船為生了?”

    “我們在長江上駕船,主要是打聽老爺的下落,現在知道老爺的下落了,小主人又前來,我們還駕船幹嗎?”

    “這,這怎麼行呢?”

    “少爺,有什麼不行了?”

    “我什麼也沒有,你們跟我不是要喝西北風嗎?”

    焦琴笑起來:“哎!我還以為少爺説什麼不行的,原來為這個擔心。少爺,你放心好了!你還怕我一家找不到吃的,單是四叔這間店子,已夠我們吃不完了。另外,四叔還在寨子的四周,置了一些農田和山地哩!不會餓着了我們,更不會餓着了少爺,你今後只管一心一意學好老爺的武功,其他的事,什麼也別管,全由我們包了!少爺,你洗臉漱口呀!要不要我擰手巾給你?”

    “不不!我自己來,你放下好了。”

    “少爺,你洗好臉,梳好頭後便出來,我爹孃都在外面等侯着你的。”

    公孫不滅問:“他們等候我幹什麼?”

    “你現在是我們的小主人了,他們自然要拜見你這個小主人的。”

    公孫不滅連忙説:“不不!我不是你們的小主人,我……”

    焦琴追問:“什麼,你不是我們的小主人?”

    “是呀!”

    “那麼你不是我們解老爺的親外孫了?你是冒充來的?是個江湖大騙子?”

    公孫不滅愕然:“我怎麼不是我外公的外孫了?我是江湖騙子嗎?”

    “你到底是不是我們解老爺的外孫?”

    “是呵!”

    “那你怎麼不是我們的小主人了?”

    “這……”

    焦琴忍不住笑了:“好啦!我的小主人,你洗臉漱口吧!我們都在廳上等候你。”焦琴説完,笑着轉了出去。

    公孫不滅梳洗完畢,只好硬着頭皮走出去,果然焦二一家人和焦四夫婦都在廳上,一見他出來,一齊跪下叩頭請安,弄得公孫不滅手忙腳亂的,連忙將他們一個個扶起來,説:“大家別這樣,不然,我不敢在這裏住下去了!”公孫不滅説完,又對焦四夫婦説,“四叔、四嬸,我不是説過,你們千萬特別我當什麼小主人看,將我當成你們的子侄看更好麼?”

    焦二説:“少爺!你心地仁厚,不將我們當下人來看,但我們仍然將你當成了我們小主人,這個名分是不可廢的。”

    焦二孃説:“少爺,你是不是仍怪我們在船上冒犯了你,而不認我們了?”“二伯母言重了!我絕沒有這樣的心,我只是……”

    焦琴説:“少爺,你別再説了,除非你真的不是我們解老爺的親外孫,不然,你始終都是我們的小主人。”

    焦四娘説:“少爺,自從我們不見了老爺之後,像失去了爹孃似的,彷徨無主,難得上天可憐我們,使我們苦守、苦尋十多年後又有了依靠和希望,使者爺將少爺打發來尋找我們。少爺,現在我們都盼望你了,盼望少爺練好老爺的武功,早一點將老爺救出來。”

    “大家放心,我公孫不滅可對天發誓,不將我外祖父救出來,不為外祖父雪恥報仇,將枉生於天地間,不得好死。”

    眾人慌忙説:“少爺,你有一顆救老爺的心就行了,何必發如此重誓?”

    “不!這也是我的決心,我希望大家能幫助我實現這一決心。”

    焦二説:“少爺,救老爺的事,更是我們的職責,今後我們一切行動,都聽從少爺的調派,就是刀山火海,我們也敢闖,絕不會説一個‘不’字。”“這樣,我先從心裏感激大家了!”

    焦四娘説:“少爺,你哪來的這麼多客氣?我們都是你的手下人,用不了這麼客氣的。”

    “四嬸,我是心裏話,不是客氣,我不知我外祖父怎麼看待你們,但我感到,外祖父既然叫我來找你們,他老人家的心目中,已不將你們當什麼下人看待了,而是將你們當成了最可信賴的朋友看待!而我,更是將你們當成長輩股看,將浪哥、琴姐、峯弟,看成是我的兄弟和姐妹一樣,我希望你們也這樣的看我,更希望我們今後有難同當;有福共享,生死與共,永遠相隨。”

    焦二首先説:“好,少爺,我們今後就有難同當,有福共享,生死與共,永遠相隨。”

    公孫不滅説:“二伯,我還希望我們的事,別向外説出去,尤其是我的事。”焦琴説:“少爺,你放心,我爹和我四叔昨夜裏就商量好了,有關少爺的事,哪怕砍下了腦袋,也不會説出去。就是有人問起,我們説少爺是我們遠房的一個侄兒,來這裏苦讀詩書,準備上京應考。

    公孫不滅大喜,向眾人一揖:“這樣就太好了!”他轉問焦四,“四叔,我幾時去司元洞府?”

    焦四説:“少爺,你有腿傷,休養幾天才上山吧!”

    “不不!這一點點的刀傷,昨夜裏就好了,半點也不妨礙我的行動,我想今天就上山好不好?”焦琴問:“少爺,你的腿傷真的好了?”

    “你們才放心?好!我試下給你們看。”

    公孫不滅打量了廳外的一棵樹,暗運真氣,身形一閃,似一隻疾燕般的,掠出廳外,輕縱上樹,然後又像一片殘葉的飄落下來,神態優閒,行動輕靈敏捷,半點也不像是身上有傷的樣子,解元忌在江湖上人稱草上飛,輕功自然在武林獨具一格,他在地獄中將這一輕功秘訣要點悉數的傳給了公孫不滅,加上公孫不滅又具有一身深厚的真氣,施展起來,真是輕而無聲。焦氏兄弟一看,這更是老爺獨步武林的輕功了!真是驚喜非常。焦浪、焦琴兩兄妹看了,又是目瞪口呆,想不到少爺竟然有如此上乘的輕功,沒有深厚的內力,就是會這門輕功,也沒有這麼的俊。

    公孫不滅説:“你們看,我這點傷不是好了嗎?”

    焦四説:“少爺,吃過早飯,我們就上山好了!”

    飯後,由焦四和焦琴護着公孫不滅上山。他們打扮得像上山遊覽的遊客一般,由飯店側門出冷巷。側門,實際上就是飯店內庭的大門,與飯店鋪面不同街也不同方向。冷巷出去不遠,就是野人寨的寨門外了。由這裏循山路而上不遠,便可以走到天往山的第一大寺——三祖寺。

    天柱山,是大別山中的一座名山,古稱皖山。,相傳漢武帝南巡時,曾親臨天技山,封為“南嶽”;到了隋唐以後,才改封湖廣境內的衡山為“南嶽”,這裏仍稱為天柱山。原因是天柱山的主峯天往每,在羣峯中拔地而起,直衝雲霄,奇峭無比,整座山峯通體裸露無土,石骨磷駒奇險,宛如擎天一技,矗立在天地之間。在那山峯絕壁之上,有前人刻下的橫書“孤立擎霄”、“中天二柱”等筆飛墨舞的大字,更有“頂天立地”四個大字直書其下,令人歎為觀止,所以稱為天柱山。唐朝詩人自居易,在遊覽天技山時,看見其峯,曾寫下了“天往一峯擎日月,洞門千仞鎖雲霄”這樣的詩句。

    天柱山在神州大地眾多名山大川之中之所以有名,主要是它的自然奇美,山勢崔嵬,羣峯兀立,危崖羅列,飛瀑高懸,谷深幽麗,因而吸引了不少的歷代的文人騷士前來遊覽,留下了不少的胺炙人口的詩章。其次是它南臨長江,交通方便,易予登臨,從而在名山大川中佔一席之地。公孫不滅和焦四、焦琴既然打扮成進山的遊客,就像遊客似的四處觀賞天柱山的奇峯異景了,不應行程匆匆,所以他們隨一些遊人參觀了三祖寺和寺內的覺寂塔,接着轉去寺西一條奇巖怪石的山谷中游覽。這是天柱山一處有名的風景勝地,人稱“山谷流泉”,谷兩旁陡巖直立,谷中流水漏漏,松竹蔽天遮日,景色異常優美清雅。北宋詩人黃庭堅迷戀這山谷的幽靜秀景,在谷中盤桓讀書,自稱為“山谷道人”。在這裏,他曾寫下這四句流傳在人間的詩句:“山冷冷而北去,山靡靡以傍圍。欲窮源而不得,竟悵望以空歸。”公孫不滅一進山谷流泉,就為眼前的景色迷住了。自然而然的便想起子黃庭堅的這一首詩,要不是為了早日將外祖父從地獄中救出來,他也會像黃庭堅在這盤桓讀書,彈琴吟詩,以舒心志,現在他已是沒心思想到這些文人之中的雅興了,一心想的是怎麼練好外祖父秘芨上的武功,早日踏實魔穴,將外祖父救出來。

    他略略打量了一下山谷,就跟隨焦四、焦琴取道經界牌石,過果子巖,直奔天池峯。

    天池峯是天柱山四十二峯中的奇峯之一。天柱山除了四十二峯奇景外,還有麒麟、熔藥等十六巖,霹靂、鸚鵡等,五十三怪石,試心,千丈等十七崖和司元、寶公等二十五洞,可以説處處美景,處處迷人。

    天池峯頂的渡仙橋,更是天柱山中的絕景之一,在高高的山頂上,巨崖凌空中開,中架兩石為橋,石寬不過一丈,可下臨深不可測的幽谷,沒有膽量或意志不堅的人,不敢跨越此橋。所以當地民間傳説,能過此橋,便是神仙,因而稱渡仙橋,又稱為試心橋。橋畔有泉,久旱不涸,人稱天池。天池峯之名,便是由此泉面得名。

    渡仙橋的南面,便是草上飛解無忌藏武功秘發的司元洞府了。公孫不滅來到這裏,真是觸目盡是奇峯異景,美不勝收,因為這一帶山道險峻,一般遊人少到,這時已是下午時分,已沒有什麼遊人了。

    當公孫不滅和焦四、焦琴快要接近司元洞府前時,驀然一條人影從一塊奇石上躍了下來,人落歡聲起:“爹!姐姐!怎麼是你們來了?浪哥呢?他沒來?”

    公孫不滅一看,一身獵裝打扮的一個青年,眼角眉梢,盡含機靈俊氣,一雙眼睛,大而明亮,嘴角含笑,顯然這是一位討人喜愛的青年。聽他一説,便知道他是四叔的兒子焦峯了,想不到焦四叔竟有這麼一個機靈俊氣的孩子,模樣像焦四嬸一樣。

    焦琴説:“你怎麼突然從那塊岩石上跳下來?想嚇我們嗎?”

    焦峯笑説:“我遠遠聽到人聲,心想:怎麼這時還有人跑來這裏玩的?所以躍到岩石上看看,我怎麼也想不到是姐姐和爹來了!姐姐,你幾時回野人寨的?”焦蜂一邊説,一邊暗暗打量公孫不滅,暗想:這麼一個公子哥兒,是哪裏跑來的?怎麼爹和姐姐跟他在一起了?焦琴問:“峯弟,上面巖洞裏有沒有人的?”

    “沒有,遊人都早己走了。”

    焦四聽説沒人,又四下巡視一眼,也感到四周無人,便説:“峯兒,這是我們的小主人,公孫少爺,你快來拜見。”

    焦峯一時擺然:“什麼?小主人?”心想:我們幾時跑出來這麼一個小主人了?焦琴説:“峯弟,你快拜見呀!他真的是我們的小主人。”

    公孫不滅説:“不用了!峯兄弟,我叫公孫不滅,你叫我公孫大哥好了!”

    焦峯見爹和姐姐都這麼説,雖然困惑,也不能不拜了,便就地拜見:“峯兒叩見小主人。”

    公孫不滅趕快扶他起來:“峯弟,什麼小主人不小主人的,你今後叫公孫大哥好了。”

    焦琴説:“少爺,這怎麼行的。峯弟,你以後叫小主人為少爺好了!”

    “是!姐姐。”焦峯龐道。

    焦四説:“峯兒,少爺是我們老爺的嫡親外孫,也是老爺在世上惟一的親骨肉。少爺現在奉老爺之命,前來尋找我們,峯兒,我們可以將老爺的武功秘籠,交給少爺了,你今後也不用在這裏看守了。”

    “爹,少爺有沒有老爺的信物呢?”

    “有!”焦四對公孫不滅説,“少爺,你將那顆銅釦交給峯兒看看,不然他不放心。”

    公孫不滅奇異了,難得焦峯連自己父親的話也不相信?一定要看看信物才放心?他想不到焦峯年紀不大,辦事竟這樣的認真。於是他將銅釦從懷中取出來,交到了焦峯的手裏,説:“峯兄弟,這就是我外祖父的信物了!你看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公孫不滅外祖父的信物?欲知後事如何,且看下一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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