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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隊伍在黑暗裏前進,青苔上的腳印時有時無,他們很難判斷自己走出了多遠,從偶爾一見的樹葉空隙裏,他們可以看見圓月已經高升,星漢燦爛。

    各種奇異的景象開始在他們周圍出現,在這裏陰冷的地方,各種樹木和花草瘋狂的盛開着,從未見過的高樹上垂下巨大的紅色的花,花如同喘息般緩慢的一開一合,花蕊中流淌出的汁液落在地上,似乎又強烈的酸性,立刻把青苔燒黑了一點,而渾身豔紅色的鳥兒倒飛在樹間,時而懸停在那裏以紅色的眼睛冷冷的注視着這些外來的人,足有半人長的蜈蚣卻若無其事的在馬蹄邊繞過,尾巴上手指上的毒鈎搖擺,而各種各樣的蛇則在樹枝和葉子後一閃而逝,有的手腕般粗,有的像是一根筷子。一匹馬已經倒閉在半路,當他們路過一顆樹下的時候,仰頭看見無數青色的蛇纏在樹枝上,一條挨着一條,怕是有數千條,整顆樹便是這些青色細蛇的家。人們打起雨傘小心翼翼的經過,可還是有一條蛇從半空裏羅了下來,它落在一匹馬的背上,彈起來在馬背上咬了一口,而後極快的滑走。那匹馬又走了幾步,便痙攣着倒下。

    五個人沒有停下,把那匹馬背上的東西分裝到其他騾馬身上繼續前進。

    每個人都很累了,只希望儘快找到紫血峒,無論那裏有什麼。

    商博良停下腳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終於……”通路的盡頭插着一支孤零零的火把,再往前是陰虎山高大的山壁,山壁上的洞穴裏面漆黑,讓人覺得那山是活的,那洞穴是他張大了要噬人的嘴。

    馬幫最後的三個人、商博良、女人都站在那火把前,有人留下了這支火把,告訴他們這裏便是路的盡頭了。這裏也是界限,過去了,便是紫血峒的領地。

    “山洞。”彭黎低聲説。

    “她説紫血峒裏走路有回聲的時候,我已經猜到紫血峒是在山洞裏,我們這些天的路線沒有離開陰虎山,一直沿着這條山脈前行。”商博良看了一眼身邊的女人。

    “怎麼辦?”蘇青問。

    “主人已經知道我們來了,留下火把是引我們進去,”商博良説,“真有意思,從鬼神頭到紫血峒,從蠱母到蛇母,似乎每一個巫民主人都知道我們行蹤。在他們看來我們不過是走在他們為我們設的籠子裏吧?怎麼辦?”“既然已經是走在籠子裏,為什麼不進去看看?”彭黎舔了舔嘴唇。

    “是。”商博良微笑,上前拔起了那根火把。

    他們接近洞口,第一眼看見的是濃密的爬藤從洞裏往外生長,和他們以前所見的洞窟都不同,這個洞窟深處彷彿是植物生命的源泉似的,灌木、花草、大蕨,乃至於幾顆虯結的老樹,彷彿瘋了似的往外噴湧着生長,伸出洞口的枝葉像是一個巨大的花束插在漆黑的山壁上。無數蛇骨藤的枝蔓沿着山壁往四面八方爬去,它們的鬚根摳進巖壁的紋理中,往上方和左右各爬出幾百尺的距離。它們的毒刺和巴掌大的葉片之間藏着小小的紅色花苞,豔麗如血珠。

    這是一片森然的碧牆,連山壁在黑中泛着黛青,像是浸透了幾千年的綠。

    “這該死的玩意兒也開花?”蘇青低聲説。

    “跟傳説的一樣,紫血峒是個很陰的地方,終年不見陽光,所以生的都是背陰的花草。可是就算是背陰的花草,也不能一點光不見,所以它們一股腦的從洞裏往外瘋長,來採一點光。”彭黎説,“騾馬留下,老磨開路,我殿後,所有人一起下去。”“從這裏開出路來不容易。”老磨猶豫。

    “就是外面這一點,離開了洞口,估計就沒有那麼密了。”商博良説。

    老磨點點頭,抽出後腰的砍山刀,對着洞窟口一根手臂粗的爬藤砍下。他兩刀斬斷了爬藤,往裏面行了一步,人立刻隱沒在無數的葉片裏。

    “跟上。”彭黎説。

    商博良點了點頭,按刀緊跟在後面,拍了拍老磨的肩膀。

    一行人走在無數的綠葉裏,商博良前面搭着老磨肩膀,後面拉着女人的手,女人拉着蘇青,蘇青拉着彭黎,彭黎的手裏牽着繩子,繩子另一頭拴在外面的一塊大石上。老磨的砍山刀起落,硬是從葉子和枝蔓中鑿出通路來,後面的人看不見洞窟的壁,只有無窮無盡的葉子從他們的臉上和頭頂拂過。

    老磨的背心已經濕透,每個人都感覺到自己所握着的手裏滲出細細的冷汗。

    “我們進了多深?”商博良問。

    “大概兩百多丈,”彭黎看了一眼手裏的繩子,繩子上有尺寸,“繩子快要放完了。”“我們一直斜着往下,這洞越來越深。”商博良説。

    最前面的老磨忽然驚叫了一聲,砍山刀似乎脱手了,往很深的地方落下去,一路叮叮噹噹的作響。商博良反應極快,一把抓住他的腰帶把他抓了回來。老磨一臉的冷汗,氣喘吁吁。

    “怎麼了?”彭黎在後面問,他所見的周圍都是瘋長的樹木,看不到前面。

    商博良往前探了探,“前面開闊起來了,可有個岔路洞口,一直往下。”五個人都從樹牆裏鑽了出來,彭黎手中有一支燃着的火把,便把其餘幾人手裏的火把都點燃了。五支火把照亮,前面赫然是個極大的空間,灌木爬藤到這裏已經稀疏起來,洞口的幾株老樹到這裏只剩下綿延的根系。它們的根虯結如龍,粗得像是成年漢子得大腿,貼着石壁延伸,最後長在了一起,根系爬到一處斜着向下得洞口,就直鑽下去。

    老磨得刀就是落進了這個洞口裏,他最先穿出樹牆,手裏沒有火把,眼前一摸黑,差點一腳滑下去。

    “媽的,好深的洞,差點害死我。”老磨罵。

    他一説話,周圍便有無窮無盡的迴音,很久才靜了下來。商博良舉起火把看向周圍,可是火把能照亮的空間有限,他看不到周圍和頂壁。

    “接下來怎麼走?”蘇青問。

    “從這裏下去。”商博良指了指洞口,“所有東西的根都往裏面爬,只能説明一件事,那裏面是水源。如果有人住在這個洞裏,肯定要住在靠近水源的地方。”“有道理。”彭黎點頭。

    蘇青猶豫的靠近洞口,他火把照亮的地方,只是老樹的盤根以及蛇骨藤細細的根鬚,洞口往下似乎很深。蘇青試着摸了塊碎石,他往下踩了一步,要把碎石扔進去聽聽回聲。

    他腳下忽然一滑,落進了洞裏,他急忙翻身去抓那些老根,卻只抓到一些蛇骨藤的細根。這些細根立刻被扯斷,不過延緩了一下他的下落,他努力蹬踏岩石,還是向着漆黑一片的洞口裏急速滑落。

    “媽的!”彭黎急了起來。

    商博良矮身摸了摸蘇青剛才踏足的岩石,微微吃驚。他伸出手給其他人砍,手上冷冷粘粘的,不知是什麼液體,透着一股陰冷的臭味,踩上去難免會滑倒。

    “我看蘇青剛才踩不住岩石,下面可能都是這樣黏滑的。”商博良説,“總得下去看看蘇青怎麼樣了,我下去,大家在這裏等我。”“不,”彭黎攔住他,“到了這裏,一同進退,大家一去下去。”商博良看了一眼女人:“你可以麼?”女人哆嗦了一下:“我不要一個人留在這裏。”彭黎砍下一截繩尾,讓每個人都拴在腰間,把所有人串在一起,商博良打頭,他在最後。四個人摸索着老根往下爬去,和商博良的猜測一樣,這個洞的壁上無處不是冷濕黏滑的液體,腳下很難着力。不是那些老根,他們根本無法攀援。

    “下面有火光!”商博良説,“蘇青大概沒事。”這個消息讓人們多了一點信心,再往下滑了一點,每個人都看見了火光。洞穴在這裏彎曲,有了一塊平坦的地面,蘇青氣喘吁吁的坐在火把旁,看着從上面落下來的同伴。

    “蘇青你沒事便好。”商博良在褲子上擦了擦手上的黏液,上去拍了拍蘇青的肩膀。

    “多虧下面這些藤。”蘇青拍了拍身下,“否則不死也得斷腿。”他身下是些已經枯萎的老藤,粗壯的藤枝勾結起來,略有彈性,在他落地的時候久了救了他的雙腿。

    “路對不對?”彭黎觀察着周圍問。

    蘇青指了指那支燃着的火把:“那不是我的火把,我的火把滑下來的時候滅了。”所有人這才注意到那支火把荷他們在山壁前看見的火把是一樣的。

    “路是對的,至少有人想要我們這麼走。”商博良上去拔起了第二根火把。

    “還能走麼?”彭黎按着蘇青的肩膀。

    蘇青用力點了點頭,牙一咬站了起來。

    洞穴深處忽然傳來了風聲。風迅速的接近他們。女人驚慌的退後,男人們液臉上失色。那風來得太快了,換作在平地上完全不可想象,他們所在的這條洞穴直徑不到一人長,風在這裏的迅速流動帶起尖利的嘯聲,洞穴裏的空氣一瞬間都被抽空了似的。火把一瞬間全部熄滅,眾人呼吸艱難,勉強的撐着洞壁堅持。空氣源源不斷的從洞穴上方而來,又被抽向洞穴的深處,在平地上,即便海嘯來時的暴風也不過如此。

    轉瞬,風又變了方向,從洞穴深處而來,這次要緩和許多,只是帶着微微的臭氣,令人聞了煩躁不安。

    “見鬼,可能是瘴氣。”蘇青捂住了鼻子。

    “我們得避開一下。”彭黎再次擦着了火鐮點亮了火把。

    “往前走,”商博良説,“前面應該有路。”“瘴氣可不就是從前面來的?”老磨臉色難看。

    “就是因為所有東西都從前面來,才更有趣,水、火把、風、瘴氣,裏面到底有什麼呢?”商博良看着彭黎。

    彭黎點點頭:“老祁説的,進山不見虎,總要摸個虎崽子走。怕什麼?哪裏是死路,哪裏是活路,撞出來!”五個人摸着巖壁往洞穴深處行進,所幸那樣詭異的風再沒有襲來。他們再魚腸般的洞穴裏轉折上下,唯一能安心的是老樹和蛇骨藤的根一直跟着他們前進,平鋪再腳下彷彿一條天然的路。

    前面再次有火光閃動,五個人都加快了步伐。他們逼近的時候,看見巖壁下方一個幽深的口子,裏面是漆黑冰冷的地下潭水,潭水邊插着一支孤零零的火把,和前兩次的一樣。老樹和蛇骨藤的根像是找到了家鄉似的,一股腦的全部探進那口深潭裏,粗細不勻的根鬚飄浮在水中,倒像是海里動物的觸手似的,輕輕搖擺。

    “是叫我們……潛下去?”蘇青的臉色難看起來。

    漆黑的潭水顏色忽然變了,變為令人心醉的翠綠色,那是一羣發着碧光的魚悠然的在水下游過。商博良捧了一捧潭水,潭水到了手心裏又是清澈透明的,沒有一點顏色。

    商博良遲疑了一下,含了一口,點了點頭:“沒有什麼異味,是乾淨的水。”他轉向女人:“如果你來過,你應該走過這條路,你一直沒説話,為什麼?”女人搖頭:“我來的時候,雙手抱着膝蓋被捆起來的,最後一段路是一個男人扛着我,所以我自己沒有走路。但是我們確實走了一段水路,我聽見了水的聲音。”“水路和鳧水可不一樣。”蘇青説。

    “一樣的,她進出是在二十天潛,那時候還沒有下那麼久的雨,這裏那時候該是一條地下河,河水不滿,可以涉水而過。現在連着下了那麼多天的雨,地下河漲了起來,就變成了深潭。”商博良説。

    五個人默默的對視,商博良把手伸進水裏,水寒得刺骨。

    “好了,就這樣,誰先下?”彭黎做了決定。

    男人們都不善於鳧水,互相看着彼此。沉默了一刻,商博良站了起來。

    “我下去。”女人先説,“我游泳還是好的。”商博良看了女人一眼,點了點頭:“也好,我們前面需要一個領頭的,善游泳得,跟着那些魚兒遊,找到換氣的地方便停下,帶大家換氣,後面的人一個接着一個拉着繩子,就不會丟了。這裏面不知道有沒有支流,游到支流裏,就是死路一條。”女人點了點頭:“我會小心,我閉氣鳧水能游上幾百尺。”“我知道。”商博良淡淡的説。

    女人愣了一下,臉色微微變了變。

    五個人依次連好了繩子,每兩人之間的繩子足有二十尺長,太短的繩子會在有人下沉的時候把周圍的人都拖累死。

    彭黎把一柄刀遞給女人:“商兄弟跟在你後面,如果他沉下去你就割斷繩子,我們五個人,終要遊一個人見到蛇母!”商博良輕輕的笑笑:“這不是我們最初決定要來這裏的原因吧?可是現在不知道怎麼的,我也覺得我要見到蛇母,對得起那麼長路的辛苦,心裏希望沉下去的不是我。”“上了戰場的人只知道往前衝,當你看見兄弟們都倒下去,你什麼都不會想。可也許往後縮的人反而能活得長,”彭黎低聲説,“可往前衝的時候,誰想為什麼要衝?只是有個事得去做罷了。”“説得好。”商博良點點頭。

    女人雙手的袖子打上結,把紗裙的兩擺提起來,在大腿兩邊也打上結子。她在身上澆水摩擦着準備,男人們默默的看着她濕透的紗衣裏身軀曼妙,靜靜的沒有人出聲。

    “商公子,謝謝你的衣服。”女人把褪下來的長衣還給商博良。

    商博良點點頭,把長衣紮在腰間:“我跟在你後面。”“我要是沉下去,商公子也會割斷繩子的吧?”女人輕聲説。

    她返身,輕躍入水,翩如游魚。

    商博良沉默了片刻,跟着入水。男人們跟隨在他身後。

    水中事漆黑的一片寒冷,無數冰針刺在全身的每個毛孔裏,耳邊只有永無斷絕的水聲,眼前極遠的地方,閃着熒光的魚羣娓娓遊動。多數地方水一直漫到洞頂,每游出幾十尺,女人便會找到可以換氣的地方,幾個人一起浮出水面短暫的呼吸,很快就要繼續沉下去追逐魚羣。

    流水和寒冷迅速的抽乾着人身體裏殘餘的温度和力量,魚羣的熒光越來越遠,到了最後,能夠停下來呼吸的時間越來越短。往往只是吸一口氣,就要再次沉入水中去追趕。

    女人遊得塊,五個人之間得距離越拉越遠,到了最後,除了能夠摸到腰間的繩子,再也沒有什麼證據證明這裏還有別的人存在。

    沒有誰能幫誰,在這裏便只有自己一個人。

    商博良已經記不得換了多少次氣。他的意識有些模糊,只感覺到肺裏的空氣越來越混濁了,一股氣使勁要從嘴巴、鼻子和耳朵往外竄,巨大的壓力壓得人胸口劇痛。他覺得所有的血都湧上了頭部,太陽穴邊的血管不停的跳。

    他使勁去抓前面的繩子,想要女人趕快找個可以換氣的地方停下來。

    他抓到了繩子,可是不敢扯。他忽然想也許他扯了女人會誤以為他堅持不下去了,那麼女人是不是會割斷繩子?於是他就要在這裏慢慢的沉到不知多深的地方……商博良忽的微微的笑了,他忽然發現原來到最後的時候自己也是怕死的。

    他笑的時候那股氣終於從嘴裏噴了出去,伴隨着冰冷的潭水嗆入他的氣管。窒息的瞬間,人卻有一種被釋放的快意,胸口不再疼痛,冰涼的感覺一直延伸到肺裏。

    他往下沉了下去。他仰起頭看着上方的水,只有漆黑的一片。

    漆黑裏傳來淡淡的香味……是草原上新下了雨……還是少女們在鐵鍋裏煮沸了馬奶……或者頰邊胭脂的香味……她的頰邊曾有胭脂麼?商博良記不清了。可他還記得她的笑容,像是花盛開在白色的光裏,一瞬間,便即凋謝。商博良聽説過寧州有種花,只在月光下盛開短短的一刻,你採到它,它便永遠維持着盛開的樣子,小夥子們穿越險山惡水去採它,因為採得了,便見得你守候的心。送給小夥子們喜歡的姑娘,姑娘們都會歡喜。

    可是經過許多年,那朵花還維持着最初最美的樣子,小夥子已經遠走他鄉,姑娘的灰已經埋在泥土下。

    “我就要死了啊。”他想。

    可是他不想動,太疲倦了,無休止的下沉。

    温柔的暖意撲面而來,環抱了他,隔絕了水的冰冷,帶着他迅速的上浮。兩個人猛地衝出水面,商博良再次呼吸到了空氣,吐出了幾口水,喘息着清醒過來。女人抹開了粘在臉上的頭髮,喘息着看着他。老磨他們還沒有跟上來,這個石隙裏只有他們兩人。

    “撐不住了拉繩子,你們男人,總是不相信女人的。”女人説。

    商博良看着她的臉,笑了笑,不説話。

    “在這些男人裏,你對我最好,算我還商公子的吧。”女人又説。

    “不要冒險。”商博良低聲説。

    “什麼?”“不要試圖從彭黎那裏搶藥,你們做不到的,我知道你們要做什麼。”商博良看着她的眼睛,“不要冒險。”女人大口的呼吸着,温暖的氣息直噴到商博良的臉上。兩人冷冷的對視,誰也不再説話。

    “可我雖然是個窯子裏的女人,我也想活下去。”女人低聲説。“而這和商公子有什麼關係麼?商公子説過,不能救我啊……”商博良默然。

    周圍水花濺起,老磨和蘇青也鑽了出來,跟着彭黎也露出水面。

    “剛才怎麼了?感覺繩子往下墜。”蘇青喘息着問。

    “差點沉下去,多謝蘇兄弟沒有割繩子。”商博良虛弱的笑笑。

    “就算要割繩子,”蘇青冷冷的,“也會試着先救你一救。”商博良一愣。

    “走了這一路啊。”蘇青淡淡的説。

    “這樣游下去,簡直沒頭了。”彭黎也不善游泳,雙眼在水裏熬得通紅。

    “前面有亮光從上面透下來。”女人説。

    “你沒有看錯?”彭黎驚喜。

    女人搖了搖頭:“前方大概五十尺,也許更短點,一定是光,而且是火光。”“都還有最後一口氣麼?”彭黎大喝。

    所有人都點了點頭。

    彭黎拉開衣領,露出那裏的銀色蠍子:“大家都看到了,我沒有用這解藥。我要有心負大家,我已經吞下去了。”“讓我見到蛇母,”彭黎扣上領口,“便讓我死在這裏,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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