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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風承旭因落海昏迷而住院的消息傳到席家時,正是他從加護病房轉送到普通病房的時候。

    一接到電話,席安自然是緊張得立刻奔赴醫院;席寧的擔憂絕不在席安之下,可是她沒有立場到醫院探望風承旭。

    風承旭一醒來,發覺自己的腳失去了知覺,就立刻發飆,更砸壞了身旁所有的物品。

    「誰來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他怒吼着。

    拔掉手上的點滴,他將它丟了出去;這是他身邊剩下唯一能丟的東西了。

    醫生、護士、項子平見狀立即躲在門外,利用門作掩護,生怕隨時會有東西飛過來砸中他們,但也不時的朝他喊話。

    「承旭,醫生説只要你持之以恆復健,你的腳就可以慢慢恢復知覺。」項子平將半邊臉探進門內説着。

    「放屁!」風承旭罵道。

    「風先生,我必須幫你量血壓、量體温,你現在剛醒來,不宜生氣。」護士躲在項子平背後説道。

    「量個頭!」風承旭又繼續罵道。

    「風先生,讓我徹底為你做個檢查,神經麻痹也許只是暫時的。」醫生躲在護士後面説道。

    「暫時的?我醒來四、五個小時了,你居然跟我説這只是暫時的?你現在拿鋸子來鋸,都不用打麻醉針!」

    「風先生,暫時性有分幾天、幾個月;不過前提是你得先讓我檢查一下,然後再好好配合復健計劃。」

    「配合個屁!那暫時性有沒有幾年的?我要拆了醫院!」他又補充道:「就只用我的雙手!」

    席安此時剛好來到病房門口,「項先生,你們怎麼都站在這裏?」

    「承旭在發飆,沒人敢進去,你最好也不要進去。」項子平好意提醒她。

    「他為什麼發飆?」

    「他脊椎受傷導致下半身暫時性癱瘓,但他無法接受現實。」項子平一副無關緊要的模樣,好像風承旭的死活不關他的事。

    項子平不是真的不關心他的死活,而是醫生説他的脊椎並沒有真正受傷,只是傷到了神經;神經這種東西很神經的,説復元隨時就有可能復元。所以,他根本毋需替風承旭太擔心。

    「你説什麼?下半身癱瘓?」席安臉色霎時大變。

    「你放心,醫生説只要他持之以恆,復健會好的。」項子平只顧着病房裏風承旭的動靜,並沒有注意到席安的臉色與口氣,因此也就沒做進一步的解釋,只是簡單傳達醫生口頭上的説辭。

    「復健會好?」她不是沒見過脊椎受傷導致下半身癱瘓的人,只是復健是一條很漫長的路,多的是在輪椅上度過一輩子的人。

    她的命怎麼這麼差!?第一次如願以償的挑選自己的所愛,但她的未婚夫竟然發生這樣的事!

    「承旭,你不讓醫生、護士進去,好歹也讓我進去。你昏迷了幾天,公司一大堆事要你處理。」

    「進來!」風承旭喊道。

    項子平走了進去,扯了扯愣在一旁的席安。

    「承旭,這幾筆案子所需要的資金已陸續被銀行同意,可是他們説經濟不景氣,需要抵押品。」項子平把卷宗放到他不能動彈的腿上。

    「抵押品?雷風什麼時候需要抵押品了?」風承旭奮力朝卷宗一擊,雖然卷宗因此掉了,但他的腿依舊沒有感覺。

    項子平把卷宗整理好。「他們知道你小媽捲款潛逃的事了,當然也就會擔心雷風的運作。」

    「這消息不是封鎖住了嗎?」

    「紙包不住火。」

    席安又是一愣,因為這消息跟風承旭癱瘓的消息一樣勁爆!原來雷風集團可能陷入了財務危機,難怪他費心的要她們的嫁妝——土地!

    風承旭可能一輩子癱瘓,加上雷風目前的財務危機,讓席安不禁為自己的下半輩子擔憂了起來。她心中也在此時妒忌起席寧的好運氣,為什麼她每次總能選擇到最好的東西?

    「子平,拿我現在住的那棟別墅和辦公大樓做抵押。」

    「我拿給銀行估算過了,這次資金太龐大,他們認為不夠。」

    「不夠?問他們要不要我的腿?該死的!」這就是他需要土地的原因,愈有價值的土地籌到的資金愈多,可是他還沒結婚呢!

    項子平當然知道風承旭的打算。「承旭,章鴻欽問你要不要一起辦結婚宴?席夫人的意思是要一起辦。」

    風承旭看向席安,「席安,你認為呢?」結婚是他目前最需要的,他需要那塊土地解圍。

    「我……承旭,你是不是該先休養一陣子?」她突然害怕起結婚,她怕自己得照顧一輩子癱瘓的丈夫,更怕雷風的財務拖垮她。

    「我的腿沒問題,頂多坐輪椅。」講到輪椅他又有氣,狠狠地往自己失去知覺的腿一擊!

    席安嚇了一大跳!「我……那我都可以。」

    「那就依席夫人的意思,一起辦了,畢竟她是長輩。」風承旭注視着席安不自然的表情説着。

    席安失魂落魄的回到家裏後,席寧並沒有察覺她的神情有異,逕自問着:「安安,風承旭怎麼樣了?他沒事吧?」

    「你看我的樣子像沒事嗎?」她只差沒哭而已啦!

    臉色的確不好,難道……

    她緊張的抓住席安的手,「安安,是不是風承旭他、他、他沒救了?」

    「是我沒救了!」她心煩氣躁的甩開席寧的手,然後問道:「寧寧,小媽呢?她在不在?」

    現在的她雖然想要退婚,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行的,因為這是父親的遺囑,再説風承旭更不會答應這事的;可是她現在真的不想嫁,再怎樣也只好硬着頭皮找席母商量商量。

    「我媽出去了。安安,你找我媽做什麼?還有,風承旭到底怎麼樣了?他要不要緊啊?」

    「他落海傷了脊椎,下半身癱瘓了!」

    「下半身癱瘓?怎麼會這樣?我要去看他。」她轉身就要上樓拿皮包,卻又教席安的話停住了腳步。

    「有什麼好看的,他現在脾氣大得很,又不讓醫生、護士接近;我看是好不了了,我好倒黴!」

    席寧走回席安身邊,「不會的,風承旭那樣的男人不可能甘願困於輪椅上一輩子;他會站起來的,我對他有信心。」

    「他不是你丈夫,你當然説這種風涼話,要不然我跟你換,看你是不是還這麼樂觀!」

    「你真的要跟我換?」席寧高興的反問着。

    席安狐疑的看着她,懷疑她是不是頭殼壞掉,心中同時也閃過一絲希望,試探的問:「如果你願意的話。」

    「我願意,我當然願意!」

    席安露出狡猾一笑,這可是她擺脱風承旭的最好方法。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心一橫道:「那我就跟你換。」

    席寧唯恐她後悔似的,立刻用手指頭勾住席安的手指頭,在大拇指上蓋下印記,「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可是,我怕風承旭和小媽都不會答應。」風承旭要的那塊土地在她手裏,小媽怎麼可能讓席寧嫁個下半身癱瘓的男人。

    「如果我們都不説呢?」

    「不説?不説怎麼結婚?風承旭坐輪椅是事實,結婚時更有許多人在看,又不是古時候的人坐轎子、穿鳳冠霞帔,就算娶錯老婆,進了洞房後也莫可奈何。」

    這一番話點醒了席寧,她腦筋一動、心思一轉,「我們就穿鳳冠霞帔,來個偷天換日。」

    「偷天換日?」

    「對,偷天換日。」

    席安懂她的意思了。「寧寧,這是你心甘情願跟我換的,我不想讓大家以為我很現實,見風承旭癱瘓了就不想嫁他。我希望我們把這一切説成是結婚時,沒看清楚對象的一場誤會。」

    「好,這樣對大家都好。」

    別開生面、熱鬧非凡的結婚典禮就在兩位新郎倌各穿着白色燕尾服,兩位新娘穿着相當不搭的霞帔鳳冠中舉行着。

    兩位新郎倌沒被通知穿長袍馬褂來搭配新娘,令眾人當場唏噓。

    紅色喜帕遮住了兩位新娘的臉,新郎倌也不知誰是誰,全靠新娘自己走近新郎倌身邊,握住他們的手。

    證婚完畢、簽好結婚證書、一場歐式餐會之後,這場婚禮總算完美的落幕,兩對新人也各自回家了。

    席寧一顆心忐忑着,根本無法想像風承旭知道新娘是她之後的反應。雖然她和席安説好要演一場故作無知,然後順水推舟的戲,可是風承旭的壞脾氣還是教她害怕不已;現在她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絕對不至於殺了她。

    霎時門外傳來一道聲響,她透過紅色絲紗的喜帕,看見項子平推風承旭進房,然後將他扶坐在她身邊。

    「承旭,還有需要我幫忙的嗎?」項子平朝他比着,要幫他脱衣服。

    風承旭伸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那我先走了。席安,可能要麻煩你幫承旭脱衣服,還有……還有今晚是你們的洞房花燭夜,你可能要……要多擔待一點。承旭只是腿不能動,其他地方都還可以用。」唯恐他們不能盡「性」,項子平提點着她。

    「子平,你可以回去了!」風承旭壓低嗓音説。

    不知道怎麼説就不要説嘛,害得他連男性尊嚴都快沒了!

    項子平攤攤手,一副好心沒好報的樣子,悻悻然帶上門出去。

    默坐了一陣,風承旭見身邊的人沒動靜,開口説着:「席安,因為腿的關係,今晚可能要稍微委屈你,我可能、可能……可能無法讓你覺得……覺得如魚得水!」

    話一説完,他終於知道項子平為何説得不自然了。

    席寧羞低了頭,微微頷首。

    又默坐了一陣,見身邊的人依舊沒動靜,他又問:「席安,你不會要我掀喜帕吧?」他對今天的「新娘禮服」相當不解,還好她沒要他騎馬抬轎。

    席寧不敢開口,只是點點頭。

    風承旭隨即伸手拉下喜帕。

    席寧嚇得不敢抬頭,準備好要接受風承旭的咆哮,豈料他一點反應都沒有!?

    她偷偷抬眼。

    風承旭正在褪下自己身上那套白色燕尾服,但因腿無法動彈,所以當他要褪去長褲時,臉上的神情有着明顯的挫折。

    席寧不忍心地道:「我幫你。」

    這聲音……風承旭兩隻手赫然停住,注視着眼前的女人。

    她身上的鳳冠霞帔正好提醒了今天的不尋常,他似乎猜到是怎麼回事了。

    「席寧!」他咬牙切齒的叫着她的名!

    席寧抬頭看着他,反應慢了半拍後,才想到要演戲。

    她立刻臉露訝異,「風承旭!我怎麼會在這裏?」

    任瞎子都看得出來她在作戲,她的確該先上上演員訓練班!「是啊,你怎麼會在這裏?該死的你應該在章鴻欽那裏!」

    「是啊,我該在章鴻欽那裏才對。可是,我嫁的好像是你耶,那怎麼辦?」她假意沉吟半晌,「我看也只好嫁給你了!」她自顧自的演了起來,完全不知這戲碼早已露出馬腳。

    「跟席安換回來!」在他面前演戲,他不吃那套!

    「怎麼換?結婚證書都簽了。」

    「撕了重籤。」

    「重籤?也許人家都圓房了。」

    「章鴻欽不是瞎子。」

    「也許章鴻欽不介意。」

    「可我介意!」

    「你介意也沒辦法啊,生米都煮成白飯了!」

    「米還沒洗呢!席寧,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姊妹在玩什麼把戲,席安是不是嫌棄我癱瘓了?而你真是任性到家了,一心只想嫁給我!」若非他需要那塊土地解困,他今晚會這麼算了,反正他總得娶一個。

    「不是、不是,絕對不是,這真的是一場誤會。我認了,那你也認了吧。」席寧硬要逼他認帳。

    「席寧,不要逼我發火!」

    「承旭,我説過我願意為你改掉我的個性,我會做個温柔婉約的女人,你為什麼不能接受我?」

    她的話讓風承旭動容,但他真的需要席安名下那塊土地解急。「你們最好換回來!」

    「不換,我已經嫁給你了!」她堅定的説道。

    「席寧!」他的眼中噴火了。

    「不換就是不換!」她説什麼都不換!

    「你、會、後、悔!」如果他因此而週轉不靈,他會剝了她的皮。

    「我、絕、不、後、悔。」她就是要嫁給他!

    他又再一次見識到她的任性,他本能的要起身教訓教訓她,卻忘了自己的腿不能動。

    空使了個勁後,那種無力感教他怒火攻心,可是他仍不服輸的吼着:「我一定會教訓你這個任性的女人,讓你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

    「那等你抓得到我再説。」見他對她無能為力,她露出得意的一笑,朝他扮個可愛鬼臉。

    「你欺負我腿不能動!我就走給你看,你最好不要跑!」非抓到她不可的意志力加怒氣讓他奮力一起身——

    他跌倒在地。

    「承旭!」席寧見他跌倒在地,立刻衝到他身邊。「你有沒有受傷?你都不能走了,幹嘛逞強!」

    風承旭一聽,他更恨不得掐死她;他一把抓住她,翻了個身將她壓在身上,「被我抓到了,你完蛋了!」

    席寧一雙明眸卻一點都不畏懼的瞅着他,雙手攀上他的肩,「承旭,我終於嫁給你了,我愛你。」

    我愛你?那毫不矯情的坦率真情,讓風承旭愣住了,要掐死她的衝動在剎那間煙消雲散。

    席寧突地吻上了他。

    風承旭雖回了神,隨即又陷入令人流連忘返的感官世界中。席寧雖無意用她生嫩卻熱情的動作引誘他,偏偏酒不醉人人自醉,風承旭就這樣沉醉在與她的激情熱吻中。

    此時他早拋開一切的顧慮,惟恐辜負洞房花燭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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