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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三章 仙姬樂院

    銀龍、若蘭,和麗君,三人一定神,俱都本能的退後了半步。

    只見門樓上,高懸著一方寬約三尺,橫長近丈的金漆大匾,匾上橫刻著四個豔紅大字仙姬樂院。

    令銀龍三人驚愕的不是‘仙姬樂院’四字,而是在每個豔紅大字的中央,竟赫然插著四柄寒光閃閃的明亮匕首。

    烏驪、小白、和棗紅,三馬自進門樓,一直目閃驚急,低嘶連聲,情緒顯得異常不穩定。

    銀龍三人,也都預感到這座山莊上,今夜可能要發生驚人的意外事情。

    若蘭看罷,立即焦急的低聲説:“龍哥哥,我們趕快走吧,這恐怕就是傳説中的留刀尋仇………”

    麗君未待若蘭説完,也焦急的接口低聲説:“江湖仇殺,多是暗中進行,雙方都以殺絕滅口為快事,我們切不可與來此尋仇的人照面,看這情形,今夜來此尋仇的人,為數定然不少。”

    説著,鳳目一瞟銀龍,見他仍仰首望著匾上四柄雪亮匕首,似是在想什麼,於是又接著説:“我們雖然不懼,但介入這種江湖仇殺之中,毫無好處,況且我們今夜趕路的目的,在希望明日能趕上龍女前輩。”

    銀龍似乎被麗君説動了,回頭一看門外,夜空雷電交加,大雨傾盆而下,不覺劍眉一蹙説:“如此大雨,怎麼走法?”

    麗君、若蘭,似乎被這個問題問住了,兩人蹙著黛眉,俱都凝目望著門外大雨激起的水花。

    銀龍見兩位姑娘沒有回答,又仰首看了四柄寒光閃閃的匕首一眼,説:“我覺得前來尋仇的人,可能已經走了,這是走時留下的標記。”

    就在銀龍話聲甫落的同時一陣潮濕夜風,挾著一絲血腥氣息,由門樓裏面吹了出來。

    銀龍心頭一震,轉首一看若蘭、麗君,發現兩人也目光一閃,粉面微變,因此,不覺脱口問:“你們可聞到一絲血腥氣?”

    若蘭、麗君,俱都神色驚異的連連點了點頭。

    三人同時遊目細看,只見門樓深長三丈,朱漆大門門上,掛著一雙銅環,在夜空強烈的電光下閃閃發亮。

    腳下,青石鋪地,頂上,畫棟雕樑,右首壁間,尚築有一間門房。

    三人看了門樓這種氣勢,知道這座山莊,建築定極堂皇,但看了匾上的四個大字,覺得這座莊院的主人,似乎不是一個正派人物。

    夜風,又吹來一陣血腥。

    銀龍劍眉一蹙,説:“我斷定前來尋仇的人,已經得手了。”

    説罷,三人凝神一聽,除了空中雷鳴,和四野雨聲,莊上一片死寂,聽不到一絲氣息。

    突然麗君鳳目一亮,粉面倏變,纖手一指,急聲輕呼:“你們看!”

    銀龍、若蘭,順著指向一看,只見門樓的一角,有一灘暗影,三人趨前一看,心頭俱都一震,竟是一隻鮮血淋淋的斷手。

    若蘭、麗君,互看一眼,覺得銀龍揣測的不錯,尋仇的人已經得手了。

    同時,也悟到烏驪三馬,情緒不安,低嘶不停的原因,想是三馬一進門樓,即看到這隻斷手,和嗅到陣陣血腥氣息。

    這時,銀龍已沿著一道斷斷續續的血漬,向著門樓裏面走去。

    若蘭、麗君,知道銀龍看了斷手,惹起心中的義忿,有意一採究竟,因此,兩人也默默的跟在銀龍身後。

    門樓盡頭,是座高大屏壁,左右各有一個紅漆圓門,地上的血漬,直向右側圓門內滴去。

    三人走進圓門,竟是一道婉蜒上升,直達半山的朱漆長廊,前進中游目一看,廊右是片柳林,廊左是座景緻頗美的花園。

    花園依山築成,有假山、有小亭、矮松、花圃,井然有序,花園的對面,也有一道蜿蜒上升的長廊,進口即是門樓左側的紅漆圓門。

    兩道長廊,圓形拱圍著花園,長廊的盡頭,即是來時看到的數點燈光,看燈光處的屋形黑影,似是一座大廳。

    大廳兩側半山上,屋影幢幢,一片漆黑。

    這時,暴雨已停,滿山響著嘩嘩的水聲。

    夜風中仍挾著濛濛毛雨,遠處閃著電光,傳來隆隆雷鳴。

    若蘭看罷,立即有些興奮的説:“雨停了,我們該走了。”

    話聲甫落,只見銀龍輕咦一聲,直向長廊左彎處,如飛縱了過去。

    麗君、若蘭,舉目一看,只見前面血泊中,倒著一具無頭屍體。

    兩人同時縱至銀龍身邊,低頭一看,竟是一個體形健壯的錦衣大漢,一顆人頭,落在廊外,血漬已被雨水衝光,顯得格外蒼白怕人。

    銀龍看罷,一抬頭,發現前面小亭上,似乎也卧著兩具屍體,於是轉首對若蘭、麗君説:“我們過去看看。”

    説罷,三人同時躍出長廊,直向花園中的小亭縱去。

    縱進小亭一看,發現倒在血泊中的竟是兩個綵衣少女,前胸俱被兵刃洞穿,死狀極慘。

    銀龍看罷,劍眉一軒,不覺忿然説:“想不到這些人的心腸竟是如此狠毒,即使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女,也不放過。”

    若蘭看了,輕輕一嘆,説:“如此看來,莊上恐怕再難找到一個活人。”

    麗君粉面罩霜忿忿的説:“不殺絕,焉能達到他們滅口的目的。”

    銀龍抬起頭來望著麗君、若蘭,毅然説:“我們進去看看,説不定有傷重待救的人。”

    説罷轉身,正待縱出小亭………

    突然半山上的數點燈光驟熄,全山立趨一片黑暗。

    這突如其來的駭然變化,麗君、若蘭,俱都驚得脱口發出一聲低呼。

    銀龍星目一亮,劍眉如飛,立即怒聲説:“快去,惡人還沒走。”

    走字出口,當先縱出小亭,身形疾如脱箭般,直向燈火驟息之處奔去。

    麗君、若蘭,怕銀龍有失,香肩微動,盡展輕功,緊緊跟在銀龍身後。

    三人飛馳中,俱都功貫雙掌,蓄勁待發,以防暗中有人偷襲。

    眨眼之間,已到半山,三人不敢直入,立即隱身在一座假山之前。

    遊目一看,前面果是一座大廳,廳前一座寬廣方台。

    台上圍有石欄,一道十數級的台階,由台口斜斜上升,直達大廳門口。

    大廳前檐,懸滿了未燃的精緻宮燈,隨著夜風,搖晃不停,廳內一片漆黑,僅能看到無數微微晃動的宮燈白影。

    由於大廳較高,銀龍三人無法看到大廳裏面的情形。

    凝神細聽,周圍一片寂靜,靜得有些怕人,除了廳上宮燈發出隨風搖曳的吱吱聲,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銀龍聽罷,俯身撿起一塊小石,右臂一揚,振腕打出,小石挾著一陣疾勁驚風,直向大廳之內射去。

    噗的一聲,由廳內傳出,小石似乎擊在人身上,又似乎擊在皮革物體上。

    銀龍見無反應,閃身而出,身形一縱,捷如狸貓般,已到了台前。

    身形尚未站穩,立有一陣濃重的血腥氣息,由廳內撲來。

    回頭一看,麗君、若蘭,俱已悄悄來至身後,於是向著兩人做了一個小心手勢,身形一動,沿著台階直撲大廳門口。

    銀龍飛撲中,翻腕撤劍,光華一閃,背後烏墨劍,已握在手中。

    麗君、若蘭,緊緊跟進,也同時撤出白霜、赤晶。

    一片清越龍吟聲中,彩霞閃閃,寒氣森森,十數丈內立即罩上一層綺麗光彩,大廳門口,頓時光明如同白晝。

    麗君、若蘭,定晴一看,不覺驚得脱口急呼,連退兩步。

    只見廳內,屍體狼籍,鮮血已流至廳外,令人看來,憂目驚心,不寒而慄。

    銀龍看了地上慘絕人寰的景象,不由氣得星目冒火,渾身微抖。

    麗君,若蘭立在銀龍身後,藉著劍光,凝目細看廳內,只見高几漆椅,桌亮鑑人,佈置得華麗至極。

    再看地上屍體,多是華服婦女,僅三五名身穿錦衣的健壯男人,婦女多開胸破腹,男人多斷手無頭,慘不忍睹。

    銀龍看罷,不覺忿忿的説:“想不到世間竟真有如此狠毒如蛇蠍的人物!”

    説著,手橫烏墨,緩緩向廳內走去。

    麗君、若蘭,橫劍跟在銀龍身後。

    三人一進廳門,血腥撲鼻,令人慾嘔,血腥中尚瀰漫著濃重的燭油氣息。

    廳內顯得陰森可怖,寂靜得有些怕人。

    除了赤晶、烏墨,兩劍互鳴的嗡嗡龍吟,再聽不到其他聲音。

    尤其,地上每具女屍慘白麪孔的痛苦表情,和血淋淋的大漢人頭,在閃閃的劍光下,更顯得驚心怕人。

    銀龍、麗君,同時停住身形,兩人互看一眼,右手橫劍,左掌運勁,繞過數具屍體,向著屏風後面的幃幕走去。

    若蘭不敢跟的太近,以免阻礙兩人遇敵出手,因此,只得橫劍而立,蓄勢準備。

    驀見兩人一個飛撲,手中寶劍,同時一揮,立將幃幕挑開。

    三人一看,不覺楞了,幃幕後面,竟然空無一物,三人互看一眼,似乎在説:真怪,廳內除了幃幕,再無處可以隱人,方才廳上燈光,是誰熄的?

    心念間,三人不約而同的仰首去看廳上懸著的宮燈。

    若蘭見面前高几上,放有火種,立即翻腕收劍,解下絲繩,放下一盞宮燈來。

    麗君一見,也將劍收入鞘內,飛身縱至若蘭身邊,立將几上火種燃著,走至燈前一看,不覺失望的説:“燈內沒油了。”

    銀龍見麗君打著火種,也翻腕收劍,放下一盞宮燈來。

    麗君再繞過數具屍體,走至銀龍放下的宮燈前,低頭一看,燈內燭油也乾了,不覺搖了搖頭。

    但,燭內一股濃重的燭油氣味,直衝麗君的鼻孔,伸手一摸,燭筒仍有餘温,不覺脱口説:“這盞燈剛熄。”

    如此一説,銀龍頓時大悟,方才數點燭火驟息的原因,是僅餘的幾盞宮燈,油也燃盡了。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極速的衣袂破風聲。

    三人心頭同時一震,凝神一聽,發覺來人輕功極高,正向著山上馳來,根據傳來的破風聲響,來人似乎不止一個。

    銀龍迅速將燈拉起,麗君立即將火吹熄,大廳驟然一黑,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若蘭有些駭怕,這時僅能看到龍哥哥的一雙閃光星目,於是一聲輕呼,飛身撲了過去。

    銀龍見若蘭撲來,伸臂將若蘭的纖腰攬住。

    他發覺若蘭的心跳的很厲害,立即安慰的拍了拍她的香肩。

    麗君丟掉手中火種,也縱身掠了過來。

    三人正待縱出廳外,舉目一看,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三道人影,掠過左側長廊,飛越花園,已到了廳外台前的假山後面。

    銀龍、麗君,俱都覺得不管來人是誰,都不宜與對方照面。

    於是,回頭一看,只有錦緞屏風後面的幃幕可以隱身,三人再不猶疑,縱身掠至幃前。

    銀龍、若蘭隱進左邊,麗君一人隱進右邊。

    三人繼而一想,又感不妥,對方三人進廳,勢必也懷疑幃中隱著有人。

    銀龍一想,正待推若蘭出去………

    一陣衣袂破風聲,已到了廳外台上。

    銀龍心頭一震,情不自覺的將若蘭攬在懷裏,心中不覺暗呼:來人好快!

    舉目一看,只見隱身對面的麗君,雙掌運功,神色凝重,似乎正在細聽外來人的動靜。

    這時,已聽到極輕的腳步聲,和鐵棍搗在石台上面的嗒嗒聲,正向著大廳門口走來。

    麗君好奇心盛,似乎想探頭看個究竟,一抬頭,見銀龍正在向她搖手,因此沒有再動。

    驀然廳口傳來一聲尖鋭刺耳的少女驚呼。

    銀龍、若蘭和麗君驟然聽來,不覺心頭一震,知道來人中有個少女,想是看了廳內情形嚇壞了。

    一聲驚呼之後,廳外頓時沉默下來。

    接著,傳來一陣極低的議論聲,廳外三人似乎在商量事情。

    銀龍凝神一聽,僅能聽到斷斷續續的片斷話語。

    一個蒼勁低沉的聲音:“………放心………武功高………那尤物………不是對手………”

    一個冷峻聲音,似乎不服的説:“………萬一………又在不備之下………”

    這時,廳外已傳來一陣斷斷續續的少女低哭聲。

    又是那蒼勁的聲音,似在勸慰:“………兒………別哭………他們………不在此………或………別院了。”

    那冷峻的聲音説:“………到別………搜………可………遇到他們。”

    那哭泣的少女,似乎極任性,立即哭著低聲説:“不,我要………看………方才………有燈………”

    廳外又是一陣沉默………

    接著,又傳來一聲無可奈何的蒼勁嘆息。

    銀龍聽了,心中有些焦急,也有些生氣,覺得廳外少女太任性了,為何一定要進廳看看呢。

    嗒,嗒………

    鐵棍搗地的聲音,挾著輕微的腳步聲,已走進了廳門。

    這時,麗君再也忍不住要探頭看一看,但,視線恰好被屏風遮住了。

    驀聞那冷峻的聲音,低聲説:“火摺子。”

    不久,大廳立即有了亮光。

    接著響起兩聲嘆息,是蒼勁的聲音説:“飛刀黃一郎,果稱得上心黑手辣!”

    銀龍一聽,心頭一震,覺得這聲音非常熟悉,也忍不住要探頭看看,正待輕推若蘭………

    廳上響起一陣腳步遊動聲,和鐵棍搗地聲。

    接著是那冷峻的聲音問:“丫頭,有那小子嗎?”

    銀龍一聽,頓時知道説話的人是誰了,身體尚未走出幃幕,立即高聲問:“外面可是兩位冀老前輩嗎?”

    銀龍話聲甫落,廳上立即響一陣爽朗的哈哈大笑。

    這聲音正是威震全魯的‘鐵枴單腿’冀武一。

    驀聞‘獨臂萬太婆’,慈祥的笑聲説:“好小子,還不出來嗎?我們丫頭一直耽心你被這裏的狐狸精吃掉了呢!”

    銀龍哈哈一笑,領著若蘭,走出幃幕來。

    麗君見銀龍認識來人,也跟著走出,定晴一看,只見傍晚街上遇到的冀秀娥,手中正拿著火摺子,立在一張高几前。

    廳上尚立著一個獨腿撐拐老人,和一個手持鳩頭鐵杖的獨臂老太婆。

    冀秀娥一見銀龍三人,一張淚痕斑斑的粉臉,立即笑了,同時,望著若蘭、麗君,親切的呼了聲姊姊。

    麗君、若蘭,也親切的含笑招呼秀娥。

    銀龍一見冀武一和萬太婆,立即抱拳行禮,接著向若蘭、麗君兩人介紹説:“這兩位即是冀老師輩和萬老前輩。”

    麗君、若蘭俱都綻笑行禮。

    冀武一又是一聲豪放的哈哈大笑説:“兩位姑娘免禮,我們不宜久留,必須儘速離開此地。”

    萬太婆也笑著接口説:“這些屍體中沒有那個狐狸精,説不定還在外面浪蕩沒回。”

    説著,當先縱向廳外,銀龍三人和秀娥也相繼跟出,冀武一又看了廳內一眼,才走出廳罷。

    銀龍立即恭聲問:“請問老前輩要去什麼地方?”

    冀武一毫不遲疑的説:“過了這座崗山,再走七八里路就到了。”

    萬太婆一聽,立即接口問:“你是説去李家屯‘李鬍子’家?”

    冀武一點點頭説:“只有他的家距此最近。”

    説罷,向著銀龍三人説:“時間不早了,我們要走快走!”

    説著,大袖一揮,騰空而起,身形一挺,宛如大鵬臨空般,直向前面的高大門樓飛去。

    銀龍和萬太婆幾人也同時起步,向前疾馳。

    越過花園,縱進左側長廊,眨眼已至門樓,四柄寒光閃閃的匕首,仍插在四個豔紅大字的中央。

    冀武一縱至門外,俟銀龍幾人到齊後,立即指著烏驪三馬,説:“蕭小俠,你們上馬先至官道上等我們,我們的馬,在山下小廟裏,我們要先走一步。”

    説著,與萬太婆、冀秀娥,展開輕功,直向山下柳林馳去。

    銀龍立即朗聲説:“老前輩先走,晚輩隨後就到。”

    説話之間,烏驪三馬,已跑了過來。

    三人相繼上馬,再抬頭,冀武一三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前面林中。

    這時,夜風徐吹,清涼如水,天上陰雲仍濃,四野一片漆黑,遙遠的夜空,仍閃著電光。

    三人一抖絲繮,三馬放蹄如飛,直向山下衝去。

    穿過深長柳林,眨眼已到山下官道,遊目一看,道上靜悄悄的,尚未看到冀武一的人馬影子。

    一聲馬嘶,由東北山麓傳來。

    接著響起一陣如雨蹄聲。

    銀龍三人循聲一看,只見東北山麓柳林間,如飛奔出三團黑影,直向官道這面馳來。

    漸漸看清當先一馬上,正是冀武一,冀秀娥在左,萬太婆在右,三匹大馬速度都極驚人。

    冀武一飛馬馳來,距離銀龍三人尚有數丈,立即舉手高聲説:“蕭小俠,老朽先頭前帶路了。”

    銀龍尚未回答,冀武一的馬,挾著一陣勁風,如飛馳過去了。

    萬太婆飛馬經過銀龍面前時,大聲笑著説:“小子,老婆子要試試你的馬力如何!”

    説話之間,與秀娥兩馬,已馳至數丈以外。

    銀龍馬上含笑,朗聲應好,一抖馬繮,烏驪狂馳如飛,小白、棗紅,駢肩緊跟,直向萬太婆和冀秀娥追去。

    前面萬太婆見銀龍三人放馬追來,不覺仰面發出一陣愉快大笑,聲震四野,宛如夜啼梟鳥,令人聽來立有毛骨悚然之感。

    萬太婆一聲笑罷,再回頭,不覺大吃一驚,只見銀龍的烏驪疾如雷奔般,已追至馬後不足三丈了。

    於是,一聲吆喝,疾揮皮鞭,叭叭打在馬股上,萬太婆的馬,立即發出一聲痛嘶,頓時狂馳如飛,疾如脱箭般向前奔去。

    冀秀娥的馬,頓時落後了兩丈,萬太婆再一揮鞭,接著又越過了冀武一。

    若蘭、麗君,見萬太婆爭勝好強,仍不亞於年輕人,不覺同時出聲笑了。

    這時,銀龍已追上秀娥,由於不願超越冀武一,立將馬速減低了不少。

    秀娥見銀龍與她駢馳,立即望著銀龍甜甜的笑了笑。

    冀武一一見老伴越過了自己,心中不覺有氣,立即大聲嚷著説:“老婆子,你瘋了嗎?小心閃了你的腰!”

    説著,一揮馬鞭,叭的一聲打在馬股上,馬速驟然加快,直向萬太婆追去。

    六馬奔馳在官道上,蹄聲如雨,風聲呼呼,宛如六縷輕煙,不覺間,已超過崗山數里了。

    這時,前面數里以外,隱約現出一片黝黑莊林,銀龍一看,想是冀武一説的李家屯了。

    但,萬太婆依然揮鞭打馬,狂馳如飛。

    不出一里,冀武一已追上萬太婆,前面莊林看得更真切了。

    萬太婆回頭一看,見銀龍始終沒有追上,不覺裂著嘴笑了。

    再馳一陣,已達莊前,冀武一、萬太婆,同時將馬慢了下來,銀龍緊跟萬太婆馬後,六馬直向莊內走去。

    萬太婆見銀龍的烏驪,鬃毛光潤,雙目有神,毫無一絲汗意。

    再看自己的坐馬,通體是汗,宛如水洗,兩個鼻孔,直冒熱氣。

    這時才知道銀龍的烏驪是匹寶馬,心中那絲得意,頓時消失了。

    冀武一指著前面一座黑漆大門,説:“前面就是了。”

    説著,轉首對銀龍説:“這裏的主人,是老朽多年好友,姓李名淳,為人豪爽耿直,善用飛膽。

    因為生了一付濃髯,人稱‘飛鬍子李’………”

    冀武一的話未説完,六人已達門前。

    銀龍、若蘭、和麗君,三人正待下馬,驀見萬太婆回頭説:“你們在門外等,我去喊兩個老東西出來開門。”

    話聲甫落,騰空離馬,手中鳩杖迎空一揮,已登上門左牆頭。

    冀武一哈哈一笑説:“要去大家去,你何必一人搶先。”

    説罷,向著銀龍三人一揮手,身形緊跟縱起。

    人影一閃,秀娥也縱身追去。

    銀龍深知這些遊戲風塵的江湖豪客,多是不拘小節的人,因此,也與若蘭、麗君縱身飛上牆頭。

    三人定晴一看,萬太婆已向著後院上房奔去。

    突然左廂暴起一聲大喝:“什麼人”

    大喝聲中,人影一閃,院中飛身縱上一個黑衣少年來,接著雙肩一是,直向萬太婆迎去。

    萬太婆一見黑衣少年,立即笑聲大罵:“滾下去開門拉馬!”

    馬字剛剛出口,手中鐵鳩杖,一招‘橫掃五嶽’,呼的一聲,向著黑衣少年攔腰擊去,又狠又疾,宛如對付敵人。

    黑衣少年,已看出來人是誰。

    身形一閃,迅速躲過萬太婆的凌厲一擊,接著高興的嚷著説:“原來是冀大媽………”

    媽字剛落,萬太婆的鐵鳩杖,一招‘毒龍出洞’,又搗至腹間。

    黑衣少年,一聲驚叫,縱身暴退,身形一挺,已飄落院中。

    萬太婆望著院中哈哈一笑,説:“兔仔子,快去門外拉馬。”

    冀秀娥立身房上,也天真的拍手哈哈一笑,望著黑衣少年説:“李仔哥,快聽我媽的話,把馬拉到槽上喂草吧!”

    黑衣少年一見秀娥,一雙朗目一亮,黑臉立即掠上一層興奮光彩,於是愉快的大聲應好,轉身向大門奔去。

    這時,上房已有了燈光,同時傳出一聲中氣充足的老婆婆聲音:“房上是萬老妹子嗎?還不趕快下來。”

    話聲甫落,呀然一聲,上房的門開了!接著走出一個飛鬍子老人,和一個老婆婆來。

    銀龍三人一看,只見飛鬍子老人,虎眉朗目,面色黝黑,一襲寬大黑袍,顯得威猛逼人。

    老婆婆滿面紅光,雙目有神,霜發有些蓬亂,藍布褂子,尚沒扣好上襟。

    冀武一、萬太婆,同時哈哈一笑,説:“今夜給你們老倆口子接來三位貴客。”

    説著,指了指與秀娥立在一起的銀龍、若蘭和麗君,接著,飄身落進院中。

    秀娥歡呼一聲“李媽媽”,飛身而下,直撲門前的老婆婆。

    銀龍、若蘭,和麗君,俱都神色愉快,面含微笑,飄身落在冀武一身後。

    飛鬍子老人一見銀龍三人,立即豪放的哈哈一笑,説:“院中風大,請進屋坐。”

    藍衣老婆婆,見有生客,趕緊理了理銀髮,迅速將上襟扣好,同時笑聲説:“快請屋裏坐,快請屋裏坐。”

    説著,連連伸手肅客,一雙有神眼睛,不停的打量銀龍三人。

    大家進入上房,萬太婆立即為銀龍三人介紹。

    這時,銀龍、若蘭和麗君,才知道李婆婆昔年也是一位響叮噹的人物。

    大家分別坐好,李婆婆立命聞聲進來的兩名僕婦準備茶點。

    飛鬍子李淳撫髯望著冀武一,有些不解的問:“獨腿老弟,你們與蕭小俠為何這般時候才到此地,中途發生了什麼事嗎?”

    冀武一哈哈一笑,故作神秘的説:“這麼晚來此,正是要連夜告訴你們一件驚人的消息。”

    飛鬍子李淳夫婦,俱都聽得一楞,不覺同時輕噢了一聲。

    萬太婆輕哼一聲,插言説:“崗山上的仙姬樂院,被‘飛刀黃一郎’挑了,還不是驚人消息嗎?”

    李淳夫婦一聽,面色俱都一變,不覺脱口説:“真的?”

    説罷,四隻眼睛,驚異的望著冀武一和萬太婆,似乎仍有些不大相信。

    銀龍、若蘭和麗君,看了李淳夫婦的驚愕神色,對仙姬樂院,更感迷惑了。

    這時,僕婦已將茶點送來。

    冀武一喝了口茶,即將方才在仙姬樂院看到的情形,一一説了出來。

    李淳聽後,慨然一嘆,説:“飛刀黃一郎心狠手辣,看來傳説果然不虛。”

    李淳話聲甫落,院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銀龍循聲一看,正是那黑衣少年,滿面含笑的匆匆走來。

    萬太婆一見,立即佯怒嗔聲問:“阿仔,馬都喂上了嗎?”

    黑衣少年立即恭謹的笑聲説:“都喂上了。”

    説著,又向冀武一和銀龍三人一一見禮。

    然後,親熱的立在秀娥的身邊。

    李婆婆望了黑衣少年一眼,立即寬心的説:“仙姬樂院被挑了,我們阿仔以後再不必躲在家裏了。”

    銀龍劍眉一蹙,不覺有些茫然,不知黑衣少年與仙姬樂院的人究竟有什麼仇怨,正待發問………

    驀見萬太婆,裂嘴一笑説:“你倆口子先別高興,仙姬樂院雖然被挑了,但那個狐狸精可還活著。”

    李淳夫婦一聽,剛掠上心頭的一絲高興,又消失了。

    這時,銀龍再忍不住了,於是望著萬太婆,恭聲問:“萬老前輩説的狐狸精是誰?”

    萬太婆對銀龍的發問,似乎感到有些意外,立即搖著頭問:“小子,你真的不知?”

    銀龍立即頷首説:“晚輩確實不知。”

    冀武一立即插言問:“蕭小俠和兩位姑娘,可曾聽説過豫魯皖三境之中,有三個武林尤物?”

    銀龍、若蘭和麗君,俱都緩緩搖了搖頭,銀龍回答説:“晚輩等初歷江湖,見聞淺鮮,尚請老前輩説出來,以增見識。”

    冀武一又喝了口茶説:“這三個武林尤物,一個是虛幻仙子,一個是妙妙仙姑,另一個就是仙姬樂院的主人,‘青春仙姬’………”

    冀武一説話間,看到銀龍、麗君,兩人神色有異,立即轉變話題問:“怎麼,蕭小俠遇到過‘青春仙姬’?”

    銀龍俊面一紅,急説:“沒有,不過晚輩曾遇到過虛幻仙子和妙妙仙姑………”

    萬太婆口無遮攔,小眼盯著銀龍,嘿嘿一笑問:“小子,看你的臉蛋紅了,恐怕吃了那兩個狐狸精的虧了吧!”

    銀龍恨透了虛幻仙子,這時見問,不覺面色倏變,眉間立透殺機,星目中寒芒一閃而逝。

    李淳夫婦,看得心頭一震,俱都暗呼:好精純的內功。

    萬太婆一見,立收玩笑之態,也驚得不敢多問了。

    冀武一何等人物,立即含笑和聲問:“蕭小俠,在何處遇到虛幻仙子和妙妙仙姑?”

    銀龍一看眾人神色,知道自己有些失態,立即收斂心神説:“晚輩在福山鐵索書生司馬仲大俠莊前,曾遇到虛幻仙子,當時晚輩不知虛幻仙子罪惡深重,竟輕輕將她放走了。”

    説此一頓,強抑心中忿怒,接著又説:“在棲霞縣城南棲霞觀前,又遇到了妙妙仙姑………”

    飛鬍子李淳,未待銀龍説完,一搖皓首,輕輕一嘆,説:“這個尤物的‘媚人術’,較之青春仙姬的‘亂神香’,虛幻仙子的‘迷魂巾’,尤為厲害,不知多少有頭臉的武林人物,禁受不住她的誘惑,被她毀掉一世英名。”

    麗君、若蘭,聽到‘媚人術’三字,頓時想起那天棲霞觀前,銀龍的目光為何不敢直視妙妙仙姑的原因。

    李婆婆望著李淳不屑的一哼,忿然説:“我覺得那些被毀的人,根本不值得惋惜,妙妙仙姑雖然厲害,只要你的心意正,定力強,她的媚人術便不能發生作用。”

    飛鬍子李淳和冀武一似乎有同病,都有些怕老婆。

    這時聽了李婆婆的話,連連點頭,聲聲稱是。

    萬太婆也忿然説:“妙妙仙姑是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鈎,我覺得那些人毀了自己,真是活該。”

    説著,小眼立即瞪了鐵枴獨腿一眼。

    冀武一趕緊附聲説:“不錯,不錯,説起來還是青春仙姬的亂神香厲害。”

    銀龍心中一動,不覺脱口問:“冀老前輩説的亂神香,究竟如何厲害?”

    冀武一還沒回答,李淳立即撫髯正色説:“蕭小俠今後如果遇到青春仙姬,動手時切忌處在下風,否則你在不覺中便中了亂神香的毒………”

    銀龍劍眉一蹙,不解的問:“中了亂神香的人會怎樣?”

    冀武一哈哈一笑説:“你立刻神志迷糊,跟著她走,任她擺佈。”

    麗君、若蘭一聽,頓時明白了青春仙姬是個什麼人物。

    這時銀龍想起虛幻仙子手中的紅綾巾來,接著説:“我們可在青春仙姬施展亂神香時,閉住呼吸………”

    飛鬍子李淳,和冀武一,同時爽朗的哈哈笑了,李淳接著説:“青春仙姬的亂神香,無色無臭,絕毒至極,施展時令你防不勝防,她只須在上風翠袖一拂,或是向你媚笑掩口,你便在不覺中染上了毒素。”

    麗君黛眉一蹙,問:“照兩位老前輩如此説法,青春仙姬的亂神香,不是武林獨步了嗎?”

    冀武一拂髯一笑,説:“她這種毒素説也奇怪,對婦女不發生作用,對七旬以上的老公公也不發生作用…………”

    若蘭聽了心中一動,立即插言説:“豫魯皖三境俠士,就應該針對青春仙姬這一缺點,合力將她除去。”

    萬太婆毫未考慮的接口説:“蘭姑娘還不十分清楚,這個狐狸精身法詭異,武功高絕,一般高手,多在她手下走不過十招。”

    説此一頓,小眼又望了粉面含愠的麗君一眼,又老氣橫秋的説:“不是我老婆子有意替那狐狸精誇口,兩位姑娘今後遇到她時,應該儘量避免和她動手才好。”

    若蘭知萬太婆口快熱誠,説話無心,因此淡淡一笑,毫不為意的説:“謝謝萬老前輩的熱心叮囑,晚輩屆時定要小心應付。”

    但,心高氣傲的麗君,早氣得粉面蒼白,嬌軀微抖了。

    飛鬍子李淳夫婦和冀武一,閲歷極豐,知萬太婆説走了口。

    為了緩和麗君的情緒,俱都齊聲哈哈笑了。

    李婆婆斂笑愉快的説:“老妹子,你説那狐狸精的武功高,你們夫婦和蕭小俠又怎的敢進入那狐狸精的仙姬樂院?”

    説著,指了指鐵枴獨腿冀武一,又打趣的笑著問:“你不怕那狐狸精把你的老東西迷了去,獨腿老弟還沒超過七十歲呢!”

    李婆婆的話聲甫落,全室再度掀起一陣愉快的哈哈大笑,麗君也忍不住出聲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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