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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黑白觀音

    且説醉菩提聽唐棣誇説他聞名江湖,酒箭的功力十分了得,心中一得意,不由仰面哈哈大笑,哪知他這仰面張口大笑的同時,陡然被人塞了一把沙子在嘴裏,忙不迭連嘔帶吐,同時霍地一掌向頭頂上劈出,直擊得枝葉紛飛,只聽嘩啦一聲,那大樹上端,已被這一掌劈斷,卻見一條小巧人影,有若鷹隼出塵,早飄落在地上;醉菩提怒吼一聲,跟踵跳下,便直取落在地上那個人。

    唐棣準知又是那黃衫姑娘作的怪,樹上也因劇震,存身不得,他才隨後下地來,只聽醉菩提哇哇怪叫,説:“佛爺爺今天再讓你逃出手去,從此不再叫醉菩提。”兩手十指箕張,便猛撲過去!直向黃衫姑娘圍攏抓去。

    那黃衫姑娘格格一笑,説:“不錯,和尚,你這個名字真得改改啦!叫起來卻是很難聽,什麼不好叫,偏叫個‘罪不提,最別提。’你的一切行為可真不再提啦!

    ‘罪不提’是你名揚武林的名字‘最別提’是你的諢號。因為你罪大惡極希望別人最好不提,這一名一諢的確不雅,你倒有自知之明,想要改名易諢,那麼我就幫你改個好了。”

    唐棣一驚,這醉菩提看來又笨又大,亦肥亦胖,但是他撲去不但快極,而且將方圓一丈周圍皆已罩住。武功端地了得!

    卻見那黃衫姑娘倏地白鶴沖天,扭身翻滾,竟輕輕鬆鬆得脱身而出,説:“改作,改作……”

    醉菩提霍地雙掌一錯,改作什麼她還未説出,已呼呼劈出兩掌。掌風似狂濤,雖是向空橫掃,竟也捲起沙塵滿空。那知這小妞兒竟似早料到他有此一招,未待他掌風上身,已又臂一振,恰似肋生雙翼,忽地翱翔騰空一丈,醉菩提兩掌頓又落空。

    唐棣不由得喝一聲彩,她實是肋生雙翼,和媧母一般,雙臂展開,原來肋下有薄綢振風,身軀便藉着兩足跳中心之力,凌空而行這正是苗山怪異絕倫的輕功。難怪她敢大膽得戲耍醉菩提了。

    陡見她滑翔而來,説:“喂喂!秀才相公,你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你也來幫忙來啊!替他起個最好聽又最適合他身分的名字!”

    她來得快捷,唐棣一怔,醉菩提撲來的更快,左掌倏地橫截手五指箕張,已向她右肩抓到!

    喜她刁蠻可愛,恨她擒拿黑姑,唐棣尚未分敵友,那小妞明是落在身前,卻忽地一鑽,竟從他肋下滑到身後,醉菩提這-一抓,竟成為向他攻擊。唐棣事起倉促,只得沉馬步,雙手推忙道:“大師且慢!”

    醉菩提收招不及,只聽蓬的一聲,兩人同時退了半步。醉菩提不由得火冒三丈,兩眼瞪圓,大聲喝道:“好哇,原來你這混帳小子,和她是同路,竟然幫助她出手打我,我就和你們兩個鬥一鬥!”忽地又是一掌劈來!

    原來醉菩提,眼高於頭,白認武功天下無敵,不料被這個妞兒幾番戲耍,心中怒火,堂未消滅,而今這少年又將他震退-步,心中大驚,因驚而怒,這一掌竟是用了八成勁道。唐棣忙道“大師休生誤會,不要對我下手!”

    才想飄身讓過,只聽姑娘在身後叫道:“我想起來啦,就叫醉禿驢,好不好啊?啊呀!不好,這禿呂拼命!”

    唐棣早已看清來勢,心想:“這和尚雖然無甚大惡跡,麻谷老人又更警戒我不可輕鄙乃是向天都秀士尋仇而來,若能將他挫敗,豈非為將來省了麻煩唐棣霍地挫腰伸臂,一拳搗出,正是大幻神丐的崩拳八式,拳掌相接,一聲悶響過後,醉菩提和唐棣,又皆各自退了一步。

    要知大幻神丐的崩拳八式,這一年中,又經天都秀土研練指法,出拳用勁,已更是神妙,故爾唐棣雖然功力甚淺,竟也硬接下醉菩提無儔的一掌!

    醉菩提大驚:“這……這……這少年?”

    黃衫姑娘實是抽了口涼氣,待唐棣硬接下他這一掌來,她竟會喜叫道:“好啊,臭小子,狠狠去揍他這個醉禿驢,崩塌了醉禿驢的腦袋,原來老化子把崩拳傳給你啦,你現在,倒露了這一手,看來你真聰明,作買賣的好手,能夠現發現賣,絲毫不留後手。”

    唐棣在醉菩提發愣的工夫,他自己也很欣喜,不料有此威力,招數也真靈光,能和醉菩提鬥個平手。忽然奇怪的一想:“她怎麼知道這是崩拳招式,又怎麼知道這是大幻神丐傳授給的。這套拳大幻神丐就在太行山中對付媧母使用過,也只有媧母、媚娘和她一對女兒看過,別無他人曉得?”便身黃衫姑娘問道:“你怎麼認識這是崩拳?又怎麼知道這是大幻神丐傳授的?”

    那黃衫姑娘説:“我怎麼不認識,一年前在太行山中……”

    唐棣更是奇怪,一年前在太行山中,根本就沒看到過你?不由掉過頭問。

    黃衫姑娘急叫道:“小心!好啊!醉禿驢,你敢施暗算!”

    唐棣一見掌到,便急忙移形換位,一股狂飈更擦身而過,原來醉菩提趁他掉頭説話這工夫,霍地又是一掌劈去。

    卻見那黃衫姑娘並非向醉菩提撲去,而是向斜刺裏一掠,均有三丈之遙,兩手揚處十數點寒星,已向醉菩提疾射百去。

    鐵蝙蝠,發數十種不同的異聲,分上下左右直向老和尚身體奔去。

    醉菩提忙即取下葫蘆,猛喝一口酒,倏地轉身一噴,只聽噹噹連珠輕響,剎那間,鐵蝙蝠全被他噴出0的酒雨擊落。黃衣姑娘,立現驚懼之色,一道白光已迎面疾射而來,原來醉菩提將口中的餘酒,噴出一條酒箭。

    唐棣卻已從這面搶到,拳在身先,卻發而不發,相距不到兩尺這正是醉菩提噴出酒箭的同時,唐棣身法太快,醉菩提手拿葫蘆驀地向他拳上迎去。

    那邊黃衫姑娘早滑開了兩尺,只聽“當”地一聲,適才她立身處,一塊斗大的大石,已被擊得碎裂,而且碎石紛飛!這和尚功力端地驚人。

    這回唐棣也料想不到他會以酒葫蘆迎來,收招不及,一拳打在酒葫蘆上,便聽到噹的一聲暴響,酒葫被擊出手,而且飛出兩丈多遠,原來那酒葫蘆竟是鑌鐵所鑄,並未絲毫受損。醉菩提身形跟着縱出,在那葫蘆墜地之前,已被接住,忽然狂笑道:“今晚暫且饒過你這兩個娃娃,佛爺爺走啦!”

    唐棣大出意外,醉菩提並未落敗,去得好生突兀?那黃衫姑娘卻得意地高聲叫道:“賊和尚,我以小巧功夫勝了你,你不服氣不是,今晚叫你見識真本領,你今後還敢強討惡化不?”

    唐棣哼了一聲,道:“姑娘,你倒也知行俠仗義,只是,怎麼不願念同門師妹之誼?”

    身形一晃,便將她向岸上的去路攔住。

    黃衫姑娘正在高興頭上,聞言一怔,忽然笑得格格格格,説:“呦,你這麼兇,幹嘛呀!”

    唐棣逼近一步,沉聲道:你別在我面前搗鬼,快説,那黑姑何在?要不説實話,今晚我可饒不得你。”

    不但逼近了一步,而且語氣更是逼人。

    黃衫姑娘兩個眼珠兒轉個不停,忽地臉兒一蹦,説:“丕!兇霸霸嚇唬人,你以為你那兩記崩拳,我便怕了你不成!

    唐棣霍地兩臂一分,掌疾吐,右手倏地向她拿去,又是聲東擊西,忽然眼前一黑,黃衫姑娘竟從他兩臂之間沖天直上,這個黃衣姑娘不僅膽大,而且太過刁鑽,唐棣若是兩手一抱,怕不將她抱個正着,只是人家是個黃花閨女,這……怎能,慢了一慢,她的腳尖卻直點他面門!

    唐棣逼得一仰面,呼地一聲,她已騰身頭兩臂一張,肋下絹翼驀地已在唐棣頭上滑翔了一匝,嘻嘻笑道:“偷金錠的小賊,有本領,上來比劃比劃啊!”

    唐棣怒哼一聲,一跺腳鷲鷹沖天,迎頭截去,那姑娘卻兩臂倏向前滑,竟然陡落五尺,忽地又振臂急掠,振翼乘風,反腳下翻上,她以為唐棣必然下落,那知唐棣忽然向左面劈出一掌,嗡地一聲響,非但不往下落,反而在空中劃了個半圓,且已抱正着。

    姑娘啊呀一聲,卻聞言一怔,奇道:原來蜂王那劃圈兒的功夫也傳授難你啦,原來他們都沒有藏私。”

    唐棣本已截住了她,卻聞言一怔,奇道:“你,你怎麼知道”…”

    不想他一開口説話,身形便陡然下落,黃衫姑娘振雙翼,卻已騰空五七尺,直往岸邊滑落。

    要知萬蜂王這“迷功”的功夫,全憑一口丹田真氣,比不得那種特異輕功,乃是借羽翼之助,他一開口,真氣一泄,身形那能落。也是唐棣首次施展萬蜂王這絕世輕功,只因心中驚異,一時大意但他應變得快,霍地反臂劈出兩掌,那黃衫姑娘腳才點地,那身形已帶出嗡的一聲鋭嘯,似閃電般追到,擒拿手左右齊出,黃衫姑娘實是大出意外,啊呀一聲,才要重施故技,再想從他的臂中沖天滑出,唐棣雙臂急圈,早把她捉個結實,再想振翼衝出,已晚了一步。

    須知武功,到了化境時,應變在意先,唐棣非如此不能擒住她等到把她逮到,心中一凜,忙不迭鬆開雙手,正要退後,那姑娘同時一掙,呼地一掌向他當胸劈去,氣道:“原來你不是好人!”

    唐棣也覺得很尷尬,不接她這一掌,忙閃身讓過,疾道:“姑娘休要誤會,是你……”

    一言未了,那黃衫姑娘身手真快,刷地一聲,已將馬鞭子拿在手中,刷刷刷一連就三鞭子抽向唐棣。

    唐棣左閃右躲,堪堪躲過三鞭子,剛才分明是她自己闖進來的,唐棣不過僅是應變而已,歪打正着得把她抱住,但他倒像是自己做錯事一般,心中又愧又急,哪敢再去還手,想來她必定沒休沒完。哪知那姑娘見他惶急之態,於心不忍,不但不再生氣,反而噗哧一聲的嬌笑,道:“既然你知道錯了,剛才又幫助我打發那醉菩提,我就饒過你這一次好啦!以後你可要小心呀!”

    唐棣大出意外,吐了口長氣,道:“在下一時失手,竟對姑娘失禮,姑娘能寬宏大量,得以見我這廂便謝過了。”便恭手一揖。

    同時,唐棣偷眼瞧她,只見兩腮緋紅,竟也嬌羞不勝,她人本美極,這一嬌羞之態,更增加了無限豔麗。心中忽有所感,心想:“要是那黑姑也能夠像她這樣儀態萬千,那該多好!”

    為何他會生出這個念頭,就是他自己也莫名其妙,但一想到黑姑,頓時可又心急了,忙道:“既然姑娘不究在下失手之過,敢請問姑娘,那黑姑現下究竟是在何處,請你告訴我個明白!”

    忽見那黃衫姑娘綻顏笑道:“你這個人,真是個死心眼的人,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麼?

    我擒住她之後,立即把她交給我的同伴,親自送回苗山,交給我的師祖去懲處她了。”

    唐棣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要再説些欺騙人的話啦!這楓林渡乃是唯一的一個通往苗山的渡口,況且今晚由初更時起,就有醉菩提守候在此,他在此處攔截你的去路,惟恐你闖奔過去,乃將所有梢公都點中了穴道,所有的船,都已停渡,那還有人能過得去。姑娘,若是你不把黑姑藏身所在之處説明,今晚在下可要無禮了。我們既無冤又無仇,姑娘你是於天事理的人,我想不會逼迫我出手吧!”

    一聲嗆啷,唐棣已將劍拔出在手。

    皆因唐棣恐怕再空手和她過招時,再發生尷尬場面,她不但刁鑽,而且和女人動手時,確有諸多的顧忌,出手更要特別謹慎,便礙手礙腳了,剛才就是一個最好的例子。卻聽那姑娘説道:“哈,偷金錠的小賊子,現在又變作偷劍的小賊啦,你可要多加小心,店小二會找你算帳的。你拔劍又有什麼用?誰還怕你那把破劍不成,你這把劍早就該送到鐵匠鋪去了,你不把它看成寶貝似的,動不動得就拿出來嚇唬人!”

    唐棣面色一沉,上前一步,道:“姑娘説是不是説?”

    那黃衫姑娘卻全不把他手中劍放在眼裏,嘻喀笑道“喂!問你,那黑姑有什麼好處,又黑又醜,你偏這麼護着她?

    見他逼近前來,竟仍俏生生站在當地不動。

    唐棣聞言,心中好不愉快,道:“姑娘怎能説出此種話?那美醜本是天賦,豈能以貌取人。實不相瞞,那黑姑對我不但有恩,而且這一年來,顛沛流離,江湖浪跡,母女不能相見,姊妹難得朝夕在一起,全因在下而起。在下豈能視而不見,充耳不聽,竟容姑娘將她擒回苗山,讓你師祖加以懲罰,我唐棣可以一死而報黑姑恩得,但上一能容我生於今世,我必不容任何人傷害她!其實就是我不説,姑娘心中也是很明白的,姑娘何不看在下薄面,念在同門的情誼,把黑姑放了,我必終身感激。否則,姑娘已然擒了她,可算已不達師命,達成你的任務,你返回苗山,如何向你師祖交待,就請姑娘指示我一條明路也可!”

    唐棣説時,那黃衫姑娘盯着眼瞧他,仍是嬉嬉的笑,但她臉上卻變幻了幾種表情,説:“既然騙不了你,我就告訴你啦,那黑姑雖然被我擒住,確實未送往苗山,聽你這麼一説,又急得這個樣子,可見你是一位頗富情感的人,有恩必報,有仇能容,情義並重,恩怨分明。我也不忍心把黑姑送回苗山啦!好,我這就帶你去見她,你可以放心了罷,不過你見到黑姑以後,可要好好的謝謝我!”

    唐棣希望從她臉上辨出她話的真假,但她從來不沒有正正經經地説過話,簡直無法捉摸,心説:“我便跟定你,你説的話是真話便罷,否則……”

    否則,他又能把她怎樣。

    黃衫姑娘笑道:“走啊!”

    當先打前頭走了,走的是醉菩提去的方向,才走了幾步,才想了起來,説:“啊呀!那賊和尚是從這裏去的,我們可不能撞到了他,他是往左,我們就往右。免得碰到他就又有好戲可唱啦。”立即向一條小路奔去。

    唐棣心中想:“我説如何,就知你又搞鬼,這鬼點子又出來了,若是你當真的引我前去,豈有又改道的。”

    暗裏哼了一聲,立即亦步亦趨,心想你只要想逃,我立即可將你制住,叫你也知道我也不是那樣好惹的。

    只見她走的是偏僻之地,有時根本就沒有路,而且走着走着,還隨時停下來,想想。

    唐棣尋思:“她要有一定的去處,當真是帶我去找黑姑,豈會這般邊走邊想,走走停停,不快趕去呢?這又要耍花招啦。”

    心中更認定想的不差,也更注意她的動作。

    兩人走約了半個時辰,唐棣可就有些不耐煩了,忽地沉聲説道:“姑娘且住,黑姑究竟在何處?”.唐棣突然心中一想:“不對,她這麼刁,要是故意將我引開渡口,好讓她的同伴將黑姑渡過江去,我豈不是上了她的大當,那豈不是後悔也來不及了。”

    所以心中不大舒服。

    只那黃衫姑娘用眼一瞄,回過頭來,仍然嘻嘻笑道:“瞧你這個人,心也太急,這不是到了麼?”

    説着,用手一指,唐棣向她手指處一看,只見前面是塊黑黝黝的樹林子,她話才出口,腳下陡然駕勁,像一縷輕煙似的,直投林中而去,唐棣一也腳下加勁,縱身直追,那知這姑娘,實在有過人的輕功,快如流星,等到追至林邊,唐棣已落後了兩三丈遠。那還有她半點蹤影。

    唐棣這回心中可大為驚慌,暗想“她溜滑得很,若容她投入林中,豈不如魚得水。”。

    慌忙縱身急掠,忽見她一閃身,説:·“黑姑便在林中,你自己去找啊!”

    唐棣追去雖快,但剎那間已失去了她的蹤跡,也看不見她了。

    唐棣不由得心中大怒,喝道:“你這丫頭要想騙我,真是作夢。”

    騰身三丈,只聽嗡的一聲,身形已在空中劃了個弧線,斜刺裏縱人林中,他是怕黃衫姑娘暗算,哪知落人林中,不但未被暗算,而且林中毫無人跡,更無行人音聲,不由得心中大奇,顯然黃衫姑娘,並未離去。

    唐棣心説:“今晚要讓你逃出手去,我也算不得四個武林異人的弟子,更白活了這麼大,那還有臉活在這個世間上!”

    穿閃騰掠,瞬間便把方圓十丈以內,搜尋了個遍,哪知並不見半個人影,心中一急,尋思:“她要真心逃走,豈不會穿林而去,那會停在林中等我去找?

    我這不是懵懂一時了麼,想是去找黑姑也説不定?”

    他這裏才要追出,卻見前面一株在樹之後,施施然轉出來一個人,雖然林中黑暗,難辨衣色容貌,但從身形上看來,一看便知是她。

    唐棣忙縱身疾掠,霍地一掌橫推,又是嗡地一聲,早叢林木上空繞到了她的身後,兩手齊出,落下擒拿!

    那姑娘咦了一聲,正要躲閃,卻沒有躲過,唐棣閃電般已扣住了她的手腕!怒哼了一聲,説:“你還跑得了麼?你休想,出壞主意,藉機逃走。”

    忽聽格格一笑,説:“我跑什麼呀?我正在找你呢!”

    那林中雖然昏黑,但現下對面相向,那有看不出的,只見其黑如漆的臉上,一雙帶笑的眼睛亂轉,原來他擒住的,不是那黃衫姑娘,竟是黑姑,她人本來就黑,在黑林中看來,哪會不其黑如漆。

    唐棣忙不迭縮手,喜道:“當真那丫頭沒騙我。”黑姑噗哧一笑,説:“誰騙你啊?”

    唐棣説:“還能有誰,我是説你那個師姐妹,就是擒你的那個穿黃衫的丫頭,她説把你擒住了,要把你送回苗山,後來被我逮到了,我千説萬説盡了,她總算答應我來到此處找你。她若是真把你擒回苗山,我必然不將她放過。這丫頭真是人面獸心,竟無半點同門之情,其心如鐵似石。”

    他餘恨未消,仍在氣憤,那曉得黑姑卻笑彎了腰,説:“瞧你,生這麼大的氣,她要不念同門之情,不把我放回來,我現在怎能夠和你在此地再相見,她這不是放我麼?你又何必再生氣恨她不忘呢.!”

    唐棣道:“黑姑,你哪裏知道,她明知逃不出我的手去,要不放你,我必定不會饒過她,這才帶我前來找你。可是一進林中,便快速的躲起來,我到現在連她個影子,都沒看到,我只有飛在空中盤旋監視,以免她逃走把你送回苗山吃苦。”.黑姑卻又嗤的一聲笑説:“你這人啊,哼,我來問,那麼她人呢?她在何處?你罵她人面獸心,你為什麼也不想一想?”

    唐棣臉上頓時火辣辣的發熱,心説:“莫非黑姑適才眼見我將她追丟了。”

    正尷尬間,那黑姑競伸手將他的手握住,笑道:“彆氣啦,來啊!坐下來歇歇,你跑了這麼遠,又在林中兜了老一陣圈子,不累麼?我告訴你,她實在是個好人,你冤枉她啦。”

    “她知我在林中兜了老大一陣圈子,不是看得明白麼?”唐棣邊想,心下對那黃衫女郎似有無限歉意,這黑姑怎會現身這麼快?豈不可疑,只因一見到了她,心中一喜,也就忽略過去。

    唐棣忙道:趁天色未明,那丫頭雖然放了你,卻要防備她是欲擒故縱,也許她認為渡口這一個關口最難,所以她把你放開,等到過了渡口以後,再想法子,把你擒住送回苗山,就省事得多了。我們別歇了,快點趕到渡口,坐小船過江,再趕他一段路程,減少危險性。”

    那黑姑忽然一笑,道:“你的良心倒好,瞧你比我還害怕,不過,我知道你是關心我。”

    説着,唐棣見她甚是感動,便道:“黑姑休如此説,若非你為我,何至浪跡江湖,有家歸不得,沒別的可説,在你師祖未允許饒你之前,我絕不離開你一步,陪伴你遊蕩四海,探名山,涉大水,尋幽探勝,也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黑姑默然相向,見他説得懇切,那雙明亮的眼中,已露出笑意,點了點頭,道:“嗯,我一個孤單單,也好寂寞,當真不好玩,有你陪我,那倒真好,好啊,那我們就走啦!”

    當下兩人穿林而出,唐棣步步當心,走出樹林好遠,還不時地回頭去看,惟恐黃衣女郎在後面暗地裏跟着,趁機下手擒拿黑姑,所以心中確實放心不下。

    那黃衫姑娘雖是武功不弱,但唐棣已試出在他之下,他並不怕她施詭計,那麼他為何這樣走走又回頭?看個沒完?

    黑姑瞧在眼裏,忽然一笑,説:“你放心,她不會追來啦!其實,嗯,她可比我美得多啊!”

    説着,忽地格格一笑,道:“喂,我問你,我又黑又醜,你討厭我不?”

    唐棣面上微微一紅,道:“黑姑娘哪裏話,但求心之至善,何論美醜,雖然貌美如妲己,而其心毒如蛇蠍,只不過遺臭萬年,貌醜似孟光,竟能舉案齊眉,千古傳為佳話。所以美醜的區分,應由外表在而分,現今的人多取決於外表,而忽略在內的美,但深入的觀察,內在美可以持久,要比外表的美強過百倍。”

    那黑姑説:“我啊,我怕和你走在一起,配不上你。你,這麼英俊,而我這麼醜。兩相一比,別人會笑話的。”

    黑姑又連連喂喂兩聲,説:“其實,你冤枉她啦,她啊,只是淘氣些頑皮戲謔,人卻是頂好的,若當真有如蛇蠍,你想,她怎會放開我?我看,她倒真和你是理想的一對,你……要是喜歡她,我……”

    那黑姑顯然難以再説下了,但未盡之意,康棣心中豈有不瞭解的,忙道:“姑娘,你不要再説了,據我看來,那位姑娘和你相比,竟有天淵之別,她雖美,但缺少內涵,你雖黑,卻有內在美!黑姑!再有一個時辰,天就要亮了,我們快上路吧!往前趕他一程。”

    哪知黑姑卻忽然停住不走了,説:“我還忘了問,我們這麼急急忙忙要趕路,要去哪個地方呢?”

    唐棣道:“現今只有遠離了桃源再説,因此地距離苗山最近,你師祖見人未擒回,豈肯甘心作罷,一定再派人來此附近搜尋,豈不又生事故,而今之計,惟有遠離此地,方可安心。”

    那黑姑抿着嘴兒笑,道:“瞧你,我都不怕,你卻怕得這個樣子,真是膽子忒小了,我們去的地方,我卻早想過啦,聽説京城之中,三街六市,繁華得很,人文薈萃,百物雜集,各路武林高人,也多來聚會於此地,況且名勝也多。這一年來,我好幾次都想往前一遊,但又戀着和我娘三月一次的會晤,始終都沒去成,現今有你陪我,我已不孤單了,我們何不前往一遊。既可遊覽風景,更可多見識一些江湖上的奇人奇事。

    唐棣忽然心中一動,説:“不可,你若是走遠啦,你娘如果前來找你,她不知你遠走京城,見不到你,不但使她失望,恐怕還要耽心,以為你遭到了意外她怎能放心得下。俗語不是説過‘兒行母耽憂’的話嗎?你到京城玩得高興,可是你娘卻會為你而添愁。古語中所説的:‘父母在遊,遊必有方。’所以這是你值得考慮的!”

    黑姑説道:“我早就想到這一點了啦,我今晚已在那大石之下留下與我娘準會看到,她自會安心的,而且必會知道我和你在一起,放寬心啦!”

    唐棣聞言一怔,心想:“她倒像這一切都在她的計算之中,預先在我離開時,便都安排好了。”

    但是她並未將黑姑説的話往深處想一想,其中有許多漏洞,竟然説道:“既然如此,那就是了,京城之中,倒比那深山大澤,更為安全你師祖就是聞風前去,也有許多顧忌。況且京城之中,人煙稠密商賈雲集,就是要尋找我們,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兩人商議停當,足下用力,加快腳步,天亮時已到了常德,去到河邊,僱了一支船,吩咐船家趕辦菜食,毫不停留,即刻開船待船駛入了洞庭湖,孤舟泛湖,四外煙水茫茫,遠離陸地,這才安心了,有如湖水平靜如鏡,不泛漣漪,再也不怕黃衫女來追趕,便問了問黑姑這一年來的情形,他心中所想的,黑姑吃過多少苦頭。哪知黑姑一提到這一年來的經歷,早已眉飛色舞樂不可支,無非是到處惹是生非,戲耍別人,愚弄人家,聽她話簡直就是橫行霸道,以整人為快樂,戲謔為能事。

    黑姑説着説着,忽然咂咂嘴,噗嗤一笑,道:“那些自認為是江湖名武師的,原來全是些酒襄飯袋的窩囊廢,有名無實,我捉弄他們也沒有勁,只有那醉菩提倒還是個對手,尤其是氣得橫眉怒目,兩眼圓睜時,倒像是鍾馗現身。”

    唐棣又是一怔,説:“醉菩提?你也曾弄過他?”

    黑姑登時目瞪口呆,顯然有些失措,但馬上又鎮靜下來,道:“你以為只有那黃……她才敢戲弄他麼?”

    唐棣忙道:“姑娘休要誤會,我是説怎麼這麼巧,你們兩個人倒真像是一師一徒,都和那和尚過不去,找他的晦氣,去戲弄他。”

    黑姑忽然又嘻嘻一笑,道:“怎麼不是,那醉菩提武功雖好,可是小巧功夫上,卻是遠不及我的。”

    一言未了,那唐棣本來是坐在船頭,一抬頭,只見來路的水面上,如箭射得一般,來了一艘小船。那船直向這面而來。

    要知唐棣隨時都在小心留意,明察湖上四周一切動靜,生怕媧母追來,眼看後面這隻小船來得奇怪,顯然有異奇怪的是,僅見船疾馳而來,但未見有人划槳,就是有人划槳,也不會劃得這麼快!

    黑姑也順着他目光看去,忽然喜道:“這不是那禿驢追趕來了麼?”

    唐棣業已看得明白,只見來船雖遠在半里以外,但已然看得見人寬大的僧衣迎風飄飄,並未見其搖槳,而船行卻有如箭馳,顯然是他以氣功催舟,將內功運于于足之上,以腳御舟,船不搖則行,勁力愈大,則其速度也隨之加快。.醉菩提突在湖上現身,當然是為兩人而來,想報前仇,別無他圖。眨眼間。兩舟相隔已近,唐棣這隻船上的梢公,見兩人指指點點,當然也明白後面來船有異,尤其是舟不搖櫓,卻飛快無比,吏感驚奇,嚇得拼命搖槳。

    黑姑早從嚇得發呆的梢公手中搶過來木槳,只是用力一劃,船便躲開唐棣道:“黑姑!小心!今番醉菩提是有行而來,來都不善。尤其是我們現下是在船上,一切動作都難以施展,況且那醉菩提的酒箭,可在大發揮功能,我們在這隻小船上,防不勝防,倒要小心方好。

    話尚未説完,醉菩提來得更近,和尚狂喊道:“女娃娃,你便易裝換衫,豈能瞞得過灑家,灑家今天可要慈慈悲你啦!我看你還能往哪裏跑。”

    唐棣在這一陣工夫,已然想好了幾種應敵之策。他乃北方人向來不識水性,況且現在又是水天無際的湖中,難免不心中緊張當時遙遙一拱手,説:“老禪師,這位姑娘和你並無深仇大恨,何必這麼不饒人,況老禪師,乃是出家之人,具有菩薩心腸,處處以慈悲為懷,廣渡眾生,又何必定將人置之於死地。”

    醉菩提的船,相隔已不過十來丈遠,只見他兩腳前箭後弓,頭翹起很高,正是以氣功催舟,醉菩提又是連聲狂笑,説:“呵呵!非但這女娃娃,今朝我不能放過她,而你這娃娃灑家又豈能輕輕饒過。你們兩個娃娃,今天休想逃走,佛爺爺下手把你們抓住後,給你們點兒苦頭吃吃,好讓你們知道佛爺爺的厲害!”

    黑姑氣道:“呸!賊和尚,賊禿驢,誰還怕你不成,你不別再打你的如意算盤了,不要滿口吹大氣來嚇唬人。”

    唐棣不由一怔,她的語氣和神情,怎麼像煞那黃衫姑娘,只是面孔黑白不同而已,醉菩提狂笑聲落,已將葫蘆取下,猛喝了一口酒,白光一閃,已然噴出一口酒箭,但並未攻擊二人,而是噴向船舵,唐棣已然明白和尚的心意,若是船舵一毀,可説無法閃避。

    醉菩提這一着好生歹毒。便急忙抓起船上一支木槳,向那酒箭擋去,只聽卡嚓一聲,木槳頓時便斷為兩截!唐棣右臂震得微微發麻。

    小船破浪,已射出數丈之外,遠離開醉菩提的小船。

    唐棣大喜,朗朗一聲長嘯,道:妙啊!”

    唐棣無意中從醉菩提那兒學得到以氣功駛舟的方法黑姑也歡欣的説:原來你也會駛船,我們可就不怕他了,快拐彎兒!”

    原來醉菩提一看唐棣駛船離去,便腳下用力,已自後面追趕上來,早又從口中噴出酒箭。唐棣既能以氣功催舟,醉菩提要想毀了船舵已是無用,所以他這次不再毀舵,竟向船身噴去要將船身全部擊碎,唐棣哪敢怠慢,身軀一斜,但前箭後弓之式一變,小船立即向斜刺裏滑開數丈,只聽嘭得一聲響,浪花四濺。唐棣身在船尾,早濺了全身都是水,便急速催舟,眨眼間,兩船又相隔了五七丈遠。

    雖然無意中學得了以氣功駛舟之法,但他這酒箭的威力太大,防不勝防,還是趕快着陸為是。”

    忙向那嚇得癱軟在艙中的梢公問道:“哪裏距岸最近,快説!“那梢公這時那還辨得東西南北,只聽風聲颯然,黑姑忽地騰身空中,兩臂一張,妙翼兜風,已向醉菩提撲了過去!

    她的輕功雖然特異,但醉菩提並非等閒之輩,早聽醉菩提狂笑道;“小妞兒,你來送死,可怨不得灑家啦!”

    迎着她身前,向上空拍出一掌,同時又已猛喝了一口酒,連珠噴出,已非是酒箭,而是滿空的酒雨!

    唐棣心頭一涼,叫道:“黑姑小心!”催舟疾駛,往黑姑身下衝去!

    黑姑哼了一聲,説:“賊和尚,你可上當啦!”

    當即兩臂一振,身在空中,陡然騰高了兩丈,酒箭全部落空。

    哪知就在這同時,醉菩提將口中餘酒,突然的迎着唐棣的來船疾噴而出,酒噴出之後,這才狂笑道:“小娃娃,你先下去喝水啦!”

    唐棣兀自在耽心黑姑,一時大意,忙不迭斜身轉勁,小舟陡橫,但左船舷仍未躲過,卡嚓一聲響,頓時又被擊碎了一塊,這次來勢更猛,破處更大,小船一晃再晃,早已進水不少,危險到了極點。

    那邊黑姑卻已滑落醉菩提身後,忽然兩手齊揚,一二十支鐵蝙蝠已向和尚攻到,由上而下,齊向醉菩提頭上射下。

    只見鐵蝙蝠滿天飛翔,嘯聲懾人,那鐵蝙蝠雖然同時發出,但每隻的勁道不同,皆是劃弧拐彎;攻前的突然轉後,攻左的又成了攻右。,唐棣已明白黑姑適才所説他上當之意,原來是覷準了醉菩提口中的酒業已噴完,兩手中早已扣定的鐵蝙蝠,才倏地出手,而攻其不備,企圖將醉菩提一下子制住。

    那鐵蝙蝠何異於漫天飛雨,雖然絕大多數全被佛落,可是兩袖也被穿透了好些個窟窿,只聽噹噹兩聲響完,酒葫蘆上也碰到了兩個。

    醉菩提提狂笑道:“女娃娃,你這點破銅爛鐵,豈奈何得了灑家!”

    哪知一言未落,只聽嗤嗤兩聲響,原來那被酒葫蘆擋開的兩隻化成弧線左右向酒菩攻去酒菩提心下是實在是驚惶,好在只有兩隻,兩袖猛地一抖,頓將兩隻鐵蝙蝠打落。

    黑姑心中又怎麼不明白,鐵蝙蝠傷不得這和尚,只是發出之可以解除目下危險而已。唐棣迅速催舟到了腳下,忙斂臂下落,見醉菩提手忙腳亂,也是緊張一時,不停瞧着兩隻衣袖。便嘻嘻笑道:“不害躁,袖子上都長了眼睛啦!!還敢充狠要知道,醉菩提雖然不曾受傷,但江湖上的規矩,衣服被破壞,就被認定是輸家,所以醉菩提瞧看兩隻衣袖不停。

    唐棣已接黑姑落到船上,立將前箭後弓之勢,立即為為前弓後箭,那小船頓時向後滑開了一丈,忙道:“黑姑休再激怒他,水上可比不得陸上。”

    一語未完,醉菩提已是惱羞成怒,就在兩人滑開這個工夫,驀地又又是一口酒箭噴來,勁道之足,前所未有!

    唐棣在他喝酒之時,即早作戒備,但醉菩提這次噴來,顯然已用足了八成的真力,倍前疾勁,唐棣僅將船尾避過,陡然間船身一震,一聲暴響,後舷板上已破了斗大一塊,船身一斜,湖水便已湧進,船身不穩,頓時便已翻覆。唐棣急忙叫道:“黑姑快騰空!”

    他卻在船身傾之時,已腳下一點,騰射起了兩丈多高,身軀已向右劃了個弧形!

    黑姑見到前兩次都有驚無險,一時大意,看那船身已翻,方始驚覺,忙振臂要挺身拔起真氣一泄,兩臂無力難振,噗通一聲,便落入水中!

    唐棣這時本來已掠到醉菩提上空,心知今奪不到他這隻小船,自己和黑姑必然葬身湖中,以餵魚蝦之腹。

    醉菩提看到黑姑已然落水,心中才一歡喜,忽見少年突從空中劃弧線攻來,突然一驚,心想:“怎麼這兩個少年男女,都有這特異絕倫的輕功,能在空中飛行而不墜,這還從來沒有聽過的一種功夫!”

    説時遲,唐棣左掌對着和尚面門虛虛一晃,卻是翻掌外劈,只聽嗡的一聲,他卻閃電般的到了船沿身後,喝道:“你也下去!”霍地一拳崩出!

    唐棣這一身飛起在空中,倒比醉菩提在船上要俐便得多,皆因醉菩提若然驀地旋身,小船便會失去平衡;唐棣眼看黑姑落水必須立刻救援,這一招崩拳攻勢,如雷霆萬鈞,凌厲已極!

    醉菩提翻掌後推,心想他年紀輕輕的,能有多大功勁。哪知唐棣這拳雖猛,卻是虛招,在拳掌相接之時,他已五指一伸,變拳為掌,借勢旋身,又是嗡的一聲響,已滑到醉菩提的右側,他的右拳才是實,勢出有如山崩。

    醉菩提要想招架,但因身在船上,移步換形皆不靈便,才忙不迭推掌迎來,但勁道尚未使出,唐棣崩拳早到。

    醉菩提悶哼一聲,他那胖大的身軀,立即被崩落到水中!

    醉菩提實是敗在輕敵,萬料不到唐棣輕功特異,而拳又如此威猛無儔,何況身在船中,動作有限制,又加上身軀粗重,轉動也不方便,有此諸多原因,便被唐棣這一記崩拳,擊落水中。

    唐棣暗叫一聲僥倖,立即落到船上,哪還去管醉菩提的死活,忙催舟將載沉載浮的黑姑救起。

    黑姑衣衫盡濕,好在她雖不識水性,但因身具武功,提起丹田之氣,一時倒了不會滅頂,氣得一抹臉,唐棣卻愕然而驚,只見她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奇道:“黑姑!你,你怎麼了?”

    那黑姑卻忽然拍着手,笑得格格格格,説:“一口、二口快瞧!賊和尚喝了三口水啦!”

    原來醉菩提乃是被唐棣崩拳搗出,可比不得黑姑是滑落,他的身軀又胖又笨,落水之際,何異石沉在海,早喝了一口水,那一口水一喝,又加上一呼吸,水便由鼻腔中噴出,一時間心中發慌,真氣就提不上來了,雖然他衝出水面,但已喝了好幾口水,這工夫已是兩眼翻白,唔唔哇哇吐嘔不停!

    但唐棣卻不瞧他,而是兩眼在黑姑臉上,似恍然而大悟,這幾天心中疑團,終於解開,又是驚,更是喜。驚喜齊集於心頭!”

    只見黑姑臉上,那白的地方,順着她頭上的水往下淌,已越來越寬,現出來粉嫩的嬌顏,恰似出水芙蓉,同時也記起醉菩提先前的話,説:小妞兒,任你易時換形,豈能逃得出佛爺手去!

    唐棣忽然朗聲大笑,黑姑聽他笑得有異回過頭問道:“你笑什麼啊?笑得這麼開心?”

    忽地船身一晃,只見那落水的梢公已翻了上來,唐棣心道:“她不是刁蠻淘氣麼?我暫時且不説破她,瞧她怎麼樣?聽她怎麼講?”

    便説道:“醉菩提害人不成,反害了他自己,怎地不喜,好啊,這梢公來了,我們快走!”

    唐棣此時心中喜極,巴不得早到岸上。

    黑姑露出了原形,她兀自不覺,忽然抓起了船中兩塊船板,向醉菩提飛擲過去,説:“這賊和尚其實並無多大罪惡,我救他一命吧!”

    唐棣更是心喜,不料她刁鑽蠻橫,心性倒好。那翻上船來的梢公,真是死裏逃生,不待兩人吩咐,早抓起槳來拼命搖!

    唐棣已在船頭坐下。一直笑盈盈地看着黑姑,黑姑並無多衣衫,便有,在舟中也不能換,故爾就在身上左擰兩下,忽然抬頭着了唐棣的一雙含笑的眼光,便生起氣來,道:“原來你不是好人,人家一身都濕透啦,你倒好笑。”

    唐棣卻反而爆發一陣朗聲大笑,兩隻眼睛並不自她臉上移開。

    黑姑沒好氣的説:“我又黑又醜,有什麼好看的,她啊,可真美極啦,比仙女還美呢!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難尋呀!”

    康棣眼珠一轉。笑道:“是啊,我頂喜歡瞧她啦,她啊,可真美極啦,比仙女還美呢!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難尋呀!”

    忽地一本正經的説:“黑姑,昨晚我們在路上,你怎麼説的?你不是説……你…我要是喜歡她,你就要她……”

    黑姑突然想起來了,臉上陡然由粉而紅,那粉白之色,更是鮮紅欲滴,説:“我説……我説,要是你喜歡她,我要她作你的媳婦兒,好不好啊!”

    那黑姑雖然是個江湖女兒,但亦羞赧不勝,不料唐棣陡然大笑道:“好啊!這可是你自己説的,心甘情願,可沒有人強迫你的,説話算話。那麼你去到船邊向水裏照照!”

    唐棣此言一出,黑姑已知有異急忙俯身探頭,只瞄得一眼,尖叫一聲,重又騰身空中,振臂一掠,便已在五六丈外。

    唐棣大驚,叫道:“你……你……”

    只道她羞得要投水,哪知她一躍便已落到岸上,原來兩人只顧説話,竟沒注意到船已靠近岸邊。

    唐棣朗聲大叫,道:黑姑之名,現在才真要改改啦,你已恢復了廬山真面目,現在應該叫你黃姑啦!丟黑來黃,去鞠存菁,倒是很意義!”

    只見她到岸上以後,竟毫不停留,而且連頭也不回,飛奔而去。朱棣深悔不該笑她,心想:“我若假裝黃衫姑娘即是本來面目,可有多好。”

    到了岸上,往懷裏一摸,身邊沒有散碎銀子,忙掏出一個金錠子扔給船家,想想他那隻船不但已毀壞了,而且又丟在湖中無法拖出來,梢公靠船生活,豈能無船,又受了這麼多的驚駭,多給他一點,也是應該的!

    唐棣怕她去得遠了,追她不上,也是飛身便追,腳程加快,哪知方才和船家講話,這一耽擱,待他追了一程,哪裏還有那姑娘的影子,而且岸邊樹木又多,視線不清,竟然無法找尋她了。

    幸好唐棣看見她打正前方走的,只好認定方向,加快腳步,不敢停,一直往前飛奔而追。

    兩人在常德落船時,正是清晨時光,現在已是午刻早過了,追了約有一個多時辰,前面已到了一處鎮甸,唐棣心想:“她必然進鎮去了,哈哈,這小妞兒看到我以後,必然會嬌羞不已經,我也倒要聽聽她再説些什麼?”

    想到她説的:“我要她作你的媳婦兒,好不好啊!”

    唐棣真是甜在心裏,笑在面上,心花怒放百感交集,這黃姑性情刁鑽古怪,頑皮難纏,常以戲謔為樂事。但是心地善良,純真無邪,人又生得花容玉貌,儀態萬千,又加上輕功絕倫,有妻如此,又有何求!以前我總想黑姑能和黃衫姑娘一般美,那真是一件難得的事,怎料到黃衫姑娘竟是黑姑的本來面目。這豈不是天從人願!”

    昨晚一夜之間,被她戲弄的經過,都湧向心頭,滿腔怒火,也就立刻煙消雲散,非但不以為的刁鑽難纏為可惱,反而覺得她天真可愛,當下便喜孜孜的進得鎮甸,一問,此間竟是在叉,乃是在洞庭湖之北,原來那梢公嚇破了膽,故爾找最這的地方便上了岸,往京城和東北方向不對。

    唐棣進得鎮甸,見不過只是從南到北的一條街道,鎮上並不十分熱鬧,店鋪不多,想來即可找到她,哪知從街頭走到街挨户尋看+’都沒有看見她的蹤影,心中大為疑惑,想是她經過此鎮甸時,並沒有停,仍然入場前趕路,還是有意隱藏在樹林中,等我趕過以後,再行露身,也説不定?

    唐棣一怔,心説:“糟啦,不論是有意還是無意,在她説了那句話後,我就立刻揭穿她的廬山真面目,如何不害羞呢,哪還好意思留在此地等我。’隨後他街上人打聽消息,倒是有兩個人説是曾經看到過這麼一位姑娘,在半個時辰前,由大街向北去了。唐棣也相信這個説法就是對,便急急忙忙的出了鎮口,連午飯也顧不得吃了,急忙兩腳加足勁力,往北狂奔而追!

    追出了有七八里的路程,遇到個行人,唐棣上前拱手為禮打聽消息,是否曾看到一位單身姑娘,由此路過去?那人想了想,説:“不錯,有一位姑娘,只是像穿一身白的衣裳,一個人往北過去,在前途不遠,如能快趕,一定追得上。”

    唐棣謝過行人,心想:“她一會兒穿黑的,一會兒又換黃色的,難道就不會穿白的嗎,這真是一位多變多事的人呢!”

    當下忙往前趕,他是順着大路走的,路上無人的時候,便將輕功施展出來,在後急急的追下去,日落時刻,已追到了華容,唐棣因急於追趕她,已是一天未進飲食了,心下不由得又想道:“她非鐵打的身子,還不落店麼?我便在此地打聽她投住的客棧,也就容易找到她啦。”哪知進城以後,一連問了好幾家客棧,都説沒有這位姑娘。

    唐棣只好就近找了一家客棧住下,先行把自己安頓好了,吃完飯後,休息一晚,明天再去尋找,不遲。他雖一時失望,卻不心急。

    皆因知道她説過要往京城而去。而且此來,雖非向東北而行,但總是向北面,方向並不太差。今天她羞得不願相見,經過一夜晚的尋思,羞澀的心情,便會消失,就會露面和我相見!便吩咐小二哥開了個東廂房,進房不過剛坐定,忽聽對面房間吱呀一聲,房門開處,一位白衣女子邁步走出房來,叫道:“店家!店家!”

    唐棣一看,心中一陣猛跳,高興已極,這不是黑姑,還是何人!

    真是應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哈!我就猜中她是更換了衣衫。他正高興得要出房去招呼,但卻瞧見她臉上冷冰冰的,不但冷,而且眉目之間,似有無限尤戚,緊鎖雙黛娥,不展嬌媚顏。似乎並不知道唐棣説法住在她對面房中,唐棣一想,便不出房。

    原來唐棣心想:“必是我那句開玩笑的話,令她太難堪了,一位年輕的姑娘,對這種和男女有關的玩笑話,多數不大好意思,見面時總會覺得難道為情。我要是忙着和她見面,只怕她此刻正在惱我,見到她,會更之加油,升高她的怒火,不如今夜不和她見面,等到明天,她怒火消盡,羞慚之心已無,那時再和她相見,也不為遲!”

    唐棣心中雖然是這麼想,但在同時也奇詫不已,自在那船中分手,並未看到她隨身帶有包袱,她又是一刻沒有停留過,那麼她的這件白衣衫又從何而來?更不可能在經過的路上買的,這豈不是一大疑團?

    退到窗前,從窗上的破洞中再仔細的端詳,除了現下面孔之外,那剪水雙眸,黛眉疊翠,簡直沒有一分一毫不像。不是她又能是誰呢?

    半晌,才看見小二哥,快步走來,還不停的擦着汗,一面説:“姑娘,好叫人失望,你要找的那位姑娘,並未在這城中,我可不是説句大話,我長嘴烏鴉,在這裏作了十多年的夥計無論那一家客棧我都混得很熟,也常相往來,交情不錯。只要到了中,除非她沒落店,只要落了店,我沒有打聽不出來的!何況是-位姑娘,那更容易打聽了。我看恐怕她還沒有來到此,就請你在此地,多留住一兩天,等等她吧!我有時間,再去打聽!打聽!”

    那白衣姑娘一皺眉頭,説:“好啦好啦,沒有就算了。”

    想來她必然,心裏説:“你這個人不怪叫長嘴烏鴉,喳喳喳,説起話來,就沒完沒了説得人家心裏好煩呀!多虧是男的,要是女的,豈不是就叫長舌婦啦!

    那姑娘説罷,掉頭就回房去了。

    唐棣奇道:“她這是找誰呢?又找得這麼急?”

    那小二哥討了個灰頭土臉,卻顯不出半點的難堪,仍然笑嘻嘻的掉頭向前面櫃房中走去。

    唐棣見對面房門已然關上了,急忙開開門向那小二哥輕聲道:“長嘴烏鴉,你進來!”

    那小二哥眉開眼笑,説:“客官,原來你也知道我叫長嘴烏鴉,我説怎麼着,人的名兒,樹的影,是混出了名可就再不怕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以客官你來説,我可面生得很,好像是‘大姑娘坐花轎,這還是頭兒呢?’你不是也知道我叫長嘴烏鴉麼?可是你要知道我的作長嘴烏鴉,只有給客官們帶來好運道,絕不會帶給你點兒的黴氣,這倒是十分保險!屢試不差。”

    唐棣忍俊不住,這長嘴烏鴉,一聽就是個臭名,他倒滿不在乎,還沾自喜,還自我解嘲的説出一篇大道理,適才本是他向黑姑的姓名,不然唐棣怎麼能夠知道他叫長嘴烏鴉,他心急話,不嫌嚕唆,笑道:“正是,不但我知道你叫長嘴烏鴉,而且更曉得你是個包打聽,的爽朗漢子。也正是土地爺廳上的匾額-‘有求必應’常常給人家方便,替客人作事,更能給客人帶來了運氣。”

    那小二哥一聽唐棣的話,不由得心中高興,便一豎大拇指,笑的縫着兩眼。嘻嘻的説道:“客官,你可算得我一個知己。你可全説對了,要是人家問到沒有知無不言的,真是‘土地公’見城隍爺實話實説’有人求,更是諸葛亮的出師表中所説的:‘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説着,已進到房中,唐棣忙把門關上,道:“好,長嘴烏鴉,我要向你打聽一件事,請你告訴我!”

    説着向對面房中一指,道:“你知道那姑娘姓甚名誰,她要你打聽的姑娘是個什麼樣的那知小二哥卻裝作遲疑之態,連説:“這個,這個……”

    唐棣雖不是常走江湖的,但小二哥這樣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作態,他豈有不明白的,便從懷中掏出一個金錠,拿在手中把“夥計,你要是詳詳細細地告訴我,我自有一分人心,待會兒還得煩勞你給我換點散碎銀子。”這言外的意思,是説等會兒換了散碎銀子以後,便會賞給你一些,不會讓他白告訴的。”

    小二哥哪有聽不出的,頓時又眉開眼笑的説:“客換散碎銀子,那是小事一件,先別忙,待我告訴你,好叫客官得知,就在半個時辰以前,這位姑娘就來到店裏,你猜她怎麼説的,她説:‘長嘴烏鴉,我久聞你的大名,這華容城的事,大得不用説,哪怕綠豆芝麻大的一丁點的事,也瞞不過你。”

    唐棣幾乎要失笑出聲,知道他是在編制謊話,又怕他這烏鴉嘴更長,且不拆穿他,只聽小二哥繼續説道:“我説:着哇,姑娘這是捧我。那姑娘説道,我吩咐你替我辦一件事如果你辦到了,我就賞你個金錠兒。”

    唐棣哈哈一笑,道:“這姑娘倒大方得很。”

    小二哥説:.“嘖嘖,出手真闊啊!”兩隻眼睛卻盯着唐棣手中的金錠兒,言外之意,盡在眼中,不説自然明白。

    唐棣心中暗笑,將手中金錠拋了兩拋卻沒言語。一者他身邊並無多少銀子,二者賞這小二哥,倒不如贈送給那些貧寒孤寡的人,也免得那些人挨冷受凍,忍譏捱餓,總比給這個油腔滑調的小二哥好得多。

    小哥嚥了口唾沫,尷尬的一笑,這才又説道:我就説啦,你就説啦,姑娘,那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你怎麼着,我長嘴烏鴉就是不愛銀,可願交個朋友,姑娘,你就吩咐啦!”

    唐棣暗罵了一聲,心説:她那刁蠻的性子,沒事還去惹事,你要真這麼説,怕不早就捱上了幾鞭子,她不把你這話怎能對一個大姑娘説呢!”

    憶文作品集小二哥又道:那位姑娘這才説啦,要我去替她打聽一位姑娘,身穿黑衣,面貌卻和她一模一樣,可能也來到這城中來啦。

    唐棣一怔,但隨即恍然大悟,便哈哈大笑,是他想道:“這小妞兒,必是又在搗鬼,她的真面目被我揭穿,必是害羞啦,她知道雖然換了裝,我仍會認也她來,故爾這般,又故弄玄虛,換裝穿上白衫,叫我認為另有他人,不敢向前相認,藉機好叫我不敢前去相認,好來捉弄我,這就是她心中的如意算盤,可是我今晚偏不上她的當,也讓她知道知道我,並不是一個可以隨便捉弄的。”

    小二哥卻一怔,説:“客官,你這麼笑又是為何?是啦,是啦,我明白了。這姑娘長得水葱兒一般,別提有多麼美貌,一個已是天上少有,地下無雙,那還要找第二個去呢?莫非她捉弄我,我瞧她又説得很認真,哪知我跑遍了全城,找遍了各客棧。客官,你不是瞧見了麼?我跑了個滿身臭汗,別説和她一般兒美的姑娘,就是能趕上她一半,也沒看到一個,至於你問人家姓名,人家可是個黃花大閨女,那姓兒名兒,豈會輕易告訴人家,客官,我就知道這些,其他的我可不知道啦!”

    本來這點事,三言兩語就可以説個明白,但是以過這位長嘴烏鴉一講,卻説了一大堆。哪知話才住口,忽聽叭的一聲響,門外一聲妖叱道:“滾出來!”

    唐棣朗聲大笑,霍地把門打開,説:“啊喲,哪來的這位白衣仙子,貴姓大名啊?”

    原來門外站的,就是對面房裏的白衣姑娘,因為方才小二哥越説越嘴長,嗓門也越説越高,她哪有聽不到的,但她陡見開門出來的,乃是唐棣,似乎一怔,頓時面色立即改變,露出笑容,説:“原來是你!”

    唐棣本來想到她會假裝不認識的,不料想她會這麼説話,倒大出意外,小二哥也趁着這個工夫,側着身子,從唐棣身後溜出屋來悄溜走了。

    唐棣也笑着説:“是我啊,不錯,難道你就不是你啦,喏喏,今天我一句玩笑姑娘千萬不要見怪,更請息了雷霆之怒,大小姐不見小人怪,且可容萬艘船,我這廂有禮了。”便拱手一揖,向姑娘敬禮。

    那白衣姑娘,喜形於色,自言自語的説:“他沒死,他真的沒死,現在活生生的站在這裏!”

    唐棣哈哈大笑,道:“我要死了,還有誰能陪着你玩兒。”

    唐棣一看見她,好生高興,一切煩惱,立即消失,所有的憂愁不復存在,他們相處雖然才一晝夜,但已是言語不忌,心心相印是不怕她再生羞慚,唐棣定會再以言語相戲,但那嘻笑之態,嬌羞之容,豈能掩飾得了。

    只見那姑娘倏地變了臉色,退了一步,説:“你……你……”

    唐棣看她面上突然變色,以為她又要離開,霍地一晃肩,兩臂一伸,已將她的去路攔住,笑道:“我可不讓你再走啦,今天叫我追趕得好苦啦。你何必還生我的氣呢,你就消消怒氣,饒了我這一次好吧!”

    那姑娘又退了一步,那初見面時的欣喜之態,竟然在剎那消失,陡然冷得怕人,説:“你……你,原來是個輕薄之徒。”一語甫落,轉身便走。

    唐棣因她面色變得有異,而且話又説得太重,一時怔住了,女兒心,有時陰,有時睛,陰晴不定,有進一陣風才刮過,接着一陣暴雨,真叫人捉摸不定。怎麼她半日之間,竟變成中人,前時高高興興,喜喜歡歡,只因我一句玩笑便離我而走,到現在面現寒霜,冷冰冰的,怒氣衝衝真是叫人摸不清她的性格。

    他哪還敢攔阻,眼睜睜瞧她回房,瞧她砰的一聲,把門關上。

    “原來你是個輕薄之徒”這一句話又在他的耳邊響起,想她説話神情,並非是故作之言。一本正經,面目神情,極端嚴肅,而且和我説的那些話,也好像似懂非懂的一般,沒有一點反應。唐棣呆了好半晌,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回到房中,方才心中的一高興,早已化為烏有。相反的,一大堆得疑團,倒是應運而生。

    心想:“黑姑性情開朗,為什麼聽了一兩句玩笑,就變成這個樣子,見我竟視同路人?另外她叫小二哥客棧去找另外一位姑娘,那另外一位姑娘又是何人?”

    這些問,唐棣是越想越糊塗,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便索性不再想它。

    這一個晚上,唐棣就沒有再見到她出過房外,第二天一大早,看到她開門出來身帶個小包袱,連向唐棣這面房間看也不看一眼即出院而去,仍然一臉寒霜,似乎餘怒未息,恨意難消。

    唐棣便急忙喚來小二哥,算好房飯銀子,急忙趕到店外,只見那匹白馬疾馳而去,馬上正是那白衫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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