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近中午,由大蘭通向怒江的官道上,突然出現了一匹狂馳如飛的快馬,這匹快馬,渾身青毛,挾雜着白鬃、白花、白尾巴。
這匹少見的青花馬,不但跑得快,而且神駿高大,昂首豎鬃,四蹄翻飛,一奔就是一兩丈,設非騎術精湛的高手,絕駕御不了它。
但是,出人意外的,馬鞍上竟是一位寶藍亮緞勁衣,身材嬌小而又十分美麗的少女。
藍緞勁衣少女,柳眉大眼,挺鼻櫻唇,白白的面龐上生了一顆美人痣,愈增她的明媚麗質,看年齡最多十七八歲。
以一個十七八歲的嬌小少女,騎這麼神猛高大的快馬,而且任由座馬飛馳,令人看了的確為她捏了一把冷汗。
只見藍衣少女,微躬着上身,一雙明亮大眼睛,一瞬不瞬的注視着前方,根據她柳眉緊蹙,櫻口緊閉,以及她嬌美面龐上的深沉神情來看,她顯然有什麼鬱悶心事。
看她這時如此任性的放馬飛馳,形如瘋狂,也許正以此發泄她內心的鬱悶和不快。
也就在這時,在她左側近百丈外的另一條官道上,也突然傳來一陣急如驟雨的馬奔聲!
藍緞少女一聽,柳眉蹙的更緊了,她立即不耐煩的轉首看去。
一看之下,芳心不由一震,美目倏然一亮!
只見數十丈外的官道上,一匹通體雪白的高頭大馬上,赫然坐着一個二十一二歲的銀袍健美少年。
白馬上的健美少年着銀緞軟戰袍,腰束銀絲英雄錦,髮束銀絲緞帶,濃濃的兩道入鬢劍眉,一雙炯炯有神的星目,挺鼻朱唇,温玉般的皮膚,和她一樣,一柄罩有劍套的長劍,斜斜插在鞍頭上。
也就在藍衣少女轉首向銀袍少年看去的伺時,那位銀袍少年也正轉首向藍衣少女蹙眉望來。
銀袍少年僅蹙眉看了一眼,立即一抖絲鞭,兩腿猛催馬腹,白馬一聲怒嘶,接着昂首豎鬃,立即放開四蹄,如飛向前衝去。
藍衣少女急忙向前一看,這才發現前面兩百丈外已到了三叉路口。
於是,嬌哼一聲,手中小馬鞭猛揮,“叭”的一聲打了一下馬股。
青馬一聲怒嘶,銀鬃立時直豎,翹起銀尾,放蹄向前衝去。
兩馬這一放開四蹄,速度端的驚人,只見“嗒嗒”蹄聲中,泥土四濺,塵煙飛騰,兩條官道上,立時揚起兩條土龍。
顯然,銀袍少年和藍衣少女,都有意爭着搶先通過那道三叉路口,兩人胯下的座馬,似乎也通靈主人的心意,也有意彼此一爭長短,一決雌雄。
可能是白馬臨時加速,青馬原就如飛狂馳,是以,就在白馬將要馳至三叉路口前的同時,藍影一閃,勁風襲面,青馬已挾着如雨蹄聲,揚起濃濃塵煙,呼的一聲飛馳了過去。
銀袍健美少年一見,只得急忙減低了馬速,準備逐漸拖遠在藍衣少女的馬後邊。
藍衣少女飛馬馳過,立即得意的回頭察看,她發現銀袍少年並沒有馳進左右兩邊的兩條官道上,卻繼續策馬跟在她的馬後。
一看這情形,她不由鼻哼了一聲,同時也斷定,銀袍少年可能也是前去怒江邊的貢山大碼頭。
繼續一陣飛馳,前面已現出一座大鎮甸,藍衣少女一看,決定在鎮上午餐。
一進鎮街,即見前面有一座豪華富麗酒樓,偌長的一條街,竟沒有看到有第二家酒店或客棧。
打量間,青馬已馳到了酒樓門前。
酒保一見藍衣少女仰頭上看,立即奔下街來,哈腰堆笑道:“姑娘,快下馬吧!本鎮酒樓只有敝號一家,樓上雅座,美酒佳餚,您……”
話未説完,藍衣少女已由馬上躍下地來。
酒保一見,急忙上前將馬接過來。
藍衣少女順手取下寶劍,立即吩咐道:“喂上好的草料!”
酒保一聽,趕緊恭聲應了個是,同時向着台階上的另一個酒保揮了個手勢。
另一個酒保早已向着藍衣少女,躬身哈腰,肅手恭聲道:“姑娘,您請樓上坐!”
藍衣少女理也不理,對底樓一些正在飲酒進食的人,看也不看,逕自向樓上走去。
酒保一看,趕緊向着樓上,扯開嗓門朗唱道:“雅座一位!”
朗聲甫落,樓上雅座立即傳下來數聲歡喏!
藍衣少女走上樓梯一看,偌大的一座酒樓,設了四五十張酒桌,僅僅坐了三五個酒客,酒保倒有五六個之多。
酒保們一見藍衣少女走上樓來,立即迎了過來,同時堆笑問:“姑娘,你喝點兒什麼酒,點些什麼菜?”
藍衣少女在臨街廣窗前的一張方桌上坐下來,略微沉吟才説道:“二兩‘女兒紅’隨便配兩個菜,新米白飯。”
酒保們一聽,立即向着裏面吆喝了一聲!
就在這時,街上又響起一陣馬蹄急奔聲。
藍衣少女聽得神色一動,立即微欠嬌軀,探首向窗外街上看去。
探首一看,果然是那個被她拋在馬後的英挺健美少年,樓下的酒保正含笑上前向他招徠。
只見銀袍少年,正待飛身下馬,驀然發現了另一個酒保手中拉着的青斑銀鬃馬,劍眉一蹙,抖鞭就待繼續馳去。
藍衣少女的鮮紅唇角上,本來掛着一絲刁鑽而又得意的微笑,這時一看銀袍少年準備離去,不由氣得哼了一聲,那絲笑意也立時消失了。
但是,向前招徠的酒保卻急聲道:“爺,爺,本鎮只敝號一家酒樓;錯過了這一站,就得趕到貢山碼頭,快馬也得趕到天黑後……”
藍衣少女一聽,更加為銀袍少年的決定而感到關切。
銀袍少年聽了酒保的話,只得飛身下馬,在順手將繩交給酒保的同時,沉聲吩咐道:“喂上好的草料!”
説罷,順手取下用布套罩着的寶劍,急步登上了樓階,直向樓梯上走去。
樓下的酒保一看,立即高聲朗唱道:“雅座一位!”
藍衣少女知道銀袍少年就要上來了,急忙端正坐好,並舉起纖纖玉手理了理秀髮。
五六個酒保早已歡喏一聲,紛紛迎向了樓梯口。
接着人影-閃,銀袍健美少年已提着寶劍急步登上樓來。
其中一個酒保急忙哈腰含笑,肅手一指臨窗的一張方桌恭聲道:“爺,請這邊坐!”
和淨面水來,這位爺身上的風塵太多了!”
藍衣少女正襟端坐,故意不看銀袍健美少年,這時一聽酒保們的話,知道是她的傑作,不由得意的仰起臉來抿嘴兒笑了。
銀袍健美少年卻謙和的説:“不用了,飯後還要趕路!”
説罷,隨着引導的酒保,逕向窗前藍衣少女對面的一張空桌上走去。
藍衣少女故意雙手托腮,微昂着嬌美面龐,一雙閃着柔輝的明眸看着上方,因為她知道,這時的銀袍健美少年,必然正生氣的在瞧她。
她的一雙明媚大眼睛雖然望着樓頂上的椽梁,但她兩眼的餘光,依然看到銀袍健美少年就在她對面的一張空桌上坐下來,而且,正和她面對面的坐着。
只聽酒保恭聲含笑問:“爺,你來點兒什麼酒?要些什麼萊?……”
話未説完,銀袍少年已有些不耐煩的沉聲道:“隨便配兩個萊好了,越快越好!”
酒保一聽,趕緊恭聲應是。
但是,銀袍健美少年,又突然似有所悟的説:“噢!飯要新米白飯!”
藍衣少女一聽,和她的胃口一樣,不由放下一雙青葱似的纖纖玉手,看了銀袍少年一眼。
説也湊巧,銀袍少年的目光也正不高興的向她橫掃過來。
恰在這時,另一個酒保已將她要的酒菜白飯送來,並同時執壺為她滿了一杯‘女兒紅’。
‘女兒紅’是一種用糯米釀造的甜酒,色呈珊瑚色,喝起來甜中帶一點兒酸味,不單單女孩子們愛喝,就是一般儒雅之士,也很喜歡飲它。
藍衣少女一面淺淺的飲一點兒甜酒,一面文靜的吃一些菜,當然,她的目光也不時似無意,實有意的掃過銀袍少年的英挺面龐。
不過,她每次將目光移向銀袍少年的英俊面龐時,都會芳心怦的一跳,嚇得趕緊將目光收回來。
因為,對面銀袍健美少年的酒菜還沒送來,他正兩手放在雙膝上,微傾着上身,一雙星目虎視耽耽的望着她。
藍衣少女當然明白,銀袍少年一馬之差輸給了她,心裏當然不服氣。
就在這時,銀袍少年的酒菜也來了。
但是,銀袍少年的吃法卻和她不同,他不但杯杯酒幹,而且一面吃菜也一面吃飯。
藍衣少女一看,知道銀袍少年急於吃飽了上路,那樣一來,她就要跟在他的馬後邊了。
她雖然有意和銀袍少年爭勝,可是心裏卻又不願馬上下樓。
這種微妙原因她自己也説不上來,就是有些不願先離開他。
但她自己卻肯定自己,絕不是喜歡上了銀袍少年,因為她自己心裏明白,她已經失去了再喜歡任何男孩子的資格。
雖然這樣,她還是在銀袍少年吃完前的一剎那,急忙起身,丟下一塊碎銀,提起寶劍,當先匆匆走下樓去。
酒保跑過來一看,那麼一大塊銀子,立即扯開嗓門歡聲道:“謝啦!姑娘的賞!”
其餘酒保們一聽,接着應了一聲肥喏!
藍衣少女匆匆走下樓來,青馬早已餵飽溜好,正拴在樓階下的拴馬樁上。
樓上的酒保早已聽到上面的吆喝,知道有了重賞,也趕緊跑過來解馬。
藍衣少女將馬接過來,並沒有立即上馬,先偷偷瞟了一眼樓梯口,又看了一眼銀袍少年正在吃草料的白馬,意故緊一緊馬肚帶和正一正馬鞍。
不知姑娘心意的灑保,偏偏殷勤的説:“放心上路吧姑娘,小的都給您檢查過啦!”
藍衣少女見樓上還沒有動靜,知道銀袍少年故意不下來,心裏一氣,飛身上馬,一抖絲繮,縱馬如飛,直向鎮外馳去。
一出鎮街口,不由得急忙回頭,街上依然是那幾個零落行人,根本沒有銀袍少年的影子。
藍衣少女這時才知道,銀袍少年不是前去怒江的貢山大碼頭,心中不禁有些悵然若失。
就這樣過了一村又一村,每遇一村一回頭,不但沒有看到銀袍健美少年和馬影,甚至連一絲蹄聲都聽不到。
貢山是怒江中段的大碼頭,也是附近百里內的商業貿易中心,街道寬大,商店比粼既繁華又熱鬧。
日落時分,藍衣少女已策馬馳進了貢山街口,不知何時,她總覺得意興懶散,身心疲憊,對街上的熱鬧繁華,看也懶得看上一眼。
就在這時,街邊突然有人歡聲招呼道:“姑娘,請下馬住店吧,本店整潔清靜,再往前走就吵雜啦……”
藍衣少女轉首一看,只見兩個店夥正在向她哈腰堆笑,肅手指着身後。
兩個店夥的身後即是店門,門旁一座高台上,似乎也是叫座酒樓。
藍衣少女這時做什麼事似乎都提不起精神,她看都沒看清楚就翻身縱下馬來,一面將馬鞭交給店夥,一面淡然問:“有清靜上房嗎?”
一個店夥接馬,另一個店夥則連聲哈腰道:“有,有,請隨小的來!”
於是,藍衣少女跟着店夥走進店內,果然為她撿了一問清雅潔靜的上房。
藍衣少女彈塵淨面晚餐後,特又召來一名店夥,説:“貴店可否代我僱一艘客船?”
店夥一聽,立即欣然恭聲道:“當然可以,請問姑娘去哪裏?是上游還是下游?”
藍衣少女聽得柳眉一蹙,同時關切的問:“上下游的價錢可是不同?”
店夥立即正色道:“那是當然,上游是逆水,有的地方要靠人拉牽,下游就可順流而下,只要注意江中幾處險要漩流就可以了。”
藍衣少女立即道:“我去下游……”
店夥一聽,立即愉快的説:“那好找,幾分銀子就可以將您送到……”
藍衣少女卻繼續説:“我要去‘片馬梅心’……”
店夥一聽“片馬梅心”,不由嚇得渾身一哆嗦,脱口惶聲道:“姑娘,那是吃人苗住的地方呀!”
藍衣少女聽得神色一驚,不由認真關切的問:“那裏的苗人真的會吃人嗎?”
店夥立即驚悸的説:“當然吃人喲?!要不為什麼人們都那麼説?”
藍衣少女一聽,不禁寬心了些説:“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店夥卻認真的説:“可是,為什麼前去‘片馬梅心’的人都沒有回來呢?”
藍衣少女不答反問道:“既然去的人都沒有回來,又怎的知道那個地區的苗人都吃人呢?”
如此一問,店夥頓時無話可答了!
藍衣少女繼續説:“進入‘片馬梅心’的人沒有回來的原因很多,譬如瘴氣啦,生病啦,水土不服啦,或是被毒蛇猛獸咬成重傷啦,時間拖延太久,救治未能及時,都是造成死亡的原因?”
店夥聽罷,似乎不願和客人爭論,只得強自一笑,連聲應了兩個是。
藍衣少女繼續催促問:“那你可以去為我僱船了吧?”
店夥一聽,雖然沒有拒絕,但卻愁眉苦臉的説:“前一兩年到那邊去的人很多,船也好僱……”
藍衣少女立即問:“那麼現在呢?”
店夥無可奈何的一笑道:“近半年多來,幾乎沒有客人再提那個地區的名字了……”
藍衣少女聽罷,不由遲疑的“噢”了一聲,問:“你説一兩年前去的人很多,那些人都是去做什麼的呢?”
店夥也有些遲疑的説:“聽説去尋寶!”説此一頓,突然又似有所悟的問:“姑娘,您可也是前去尋寶?”
藍衣少女見問,神情立顯黯然,立即搖首道:“不,我是去尋人。”
店夥一聽,不禁大感意外的説:“尋人?”説此一頓,突然又似有所悟的説:“小的想起來了,姑娘是前去尋找尋寶失蹤的人?!”
藍衣少女一聽,不由沉靨沉聲道:“你不覺得你問的話太多了嗎?”
店夥悚然一驚,連連惶聲應了兩個是。
藍衣少女順手在鑣囊裏取出一錠二兩重的銀子,道:“你去碼頭上問一問,付了船資剩下的歸你!”
説罷,玉手一抖將銀子丟給了店夥。
店夥急忙雙手接住銀子,依然面帶愁容的説:“小的去給您跑一趟,不過,小的實在無把握,必須有下游上來辦貨的船回去才可以……”
藍衣少女只得道:“沒關係,遲一兩天也可以。”
店夥一聽,這才哈腰應是,轉身走了出去。
藍衣少女一俟店夥走出房去,立即關上房門,揚腕震熄了油燈,和衣倒身在牀上準備小睡。
但是,不知怎的,一閉上眼睛,那個銀袍少年的英挺健美影子便浮上了腦海,襲上了心頭。
照説,銀袍少年早已不知跑到了何方何地,也許從今以後,甚至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他了。又何必想人家呢?
同時,她也一直警告着自己,她已是有了未婚夫婿的少女,絕不可再有越規越禮的事情發生,甚至心裏都不可再埋藏着其他男孩子的影子。
雖然,她僅和未婚夫婿見過兩次面,而她心裏也實在不喜歡他,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雙方都已下聘文定,難道還能反悔不成?
尤其,男方是赫赫有名的武林世家,而自己的父親也是譽滿一方的武林領袖,假設她這時做出什麼越乎禮俗的事情來,不但有損人家男方的家聲,同時也貶損了自己父母的清譽,而自己也落個不孝女兒之名。
藍衣少女心念及此,她決定把那個英挺健美的銀袍少年忘她心裏在想:他有什麼好?心胸狹窄,沒有風度,輸給女孩兒家還不服氣。看他那幅樣子,一定也是一付倔強脾氣,如果兩個人都這麼好強,就是能生活在一起,也不會有快樂幸福的日子過。
心念及此,芳心一陣狂跳,雙頰立時一陣發燒,接着“呸”了一聲,自己笑罵了自己-聲道:“真不害臊!”
雖然自己羞自己,浮在腦海裏的英挺健美影子,依然揮抹不掉,索性想想他去了哪裏?是武林哪一世家的子弟?
藍衣少女一陣胡思亂想,竟在不覺中恍恍惚惚的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蓬蓬”響起兩聲叩門聲。
藍衣少女心中一驚,急忙睜開了眼睛,順手抄起了身邊的寶劍,同時沉聲問:“誰?”
外間房門外卻響起了店夥的聲音道:“姑娘,是我,船已僱到了!”
藍衣少女一聽,不由驚喜的“噢”了一聲,挺身躍下牀來,先打着了火種燃亮了燈,才急步過去將房門打開。
房門一開,店夥立即興奮的走進來,同時興奮的説:“今天,真巧,正有一艘下游上來買日用雜貨的小船要回去……”
藍衣少女聽了當然高興,因為她根本沒想到會這麼順利這麼快,是以關切的問:“可是回‘片馬梅心’?”
店夥急忙道:“距離‘片馬梅心’已不太遠了,據説,徒步只要走一天多!”
藍衣少女一聽,立即滿意的説:“也好……”
店夥繼續表功的説:“本來那位船主不答應的……”
藍衣少女聽得神色一驚,不由焦急的問:“那是為什麼?”
店夥解釋道:“因為他的船已經答應了另一位乘客了,結果小的親自去找那位乘客,好説歹説的總算答應了!”
藍衣少女一聽説船上還有另外一個客人,不由遲疑的“噢”了一聲。
店夥一見,立即以警告的口吻正色道:“姑娘,這可是一個機會喲?!錯過了這一次,還不知道要等多少天才會有船呢!”
藍衣少女一聽,只得無可奈何的説:“好吧,那謝謝你了!”
店夥卻催促道:“那就走吧?!”
藍衣少女一聽,這才恍然驚異的問:“現在就走呀?”
店夥立即正色道:“是呀!去遲了恐怕人家不等了!”
藍衣少女一聽,只得道:“好吧!那我的馬兒就拜託你了?!”
店夥連忙道:“這您放心,一切包在小的身上。”
藍衣少女並沒有什麼隨身東西,除了一柄寶劍,就是一小包替換的衣物。是以、提了小包袱就跟着店夥走出店來。
一到街上,才發現偌大的一條街,除了幾輛裝滿了貨物的大板車外,冷冷清清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藍衣少女藝高人膽大,她也不怕店夥把她引到什麼壞地方或加害她,緊跟着店夥逕向江邊的大碼頭走去。
這樣悽清的深夜,怕不三更已經過了,想想店夥大半夜不睡覺為她找船,固然説是為了幾分銀子,但這份熱誠也夠感人的了。
藍衣少女心念及此,決定等辦事回來,好好的賞這個店夥幾兩銀子。
她這時根本沒想到多少武功比她高,聲望比她隆的武林高手都死在了‘片馬梅心’或失蹤,以及她自己是否能夠活着回採,是以她才記着回來時要多賞給店夥幾兩銀子。
兩人一陣疾走,看看將到江邊,地勢也開始逐漸下斜,藍衣少女知道快到碼頭了,因為“隆隆”澎湃的江水聲,聽得更真切了。
但是,前面的店夥卻轉人了一條暗巷內,斜橫裏仍向江邊走去,同時寬慰的説:“姑娘,出了巷口就到了!”
藍衣少女也知道,一般小船未必靠得上大碼頭,因而會意的點了點頭。
果然,一出巷口,即見前面是波浪滾滾,暗光閃閃的寬闊江面。就在斜坡下的江邊上,停了七艘狹長型的小蓬船,其中一艘上仍亮着一點燈光,船頭上站着一人,也正向着岸上張望。
店夥和藍衣少女一下斜坡,站在船頭上的那人,已蒼勁急切的問:“是那位店小二哥嗎?”
藍衣少女一聽那人的嗓音,便知發話的船家是位老人。
在前引導的店夥,早已連忙歉聲道:“是的是的,來了,來了!”
站在船頭上的老人則不安的説:“哎呀,人家這位客官也是心好行個方便……”
店夥未待老人話完,趕緊感激的説:“是是是,小的知道!”
説話之間,早已加快了步子。
藍衣少女前進中已看清了船頭上的老人,一身布衣,頭戴斗笠,身材雖然有些乾瘦,但看來目光炯炯,十分有神,健朗中透着一些慈祥。
打量間不覺已走到了水邊船前。
店夥急忙催促道:“姑娘,快上去吧!老爹就等着您開船哪!”
藍衣少女見船艙上只搭了一個狹窄的小艙蓬,不知道里面搶先僱船的那人是個什麼樣的人?
繼而一想,管他是誰,反正一天的光景,就是睜着兩眼一天不睡也無所謂。
心念間,足尖一點,飛身縱上了小船,雙腳踏實,小船紋絲未動。
船上老人一看,立即慈祥的贊聲道:“姑娘好俊的工夫,請到艙裏坐吧!”
藍衣少女先向老人笑一笑,正待躬身進入小艙蓬內,裏面的僱船客人,也正由艙蓬內探出頭來。
兩人這一對上目光,俱都脱口輕啊,同時楞了?
藍衣少女一看,真是又驚又喜,芳心裏不由得暗呼謝天謝地,恨不得脱口歡聲道:“我終於又見到了你!”
但是,少女的矜持及無上的自尊,卻使她説出來的話變了質,只見她小臉一繃,嬌哼一聲沉聲道:“原來是你?!”
因為,她看到裏邊艙蓬內探身出來的客人,正是她相思了半日,念念不忘的銀袍健美少年。
銀袍健美少年想必也是倔強脾氣,這時見藍衣少女非但不感激他,還對他十分的不客氣,不由也沉聲道:“是我又怎樣?”
藍衣少女見銀袍少年頂撞她,不由嗔聲道:“你跟蹤我,盯我的梢!”
銀袍少年聽得一楞,不由氣得由艙內走出來,同時憤聲道:“你這人講不講理?船是我先僱的,人是你自己找來的……”
藍衣少女一聽,立時有一種心坎兒的秘密被對方看穿的感覺,不由得芳心怦跳,嬌靨通紅,脱口怒聲道:“你説什麼?你説我在找你?”
銀袍少年似乎自知措詞失當,因而被問得一楞,頓時不知道説什麼才好。
船上老人乍然間尚鬧不清是怎麼回事,不由驚異的説:“原來你們早就認識呀?別吵,別吵,深更半夜的吵醒了別人可不是鬧着玩兒的……”
原本有些莫名其妙的店夥立即催促道:“老爹!開船!開船啦!”
船上老人一聽,只得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揮手請岸上的店夥解開船樁上的系船繩索。
銀袍少年一見,立即揮手阻止道:“慢着,慢着,請她馬上下去!”
藍衣少女卻嬌哼一聲,一仰螓首,道:“要下你下去,我才不下去呢!”
銀袍少年氣得一楞,不由怒聲道:“你?……你講不講理?船是我僱的,我有權請你下去!”
藍衣少女依然仰面望着夜空,倔強的哼聲道:“我有要緊的事必須今夜前去,如果你下去,我可以加倍給你銀子,補償你的損失……”
話未説完,銀袍少年已倔強的説:“不行,你給我多少銀子也不可以,我今夜也必須離開此地!”
船上的老人早已跑到了船尾掌好了舵,因為店夥早巳解開了系船的繩索,船已離岸十八九丈了。
這時船上老人才慈祥的笑着説:“不要再吵啦,同船過渡都是五百年前的緣份,何況你們還同坐-條船,去同一個目的地,而且你們又是原本在一起的!”
藍衣少女一聽,立即斜了一眼無可奈何望着她的銀袍少年本待再説什麼,卻僅哼了一聲。
船上老人又一笑關切的説:“江上風大浪大,快到艙蓬裏去吧!”
銀袍少年依然又氣又無可奈何的望着藍衣少女,這時一聽,立即倔強的説:“我不進去。”
藍衣少女卻哼了一聲道:“你不進去活該.看江露濕透了誰的衣服!”
説罷,一彎嬌軀走進了艙蓬內。
銀袍少年一看,不由也氣得哼了一聲,道:“我自己花銀子僱的船,我為什麼反而站在艙外邊?”
説着,也憤的彎腰走進了艙蓬內。
藍衣少女依然毫不相讓的説:“我可沒有白坐你的船哦,我也是花了銀子才來的喲?!”
船上老人是久歷江湖的人,早已看透了兩人都有些喜歡對方,只是雙方為了自尊,都不肯認錯服輸罷了。
這時見兩個人侷促的坐在艙蓬裏,你看我哼一聲,我看你馬上別過頭去,不由哈哈一笑道:“長途車船,最是無聊,仗的就是同車同船的人彼此説説笑笑。這位小姑娘……”
藍衣少女一聽,立即轉首去看船尾的掌舵老人。
老人卻含笑自我介紹道:“我姓魏,人們都喊我魏老頭,住在一個距‘片馬梅心’數十里的江邊小村上……”
藍衣少女一聽老人提到‘片馬梅心’,立刻關切的問:“魏老爹,聽説‘片馬梅心’的……”
話剛開口,自稱姓魏的老人已含笑道:“請你也先介紹一下自己!”
藍衣少女一聽,不由轉首去看坐在她身邊,一直彆着頭望着江心的銀袍少年。
魏老頭卻笑着説:“你不要去看他,他已經介紹過了,他姓費,名天仇,他就是‘費家莊’的少莊主!”
藍衣少女聽得神色一驚,不由刻意的看了一眼費天仇。
但是,費天仇卻依然望着江面上的滾滾激流。
魏老頭卻又催促問:“那麼你呢?”
藍衣少女見問,這才回過頭去説:“晚輩叫芮映雪,家住鐵金霸的‘鐵金寨’……”
話未説完,費天仇也驚異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藍衣少女芮映雪。
因為,他曾記得數年前,他的父親曾經説過有關‘鐵金寨’老寨主的英雄事蹟。
心念間,魏老頭已笑着問:“那麼‘鐵霸蒼龍,芮老英雄……?”
芮映雪急忙愉快的説:“他就是我爹!”説此一頓,突然又驚異的問:“魏老爹,您?您對中原武林……?”
魏老頭一笑道:“前幾年我還在中原活動……”
費天仇和芮映雪兩人一聽,幾乎是同時關切的問:“前輩您的大名是……?”
魏老頭卻哈哈一笑道:“以前我是籍籍無名,如今依然是默默無聞,不説也罷!”
費天仇卻關切的問:“老前輩,您為什麼離開中原隱居在您現在的地方?”
魏老頭有些感慨的一笑説:“還不是受了人家的騙,中了尋寶的迷?!”
費天仇和芮映雪幾乎是同時驚異的問:“老前輩,您也曾參加過尋寶?!”
魏老頭卻正色含笑道:“何止參與,簡直可以説入了迷。”
芮映雪卻迷惑關切的問:“那您可曾發現了寶藏?”
魏老頭卻苦笑一笑,微一搖頭道:“我根本沒有前去……”
費天仇卻不解的問:“為什麼沒去,老前輩?”
魏老頭有些黯然的説:“我當時問了一些當地的苗人,他們説,半年來過去了何止近百人,沒見哪一個人活着回來!”
芮映雪一聽,不由有些吃驚的説:“那些人可是被‘片馬梅心’的苗人給吃掉了?”
魏老頭卻凝重的説:“究竟什麼原因,沒有人知道,因為前去的人沒有一個人回來!”
費天仇的俊面上,神色一動,突然認真關切的問:“老前輩,您現在還想不想去呢?”
魏老頭淡然一笑道:“我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得了那些珍寶又有什麼用呢?”説此一頓,突然又正色問:“怎麼?你們兩個要去‘片馬梅心’,也是前去尋寶呀?”
費天仇和芮映雪,兩人幾乎是同時説:“不,晚輩是去尋人!”
兩人一聽都是去“尋人”,也不由驚異的彼此對望着楞了。”
魏老頭也不由驚異的“噢”了一聲,首先望着費天仇,關切的問:“費少俠,你找的是哪一位?”
費天仇道:“晚輩找的是‘福寧堡’的鄧世伯,鄧世堡主!”
魏老頭聽得神色一驚,不由“啊”了一聲道:“怎麼?‘福寧堡’的鄧老堡主也進入‘片馬梅心’尋找寶藏去啦?”
費天仇不由黯然一嘆道:“鄧伯父不知聽到誰的傳説,説那邊寶藏中不但有削鐵如泥的寶刀,也有吹毛立斷的寶劍,還有許多蓋世武功的玄奧秘笈!”
魏老頭一聽,也不由黯然嘆了口氣説:“這項傳説不知害慘了多少人?”
費天仇突然問:“魏老前輩,最近幾天,您可曾看到鄧老堡主過去?”
魏老頭被問的神色一變,不由驚異的説:“怎麼?你説鄧老堡主最近幾天才離開的‘福寧堡’前來的呀?”
費天仇正色道:“是呀!晚輩早已聽説這邊非常危險,所以才星夜兼程追了來嘛?!”
魏老頭微一搖頭道:“最近一年來,幾乎沒有任何人前去‘片馬梅心’了,你們兩位還是我這一年多來載送的第一次!”
説此一頓,特的又望着芮映雪,含笑問:“芮姑娘你呢?你是找什麼人?”
如此一問,芮映雪的嬌靨突然紅了,她櫻唇牽動,欲言又止,似是不便啓齒。
魏老頭是關歷豐富的人,一看芮映雪的神情,立即明白了幾分,不由一笑道:“你該不會是找你的夫婿吧?”
費天仇聽得神色一驚,不由驚異的轉首去看芮映雪,因為,根據她的衣着髮式應該仍是一位少女。
芮映雪卻急忙解釋説:“剛下過聘禮不久,他就前來了,我僅在其他場合和他見面兩次……”
魏老頭急忙會意的説:“這麼説,他是你的未婚夫婿了?”
芮映雪默默的點了點頭,並不安的偷偷瞟了一眼費天仇,卻發現他雙手抱着膝頭,目光望着自己的銀緞線金繡花劍靴,似乎有些悵然若失,不知他是不是為了她已有了未婚夫婿。心裏不禁有些後悔!
偷偷瞧看間,又聽魏老頭繼續關切的問:“請問你那位未婚夫婿是那一武林世家的少俠少主呀?”
芮映雪只得懶懶的説:“他就是九龍山‘執龍谷’的少谷主……”
話未説完,魏老頭已恍然道:“噢,老朽想起來了,他叫姚瑞敏,是不是呀?”
芮映雪聽得精神一振,不由關切的問:“老前輩您認識他?”
如此一問,費天仇不由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抬起頭來看她。
魏老頭卻一笑道:“我不但認識他,還和他在這艘小船上談了大半夜的話呢!”
芮映雪一聽,更加關切的問:“老前輩,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魏老頭道:“就是他進入‘片馬梅’地區尋寶的前一天……”
話未説完,芮映雪卻脱口焦急的説:“哎呀,寶藏又不在‘片馬梅心’……”
魏老頭和費天仇聽得神色一驚,同時脱口“噢”了一聲!
他們兩人的“噢”聲雖然都是為了驚異和大感意外而發,但兩人臉上的表情卻迥然不同。
芮映雪頓時警覺失言,因而急忙住口不説了。
魏老頭一看芮映雪的懊悔不安神色,立即笑一笑,也沒有再追問寶藏究竟在什麼地方。
話頭突然停了下來,氣氛立時變得低沉凝結,三人也俱都把視線各自移開了。
芮映雪懊惱的轉首看向艙外,只見江水滾滾,隆隆有聲,兩岸一片昏黑,除了山陰樹影,看不見岸上任何景物。
她實在痛悔自己失言,自從方才説錯了話,內心非但異常惶恐不安,同時也有一種大禍即將臨頭的不祥預感。
是以,她不由以乞憐的目光看向費天仇,希望他給她一些鼓勵與支援。
豈知,轉首一看,發現費天仇的劍眉緊蹙,神情憤懣,正以責備的目光向她斜來,顯然在怪她説話不知檢點!
芮映雪看得心中一動,心説:費天仇如果尋人是藉口,而實際卻是前去尋寶,他聽到寶藏不在‘片馬梅心’地區,他應該高興才對呀?怎的還會生氣呢?
繼而一想,恍然似有所悟,不由大吃一驚,心中繼續説:莫非他也知道寶藏不在‘片馬梅心’區內不成?心念及此,再轉首向費天仇看去,發現他正懊惱的嘆了口氣,同時低下了頭。
芮映雪覺得不會錯了,費天仇的確在埋怨她説話不知小心。
於是,她轉首再去看船尾掌舵的魏老頭兒。
只見魏老頭神色自若,唇展祥笑,目光一瞬不瞬的望着前面的扛心,正專心一意的在那裏掌舵。
但是,不知怎的,魏老頭唇角上的那絲祥笑,看起來,突然之間變成了得意冷笑。
芮映雪心中一驚,不由用力眨了眨她那雙明亮的大眼睛,繼續再看,魏老頭那絲得意冷笑,竟又變成了陰毒的得意獰笑!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也急得雙手抱膝,將頭垂得低低的,她一面惶急的提高了警惕,同時也在心裏暗暗問着自己:這該不會是俗話説的‘疑心生暗鬼’吧?小船順流而下,在魏老頭的掌舵操縱下,船行既平穩又快速。天光一亮,日頭升起,青山綠水,景色如畫,兩岸崇山,一望無邊。
芮映雪一夜懊惱,提心吊膽,內心的恐懼,也順着紅日的升起而消失了。
魏老頭掌了半夜的舵未曾閤眼,這時依然精神奕奕,並指點着費天仇將小泥爐搬到船頭上來升火。
芮映雪見費天仇升火煮飯,才想起自己昨夜匆匆上船,連-點兒乾糧飲水都沒有派店夥去買。
進人山區她可以打飛禽野兔充飢,但這一天的船程怎麼辦?看來只有多給魏老頭一些銀子了。
一日三餐並沒有讓芮映雪擔心,都是費天仇煮好了給她吃,但是,一天下來兩人並未交談一句話。
不過,芮映雪對費天仇身為一莊的少莊主,煮起飯來卻比她這個女孩子還老練內行,的確感到迷惑不解和贊服。
她當然不會知道,費天仇曾在東海‘望天島’上,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兩年多。
日落不久,魏老頭突然舉手一指右前方道:“好了,你們看,前有那座有燈火的小村,就是老朽的家了!”
費天仇和芮映雪聞聲一喜,舉目一看,果見一二里外的右側江岸上,緊臨着江邊樹木暗蔭中,有一點燈光透出來。
芮映雪一看,不由關切的問:“老前輩,只您一家呀?”
魏老頭急忙道:“不,還有兩三户人家,也都是當年尋寶未成留下來的!”
由於江流湍急,説話間距離岸邊已經不遠了,費天仇和芮映雪也隱約看清了林木間的數間木造石牆房屋。
小船一靠岸,林木中立時迎出來兩個苗裝女子,同時望着魏老頭歡聲説着苗語。
費天仇和芮映雪飛身縱上岸邊,立即幫着魏老頭將小船繫好,兩個苗婦也奔到了近前。
兩人細看兩個苗婦,皮膚微顯紅黑,臉上刺滿了花紋,耳上綴着一個白骨大耳環,鼻子上也有一件白白的小東西,一雙大眼睛,兩道細彎眉,看來似乎頗有幾分姿色,只是看不出她們各有多大年紀。
兩個苗婦一見費天仇和芮映雪,神色一驚,急忙停止了前進,瞪着兩隻明亮大眼睛望着兩人。
縱下船來的魏老頭,立即歡笑着説了幾句苗語。
芮映雪一聽,神色不但驚異,鮮紅的唇角上也露出一絲笑意。
魏老頭神色一驚,同時驚異的問:“你也懂得苗族話?”
芮映雪急忙含笑搖頭道:“不不,我只聽懂了一句話?”
魏老頭含笑“噢”了一聲,問:“你聽懂了哪一句話?”
芮映雪支吾兩聲道:“好像……好像她們稱呼你‘人’?!”
費天仇立即哼了一聲,譏聲道:“魏老前輩當然是人,不是人是什麼?”
魏老頭卻一笑道:“少莊主,你這就不懂了,苗婦稱呼我‘人’,就是稱呼我‘夫婿’!”
説着,伸手一指兩個神情迷惑但有笑意的苗婦,介紹道:“喏,她們兩個都是我的老婆!”
費天仇和芮映雪一聽,立即躬身施禮,並呼了聲“魏夫人”。
兩個苗婦雖然聽不懂費天仇和芮映雪説什麼,但卻看懂了兩人是向她們行禮,因而也急忙將身體蹲了蹲。
魏老頭則哈哈一笑,先向着兩個苗婦指了指船上,並吩咐了兩句苗語,這才向着費天仇和芮映雪,舉手一指不遠處的木屋,道:“我們先到屋裏坐吧!”
説罷,當先在前引導,逕向木屋前走去。
費天仇和芮映雪跟在魏老頭身後向前一看,發現就在前面的七八丈外,還有三問木屋內透出了燈光,並有兩個勁衣莊漢正準備轉過那邊的屋角向深處走去。
也就在兩人向前察看時,兩個莊漢中的一人,也正轉首向這邊望來。
只見那個莊漢轉首向這邊一看,立時環眼一亮,脱口興奮的招呼道:“嘿!飛馬胡大俠!”
費天仇和芮映雪聽得同時一楞,不由回頭看向身後,鬧不清那莊漢招呼的“飛馬胡大俠”是誰?
但是,在前引導的魏老頭卻望着莊漢含笑沉聲道:“許老弟,你認錯了人了,他是‘費家莊’的費少莊主!”
費天仇一聽,這才知道對方莊漢把他當成了他的朋友‘飛馬胡大俠’了。
細看急步迎過來的莊漢,濃眉環跟,四方口,滿臉的鬍渣子,袒胸捋臂,一臉的黃肉,一望而知即非善類。
猙獰莊漢-聽魏老頭的解説,同時也看清了費天仇的面目,會意的“噢”了一聲,只得望着魏老頭,恭敬的問:“魏老爹,剛回來呀?他們兩位是……?”
魏老頭勉強呵呵一笑道:“剛回來,他們兩位是來找人的!”
猙獰莊漢“哦”了一聲,並刻意的看了一眼芮映雪。
費天仇和芮映雪並未在意,但他兩人卻看得出來,魏老頭自恃年高,或是並不喜歡那個猙獰漢子,連呵呵笑聲和回答的話也都是應付之詞。
進入木屋,魏老頭特別將油燈挑亮些,併為費天仇和芮映雪倒了兩大碗茶,兩人也急忙欠身稱謝。
芮映雪細看屋內情形,外間除了他們坐的一桌四凳,便是左右兩間內室,室內一片漆黑,隱隱有一種熱帶植物的特殊氣味。
費天仇卻望着魏老頭,關切的問:“魏前輩,那位方才‘稱呼我‘飛馬胡大俠’……?”
魏老頭見問,立即“噢”了一聲道:“他看錯了,把你誤認為是‘塞上大俠’胡凌飛了!”説此一頓,特的又正色道:“少莊主的卻有點像‘飛馬胡’,前天在貢山大磚頭上,我還以為你是胡凌飛的兄弟呢!”
費天仇僅“噢”了一聲,並未放在心,因為事不關己,也就沒有繼續再問。
就在這時,兩個苗女婦已搬扛着船上載回來的日用品走進屋來,接着為三人擺上了飯菜。
魏老頭卻肅手一指桌上的飯菜,道:“少莊主,芮姑娘,粗茶淡飯,兩位將就着吃一些吧!”
費天仇和芮映雪坐了一整天和半個夜晚的船,雖然也啃了一些乾糧喝了些湯菜,但總不如現煮的飯菜可口,是以吃起來非常香甜。
魏老頭卻凝重的説:“由此地到‘片馬梅心’,仍有兩三個小村落經過,村上也都是漢苗混合,你們可能還有得熱飯吃,進入‘片馬梅心’之後,那就要看你們兩人自己了!”
説此一頓,特的又轉乎望着芮映雪,道:“你不如費少莊主,他還帶了些乾糧和應用之物,你姑娘任什麼不帶,就顯得太大意了!”
芮映雪個性好強,加之費天仇一天來,一直沒有和她搭話,心裏仍在有氣,因而沉聲道:“我有一身武功,還怕在山區茂林裏找不到東西吃?渴了吃野果,餓了就打兔子……”
魏老頭搖頭一笑,道:“野果是不少,只怕有的有毒,再説,當你真的渴了餓了想要吃什麼的時候,果子不但看不見,連免子的影子也找不到……”
芮映雪本待倔強的説:“兔子找不到,還有野禽飛鳥呀”,但是,費天仇已岔開了話題,問:“老前輩,‘片馬梅心’的苗人真的會吃活人嗎?”
魏老頭卻凝重遲疑的説:“一般人都是這麼傳説,可是誰也沒有親眼看到過……”
芮映雪不自覺的問:“您住的這麼近,就沒有進入‘片馬梅心’地區看一看呀?”
魏老頭卻淡然一笑道:“不瞞兩位説,老朽連‘片馬梅心’的境邊都沒到過,遑論深入了。”
如此一説,費天仇和芮映雪都不便再問什麼了。
由於在船上僅能坐着打個盹兒睡一會兒,這時自然都有些倦了,飯後也就分別就寢。
費天仇和魏老頭睡東間,芮映雪和兩個苗婦則睡西間,兩人都將自己的劍放在身邊。
芮映雪見費天仇和魏老頭走進了東間內,心坎裏突然感到一陣恐懼和不安,不知怎的,她竟為費天仇的安全擔起心來。
她一直覺得她和費天仇應該共睡一個房間,當然是各睡一張牀。
她和衣倒身在竹製滕牀上,思潮洶湧,倦意全消,她腦海裏浮現的,心坎兒裏想到的,都是費天仇的影子,和魏老頭慈藹的面龐突然變成了得意的獰笑。
她一直在心裏警告着自己,必須提高警惕,絕不能讓魏老頭傷害了費天仇,她要特別注意對面東間內的動靜。
現在,她才發覺她是多麼需要費天仇,已經到了一刻也不願離開他的程度,而且必須和他雙雙結伴,一同進入‘片馬梅心’地區。
由於她過份對費天仇的安危擔心,因而使得她輾轉覆側,思潮洶湧,她深悔不該讓費天仇和魏老頭睡在一起,因為,他現在向費天仇下手的機會太多了,甚至他向費天仇下了手而她芮映雪還不知曉。
心念及此,她驚得不由從牀上坐起來。
但是,當她坐直上身時,目光立時接觸到睡在對面牀上的兩個苗婦,這使她的思維立即跌回了現實。
心想:她怎麼可以過去要求魏老頭,她要和費天仇睡在一起呢?只怕魏老頭還沒有説什麼,先受到費天仇的一頓奚落和羞辱。
一想到費天仇的倔強她心裏就有氣,她不由在心裏問着自己,他為什麼不像‘景星山莊’的人一樣對待我呢?他們不但對我必恭必敬,就是我的父母對我,也是百依百順,無可奈何。
想到這次前來‘片馬梅心’,經過她的哭鬧糾纏,父親‘鐵霸蒼龍’終於把那張寶藏圖給了她,並答應她前來了。
芮映雪思前想後,越想越多,因而也使她越想越睡不着。
不知過了多久!
“叭”的一聲枯枝斷裂脆響,就在她的窗外不遠處響起。
芮映雪心中一驚,挺身躍下牀來,立即閃身到窗側向外察看。
只見就在窗外不遠的兩株大芭蕉樹下,正有三個莊漢在那裏鬼祟交耳,並向着這面指指點點,而其中一人,正是來時在屋外向費天仇招呼“飛馬胡大俠”的猙獰莊漢在內。
芮映雪一看,立即緊了緊兩個袖口內的機簧袖箭,並在鑣囊內捏了三個銅錢。
就在這時,睡在對面大牀上的苗婦,其中一個人翻了個身。
芮映雪心中一驚,本能的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也就在她回頭看向大牀上的同時,窗外突然傳來一聲悶哼!
芮映雪心中再度一驚,急忙回身看向窗外,只見三個莊漢當前的一人,正雙目暴睜,渾身乏力的萎縮向地上。
其餘兩個莊漢一見,大驚失色,魂飛天外,急忙拖着萎縮倒向地上的莊漢,帶起一種稀哩嘩啦聲響,慌慌張張的逃走了。
芮映雪一看那情形,知道那莊漢是中了別人的暗器,而打出暗器的那人,手法奇準,顯然是位高人。
繼而心中一驚,倏然轉身,以極輕靈的身法,飛身縱到了對面的室門口。舉目向內一看,發現魏老頭仰面睡在前窗下的大牀上,而費天仇則側身睡在後窗下的軟榻上,兩人都睡得好好的。
一看這情形,芮映雪不山楞了。
她根據室內的情形判斷,魏老頭位在前窗,仰面而睡,鼻息深沉,方才以暗器打中那個大漢死穴的,似乎不可能是他。
再説,如果是魏老頭,他必須站在費天仇的牀上,才可以看到窗外的情形,那樣他必然會把熟睡中的費天仇驚醒。
如果是費天仇,他如果站起來察看窗外,也必須站在軟榻上,除非他有絕頂的輕功,身如鴻毛,否則,軟榻發出聲音,同樣的會把魏老頭驚醒。
現在,芮映雪已斷定附近暗中隱着有高人,這位高人很可能是保護費天仇的,因為她芮映雪從來沒有這麼一位親人或師門長輩。
但有一點令她非常不解,那就是魏老頭和費天仇都是身具武功的人,何以方才兩個莊漢拉着一具屍體,發出了稀哩嘩啦的聲音,竟沒有將兩人驚醒?
芮映雪雖然覺得不解,卻不敢走進室內,因為她終歸是個未出閣的黃花少女。
不過她心裏已有了個決定,明天早上她再暗察費天仇和魏老頭的動靜,因為她自信,不管他們兩人誰搞的鬼,都逃不過她的一雙明亮大眼睛。
轉回自己的卧室,倒身牀上,但也不久就睡着了。
睡夢中,突然聽到有人由牀上驚得猛然坐起來的聲音!
芮映雪因為一直在恍惚中,立即為這聲牀響驚醒,睜眼一看,天光已經大亮,兩個苗婦早已不在牀上。
就在這時,對室已傳來魏老頭的笑聲問:“你也睡醒啦?昨天夜裏是否好睡!”
説罷,啊了一聲,好似打了一個呵欠。
接着是費天仇的聲音,道:“老前輩早,您一天一夜都在聚精會神的掌舵,眼睛都沒有合一合,睡起來當然就香甜了……”
話未説完,魏老頭已“噢”了一聲問:“那麼你呢?少莊主!”
費天仇一笑道:“晚輩還不是一樣,一覺就睡到現在!”
魏老頭卻笑着説:“要不是我方才驚得由牀上跳下來,你還不會醒來呢,是不是?”
費天仇卻笑着説:“晚輩也該醒來了。”
話聲甫落,接着一陣走出外間的腳步聲響,芮映雪立即迎了出去。
費天仇、魏老頭,兩人正由對面室內走出來。
芮映雪趕緊恭聲招呼道:“魏前輩,早!”
魏老頭也慈祥的笑一笑,親切的頷首道:“早,芮姑娘早!昨天夜裏睡得還好吧?”
芮映雪見魏老頭的兩道目光,一直盯在她的嬌美面龐上,似是要看透她的心,內心一震,不自覺的搖頭埋怨道:“睡的不大好!”
魏老頭立即驚的“噢”了一聲,問:“晚上可是聽到了什麼動靜?”
芮映雪話一出口便已經後悔,因為一直扭着頭故意不看她的費天仇,聽了她的話,突然以威凌的目光向她望來。是以,心中一驚,佯裝一楞,問:“動靜?什麼動靜?”
魏老頭只得道:“這裏的虎豹熊猿特別多,時常跑到附近來覓食……”
芮映雪趕緊搖頭道:“這種聲音我沒聽到。所幸您昨天晚上沒有告訴我,否則,我怕一晚上都睡不着!”
把話説完,兩個苗婦也正好由屋外一面咭咭喳喳的説笑着,一面並肩向屋內走來。
兩個苗婦手裏各自捧着一個瓦盆和一盤醃過的肉乾,顯然是為三人準備的早點。
每人一大碗紅米和蕃薯混合煮成的稀飯,配着不知名的肉乾一塊吃,芮映雪倒覺得別具口味。
飯後,魏老頭立即在室內取出一個小背囊來交給芮映雪,道:“這是我以前用過的背囊,裏面有火種,急救用品和一頂小蚊帳。你不如費少莊主有頭腦,有計劃;這個背囊你就帶去吧!”
芮映雪接過背囊,內心好生感動,同時升起一陣不安和愧意。因為她一直把魏老頭看成了一個有問題的人物,不由感激的説:“謝謝您老前輩,晚輩會好好的珍惜它,希望晚輩能順利的回來,再來看望您老人家……”
話未説完,魏老頭已愉快的含笑正色道:“你放心,只要你一切以費少莊主馬首是瞻,老朽保證你還有和我再見面的日子。好啦,你們也該上路啦!”
芮映雪聽罷,立即恭聲應了個是,並以仰仗求助的目光看了費天仇一眼。
而費天仇卻提着布套罩着的“飛音劍”,向着魏老頭,拱手抱拳,恭聲道:“老前輩珍重,等晚輩回來時,再多盤桓幾天!”
魏老頭卻愉快地呵呵笑着説:“只要凡事小心,也許你們是進入‘片馬梅心’唯一能生還的兩人!”
費天仇急忙感激的説:“多謝老前輩的祝福,晚輩這就走了!”
説話之間,抱拳躬身,轉身走向門外。
芮映雪一見,也急忙向魏老頭告辭,背上行囊跟了出來。
走出房門一看,發現費天仇頭也不回的已走出了數丈以外。
心中一急,趕緊快步跟了上去。
但是,站在屋前的魏老頭,卻再度熱心的叮囑道:“你們兩人記住,有小道走小道,沒小道看記號,夜晚要離開水源露宿!”
費天仇和芮映雪同時感激的回身揮手,並朗聲道:“晚輩曉得,謝謝您!”
太陽已經升上了樹梢,山區中仍有淡淡的晨霧,費天仇和芮映雪,沿着一條小徑前進,兩邊的茅草樹枝上尚殘存着昨夜的露珠,不時濺在兩人的身上和臉上。
費天仇一人在前急急前進,不時停下來辯認一下方向,對阻在他身後的芮映雪,看也不看,理也不理,好像根本沒這麼一個美麗少女似的。
芮映雪越看越氣,趁他第二次停下來辯認方向的時候,不由沉聲問:“喂……?”
費天仇聽得一楞,這才回過頭來驚異的問:“咦?你怎的跟着我來了?”
芮映雪一聽,芳心更加生氣,立即沒好氣的嗔聲道:“不跟着你跟着誰?”
話一出口,突然覺得不對勁兒,嬌靨一紅,頓時住口不説了。
費天仇卻正色道:“你是個女孩兒家……再説……又是名花已有主的人……”
芮映雪立即嗔聲問:“你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是不是?”
費天仇被説得俊畫一紅,同時一楞,接着怒聲道:“你胡説!”
説罷轉身,放開步子向前加速行去。
芮映雪偷偷一笑,接着嗔聲道:“站住!”
費天仇聞聲止步,立即回身沉聲問:“為什麼喊住我?”
芮映雪緊繃着嬌美面龐,不答反問道:“我問你,你可是自信你一個人能找到你要找的人?”
費天仇毫不遲疑的説:“那是當然。你還不是也自信你一個人能找到你的未婚夫婿?”
芮映雪趁機有些屈服的説:“不,我現在已經明白了,我以前太天真,太過自恃,我現在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話未説完,費天仇已哼了-聲,淡然道:“非常抱歉,我現在不需要任何人的協助!”
説罷轉身,竟展開身法,飛身向前馳去。
芮映雪一見,花容大變,暗自惶急,但仍嬌聲怒叱道:“你?……”
但是,費天仇的快速身法已不容她再呵斥他,趕緊也展開身法飛身向前追去。
小道窄狹,兩邊多為密枝雜樹,除非施展‘踏枝掠樹’的絕頂輕身功夫。無法飛馳得太快。
芮映雪自信有辦法將這頭無繮的野馬擒服,因為她已看出來,費天仇心坎兒裏已有些喜歡地,只是為了她已有了未婚夫婿,不得不保持一段距離,免得感情越陷越深。是以,她也故意和費天仇拉開一段距離,看看他的反應。
果然,前面的費天仇,飛馳前進尚不足數十丈,突然又藉着察看方向而剎住了身勢。
芮映雪身形不停,繼續向費天仇身前馳去,但在她鮮紅的唇角上,卻不自覺的綻出了一絲得意的笑意。
因為她知道,費天仇在擔心她真的一氣之下沒有追上來,故意停下來察看方向,等她-下。
也就在費天仇停身察看,芮映雪繼續前進的同時,右前方的荒草雜樹間,“沙”的一聲輕響,接着荒草-陣顫動。
芮映雪心中一驚,脱口急呼道:“小心!”
心字方自出口,荒草中突然站起兩個莊漢,立即搭箭拉弦,舉弓就準備向他們兩人射來。
但是,也就在“沙”聲草響,芮映雪驚呼的同一剎那,費天仇早已大喝一聲,飛身前撲,宛如餓虎撲羊般,閃電般撲向了兩個剛剛站起的莊漢。
費天仇飛身疾撲中,“嗆”的一聲龍吟,寒光如電一閃,‘飛音劍’已撤出鞘外,挾着一陣懾人的劍音,已到了兩個搭箭舉弓的莊漢近前。
兩個莊漢一見,惶的大驚失色,魂飛天外,厲哼一聲,同時鬆手放弦,兩支羽箭,已“嗖”的一聲盲目離弦。
費天仇身形略微一閃,揮劍一撥,兩支羽箭分別射向了半空。
兩個莊漢都在惶聲哼叫中,急忙後退,手中弓也胡亂揮出,逕掃費天仇的上身前胸。
但是,費天仇的身法太快了,而且他的‘斬龍九式’也快如電閃,兩個莊漢的長弓尚未揮到,耀眼寒光已到了他們的頸間。
兩個莊漢的惶急大叫,立時變成了淒厲驚心的慘嚎,寒光一暗,兩顆人頭已應劍激飛起來,屍體一倒,鮮血立時飛濺。
費天仇身形未停,足尖一點附近的一方石巖,一個回飛又縱了回來,身形落地,“沙”的一聲又將‘飛音劍’收入鞘內。
芮映雪看得又驚又喜,又暗自心駭,因而,不知何時她已剎住了身勢驚呆了。
因為,她根本沒想到費天仇的武功會比她高出多多,而且己到了令她震驚的地步。
現在,她才明白,費天仇才是真正有本事隻身單劍前來苗疆的人,而她芮映雪卻是自以為武功了得,已可以自己行道江湖,不知天高地厚的貿然前來。
同時,她也深深佩服魏老頭有閲歷,有眼光,所以才在方才離開時,特的叮囑她要跟着費天仇走,才能進入‘片馬梅心’而活着回來。
也就在她震驚發呆,想着心事的同一剎那,費天仇已提着‘飛音劍’走了過來。
她急忙一定心神,未待費天仇先關切的問她,已搶先得意的問:“怎麼樣?你還是得需要我的協助吧?”
已走到她身前的費天仇聽得一楞,不由迷惑的,問:“需要你什麼協助?”
芮映雪得意的正色道:“我及時提醒你小心呀?”
費天仇立即哼了一聲,沉聲道:“我早已發現他們兩人了,你真以為我停下來是等你呀?!”
説罷轉身,擦過她的身邊就向前走去。
芮映雪芳心一驚,伸手拉住了費天仇,不自覺的脱口急呼道:“天仇哥!……”
費天仇聽得渾身一震,急忙剎住了腳步,也不禁有些驚喜的去看拉住他左臂的那隻白嫩玉手。
他這一看,反而窘得芮映雪嬌靨通紅,直達耳後,只得急忙鬆手嗔聲道:“你比我大……怎麼?喊你聲天仇哥,不可以呀?!”
費天仇原本緊繃着的英挺面龐,也隨着這聲“天仇哥”松馳多了。但是,他仍淡淡的問:“什麼事拉住我?”
芮映雪只是一時情急,伸手拉住了費天仇,哪有什麼事要説?但她想起了昨天晚上有人以暗器射殺了那名莊漢的事,只得正色道:“天仇哥,告訴你,有高人暗中保護我們兩個耶?!”
費天仇哼聲道:“那人光保護你,可不包括我!”
芮映雪一聽,立即嗔聲道:“你可不要胡説,那位高人昨天夜裏也保護了你?”
費天仇神色一驚,道:“昨天晚上?”
芮映雪正色驚異的説:“是呀!昨天晚上另一個莊漢和現在的兩個,三人曾到我們的後窗下,鬼鬼祟祟,交頭接耳,似乎要對付我們兩個……”
費天仇聽得神色一驚,不由埋怨道:“有這等事你當時為什麼不去喊醒我呢?”
芮映雪得意的哼了一聲,神氣的説:“我已經緊好了袖箭,捏緊了三個銅錢……”
費天仇聽得又是一驚,問:“你把他們三個都打跑啦?”
芮映雪立即瞪了費天仇一眼,同時正色嗔聲道:“哪裏是我?!就是我説的那位暗中保護我們的高人,他的暗器打穴奇準;當場就打死了一個……”
費天仇一聽,不由震驚急切的問:“後來呢?”
芮映雪道:“後來另兩個莊漢就慌里慌張的將那個莊漢的屍體拉走了!”
費天仇聽罷,更加震驚懊惱的説:“發生了這種事,我怎的竟然一些也不知道呢?”
芮映雪卻嬌哼一聲,忍笑譏聲道:“你呀,正睡得呼呼的,天塌下來你恐怕都不會知道!”
費天仇一聽,只得望着芮映雪的嬌美面龐感慨的搖了搖頭。
芮映雪被看得嬌靨一紅,只得催促道:“我們快走吧,距離‘片馬梅心’還有幾十裏地呢!”
費天仇應聲點了點頭,依然沿着佈滿了枯枝落葉的小徑,和芮映雪雙雙向前飛身馳去。
芮映雪經過方才兩個莊漢的偷襲,再也不敢輕心大意,也隨時提高了警惕。同時,也多少料想到她未婚夫婿的命運,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她這一次堅絕前來尋找姚瑞敏的原因,就是要查個生死存亡的正確消息,據魏老頭説,他曾經親眼看着姚瑞敏前來了‘片馬梅心’,如今,一年多來沒有一絲消息,當然是死在了此地。
尤其方才離開時老頭還特的暗示説,希望她和費天仇是唯一能夠活着回來的兩個,由此也可斷定,所有進人‘片馬梅心’的人,沒有一個能再活着回來。
芮映雪一面想着心事,一面緊跟着費天仇疾馳,但是,不知為什麼,費天仇突然舉起了手,同時也戛然剎住了身勢。
芮映雪心中一驚,再想收住身勢已經來不及了,只聽“蓬”的一聲撞到費天仇的身上。
費天仇正在聚精會神的察看前方,根本沒想到芮映雪在這麼狹窄的小徑上會收勢不及,隨着渾身猛的一震,立時被撞得向前一個踉蹌。心中一氣,不由回頭沉聲問:“怎麼回事?眼睛看着哪裏?”
芮映雪當然是心跳怦怦,嬌靨通紅,十分的不好意思,不由高嘟着小嘴,委屈的嗔聲道:“人家在想心事嗎!”
費天仇氣得一楞,道:“在這麼驚險的山區裏趕路,隨時都有喪命的可能,你還敢分心去想心事,你不怕苗人把你捉去吃掉了呀?”
芮映雪聽得渾身一哆嗦,不由嗔聲道:“你不要説的這麼怕人好不好?”
説罷,反而生氣的嗔聲埋怨道:“走得好好的,你幹麼突然站住了?”
費天仇見問,這才生氣的向前一指,同時壓低聲音道:“喏,你看!”
芮映雪早已看到了百十丈外的一片茂林雜樹間,散亂的建築了七八間石牆木屋,因而嗔聲道:“那有什麼大驚小怪的?魏老前輩不是説,咱們至少還要經過兩三座小村嗎?”
費天仇一聽,再向旁邊一指,道:“我説的是東邊那片荒草雜樹間!”
芮映雪循着指向一看,也不由楞了。因為那裏正有二三十個男女圍在一起,似是在挖掘什麼東西,其中似乎尚有人在唱歌。
一看這情形,芮映雪不由遲疑的説:“他們好像在挖掘什麼?”
費天仇立即道:“不管他們掘什麼,我們都必須繞過去。”
芮映雪一聽,立即遊目察看,只見兩邊俱是密密集結的野藤大樹,遠處則是崇山峻嶺和插天古木,要想繞過去談何容易,再説,天氣晴朗,霧散天青,所有的小動物都在林間樹上活動,繞道深處,也很可能遇見虎豹。
尤其那些頭上生有紅冠的四腳蛇,颼颼飛躍在道旁的野蕉小樹上,總使芮映雪感受到威脅。
一看這情形,芮映雪只得道:“即使要繞過去,也得再前進-段距離。”
也在察看形勢的費天仇,立即贊同的微一頷首道:“我也是這個意思!”
説罷,當先向前走去。
兩人一面前進,一面尋找可以進入林內繞過小村的路徑,但是,距離小村愈來愈近,始終找不到可以進入繞行的位置。
就在這時,前面小村木屋前,突然有人驚異的大聲急呼道:“喂,大家快來看,大家快來看,又有人來了!”
費天仇和芮映雪同時一驚,知道被小村上的人發現了,內心十分懊惱,只得逕向小村前走去。
芮映雪卻有些興奮的説:“天仇哥,這小村裏也有漢人,我們可以向他們打聽打聽有關‘片馬梅心’那邊的情形!”
費天仇卻哼了一聲,道:“你打聽什麼他們都會説不知道,不清楚!”
芮映雪聽得一楞,不由追上兩步,驚異的壓低聲音問:“那是為什麼?”
費天仇見問,不禁有些無可奈何,但又不便再説什麼。因為在那邊挖掘什麼的一羣男女,已聞聲驚異的奔了過來。
只見那些男女紛紛奔到了小道盡頭的小村邊緣,停身在兩間小木屋前,俱都瞪大眼睛驚異的望着費天仇和芮映雪。
芮映雪發現那些人,除了女子,男人個個身穿破舊勁衣,俱都徒手未攜兵器,人人蓬頭垢面,一臉的鬍渣子,都可稱得上是囚犯或野人。
最令芮映雪不解的是這羣人顯然都是漢人,而那些女子卻都是苗女,有的苗女懷中尚抱着孩子。
看看將到近前,驀見一個身穿破舊藍緞勁衣,一臉亂鬍子的人,分開那羣男女奔了過來。
只見他神情激動,面帶驚喜,目光炙熱的注視着芮映雪,同時顫聲興奮的説:“你?……你……你怎的也來了?”
費天仇一見,急上兩步擋在芮映雪的身前,同時沉聲問:“請問朋友你是哪一位?在下已有些記不起了?!”
那位身穿破舊藍緞勁衣的人見問,神情羞慚,滿面尷尬,急忙止步剎住了身勢。
也就在那人剎住身勢的同時,一個抱着小孩的苗婦,緊跟着奔到了他的身邊,急忙伸臂將那人的右臂抱住,同時憤憤的説了句苗語。
芮映雪一聽,立即向費天仇翻譯道:“她説他是她的丈夫!”
費天仇見那人先望着芮映雪招呼,這時又神情尷尬,滿面愧色,心裏已有幾分明白,為了不讓芮映雪難堪,只得道:“朋友,我實在想不起你是那一位了,你可能看錯了!”
説話之間,其餘男女人眾已蜂擁般圍了過來。其中一個衣着整齊的中年人,立即驚異而帶有責備的口吻説:“你們來這種蠻荒山區作什麼?”
芮映雪趕緊解釋説:“我們是來找人的……”
其餘十多名男人、幾乎是同時關切的問:“你們找誰?你們找誰?”
費天仇不願芮映雪這時再説出她要找的人來,正待阻止,芮映雪已脱口道:“我要找姚瑞敏,姚少谷主……”
“姚瑞敏”三字一出口,方才當先奔出來的那人,突然羞慚黯然的轉過頭去,並躲在別人身後。
其餘人等聽説要找“姚瑞敏”,也俱都黯然神傷的看了一眼那人,卻沒有哪一個人將姚瑞敏指出來,也許是因為姚瑞敏自己都不願承認吧?!
費天仇早在那人奔出來招呼芮映雪時,便猜中了幾分。這時見那人故意躲在別人身後,更加證實那人就是‘墊龍谷’的少谷主姚瑞敏。
但他為了轉移別人的注意,急忙拱手岔開話題,道:“在下前來尋找‘福寧堡’的鄧老堡主,不知諸位可曾看到?”
方才以責備口吻發話的中年人,再度沉聲道:“既然鄧老堡主前來沒有轉回中原,那就是他在此地已找到了世外桃源,就在此地安享林泉,以度晚年了,你又何必再找他回去?……”
費天仇卻鄭重的解釋説:“諸位都知道,‘福寧堡’存有許多金銀財寶和寶刀寶劍,以及拳譜掌法秘笈等珍物……”
話未説完,那個中午人已沉聲阻止道:“好了.好了……”
但是,費天仇佯裝未曾聽見。繼續正色道:“由於這些東西都是老堡主一個人珍藏保管,褒中沒有哪一個人知道,如果鄧老堡主不回去……”
中年人立即沉聲道:“那些東西就永遠找不到了,是不是?”
費天仇對這個中年人早已注了意,他不但衣着整潔,而且面目乾淨,因而頷首道:“不錯,如果鄧老堡主不回去,那些東西便永遠不知收藏在什麼地方了!”
説此一頓,特地又正色解釋説:“鄧老堡主一生嗜寶如命,酷愛收集各代寶刀寶劍和各種武功秘笈,他聽説‘片馬梅心’地區有一處寶藏,裏面藏有歷代古器古物,是以連話都沒來得及留下一句,就匆匆的趕來了。”
中年人見費天仇説個沒完,不由冷冷一笑,譏聲道:“寶藏是有,但都不知道位在什麼地方……”
費天仇一聽,立即沉聲道:“我們是來找人的,不是來找寶藏的……”
中年人曬然一笑道:“我們這兒的人,沒有哪一個看到鄧老堡主過去,你既然千里迢迢的來了,也不妨進去打聽打聽,找一找!”
費天仇一聽,立即欣然抱拳道:“好,諸位珍重,咱們回來見!”
圍在前面的男女人眾一見,立即退向兩邊閃開了。
費天仇和芮映雪正待舉步前進,一直黯然羞慚躲在人後的姚瑞敏,突然伸手一攔道:“中原女子不宜進入苗區……”
費天仇立即冷笑沉聲道:“你認為她一個人還能回得去?”
如此一説,姚瑞敏立時頹廢的放下了手,同時低頭退後了兩步,知道費天仇必有恃而來。
費天仇一俟姚瑞敏遲後,立即昂然大步前進。芮映雪也趕緊跟在身後。
也就在費天仇走過那個唇哂冷笑中年人的身前之後,那人突然厲喝一聲道:“那就你小子也留下來吧!”
厲喝聲中,出手如電,幹指點向了費天仇的腰間。
芮映雪一見,花容大變,脱口急呼道:“小心,天仇哥!”
也就在她驚呼出口的同時,面前的情勢已變,只見費天仇輕哼一聲,身形閃電一旋,順勢將左腿旋飛踢起來。
只聽“蓬”的一響,同時悶哼一聲,他飛起的一腳恰好踢中那人的脖頸下顎上。
只見那人的身體隨着哼身飛起,“咚”的一聲直落兩丈以外,繼續滾了一滾,再也沒有動顫,他的頭骨顯然已被踢斷。
圍立兩邊的男女人眾一看,個個面色大變,俱都驚得噤若寒蟬,他們不單單為費天仇的身手震驚,同時也為費天仇兩人的深入而憂急不安。
費天仇看也不看那些人一眼,拉起芮映雪有些顫抖的纖纖玉手,急急向深處走去。
芮映雪已逐漸明白了情況的險惡,更感到費天仇的重要和對他的依賴。
她急急前進中,回頭一看,發現那些身穿破舊勁衣的男子們,個個神情木然,而左臂仍被抱着小孩的苗婦抓着的姚瑞敏,卻正噙着滿眶的熱淚望着她。
回想前年他們們訂婚的那天,姚瑞敏帶着聘禮前去她家,他那時是鮮衣駿馬,僕從如雲,何等的風光,何等的神采?
曾幾何時,卻落得這般模樣,想一想,也不禁傷心的落下淚來。
費天仇拉着芮映雪急急前進,小道彎處,正好距姚瑞敏等人挖掘的地方不遠,他清楚的看到那兒擺着一具以棕葉包裹着的屍體,屍體的不遠就是挖好的一個填坑。
芮映雪當然也看到了,她知道,那就是姚瑞敏將來的結果和下場,也許是他和費天仇不幾天之後,甚至就是今天的結果.和下場!
想到傷心處,當真的淚下如雨,熱淚奪眶,不由抽噎着哭出聲來。
費天仇聞聲止步,回過身來一看,不由驚異迷惑的問:“你是怎麼了?”
芮映雪見問,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出聲來,一頭撲進費天仇的懷裏,哭聲道:“天仇哥!”
費天仇一看,只得寬慰的撫摸着她的肩頭和秀髮,同時關切的問:“你已認出來是他?”
芮映雪立即頷首哭聲道:“我第一眼在他的神情目光裏就斷定是他了!”
費天仇不由迷惑的問:“那你為什麼不認他?”
芮映雪哭聲道:“他已有了女人,而且也有了孩子,再説,我們雖曾見過兩次面,卻從來沒説過一句話!”
費天仇舉目再向小村那邊看去,發現那些人已經散開,有的人正向這邊走來,因而道:“他們來了,我們快走吧!”
説罷,輕輕推開懷裏的芮映雪,拉着她的玉手繼續向前走去。
這時小道上的枯枝落葉極厚,漸漸有分不出路徑跡象的趨勢。
一面拭淚一面跟進的芮映雪,仍有些抽噎的提醒道:“魏前輩不是要我們有小道走小道,沒小道看記號嗎?”
費天仇卻淡然道:“現在還看得見小道嘛!”
為了爭取時間,於是兩人再度展開身法飛馳。
一陣飛馳之後,兩人不但已看不見路徑,也沒看見什麼地方留有記號。
這時天空的雲量開始增多,光線也沒有方才明亮了。兩人舉目仔細觀看,只見山勢崎險,古木參天,左右均有峻嶺危崖,看來已有些不辯東南西北了。
費天仇首先剎住身勢,同時凝重的説:“先別慌,讓我看看‘雙頭峯’在什麼方向……”
話未説完,芮映雪已震驚得脱口道:“天仇哥,你也知道要找‘雙頭峯’”
費天仇聽得心頭一震,也不由吃驚的問:“你?你也知道??
芮映雪立即壓低聲音説:“我這裏有一張……”
張字方自出口,費天仇已悄聲喝斥道:“閉嘴!”
芮映雪被斥得一楞,也不由機警的悄聲道:“你擔心那位暗中保護我們的高人……”
費天仇似乎懶得向她解釋,僅無可奈何的看了她一眼,繼續去察看‘雙頭峯’的位置。
驀見費天仇的目光倏然一亮,舉手一指西南,脱口急聲道:“看!在那裏了!”
芮映雪聽得心中一喜。循着指向一看,果見西南方的二三十里外,一座高峯,頂端分開,又形成了兩座小峯,因而興奮的説:“沒有錯,那就是‘雙頭峯’了!”
費天仇卻充滿信心的説:“只要有了‘雙頭峯’就不難找到!”
於是.兩人立即展開身法,直向‘雙頭峯’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