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在藤蘿密佈,野蕉叢生的森林裏飛騰縱躍前進,只顧照着方向覓路,根本沒有交談的功夫。
芮映雪已經明白了,他們正處身在一個不尋常的險惡環境裏,這可由方才遇到姚瑞敏的那個小村的氣氛中而感受得來。
自她方才見過姚瑞敏後,不知怎的,總感到自己像只久困籠中的小鳥,突然掙脱了樊籠似的輕爽、自由。
姚瑞敏在此地結了婚,成了家,而且已有了孩子,她芮映雪與姚瑞敏間的婚約就等於失效解除了,不管他與苗女間的婚姻是否出於自願,但他們生的孩子總不能不要。
她現在已經體會到,費天仇不但是一個武功高過她芮映雪多多的健美少年,而且是有準備、有計劃,更有高度的智慧和無匹的膽識與豪氣。
而她芮映雪,也不過是自恃任性,自以為武功驚人,可以克服任何困難,應付任何險阻罷了。果真她一個人前來,非但無法深入到此地,恐怕連方才小村上的情形和秘也看不到,就被擄成了囚徒,甚或喪失了性命。
她這時也恍然似有所悟,費天仇似乎一開始就對任何事物持有懷疑和警惕態度,同時對向他攻擊的人也毫不客氣,痛下殺手,絲毫不給對方留有活命的餘地。
她更看得出,費天仇儘量避免和她交談,這可由他有時無可奈何的神情上看得出,他似乎在埋怨她,又呆,又笨!
如果在‘景星山莊’有人説她又呆又笨,她非扭斷他的脖子不可,如今,她不得不承認,她不但沒有費天仇聰明,而且還差了一大截。
兩人一陣飛馳,不覺已到達了一處蜿蜒深入的平崖上。
天空陰沉,烏雲滾滾,隨時都會下起滂沱大雨來。
判斷一下時光,中午早已過了,兩人就在崖邊上的一座大石下拿出乾糧來。
芮映雪什麼吃的東西也沒帶,看看眼前情形,莫説野兔,就是一隻飛鳥的影子都沒看到,再説,即使發現了野兔,也沒有時間去追殺,剝洗,然後再找乾柴烤熟了吃。
費天仇在胯囊裏拿出一個幹厚硬餅遞給她,並撕了一塊滷萊和肉。
芮映雪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來,心坎兒裏一陣敬佩和感激,更增強了她對費天仇的熾熱愛意。
但是,費天仇卻頭也沒抬,兀自倚坐在大石下,啃起厚厚的乾硬大餅來。
芮映雪咬了一口,立時皺了一下眉頭,本待埋怨兩句費天仇,為什麼要買這麼硬的餅,想想,自己什麼也沒帶來,不吃就得捱餓,再説,愛的鼓勵,也使她沒有了大小姐的性子。
繼而咬了幾口,不但愈嚼愈可口,而且愈嚼愈甘美,因而,不自覺的贊聲道:“唔,好吃極了!”
費天仇卻看也沒看她一眼,目光依然望着遠處的羣峯,道:“沒有罵出口來就感激不盡了,聽了你的讚美,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芮映雪被説得嬌靨一紅,立即嗔聲分辯道:“人家説的是真心話嘛!”
費天仇笑一笑,什麼也沒説,繼續啃他的餅。
芮映雪知道費天仇不以為然,因而繼續説:“好像任何事都瞞不過你似的!”
費天仇立即解釋道:“我也不過是遇事慎思、明辨,冷靜、判斷罷了!”
芮映雪一聽,不由認真的道:“天仇哥,你認為‘片馬梅心’的苗人,真的吃人嗎?”
費天仇不答反問道:“你看魏老頭和姚瑞敏他們的妻子吃人嗎?”
芮映雪神色一驚,問:“你説那些苗婦就是‘片馬梅心’地區的苗女?”
費天仇立即問:“你説她們是從哪裏來的?”
芮映雪被問得一楞,不由迷惑的説:“奇怪呀!我們怎的只看到苗女,沒看到苗男呢?”
費天仇被問得頓時感到詞窮,但他又不便仔細説明,只得無可奈何的説:“多用點心思想一想,就不會再問這種傻問題了!”
芮映雪既沒有生氣,也沒有臉紅,反而有些遲疑的揣測道:“我總覺得姚瑞敏他們好像被什麼人控制了……”
費天仇立即道:“如果不是身不由己,他能拋下美麗的未婚嬌妻不要,娶個苗女嗎?”
芮映雪一聽,不由嗔聲道:“這已是過去的事了,我不希望你今後再提它!”
費天仇笑一笑,沒有再説什麼。
芮映雪卻不解的繼續問:“如果姚瑞敏被人控制了,魏老前輩為什麼那麼自由呢?”
費天仇淡然道:“也許是他的家住在江邊上的緣故吧?!”
芮映雪一看費天仇的淡然神情,不由驚異的壓低聲音問:“你是説,控制姚瑞敏他們的人,就是魏老前輩?”
費天仇不答反問道:“你看他那兒的陳設氣氛,像個控制這麼大個苗區的中極樣子嗎?”
芮映雪一聽,不山生氣的嗔聲道:“你這人説活總是神神秘秘,不明不白的……”
費天仇輕哼一聲道:“我説的已經夠明白了!”
説話之間已將幹餅吃完,立即起身催促道:“就要下雨了,快走吧!”’芮映雪起身看了一眼陰沉的天空,道:“希望我們能再遇到一個小村時,它再下雨!”
費天仇卻淡然道:“如果老天-切都隨人的意願,世間就沒有這麼多煩惱了!”
説罷,當先向前走去。
芮映雪跟在身後,卻凝重的説:“要照‘雙頭峯’的距離算,我們最多再有個把時辰,就該到達‘片馬梅心’的邊緣了!”
費天仇則憂慮的説:“只怕我們到不了那裏就已傾盆大雨了!”
芮映雪不由感激的説:“説來真得要感謝魏老前輩,要不是他給了我這個行囊,我這時真扭心我隨時會變成落湯雞……”
話未説完,費天仇早已默不吭聲的展開身法.直向‘雙頭峯’方向如飛馳去。
又繼續飛馳了一陣,天色愈來愈昏暗了,同時有冷風涼氣由空中傾下來。
費天仇一看前面數里外橫亙着-道崎險斷續絕崖,知道‘片馬梅心’就要到了,因為傳説中的‘食人苗’,就盤據在那道斷續橫亙絕崖上。
看看距離斷崖已不足一里了,芮映雪的明目倏然一亮,脱口急聲道:“天仇哥快看,那株大樹上可是魏前輩説的記號?”
費天仇循着指向一看,果見右前方十數丈外的一株大樹上,被人用刀砍下了一塊大樹皮,並以紅漆畫了一個指向西南方的箭頭。
舉目再向西南看去,心頭猛的一震,居然在前面崎險斷崖上的茂林中,隱約有一片屋脊房檐逸出枝外。
也就在費天仇打量間,突然有一兩滴雨點由空中落了下來。
費天仇急忙看了一眼烏雲極低的天空,同時催促道:“快走,馬上就下大雨了。”
説話之間業已飛身馳出數丈之外。
芮映雪更怕淋雨,想想她一個女孩兒家,穿着這麼單薄的衣服,經雨一淋,那還不什麼都展露出來?是以,也急急飛馳,恨不得一步就邁到那道橫亙的斷續絕下。
因為,根據前面絕崖的情勢看,險峻起伏,藤蘿密佈,崖下絕對有可容人避雨之處。
距離尚餘百餘丈,大雨“譁”的一聲傾下來。
兩人猛的一伏身形,立即盡展輕功,幾個飛騰縱躍已到了斷崖下,同時,也發現就在右前方的不遠處,就有一個裂隙形成的山洞。
費天仇和芮映雪再不遲疑,立即奔了過去,一彎身躲進了漆黑的洞口內。
芮映雪趕緊抖掉了身上和頭上的雨水,費天仇卻“嚓”的一聲打着了火種。
由於火光一亮,芮映雪才發覺打着火種看一看有沒有猛獸蠢蛇,要比彈掉身上的雨水重要多了。
只見洞內不深,裏而積了不少枯敗草葉,隱隱有一股發黴氣味。
費天仇又用‘飛音劍’的劍鞘撥弄了一陣枯草,才回頭望着芮映雪,欣慰的説:“還好,只有在這個洞裏睡一晚了!”
芮映雪一聽“睡”,頓時感到臉紅心跳,看看洞外,大雨傾盆,嘩嘩有聲,四野和天空,一片漆黑,算來應該是申末酉初了。
但是,就在她看向洞外的一剎那,費天仇已將自己鑣囊內的油燭拿出來燃上。
接着向她一招手,同時催促道:“快,快把魏老前輩行囊內的油布和蚊帳拿出來!”
芮映雪一聽,一面御下背囊,一面怯怯不安的問:“你真的要在這兒睡一個夜晚呀?”
費天仇不答覆問道:“你説,除了這兒還有什麼地方可以避雨?”
芮映雪不由有些委屈的説:“絕崖上的樹林中,不是有人家嗎?”
費天仇立即沉聲道:“等我們跑到那兒,渾身也淋透了,你好意思到人家家裏換衣洗澡、一樣一樣的烤?”
芮映雪一聽渾身淋透了,當然立時打消了投宿人家的念頭,急忙將魏老頭給她的行囊打開,取出防雨用的油布帳蓬鋪在枯草上。
接着又取出一個僅能容一個人倒身在裏面的小蚊帳,和費天仇協同掛在洞壁上。
一經掛好蚊帳,費天仇立即一指道:“你可以進去啦!”
芮映雪聽得一楞,不由迷惑的問:“你不進來?”
費天仇卻已坐在蚊帳外的枯草落葉上,同時由背囊內取出幹餅滷菜交給芮映雪,説:“蚊帳那麼小,還是你一個人進去睡吧!”
芮映雪卻深情關切的説:“夜間蚊子多,我們兩個可以坐在裏面睡嘛!”
費天仇卻啃着幹餅搖着頭,同時不自覺的説:“算了吧!那樣我會受不了!”
一個説者無心,一個聽者有意,芮映雪心頭猛的一震,頓時驚得狂跳不已,不由緊張膽怯的望着費天仇,惶聲道:“你真的……?”
費天仇一聽芮映雪的聲音,不由抬起頭來,望着她,解釋道:“你想到哪裏去了?我是説我們兩個人擠在那麼小的蚊帳裏,我會受不了!”
芮映雪一聽,反而趁機正色道:“我並不介意這些,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只是我覺得……”
費天仇一聽,只得無可奈何的催促道:“快吃餅好不好,辛苦了一天了,明天一早就要碰見‘吃人苗’,沒有精力你應付的了?”
芮映雪見費天仇對她説的“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了”並沒有反對拒絕,知道他已有幾分默認,當然也有幾分喜歡她芮映雪,是以,立即依言鑽進蚊帳裏啃幹餅。
匆匆吃罷了餅,又在水壺裏飲了些水,費天仇“噗”的一聲吹熄了油燭,道:“快睡吧,明天絕早還要趕路,我希望在天亮前先通過‘片馬梅心’地區!”
芮映雪見費天仇吹熄了油燈,而且清楚的看見他又收進了鑣囊內,不由怯怯的説:“你不認為洞裏應該有點火光好?”
費天仇立即道:“晚上有亮光我睡不着,再説這麼一點兒油燭,不節省着用也不行。”
芮映雪依然怯怯的説:“可是,毒蛇猛獸都怕火光耶……”
費天仇立即道:“我坐在外邊,要咬也先咬我!”
芮映雪一聽,不由生氣的嗔聲道:“你知道,我寧願毒蛇猛獸咬到我!”
我字方自出口,費天仇的目光倏然一亮,坐着的姿勢不變,已飛身縱向了洞口。
芮映雪心知有異,也急忙提劍掀帳縱了出來。一到費天仇的身後立即悄聲,問:“可是有人?”
話聲甫落,費天仇已回身拉住她的玉手,同時悄聲道:“快走!”
芮映雪聽得大吃一驚,不由悄聲,問:“現在?”
説着,看了一眼洞口外傾盆瀉下來的雨水。
費天仇卻急聲道:“快走,再遲就來不及了!”
説話之間,再度探首沿着崖下看了一眼兩邊。
芮映雪卻焦急的説:“可是,這些用具蚊帳,背囊……”
説話之間,已強拉着芮映雪奔出了洞口。
“譁”的一陣清涼雨水,山頭頂,進脖頸,穿過背脊和兩腿,一直流到芮映雪的兩隻小劍靴內。
芮映雪的嬌軀猛的打了一個冷戰,同時悄聲急叫道:“我的衣服!”
費天仇理也不理,繼續拉着她沿着絕崖根下,直奔正西。
雨如傾盆,夜空漆黑,兩人雖有一身驚人武功,依然深一腳淺一腳的撲跌了兩三次。
芮映雪由於內衣已完全濕透,心裏反而坦然了,但她對費天仇凡事都存在他自己心裏而不和她商議,非常生氣。
但是,看看現在,她的手一直緊緊的拉在他的手裏,心坎兒裏又充滿了陣陣快慰和絲絲蜜意。
正急急前進間,費天仇突然剎住了身勢,同時舉手指了指崖壁的左前上方。
芮映雪抬頭一看,急密的雨點立時打在她的臉上眼上,使她無法睜大眼睛仔細察看。
但是,她卻在方才抬頭上看的一剎那,已恍惚看到了一道人影,正飛快的向崖上升去。
芮映雪心中一驚,不由湊近費天仇的耳畔,悄聲問:“那人是誰?”
一直用手遮雨盯視着那人飛昇的費天仇,卻低聲道:“跟着他去一看就知道了。”
説罷,拉着芮映雪又急急向那人登崖的地方奔去。
這時雨勢更大了,全山一片“嘩嘩”雨響,同時也傳來“隆隆”如雷的山洪下瀉聲!
到達那人登崖的地方一看,這才發現爬滿了藤蘿的崖壁上,竟然每隔一兩丈處,便釘有一兩個長方形的錨釘。
由於崖壁上爬滿了藤蘿,雨雖大,但雨水並沒有急驟的傾瀉下來,不過也看不見那人是否已登上了崖巔。
費天仇略微一打量,立即望着芮映雪,悄聲叮囑道:“到達崖巔邊緣,要等我上去沒有動靜後你再上,聽到了沒有?”
芮映雪見費天仇對她説話,不但有命令的意味,而且有嚴厲瞥告的表情,如照往常她的倔強脾氣,她必然馬上頂撞過去。
但是,她現在卻温馴的連連點着頭,並服貼的應了兩聲是。
因為,在這一剎那,她突然感到有被人關注愛護的喜悦和温聲,這就是愛的力量改變了她的觀點和意思。
也就在她連連點頭的同時,費天仇已轉身走到了絕崖下,一長身形,騰空而起,冒着傾盆大雨,直向崖巔上如飛昇去,看來較之方才那人,仍要矯健快捷。
芮映雪看在眼裏,心坎裏充滿了興奮與蜜意,她能嫁到這麼一位武功高超而英挺健美的少年郎君,也夠光彩幸福了。
她知道,她們‘景星山莊’和他們靠近東海的‘費家莊’,根本沒有任何來往,但她深信,等她回去將全盤經過報告了老爹後,他老人家一定會答應她嫁給費天仇。
心念及此,她心裏突然又升起一片暗影,那就是費天仇有沒有他自己心中喜愛的少女?
她想,費天仇身為一莊的少莊主,人長得又英挺健美,武功也已到了登堂人室之境,附近武林世家中的少女必然不少,只怕他早已有了自己心愛的可人兒?!
想想他現在的地位,以及將來的一莊之主,即使是個武功較平庸的少年,也早已有了追求他的美麗少女!
一想到費天仇已有了心愛的少女的事,心坎兒裏立時打了結,再想到費天仇的父母,以及他的兄弟姊妹,就算他費天仇喜歡她,他的家人是否同意呢?這件事總要想法子技巧的探探他的家庭底細。
芮映雪仰面望着漆黑的崖壁,迷着一雙明媚大眼睛,目光突然一閃,不由大吃一驚,急忙飛身縱至崖壁下。
因為,漆黑的崖壁上空,早已沒有了費天仇的飛騰身影,是以,她一面責備着自己,一面騰身縱起,急急向上升去。
到達崖巔邊緣,早已忘了費天仇的叮囑,一挺柳腰已翻到了崖上。
她的身形尚未立穩,來到她身邊的費天仇已生氣的悄聲問:“怎麼搞的?這麼久才上來?又想心事了是不是?”
芮映雪被問得芳心狂跳,嬌靨通紅,不由強自嗔聲道:“你胡説,什麼時候了還想心事?”
話雖這麼説,自己卻也聽出自己的聲音有些變聲變調。
所幸費天仇急忙催促道:“我們快追吧,那人早跑遠了!”
説罷轉身,展開身法,逕向西南追去。
芮映雪一聽費天仇的口氣,知道自己必是在崖下呆想了一會兒,是以,一面緊緊跟在身後,一面低聲問:“你知道他奔了哪個方向?”
費天仇舉手一指道:“你沒看到前面林中透出了燈光?”
芮映雪循着指向一看,這才看到數百丈外的黑林中,果然有一線微弱燈光透出來,那地方顯然就是她和費天仇在崖下遠處看到的那座小村或莊院。
心念間發現兩人已到了一道山澗邊緣的崖邊。
費天仇已把身形慢下來,同時沿着澗崖邊緣繼續馳向正南,顯然在找能夠渡澗的地方。
芮映雪斷定澗寬至少在十丈以上,因為她把目光凝聚到最大限,依然看不到對面的澗崖邊緣。
現在她已明白了此地的山勢,正是藏寶圖上説的‘九斷崖’,每一座崖的兩邊都有一道深澗。同時,她也聯想到,再深入二三里就是傳説吃人苗的住區‘片馬梅心’了。
再看對崖的那片茂林中,這時已看不到那線燈光了,而且,崖邊也有了直徑合抱的大樹。
兩人沿着澗崖深入約兩百丈,前面的費天仇突然剎住了身勢,同時回頭低聲道:“在這裏了!”
芮映雪跟着剎住身勢,鬧不清費天仇的話意是什麼,卻見他躬着身子在一株大樹的根部察看,似在摸索什麼。
正待也彎下身去看個清楚,發現費天仇已在大樹的根部下解下一根粗如雞卵麻繩來。
芮映雪循着麻繩向上看去,只見兩丈以上,一片漆黑,根本看不見繩頭拴在大樹的哪一根枝幹上。
再看對崖,雖然漆黑,卻能隱約看到對崖的高大樹木,斷定澗寬最多七八丈。
打量間,費天仇已拉着麻繩試了試強度,是否牢固,有多大的承受力。
之後,接着望着她,凝重的説:“根據繩索的長度,澗寬至少十丈……”
芮映雪心中一驚,脱口意外的説:“竟有這麼寬?”
費天仇凝重的繼續説:“蕩過對崖,為了安全計,還得沿索滑蕩,萬一澗寬超過了-卜丈,如果不鬆手滑蕩,很可能再蕩了回來,那時兩頭都不着邊,只好懸在中央的下方了。”
芮映雪一聽,不由焦急的説:“我沒有練習過蕩索飛渡呀?!”
費天仇只得道:“那隻好我先過去……”
話剛出口,芮映雪已急忙伸手將費天仇拉住,同時急聲道:“天仇哥,不,我怕!”
費天仇聽得劍眉一蹙,只得道:“那就我們兩人一起過去。”
芮映雪不由遲疑的問:“你斷定方才那人已去了那點燈光處?”
費天仇毫不遲疑的正色説:“不會錯,他已斷定我們今夜絕對不會再離開那個山洞了,所以他才離開的……”
芮映雪聽得神色一驚道:“你是説,他一直跟蹤在我們兩人之後?”
費天仇立即頷首道:“我們説的每一句話,他也一字不漏的全聽去了!”
芮映雪一聽,真是又羞又急又氣,想起她曾對費天仇説“反正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不由氣得嗔聲道:“你既然知道有人跟蹤在我們兩人身後,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費天仇立即道:“告訴了你,你就沒有當時那麼自然無忌了!”
芮映雪不由急得一跺小劍靴,十分懊惱的説:“這可該怎麼辦?他都聽去了!”
芮映雪聽得一楞,乍然間鬧不清費天仇的話因是什麼意思。
繼而一想,恍然大悟,意思是要她芮映雪就真的嫁給他費天仇給那人看看。一經想通,嬌靨頓時通紅,由於內心有掩飾不住的喜悦和興奮,不由舉起粉拳捶在費天仇的肩頭上,同時又羞又喜的含笑嗔聲道:“你壞死了!”
費天仇卻感慨的搖頭一笑道:“生死關頭,大敵當前,傾盆的暴雨下,你還計較那麼一句話,你也真是的……!”
芮映雪卻委屈的説:“那是人家心中的秘密嘛?!”
費天仇一笑道:“等我們成功回去,喜帖遍散天下,那句話就不是秘密了!”
芮映雪一聽,芳心大喜,不由雙手緊扳住費天仇的肩頭,同時興奮的問:“真的?天仇哥,你真的還要我?”
費天仇立即正色道:“這種事能夠胡説嗎?”
芮映雪一聽,再也忍不住一頭撲進費天仇的懷裏,同時激動的説:“你真好,天仇哥!”
説話之間,一雙玉臂已緊緊的將費天仇抱住。
豈知,費天仇竟鄭重的説:“不要鬆手,就這樣緊緊的抱住我!”
芮映雪一聽,不由驚得仰起嬌靨急聲問:“你要做什麼?”
費天仇毫不遲疑的説:“我們蕩過去!”
芮映雪一聽,欣然頷首,一雙玉臂將費天仇抱得更緊了。
費天仇知道芮映雪的勇氣稍縱即逝,立即握好了蕩索,猛提一口真氣,順勢向澗中蕩去。
下蕩之勢極速,一到垂直中央,接着斜飛昇起,直向對崖上空蕩去。費天仇雙手緊握蕩索,凝目注視着如飛壓下來的對崖,他深怕澗寬超過了麻繩的長度,是以,目光直盯着對崖的大樹。
看看飛過了對崖的高度,但他們距離對崖至少尚有數尺。
費天仇再不遲疑,説了一聲“小心”,雙手一鬆,藉着飛蕩餘勁,直向對崖上落去。
由於胸前多了一個芮映雪,費天仇不能挺胸拳腿,疾演‘雲裏翻身’再輕飄飄的落在地上。是以,他僅能趁着蕩勢,單足着地,準備足跟蹬地以減低身形的滑進衝勢。
但是,崖上草地積水,十分油滑,加之雨勢較之方才更疾更大,費天仇無法單足着力,終於和芮映雪雙雙跌躺在草地積水裏,又繼續向前滑衝了七八尺才將身形停住。
費天仇當先撐臂坐起,接着扶起芮映雪,極關切的問:“你有沒有跌傷什麼地方?”
芮映雪卻答非所問的提議道:“天仇哥,讓我再倒在你懷裏休息一會兒嘛!”
説話之間,竟真的又倒進費天仇的懷裏,伸臂將費天仇抱住。
費天仇知道芮映雪的確有些緊張,這可由她狂跳的心和微抖的嬌軀證實。但是,時間已不容他們再耽誤了,只得將芮映雪扶正道:“我們必須儘快進入那片莊院內,也許能在那人回去的剎那間聽到一些有關鄧老堡主的消息和他們的秘密。”
芮映雪一聽,只得頷首站起身來,但仍有些心悸的説:“方才我真怕盪到一半繩子突然斷了……”
費天仇早已拉着她向前走去,同時寬慰的説:“絕對不會,就是樹上有人用刀砍,一兩刀都未必能砍斷!”
芮映雪一聽,驚異的脱口“哦”了一聲,膽氣一壯,兩腿也不發軟了。但她卻忍不住問:“你是説,鄧老堡主是被林內莊院的人軟禁起來了?”
費天仇一直目注前面的茂林,一面急急前進一面搖頭道:“現在還不能肯定。能夠在‘片馬梅心’的邊緣上建立莊院,總是不太簡單!”
芮映雪卻關切的問:“你看方才那人,可就是在魏老前輩家,夜間用暗器打死那個莊漢的高人?”
費天仇卻搖頭道:“因為昨天夜裏我沒發覺異樣,所以也不知道有高人光臨!”
芮映雪覺得費天仇對這件事,一直諱莫如深,心裏也不禁有氣,但想到他確實不知,也就沒有再説什麼了。
兩人一馳進茂林,即見前面橫亙着一道石牆。
石牆高大,上有堞垛,看樣子上面可能容人通行巡邏。
茂林並不深厚,十數丈已到了牆前。
費天仇和芮映雪隱身樹下,探首向左右一看,只見數十丈外的兩邊牆角上,均建有一座更樓,方才他們在遠處看到的那一線燈光,可能就是由這兩座更樓之一的觀望窗口內射出的。
由於雨勢傾盆,越下越大,費天仇斷定牆上所有的警衞人員俱都躲進更樓裏避雨去了。
是以,兩人再不遲疑,揮了個手勢,雙雙縱至牆前,接着騰身躍起,直飛牆頭的堞垛之上。
費天仇低頭一看,牆寬果然數尺,足可供三個人並肩走動,整個牆頭上,寂靜無人。
再看廣院中,除了房舍的大小不同,幾乎特別明亮,形式也特別寬大,顯然是這個院落的大廳。
數十丈外一座坐北朝南的大房子,燈光特別明亮,形式也特別寬大,顯然是這個院落的大廳。
費天仇向着芮映雪舉手一指,兩人立即展開小巧功夫,飛身向那間大房子前縱去。
雨勢雖然大,雨點打擊在木樁房面上的聲音也特別響,但由於下面不少房屋內仍亮着燈光,兩人在飛騰縱躍間,依然絲毫不敢大意。
兩人輕巧的前進中,發現那座大房子的前面尚有一道屏門,左右建有廂房,屏門上有個橫長門樓,屏門外面的一座次大房子,很像是穿廳。
費天仇和芮映雪,細看中央大房子內,燈光明亮,前面的四扇門俱都大開,四個佩刀大漢,分別站立在門內的兩邊。
大房子的中央擺着一桌酒席,兩邊共坐着三男一女,正中央的大椅上卻空着無人。
由於桌上酒席多是殘餚剩菜,看樣子正吃了一半因事暫停了。
費天仇根據席面上的情形,斷定中央大椅上的那人,很可能因事離開了,不可能原本無人,否則那三男一女便不會-臉的氣憤不耐,卻沒有哪一個人敢飲酒夾菜。
判斷一下時刻,這時應該正是戌初時分,也正是晚餐飲宴將盡的時候,根據中央大椅上的那人在酒宴中放下杯箸離去,顯然是發生了重大事情。
費天仇先打量那個靠近中央大椅旁的女子,一身紅衣背插單刀,柳眉大眼,兩片紅唇,鵝蛋型的臉頰上薄施了一些脂粉,雖已徐娘半老,倒還殘有幾分姿色。
紅衣女子的雙頰酡紅,似乎已有了幾分酒意,根據她坐的位置,可能是四人中職位最高的一人。
紅衣女子的對面是個年約六旬,頭髮灰花的老人,濃眉環眼,看不見他攜有兵刃。
緊臨紅衣女子旁側坐着的是個身材高大的虯髯江子,突額暴睛,一臉的猙惡,桌角上豎着一柄數十斤重的獨腳大銅人。
費天仇一看虯髯黑漢腳旁的大銅人,便知他是一個膂力驚人的莽漢。
另一人則是個臉色慘白的中年人,看年齡不到四十歲,頦下光禿無須,禿眉斜眼,勾鼻薄唇,領後插着一柄烏黑髮亮的鐵骨大褶扇,那顯然就是他的兵器。
四人默默的坐在席桌上,既不敢喝酒;也不敢夾菜,但他們臉上的表情卻明顯的表示出憤懣和不耐。
費天仇覺得距離太遠了,雨聲“嘩嘩”,根本聽不見他們説些什麼。
大廳兩端均有側門,僅有一名佩刀警衞,想是雨勢由東邊射來,東側門下的警衞站的最靠廳內。費天仇一看這情形,立即向着芮映雪悄悄一指,兩人逕向東側門的後檐繞去。
繞到廳後檐,悄悄潛至東側上的山檐下,費天仇就在房脊角上,一式‘金鈎倒卷廉’,翻身隱進了屋檐下。
芮映雪見檐下容不下兩個人,只得將轎軀伏卧在木樁房面上。
由於房面是木樁搭建而成,伏在上面尚有一絲暖意,倒是傾盆的大雨,有些透衣生涼!
不過,她伏卧的山檐處,上方正有一株大樹遮住,不但四角更樓上的警衞不宜發現,就是地面上的人也不易透空看見;而且,還可以伸手撫摸到隱身在山檐下的費天仇。
費天仇隱身的山檐下,正好有一道木檑通風的長方窗户,廳內情形依然看個清楚。
那桌酒席大椅後的不遠尚有一座竹製屏風,屏風的後面即是廳後門,門下也站着兩名身佩單刀的勁衣大漢。
費天仇一看這情形,完全和他想象的符合,傳説一年多前中原前來掘寶的高手和有名之士,均遭這個神秘組織的軟禁和殺害!
目前根據種種狀況顯示,鄧老堡主似乎還沒有趕來,也許就在這一半天,也許早已被禁或遇害。
心念間,只見默然坐在席桌上的四人,彼此再度對了個不耐眼神,黑臉虯髯大漢首先看了一眼廳後門,並懊惱的嘆了口氣,憤憤的低下頭去。
鬚髮灰花老人則望着紅衣女子,婉轉不滿的説:“教主也真是的,既然金壇主來了,就叫他到廳上來報告嘛,何必再到密室裏商談?!”
紅衣女子尚未表示什麼,虯髯黑漢已抬起頭來,不滿的説:“他是為教主出力賣命的,咱們也是為教主出生人死的,他為什麼每次前來都要到密室裏去談?他提出的報告,難道就不能讓咱們聽聽?也參加點兒意見?
話聲甫落,慘白臉的中年人已哂然一笑道:“讓你知道咱們教中還有個金壇主已經不錯了,你呀,也就別挑剔啦……”
虯髯黑漢卻憤聲道:“可是,至少也應該讓咱們知道這個金壇主是男?是女?長的什麼摸樣兒?萬一將來在教外見了面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話未説完,紅衣女子已解釋道:“絕對不會,到了那時候,他自會將他的身份表明出來。”
虯髯黑漢卻憤聲道:“要是碰見了費天仇那小子,他如果自稱是金壇主,也只好放他過去了?”
紅衣女子立即正色道:“那怎麼可以,那他得拿出教主的‘青龍箭令’來給咱們瞧瞧,再説,我們已經接獲了下面的報告和他的相貌衣着……”
話未説完,慘白臉中年人已哼了一聲道:“我看這小子連闖三關,還殺了咱們三個香主一個執事,這恐怕是咱們創教以來所遇到的最扎手人物!”
鬚髮灰花老人卻哼了一聲道:“福寧堡的鄧老頭兒還不是也夠滑頭的……”
費天仇一聽談到鄧老堡主,精神不由一振,恨不得馬上下去捉住那四人問個清楚。
但是,他知道,此時此地,絕對莽撞不得,一個不慎,自己喪命事小,還連累上一個芮映雪。
紅衣女子卻正色道:“鄧老頭兒最初的確是一步一步的進入我們設好的圈套,他是在小旺村看到了‘雷孟谷’的二谷主在林中穿着破衣砍柴,才提高了警覺!”
虯髯黑漢立即哼了一聲道:“那位金壇主一直陪在他身邊,難道就沒有隨時注意鄧老頭兒的神色?結果不但讓人家耍了,還讓人家跑了,真是沒用……”
費天仇聽得心中一喜,知道鄧老堡主深入後又趁機走脱了。
只是不知道他去了哪個方向?繼續去了‘片馬梅心’?還是轉回了‘福寧堡’?
心念間,卻聽紅衣女子正色道:“這也不能怪金壇主無能,只因中原各地對這件傳播渲染的太神奇恐怖了,事情雖然隔了一年多,江湖上依然有人談論着,這次再來的人,不但都提高了警覺,而且多少都存着為武林揭謎和除害的心理,未必真的是前來掘寶!”
話聲甫落,驀聞後廳門的警衞,朗聲道:“教主駕到!”
費天仇聞聲一驚,急忙向內一看,只見一個癟瘦高老人,身穿一襲灰緞錦袍,肩披灰絨大斗蓬,匆匆由廳後門外走進來。
他的身後,尚跟有四個身佩單刀,手拿雨具的大漢。
席上的三男一女,早有人高呼“教主駕到”時,便已由位置上急忙站起來。
瘦高老人,目光炯炯,匆匆走至中央大椅前,順手扯下肩上的灰絨大斗蓬丟在椅背上,一面就座一面有些得意的説:“金壇主方才説,費天仇兩人已宿在崖下的一個山洞裏,看情形天明前他們是不會離開的……”
説話之間,自己落座,並揮手示意三男一女也坐下。
虯髯黑漢一失方才憤懣不耐之色,立即興奮的恭聲道:“教主,那咱們現在就去捉他們吧!”
瘦高老人立時作了個寬慰手勢,道:“別慌,我還有更好的消息沒有告訴你們呢!”
如此一説,三男一女立即聚精會神的望着他。
瘦高老人繼續道:“根據金壇主説,和費天仇那小子一起前來的那個丫頭叫芮映雪……”
芮映雪伏在檐邊的房面上,一隻玉手,一直握着費天仇的寬腰帶,而費天仇這時一聽瘦高老人談到了她,急忙捏了一下她的手,促使她注意。
只聽瘦高老人繼續説:“芮映雪這次前來和費天仇的目的一樣,都是前來找人……”
灰髮老人卻迷惑的説:“可是她父親‘鐵霸蒼龍’並沒有中計前來呀?”
瘦高老人解釋道:“她是來找她的未婚夫婿,‘墊龍谷’的少谷主姚瑞敏的……”
慘白臉中年人卻輕佻的一笑道:“沒想到這丫頭倒滿多情的啊?……”
瘦高老人似乎根本沒聽慘白臉中年人説些什麼,繼續道:“據金壇主判斷,芮映雪那丫頭的身上有一張藏寶圖……”
紅衣女子突然似有所悟的説:“那一定是她爹的那一張……”
瘦高老人卻繼續不解的説:“如果説,芮映雪身上的一張是她爹的那一張,那麼姚瑞敏的前來,又是得自誰處的藏寶圖呢?如照我們當時的計劃,他並不在我們所要的人物名單之內呀?”
灰髮老人則揣測道:“姚瑞敏那小子是‘鐵霸蒼龍’的未婚女婿,‘鐵霸蒼龍,既然沒來.他那一張可能就給了姚瑞敏了……”
虯髯黑漢卻不解的説:“那麼芮映雪現在持有的一張又是哪裏來的呢?”
紅衣女子揣測道:“也許是‘鐵霸蒼龍’那老鬼,依樣葫蘆畫瓢又描繪了一張!”
芮映雪一聽那紅衣女子稱她父親為老鬼,恨不得縱下去狠狠摑那女子兩個耳光。
心念間,卻聽瘦高老人繼續説:“我已經通知下去了,最遲明天絕早姚瑞敏身上的那張寶圖便可送來!”
芮映雪一聽,更加懊惱,就因為她一時大意,僅説出了“我有一張”四個字,而被暗中跟蹤的金壇主聽去了,聽口氣很可能為已經保住性命的姚瑞敏惹出禍事來。
但是,虯髯黑漢卻沉聲道:“教主,咱們何必等到天明看姚瑞敏的藏寶圖?芮映雪就在底下洞中,稍時雨一停,馬上就去把他們兩人捉來……”
話未説完,瘦高老人已揮手正色道:“芮映雪那丫頭好對付,費天仇才是扎手人物,那小子不但武功好、劍術高,而且機警多智……”
芮映雪一聽瘦高老人讚美費天仇,因而不自覺的捏了費天仇一下。
但是慘白臉中年人卻憂慮的説:“既然費天仇那小子難對付,咱們現在就派人去召集大批苗人來先將他們四周圍住……”
芮映雪聽得大吃一驚,不由得再度捏了一下費天仇的背肉。
但是,瘦高老人卻斷然道:“不,千萬不能隨便召集大批苗人,聽説芮映雪那丫頭懂得一些苗語,萬一被策反了苗人,咱們‘青龍教’就別想再在此地呆下去了。”
費天仇和芮映雪一聽,這才知道這個組織是‘青龍教’,至於他們將中原一些有頭臉的知名高手和大人物們騙來此地囚禁或殺害的目的何在,在此時此地,兩人都無法靜下心來仔細揣測。
那個瘦高老人‘青龍教主’雖然不贊成慘白臉中年人的建議,但紅衣女子,灰髮老人,以及虯髯黑漢三人卻同時贊成的説:“咱們只是利用苗人將他們兩人圍住,以防他們兩人乘隙跑了,根本不讓他們兩人與苗人照面,那丫頭就是能説一口流利的苗語又有啥用呢?”
只見瘦高老人微蹙雙眉,沉吟不語,可能正在研判要不要馬上召集大批苗人前來將費天仇和芮映雪兩人圍住。
費天仇一看,覺得已沒有再聽下去的必要了,而且待久了;也有被發現的危險,最重要的是已經知道鄧老堡主已來過此地,如今是前去了‘片馬梅心’,還是已轉回了‘福寧堡’,只有由時間來證實了。
心念及此,一挺腰身極輕靈的翻上了房檐,立即望着芮映雪,悄聲道:“我們快走!”
芮映雪聽説要召集大批苗人來圍住她,心中十分駭怕,這時一聽費天仇説要走,不自覺的緊張悄聲問:“去哪裏?”
費天仇毫不遲疑的悄聲道:“當然是‘片馬梅心’……”
説罷點足,飛身縱上了廂房房面,直向數十丈外的高大石牆前馳去。
費天仇和芮映雪來時非常順利,牆面上根本看不見警衞,這時雨勢依然如注傾盆,兩人加速飛馳,當然也未過份注意。
豈知,就在兩人看看到達高大石牆近前的同時,牆頭堞垛的暗影下,突然站起兩人,同時大喝問:“什麼人?”
費天仇和芮映雪驟然一驚,定睛一看,這才發現石牆上每隔二三丈便蹲坐着兩名身披油布鬥蓬的佩刀警衞。
由於那兩人的大喝,所有蹲在堞垛暗影下的佩刀大漢都驚得站起來,紛紛撤刀,齊聲吶喊,最初發現吆喝的兩個大漢已當先舉刀向這邊的房面上截來。
費天仇到了這般時候,只得“嗆”的一聲將‘飛音劍’撤出來,同時沉聲道:“快衝出去!”
去字出口,飛身前撲,劍尖一撥大漢的單刀,接着一式‘順水推舟’,只見寒光一暗,同時響起一聲刺耳尖嚎,大漢身形一旋,撒手丟刀,一頭栽下房面去。
芮映雪早在費天仇那聲“快衝出去”的同時,業已“嗆”的一聲撤出了背後的精鋼劍來,一聲嬌叱,飛身迎向了另一個舉刀確來的大漢,也就在另一個大漢被費天仇斬中的同時,芮映雪的寶劍也刺進了對方的胸腔內。
又是一聲刺耳慘嚎,大漢身形一旋,也跟着栽下了房面。
就在雙方交手的一剎那,其他六七名大漢也各自舉着單刀奔了過來。
費天仇和芮映雪不等大漢們奔至近前,同時叱喝一聲,飛身迎了過去。
六七名大漢一見,一聲吶喊,逕向費天仇和芮映雪分別殺來。
費天仇一招‘八方風雨’迎戰四個大漢,芮映雪一招‘左右逢源’力戰三人。
只見刀光劍影,慘叫連聲,鮮血飛濺中,房面上的雨水立時變成了一片殷紅,屍體也一個接一個的向房面下滾去。
費天仇和芮映雪不敢久戰,就趁僅餘的兩名大漢驚惶縱退之際,一連兩個飛縱,同時向石牆前縱去。
這時左右更樓內聞聲趕來的數十警衞,正分由兩邊急急奔來,大廳方向也傳來了數十人的高聲吶喊和內力充沛的蒼勁憤怒大喝。
費天仇和芮映雪一聽,知道‘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等人也聞驚率眾趕來了。
一看眼前情勢,費天仇哪敢怠慢,再度喝了聲“快走”,即和芮映雪飛身縱上了高大牆頭。
也就在兩人飛身縱上牆頭的同時,左右飛奔而來的數十大漢已到了近前,一見費天仇和芮映雪,紛紛大喝,舉刀就砍!。
費天仇的雙腳剛剛踏上牆面,這時一見,身形一旋,手中‘飛音劍’立時幻成一片翻滾匹練,當前的兩個勁衣大漢,同時一聲慘嚎,翻身栽在牆面上,登時氣絕。
芮映雪雖然遲了一步,但她卻在飛身縱上牆頭跟前的剎那間,一聲嬌叱,抖手打出一把銅錢,山左邊樓奔來的數十大漢,當前的數人立有數人慘叫,一頭栽向牆面或牆下。
這邊的費天仇繼續進步欺身,寶劍揮處,慘叫連聲,跟進的兩人,再被費天仇斬在牆面上。
接着一個回身,發現打了一把銅錢的芮映雪剛剛縱落在牆頭上,於是伸手拉住了她的玉臂,騰身躍起,越過堞垛,雙雙向牆外縱去。
也就在兩人縱落牆外,濺起一片泥濘水花的同時,身後牆上震耳吆喝吶喊聲中,牆外暗影中,突然飛出四個勁衣大漢,一聲大喝,舉刀就砍。
費天仇和芮映雪雙腳剛剛踏實地面,一聽身後大喝,腦後已經生風,心中-驚,趁勢向前一個翻滾,而芮映雪抓在手中的第二把銅錢,卻就趁翻滾的同時,刷的一聲全部撒出。
由於距離過近,四個大漢也自認一定能夠砍中,因而四人全部被擊個正着,數聲慘叫,捂胸掩面,有的一頭栽在地上。
費天仇哪敢怠慢,挺身躍起,拉着芮映雪喝了聲走,一連兩個飛縱已進了林內。
雨勢不減,林內漆黑,費天仇一進樹林就拉着芮映雪踅身向南馳去。
費天仇的‘飛音劍’是寶刃,芮映雪的寶劍也非凡品,兩人為了不被追擊發現,趕緊把寶劍收入鞘內。
身後‘青龍教’的總壇內這時已是火光閃閃,顯然有不少人燃了燈籠火把,但是,吶喊吆喝之聲,卻就在身後不遠。
由於剛剛晚飯不久,‘青龍教’的歹徒們俱都閒聊未睡,因而一經被發現,全體立時叫喊追來。
這時已有不少歹徒縱下了高大院牆,有的照顧受傷的四個大漢,有的則在原地虛張聲勢,揮刀吶喊,東張西望。
費天仇一看,拉着芮映雪急急直奔正南。
由於吶喊之聲仍在原地,知道歹徒們膽怯怕死沒有追來。
但卻聽到‘青龍教主’憤怒的大聲吩咐道:“一部份追向東,一部份追向南!”
費天仇和芮映雪一聽,更是不敢停下來,就在林中,繼續飛馳向前。
一陣疾馳,不覺已出了茂林,夜空雖然漆黑,但較之林內多少有了些光線。
費天仇拉着芮映雪,略微辨了一下方向和山勢,繼續向正南飛馳。
芮映雪卻焦急的低聲問:“天仇哥,我們現在到底要去哪裏?”
費天仇毫不遲疑的説:“當然是‘片馬梅心’苗區!”
芮映雪聽得大吃一驚道:“片馬梅心的苗人都聽命‘青龍教主’,我們現在再去,那不是自投羅網,前去送死嗎?”
費天仇卻斷然道:“等他們派人通知苗人截擊我們的時候,我們早已過了苗區了,再説,苗人懶散,只圖貪利而勉強聽命‘青龍教主’這麼大雨的晚上,苗人未必肯真的出來搜索!”
芮映雪卻正色道:“可是,你別忘了我們方才到達莊院時,他們已經知道我們已殺了他們教中的三個香主,可見他們的消息靈通……”
費天仇立即不以為然的説:“那是他們自己人,可能利用信鴿寫上簡短的幾個字,對付苗人這一套,恐怕就實行不通了!”
説話之間,兩人不覺已馳上了一道綠草叢生的斜坡,坡上橫植着一道道及膝野蕉。
費天仇一見,立即直覺的説:“雪妹,這裏可能就是‘片馬梅心’了?!”
這是費天仇第一次在極自然的情形下稱呼芮映雪“雪妹”,使得芮映雪心情激動,血派沸騰,身體原本已感到有些不適,這時也突然覺得舒服多了。
芮映雪沒有説什麼,僅緊緊的握了一下費天仇的手,並點了點頭。
費天仇拉着芮映雪通過了一道道的野蕉,發現裏面地形多成起伏之勢,遠處景象雖然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見,想必是崎峯峻嶺和險山。
起伏的地形上,種植着縱橫交錯的行樹與野蕉,有的空場積滿了水,似是開拓出來的簡陋菜圃或水田,由於雨水積滿,看不出種的是什麼蔬菜或植物。
空地兩邊的地勢較高,且有一行行的小樹,費天仇拉着芮映雪,就沿着凸起的地勢和行樹,急急向南疾馳。
前進中,他們看到一間一間密集在一起的簡陋茅屋,那裏面顯然都住着苗人。
這時大雨依然傾盆,整個苗人區裏,一片昏黑,除了“嘩嘩”雨響,聽不見任何聲音,也看不見任何亮光。
兩人不停的向前疾奔,身後早已聽不到任何吶喊或有人追來的動靜和聲音。
費天仇暗暗慶幸,知道已甩脱了‘青龍教’的追擊,只要再前進一兩個時辰,便可通過‘片馬梅心’苗區了。
現在他已經知道鄧老堡主甩脱了那位金壇主獨自走了,但是,是繼續前去了‘亂巖崗’,還是已轉回了‘福寧堡’,卻無法知道。
目前不管鄧老堡主去了何處,他和芮映雪兩人卻只有前進的路一條,回頭是絕對不可能,他和芮映雪能否再回到中原,他心中毫無一絲把握。
如今,他已把命運付託給上蒼神明,換句話説,也就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兩人一陣飛馳,前面突然現出一座突崖犄角,看形勢似是又將進入另一個山區了。
也就在兩人馳至崖腳下的亂石荒草之間的同時,前面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吵雜的人聲和吆喝。
費天仇聽得心中一驚,立即加速了步子,急忙奔至崖腳稜角下向前一看,神色一驚,頓時呆了。
因為,就在百十丈外的一片茅屋前,火把照耀,人影搖晃竟會集了苗人一兩百個之多。
只見那些苗人,每人頭戴一頂棕笠,下身則圍着一塊破布或獸皮,他們似是正在集合,每個人手裏都拿着掃刀長矛或鐵器。
他們之中的一人,正站在場中大聲吼叫,手中擎着一柄兩股鋼叉,可能是他們的領袖人物。
但是,在那個領袖人物的旁邊,卻站着一個身着黃緞勁衣,背插單刀,手裏撐着一把油紙雨傘的女子。
費天仇看不清那女子的面目和年紀,但根據她的衣着判斷,應該是漢人女子。
漢人女子何以會和苗人住在一起,費天仇實在鬧不清楚,但他也絕不相信是崖邊‘青龍教’總壇剛剛趕來傳達消息的。
費天仇認為,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這個漢人女子原就住在這個部落裏擔任溝通苗人和‘青龍教’之間的工作者。
根據‘青龍教’事先即已得知他費天仇一連殺死了他們三個香主的事加以證實,‘青龍教’中最快的傳遞消息方法就是利用訊鴿。
現在前面的苗人已經集合了近兩百人,而且正在準備出發攔截,顯然也是接到了‘青龍教’總壇發出的信鴿消息。
費天仇一想通了這一點,立即一拉芮映雪,低聲道:“走,我們趁他們還沒開始搜,趕快先通過去。”
芮映雪一聲沒吭,任由費天仇拉着在亂石荒草中,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疾走。
費天仇前進間,發現那些人仍在那裏吵嚷嚷的沒有前進,由於距離的拉近,這才聽清那些苗人叫嚷的原因。
因為雨勢兇猛,有如傾盆,那些苗人雖然燃起了慣用的松油火把,依然無法點燃的太久,只聽全場一片雨打火油的“嗤嗤”響聲。
只見那些苗人手中的火把,這支滅了,急忙去接燃另一支,剛剛燃起,接燃的一支又熄了,每支火把俱都不能持久。
苗人的頭腦單純,不山急得怒吼大叫,亂蹦亂跳。
費天仇看得正感好笑,突然發現前面橫亙着一道大山澗,而且正好彎曲到那些苗人集結的地方不遠,數十支火把照得澗邊清晰可見。
一看這情形,費天仇只得停下身來,拉着芮映雪隱身在一大堆野蕉樹下。
百多人的火把越來越少,但那些暴躁的苗人怒吼吵叫聲卻越來越大。
費天仇一看,卻握了握芮映雪的玉手笑了,同時低聲道:“不出片刻工夫,全部火把濕透,大羅神仙也點不着了!”
話聲甫落,那邊所有的苗人都吼叫起來,就是僅餘的數支火把也被憤怒的苗人丟在地上的泥水中。
火把一熄,大地再度超於漆黑一片,但是,滂沱大雨,依舊傾盆如注。
費天仇一看,當真是高興極了。
就在這時,憤怒的苗人吼叫聲中,突然響起了-串清脆的女子聲音。
費天仇一聽,竟是那個漢人女子,以極流利的苗語在對那些苗人大聲講活。
芮映雪雖然覺得有些不舒適,但仍打起精神去注意那女子説些什麼。
豈知,緊緊握着她的玉手。給了她無限勇氣和温暖的費天仇卻感嘆的一笑道:“我們兩人的這條命,僅值兩條牛,六隻羊,十二簍米酒……”
話未説完,芮映雪已震驚的顫聲道:“天仇哥,你……也懂苗語?”
費天仇風趣的一笑道:“不懂苗語,敢一個人前來專吃活人的苗區嗎?”
芮映雪不由驚異的問:“你的苗語是向誰學的?”
費天仇不答反問道:“你的苗語是向誰學的?”
芮映雪道:“昔年跟着我爹行道江湖的一個老僕就會説很多苗語……”
費天仇卻接口道:“我的恩師‘超蠻’師太,就是苗族人……”
芮映雪一聽,更加意外而震驚的“噢”了一聲。
她這時才感到自己鋒芒太露,太不沉着,以致險些喪了性命和誤了大事。
其實,她早在‘九斷崖’下,費天仇要以‘雙頭峯’作前進目標時,她就該斷定費天仇的身上一定也有一張藏寶圖。
可是,直到現在,費天仇依然沒有對她説出來。而她一直認為費天仇不懂苗語,豈知,費天仇的苗語程度竟比她更高了一籌。
就在她心念間,聽出她聲音有些異樣的費天仇,突然關切的問:“雪妹,你覺得怎樣?可是有什幺地方不舒服?”
芮映雪見問:“這才顫聲道:“我覺得渾身寒冷,骨節疼痛……”
費天仇一聽,頓時大吃一驚,不由焦急的説:“哎呀,那一定是雨水浸的太久,受涼了!”
芮映雪一聽,渾身抖的更厲害了,不由顫聲道:“我只覺得渾身寒冷,頭腦也昏沉沉的……”
費天仇立即焦急的説:“現在必須找一個地方。趕快把身上的乾衣服脱下來……”
芮映雪一聽“脱衣服”,不由大驚失色,道:“不,我不脱!”
費天仇立即正色警告道:“你不脱下濕衣渾身就會不停的發燙發燒,時間久了,昏迷不醒,就會燒死過去……”
芮映雪一聽,不由眼淚汪汪的説:“可是,我替換的衣服都在背囊裏了……”
費天仇一聽,也不由楞了!
也就在這時,那邊集結的苗人,突然發出一聲震憾雨天夜空的如雷欲呼,緊接者,近兩百個持矛提刀的苗人轟然散開了。
費天仇一看,不由脱口焦急的説:“他們馬上開始搜索了,希望他們能夠很快的過去。”
芮映雪當然感到格外緊張,她雖是一個身具不俗武功的人,可是,她現在卻是一個有病的人。
兩人緊緊的偎依在野蕉樹下,聚精會神的注視着那片茅屋前。
因為火把全部熄滅,僅能看到一個一個蠕動的黑影,他們似是一字散開,正向着這面搜索過來,看情形,他們似乎非常.注意每一個可能隱藏人的地方。
漸漸,兩人都看清楚了,那些苗人在前進中,每遇一處草叢或可能隱藏人的野蕉樹,便“嘿”的一聲,刀矛一起砍進草叢中。
費天仇見七八個苗人正沿着澗邊向他和芮映雪隱身之處搜來,而且,每遇草叢矮樹和野蕉,必然戳上幾矛砍上兩刀,像他們兩人這樣躲在野蕉下,即使不被發現,也勢必被他們砍中。
心中一急,急忙回身下看,只見澗中水聲“隆隆”,漆黑一片,陣陣冷風寒氣由澗中衝上來。事情緊急,已不容他再多起疑,因為,這時如果被苗人發現,除非將他們斬盡殺絕,他們不捉住活人也得將你置於死地。
再説,如果飛身衝出,殺死當前的幾人向前逃奔,他們的手中長矛必然像天空中的雨點般擲下來,同樣的難免一死。
是以,他再不遲疑,立即在鑣囊內將‘百寶繩’取出來,結了一個繩花將芮映雪的上身套住。芮映雪本待問費天仇做什麼,但苗人愈來愈近了業已不容她開口發問,但她也知道費天仇是要把她墜進澗崖下暫避。
芮映雪心念間,費天仇已將她的上身繫好,繩索的另一端立即在崖邊兩株較粗大的野蕉根部繞了兩圈。
緊接着,費天仇一手挾着她的柳腰嬌軀,一手緊拉着繩索的另一端,緩緩將兩人的身形墜向崖下,而費天仇的左臂和肘則緊緊的挾住崖邊的突石。
芮映雪身形懸空,忍受着澗中上衝的水氣和冷風,聽着懾人震耳的“隆隆”水聲,雨點卻一陣緊一陣的打在她的身上和臉上,而且更擔心費天仇挾住的突石經不住兩人的重量墜進深不可知的澗中。
她這時的心中駭怕極了,但也對天仇哥的機智膽識和勇氣佩服的五體投地。想想自己在家裏的時候,倔強,驕縱,任性,自以為無所不能,如今和費天仇比起來,不但渺小的可憐,也幼稚的可笑!
在這一剎那,她突然感到費天仇對她是多麼的重要,她今後一定要牢牢的捉住他,絕不能再讓他離開她,她知道,她今後如果沒有了費天仇,真不知活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意思?
就在她心念間,頭上崖邊突然“嘿嘿”兩聲,接着是一陣刀砍矛戳聲,接着是一陣蕉葉和草葉墜落在她的臉上和身上。芮映雪不敢閃動,更不敢驚恐發聲,只有任由草葉泥水濺落在她的身上臉上,竭力摒息提氣,以減輕自己的體重。
暴風雨般的一陣砍戳終於過去了,接着是逐漸遠去的雜亂,腳步聲,但是,懸崖邊的費天仇,不但沒有翻上崖去,反而有緩緩下墜的趨勢。
芮映雪知道,崖上的野蕉被苗人砍斷了不少,加之不停的大雨,浸泡的根部業已開始鬆軟,兩顆蕉樹怎經得住她和費天仇兩個人的體重?
一想到兩個人的體重,她不由惶急的顫聲道:“天仇哥,你上去吧!不要管我了……”
但是,費天仇卻嚴厲的低斥道:“不要説話!”
芮映雪一聽,知道附近還有苗人,但是,費天仇的身體卻正緩緩向上升去。芮映雪覺得出,費天仇上升的身體不但謹慎,而且十分吃力。
隨着費天仇的身體上升,接着一個挺腰翻身,兩人竟同時翻到了崖上,而她的嬌軀依然壓在費天仇的身上。
費天仇急忙撐臂坐起,立即望着她關切的問:“你現在覺得怎樣?”
芮映雪不願讓費天仇為他擔心,只得道:“似乎好多了!”
費天仇卻正色道:“那是你在緊張中忘了身上的痛楚,我看得出,你的病已較方才嚴重!”
説話之間,已將‘百寶繩’由她的柳腰上解下來,同時繼續説:“雨已經停了,讓我抱着你趕一程,看看前面可有容身換衣的地方!”
芮映雪一聽“要抱着她趕一程”,不由急忙道:“我不用你抱,我還可以走……”
話未説完,將‘百寶繩’放進鑣囊內的費天仇已將她的嬌軀託抱起來,不由分説,展開身法,直向正南馳去。
芮映雪雖然那麼説,但她知道,她不但四肢乏力,渾身疼痛,而且頭腦也昏脹得厲害,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飛騰縱躍了。
雨雖然停止了,但費天仇快速如飛的疾馳,卻帶起了透衣的涼風。
漸漸,她覺得頭痛欲裂,暈眩欲嘔,終於無法支持,就在費天仇的臂彎裏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感到有一雙温暖有力的手在為她周身按摩,身體乾燥,非常舒適,而且身躺在軟綿而又温暖的東西中。
她緩緩睜開眼睛一看,光亮刺眼,不敢久視,她第一眼看到的是,已換了一襲亮緞簇花長衫的費天仇,正用他有力的雙手在她的周身骨節上按摩。
芳心一陣羞急,嬌靨頓時脹得通紅,轉首一看,這才發現她躺在一個乾燥的山洞中,光亮的洞口,晾滿了衣物。
芮映雪定睛一看那些衣物,不由大吃一驚,險些撐臂挺身坐起來。因為那些衣物正是她的藍緞勁衣和內衣褻褲。
一看到自己的內衣褻褲,芮映雪立時羞得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想到自己的周身胴體,可説沒有一處不被天仇哥盡收眼底,但是繼而想到自己的終身依歸,立時減低了不少羞意。
她覺得出,她身上已換了一套乾燥柔軟的長褲短褂,身下躺着的似是一些柔細乾草,只是不知道費天仇是由哪裏弄來的,還是洞中原來就有這些東西。
心念間,額角上微微見汗的費天仇已含笑親切的問:“雪妹,你現在覺得怎樣?”
芮映雪見問,一陣蜜意襲上心頭,不由羞紅着嬌靨,深情含笑説:“完全好了,不要再按摩了!”
費天仇一聽,也就停止了按摩,並吁了口氣。
芮映雪一見,立即深情的伸出柔荑的手,握住了費天仇的雙手,含笑關切的問:“天仇哥,這兒是什麼地方?”
費天仇道:“雙頭峯下的一個突崖上,我們早已通過了‘亂巖崗’……”
芮映雪一聽“亂巖崗”,神色一驚,倏然坐起身來,同時焦急的問:“我的藏寶圖呢?”
費天仇淡然一笑,舉手一指澗角道:“喏,那不是你的‘藏寶圖’!”
芮映雪轉首一看,花容大變,原來她身上的藏寶圖,經過雨水的濕浸,早已變成了碎紙片片了。
一看這情形,她不由急得幾乎哭聲道:“哎呀,這可該怎麼辦呀?沒有了藏寶圖我們怎麼進入藏寶窟?”
費天仇卻淡然一笑道:“我一直不相信‘亂巖崗’上有什麼寶庫或寶窟,我也不稀罕什麼寶刀秘笈和寶劍……”
芮映雪立即不解也有些生氣的問:“那你冒着生命的危險前來作什麼?”
費天仇正色道:“我不是對你説了嗎?我是為了將鄧伯父追回去,所以才星夜兼程趕了來嗎?”
芮映雪一聽,頓時無話好説了。
費天仇卻繼續説:“我已經燒好了一鐵缽開水,你吃些東西,換上衣服我們也該走了!”
芮映雪卻突然似有所悟的問:“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費天仇立即道:“午時剛過!”
芮映雪聽得目光一亮,脱口興奮的説:“我還記得寶庫的記號和進入的時刻,我們現在前去,仍可來得及!”
費天仇不願掃芮映雪的興頭,因而僅頷首漫應了一聲。因為他知道,芮映雪想法天真,如果不讓她得到證實就轉回中原去,她會終生感到氣憤與遺憾。
於是,芮映雪吃了些東西,換回了衣服,兩人立即提劍走出洞來。
芮映雪站在洞口舉目-看,他們果然立身在雙頭峯下的一座突崖上,東北方三四里處即是一片廣大錯綜而又雜亂的禿巖地區。那裏顯然就是寶庫的所在地亂巖崗。
芮映雪又看了一眼晴空有些偏西的太陽,舉手一指那片廣大岩石地區道:“天仇哥,根據藏寶圖上所繪的位置,寶庫在亂巖崗的西麓偏南一些,寶庫的門外禿巖上,有一道元寶形的上彎弧形裂縫……”
費天仇立即淡然道:“今天早展我經過亂巖崗時,看到所有的光禿大石上幾乎每一座都有一道彎曲裂縫……”
芮映雪卻鄭重的舉手一指頭上的雙頭峯,正色解釋道:“你知道嗎?要等上面雙頭峯的雙峯陰影,在申酉相交的一剎那,陰影邊緣與岩石表面上彎的裂縫相吻合的大石下,才是寶庫的大門位置!”
費天仇只得道:“既然你記得這麼清楚,稍時到了那邊就碰碰運氣吧!”
於是,兩人欣然縱下突崖,展開輕功,直向三四里外的亂巖崗馳去。
一陣飛馳,距離亂巖崗的西麓已經不遠,芮映雪的神情已開始逐漸激動起來,因為,她終於到達了寶庫的所在地,再過半個時辰,她就要進入寶庫了。
根據她父親的説法,寶庫絕對存在,只是那些人無法通過‘片馬梅心’苗區就喪失了生命,所以才沒有轉回中原去。
她的父親‘鐵霸蒼龍’之所以沒有前來,怕死自是原因一,而真正的顧忌還是捨不得丟下老妻愛女遠離。
現在,她託天之幸,遇見了同來的費天仇,僥倖到達了寶圖上所繪的目的地亂巖崗,她焉能不緊張,焉能不激動?
但是,費天仇看到堆積成崗的無數光禿大石,卻不禁悽然一嘆,因為,這座亂巖崗不知犧牲了多少人的寶貴性命,造成了多少淒涼黯淡的家庭。
就在兩人馳至崗下,準備縱上崗前第一座大岩石的時候,崗半腰的亂石中,突然緩緩的站起六道人影。
芮映雪神色一驚,脱口輕呼,同時也驚得急忙剎住了身勢!
費天仇似是早已料到,只見緩緩站起的六人,正是手中已多了一柄鐵拂塵的瘦高老人‘青龍教主’。
其他五人則是昨夜在‘青龍教’總壇大廳上看到的三男一女,以及昨夜在雨中召集百多名苗人,能説一口流利苗語的黃緞勁衣女子。
灰髮老人使的是鐵枴,虯髯黑漢提着獨腳大銅人,慘白臉中年人已將鐵骨大褶扇制在手中,兩個女子的柳葉刀也各自撤出了鞘外。
費天仇見崗上並沒有其他歹徒,斷定對方為了隱秘行藏,沒有敢帶教中的歹徒來。
當然,他們人也自信,以他們六人的本領,合她們六人之力,收拾一個年青小夥子和一個黃毛丫頭,應該是遊刃有餘,絕沒問題的事。
‘青龍教主’一見費天仇和芮映雪同時驚得剎住了身勢,不由得意的哈哈一笑道:“費天仇,你們兩個依然沒有逃出本教主的掌心吧?哈哈……”
説罷,冗自得意的哈哈笑了!
費天仇卻淡然一笑道:“在下實在不知道閣下有什麼好笑的!”
‘青龍教主’繼續得意的笑着説:“本教主在此設壇創教,為的就是收盡天下所有的寶刀寶劍和珍寶,你小子為本教送來了‘飛音劍’,芮映雪為老夫送來了‘雙龍鐲’老夫怎能不高興的發笑?”
費天仇一聽,頓時恍然大悟,這才明白了‘青龍教’何以派一個瞎了一隻眼睛的老尼姑,到處巧妙的散發藏寶圖的陰謀。
但是,芮映雪卻憤怒的説:“雙龍鐲放在我們家的‘九玲塔’裏,根本不在我的身上!”
‘青龍教主’冷冷一笑,有恃無恐的説:“有了你親筆寫的信回去要,不怕你父母不乖乖的派人給送來……”
芮映雪卻怒聲道:“哼,我就是死了也不會給你們寫。”
紅衣女子卻得意的一笑道:“你不寫我們也會派人去你們家裏要,如果你的父親不給,那就只好委屈你住在苗區裏,就像你的未婚夫婿一樣,直到你的父母用‘雙龍鐲’將你贖回去!”
芮映雪一聽,頓時呆了。她知道,果真她今天被‘青龍教’擒住,如果他們派人去索‘雙龍鐲’,她的父母一定會給他們。
但是,費天仇卻冷冷一笑道:“所謂‘名器不落凡手’,你們都是些俗人飯桶,只能用一些破銅爛鐵,像:飛音劍’這等神兵利刃,豈是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無恥歹徒所能觸摸的?……”
‘青龍教主’一聽,頓時大怒,不由怒喝一聲:“好個大膽的混賬小於,居然膽敢羞辱老夫!”
怒喝聲中,連縱帶躍的向崗下奔來。
其餘五人一見,紛紛快步跟在身後,但是,灰髮老人卻急忙大聲道:“教主請慢着!”
‘青龍教主’一聽,立即剎住身勢,同時回頭沉聲問:“龐壇主何事?”
被稱為龐壇主的灰髮老人則恭聲道:“據金壇主説,費天仇這小子狡黠多智,擅用詭謀,教主切不可震怒先亂了咱們既定的步驟!”
費天仇卻冷冷一笑道:“你們死在眼前,還奢談什麼既定的步驟,難道小爺連番給你們的挫折教育還不夠你們覺悟的嗎?”
‘青龍教主’一聽,頓時大怒,不由再度一揮手中鐵拂塵,怒喝道:“少和他嚕嗦,殺!”
殺字出口,即和灰髮老人五人,同時飛撲下來,立時將費天仇和芮映雪兩人團團圍住;芮映雪一見,急忙在鑣囊內握了一把金錢鏢,同時也“嗆”的一聲將自己的‘精鋼劍’撤出來。
費天仇毫無懼意,神色自若,冷冷一笑道:“你們想殺我談何容易,我要想殺你們,卻是舉手投足之事……”
話未説完,虯髯黑漢已厲聲怒道:“好個狂妄小於,納命吧!”
怒吼聲中,疾掄手中獨腳大銅人,一式‘泰山壓頂’,照準費天仇的當頭,呼的一聲砸了下去。
芮映雪見費天仇尚未撤出劍來,不由驚得脱口矯呼道:“天仇哥小心!”
但是,就在芮映雪驚呼的同時,費天仇已身形一旋,寒光電閃,“嗆朗”聲中‘飛音劍’已撤出鞘外,就在懾人的嘯音聲中,寒光一暗,立時暴起一聲淒厲慘嚎。
只見血光崩現中,黑漢已被費天仇的‘飛音劍’攔腰斬為兩斷,數十斤重的大銅人也隨着兩截屍體“咚”的一聲栽在地上。
也就在虯髯黑漢飛身疾撲,大銅人下砸,而費天仇撤劍旋身的同時,立在側後方的慘白臉中年人竟一聲不吭的飛身撲向了費天仇的身後,“唰”的一聲鐵扇張開,已切向了費天仇的頸後。
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費天仇撤劍神速,身法奇快,就在他鐵扇張開前切的同時,費天仇的‘飛音劍’已斬過了虯髯黑漢的腰間,而且,費天仇竟在旋身揮劍的同時,飛起一腿,直向他的面門踢來。
慘白臉中年人自信得手,萬無一失,因為他以往每次偷襲還沒有不成功過,這時一扇撲空,心中頓時大驚,又見一腳蹋來,嚇得趕緊仰面後倒。
可惜,他的動作不但慢了,而費天也飛踢得恰到好處,就在虯髯黑漢淒厲慘嚎的同時,“蓬”的一聲,費天仇的銀緞繡花劍靴也正好踢在他仰面翹起的下顎上。
只見慘白臉中年人,悶哼一聲,身形騰空而起,“咚”的一聲跌在數丈外的一堆卵石上,下顎已全部陷進頭殼內,眼睛和耳鼻內的鮮血,正如噴泉般激射出來。
紅衣女子和黃衣女子一見虯髯黑漢和慘白臉中年人幾乎是同時之間雙雙喪命,不由淒厲的哭嚎一聲,雙雙揮刀殺向了費天仇。
‘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早已嚇呆了,這時一見紅衣女子和黃衣女子同時瘋狂的向費天仇撲去,不由脱口大喝道:“回來!”
但是,已經遲了。早已握了一把金錢鏢的芮映雪,一聲嬌叱,振腕拙臂,竟將二三十支金錢鏢,以‘漫天花雨’的手花,“刷”的一聲打向了紅衣女子和黃衣女子的面門。
紅衣女子和黃衣女子,兩人一心要將費天仇亂刀剁死,根本沒想到芮映雪會猝然發鏢阻止,這時一見滿眼金星,同時大吃一驚,但是,再想閃躲已來不及了。
只見兩人同時一聲驚叫,隨着數十金星的一暗,立時翻身栽倒,就在密集的卵石上痛苦翻滾,淒厲慘嚎,胸臉肩臂和小腹上的鮮血也立時汨汨的滲射出來。
‘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再度驚呆了,剎那間之前還是六對二的絕對憂勢局面,如今,眨眼之間,已成了一對一了。
現在,‘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已經相信了,金壇主並沒有誇大其詞,危言聳聽,故意拿話來嚇唬他們,費天仇不但機智超人,遇事沉着,而且劍術高絕,身懷奇學。如今,果如再硬拚,兩人勢必丟掉老命不可。
心念電轉,目光閃爍,故意冷冷一笑道:“費天仇,算你小子厲害,你手中的‘飛音劍’老夫不要了,不過,咱們是騎着看唱本,走着瞧!”
説罷轉首,向着灰髮老人憤憤的一甩頭,沉喝道:“龐壇主,咱們走!”
貲天仇卻曬然一笑道:“方才你們佔憂勢的時候不走,現在再走只怕走不了嘍!”
‘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一聽,面色同時一變,不由厲聲道:“誰能阻止得了老夫我?!”
説罷轉身,立即展開身法,慌慌張張,連蹦帶跳的直向‘亂巖崗’上亡命狂逃。
但是,就在他們逃到半崗凌線上的同時,一座大石後突然縱出一人,大喝一聲,迎面打出一蓬黑色塵煙。
‘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做夢也沒想到崗半腰的大石後還隱藏着有人,一見迎面黑煙,知足絕毒鐵砂,再想閃躲已來不及了。
只見兩人一聲慘嚎,同時翻身栽倒,就在石縫間翻滾慘嚎起來,不幾聲便不動了。
芮映雪一看由石後縱出來的那人,正是好心送她行囊的魏老頭,不由興奮的歡聲高呼道:“魏老前輩,魏老前輩!”
歡呼聲中,竟愉快的飛身向半崗上撲去。
但是,早已有備的費天仇卻一個箭步向前,伸手將她的玉臂拉住了。
芮映雪急忙剎住身勢,不由望着俊面深沉的費天仇楞了?
一把劇毒鐵砂殺死‘青龍教主’和灰髮老人的魏老頭,先見芮映雪歡呼迎來,老臉上立時展出一副慈祥歡笑。
但是,當他看到費天仇一把將芮映雪拉住的時候,神色雖也一變,但仍毫不遲疑的神情興奮,揮臂歡呼,一面向崗下奔來,一面歡聲道:“費少莊主,芮姑娘,我總算及時趕到除去了這個惡魔……”
話未説完,已奔到了崗下。
費天仇卻冷冷一笑道:“金壇主,到了這般時候你依然僥倖行險,悄悄趕來,實在是愚不可及,太傻了!”
一聲“金壇主”,不但芮映雪驚得脱口輕啊,就是魏老頭也急忙剎住了身勢,呆在了那兒。
費天仇卻繼續淡然道:“前天晚上一入夜我就點了你的穴道,我才能平安的睡到天亮,你就該知道,我已經對你有所懷疑了……”
芮映雪一聽,立即恍然似有所悟的“啊”了一聲道:“這麼説,前天夜裏用暗器打死那個大漢,又嚇走了另兩個歹徒的高人就是你了?”
費天仇神情淡然,尚未開口,魏老頭卻陰沉的冷笑恨聲道:“直到現在你才知道,芮丫頭,你也未免太遲鈍了!”
了字出口,倏然將帶有皮手套,握有毒砂的右拳舉起來。
但是,早已發現魏老頭悄悄探手鑣囊內的費天仇,卻在他剛舉臂的同時,右腕一揚,屈指疾彈,一點白影,已閃電射向了他的右肘。
魏老頭看得神色一驚,再想閃躲已是不及,只得牙齒一咬,心頭一橫,決心仍將毒砂撒出去。
但是,費天仇彈出的那點白影,卻比閃電還快,就在他心頭一橫的剎那間,“卜”的一聲,一粒白色石子已射在他的右臂肘節上。
鐵老頭渾身一震,右臂疼麻,不但剛剛舉起的右臂倏的垂落下來,一震的身體也不由自主的蹲在了地上。
費天仇冷冷一笑道:“在下如果不是想留你這個活口,你這時早已橫屍此地了……”
魏老頭自認功力深厚,鐵砂萬無一失,雖然知道費天仇對他已經有所懷疑,但他依然冀圖僥倖成功,他做夢都沒想到,他這個一生偽善狡詐的老江湖,今天竟栽在一個新出道的後生小夥子的手裏。
這時一聽費天仇要留他這個活口,面目立變猙惡,突然一聲厲喝,身形挺身站起,鼓足所有餘力,趁勢將手中的劇毒鐵砂抖手打出。
費天仇一見,頓時大怒,大喝一聲,疾演虎掌中的‘排山倒海’,雙臂一圈,兩掌同時劈出。
只見一道剛猛狂飈,激起無數揚塵枯草,隨着魏老頭打過來的灰黑鐵砂,旋飛翻滾,蕩空帶嘯,直向魏老頭身前,反撲回去。
魏老頭這一驚非同小可,頓時驚得魂飛天外,面無血色,張口發出一聲刺耳驚心慘嚎,接着就在地上亂石間厲叫翻滾起來。
芮映雪見魏老頭狙然打出一把毒砂,嬌呼一聲,本能的飛身退到費天仇的身後。
繼而見費天仇大喝一聲,雙掌同時劈出,那蓬毒砂又悉數被掌力震回,魏老頭立時痛苦的在地上翻滾,僅僅七八下便已氣絕身死,不由驚得伸臂將費天仇抱住,並震駭惶恐的喊了聲“天仇哥”。
費天仇卻有些失望的説:“我本來只想毀了他的武功,並無殺他之意……”
芮映雪卻驚異的問:“為什麼?天仇哥!”
費天仇本待説好讓魏老頭再把他們兩人送回貢山大碼頭去,但看到芮映雪驚魂未定,惶惶不已,如果説出自己的心意,芮映雪必然會為無法轉回貢山大碼頭而更惶急。
是以,故意望着芮映雪仰起的嬌美面龐,佯裝愈快的笑着説:“因為我感激他提醒了你,永遠別和我分離……”
這一招果然有效,話未説完,芮映雪的嬌靨已飛上兩片紅雲,同時含笑捶了費天仇一下,同時嗔聲道:“壞死了,違心之論,我知道你不是這個意思!”
費天仇這才正色道:“實話告訴你,我不想殺魏老頭的原因,正是要強迫他把我們兩人再送回貢山大碼頭去……”
話未説完,芮映雪的嬌靨頓時大變,不由“啊”了一聲恍然急聲道:“是呀!這可該怎麼辦哪?”
因為,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魏老頭的屍體已開始溶化成一灘血水了!”
費天仇則黯然道:“這便是為什麼有很多前來尋寶的高手大人物們,永遠失去蹤跡,連塊骨頭也找不到的原因了!”
芮映雪卻黯然慶幸的説:“現在我們總算揭開了這個掘寶之謎,消滅了這個害人的‘青龍教’和這些歹徒……”
説此一頓,卻又懊惱的説:“可是,只怕我們也無法再轉回中原去,將這件武林大慘案的真象,公諸於世了!”
費天仇立即迷惑的問:“為什麼?”
芮映雪黯然道:“因為我爹給我的那張‘藏寶圖’已經被雨水濕透,碎成片片了……”
話未説完,費天仇早已淡然含笑,順手在懷中掏出一個油布小袋來,同口寸遞給芮映雪,道:“喏,你看這是什麼?”
芮映雪迷惑的看了費天仇一眼,接過油布袋打開一看,不由震驚的啊了一聲道:“你這張藏寶圖和我爹給我的那張完全一模一樣,你是由哪裏得來的?”
費天仇一笑道:“和令尊大人得到的是同一個人!”
丙映雪震驚的説:“一個雙目失明的老尼婆……?”
費天仇卻哂然一笑道:“她的右眼什麼都看得見!”
芮映雪立即不解的問:“她為什麼要裝瞎呢?”
費天仇淡然道:“如果她不瞎,她不自己前來了嗎?”
芮映雪一聽,不由切齒恨聲道:“我們有了這一張藏寶圖,便不難按照圖-上的路線轉回中原去,那時我要請我爹遍撒武林帖,使整個江湖繪圖懸影到處捉拿她……”
費天仇一笑道:“只怕你這一輩子也捉不到她了!”
芮映雪聽得一楞問:“為什麼?”
費天仇一笑道:“她已經向她們的南海觀世音菩薩座前報到去了,你怎麼還逮得着她?”
芮映雪神色一驚,反而有些懊惱的問:“怎麼?你把她殺啦?”
費天仇一整臉色,感慨道:“説來她也是惡貫盈滿,活該命絕,如果我前一天碰見她,很可能我也會中了她的圈套,偏偏我由我岳父那兒回來……”
“岳父”兩字一出口,芮映雪的嬌軀猛的一戰,花容大變,不由指着費天仇,厲叱道:“費天仇,你?……你把我芮映雪當成什麼人了?……你……你想把我納為你的側室小星如夫人……”
費天仇一聽,頓時大吃一驚,這才驚覺自己大意失口説溜了嘴。這時一看芮映雪悲痛憤怒的神情,惶得趕緊急忙道:“雪妹,雪妹,你聽我解釋……”
話剛開口,芮映雪已憤怒的厲聲怒吼道:“我不要聽你解釋,我不要聽你解釋……”
尤其説到最後一個解釋,渾身劇烈顫抖,熱淚奪眶而出,一張如花嬌靨,已蒼白的沒有了一絲血色,而且,嗓音淒厲,足可傳出數里……。
費天仇內心懊惱,十分惶急,他本來準備等此地事畢,或回途之中將他與鄧瑞君的婚事,以及鄧老堡主的要求説給芮映雪聽,沒想到,自己一時大意,竟説出了“岳父”兩字。正待將全般經過説出,亂巖崗的頂巔後方;突然傳來一聲苗人的大喝道:“快,那邊有人哭叫!”
費天仇和芮映雪都聽得懂苗語,這時一聽,同時大吃一驚,急忙轉首向崗巔上看去。
只見隨着一片尖嗥吆喝之聲,崗巔稜線上,蜂擁般現出了兩百多個苗疆男人,個個手持掃刀長矛,有的手中尚提着弓箭。
兩百多個苗人一見崗下的費天仇和芮映雪,突然暴雷似的一聲吶喊,紛紛舉着刀矛弓箭,一面尖嚎着,一面瘋狂的向崗下撲來。
費天仇一看,知道這股力量無法抵擋,趁他們的長矛尚無法擲到之際;急忙沉喝道:“快走!”
沉喝聲中,拉起芮映雪的玉手,直向正西疾馳。
芮映雪雖然一面急急飛馳,卻也一面憤怒的説:“不要碰我!不要碰我……”
但是費天仇卻理也不理,依然拉着她向西飛馳。
兩百多名苗人追下亂巖崗後,雖然看到費天仇和芮映雪,身法奇快,絕對無法追及,但是,他們依然飛騰狂奔尖叫吶喊,毫無停止的意思。
這時紅日已完全落山,整個山區一片昏暗,費天仇見苗人繼續追來,只得拉着芮映雪,沿着雙頭峯腳,繼續轉向正南。
因為費天仇深知苗人的脾性,他和芮映雪絕對不能登上雙頭峯。果真那樣,苗人立即將雙頭峯包圍起來,,十天半月,甚至一年,每天日夜派人登峯搜索,直到發現兩人餓死的屍體才全部離去。
是以,費天仇拉着芮映雪,不敢登峯,直奔正南,同時,頻頻回頭察看。
果然不錯,後面追至雙頭峯下的兩百多名苗人,一聲吆喝,立時分開,百多人繞向了正西,百多人卻繼續向南追來。
芮映雪一看這情形,內心格外緊張惶恐,她雖然沒有再強自掙脱她的玉手,卻也不願開口向費天仇説什麼。
越過雙頭峯,兩人不敢繞向正西,因為身後的苗人已另分了一路繞向正西去截堵。
雙頭峯的南面一片平原,土地上種滿了各種植物菜蔬,費天仇和芮映雪乍然一看,還以為兩人已回到了中原。
但是,兩人一馳進這片種滿了各種植物的平原後,身後的吶喊還有尖叫之聲突然停止了。
芮映雪回頭一看,只見那些苗人俱都神情無奈的停止在雙頭峯下,因而不自覺的説:“天仇哥,她們停止了耶!”
費天仇卻繼續疾馳,同時警告道:“他們自知已追不上我們了,如果我們也停下來,他們馬上就會再追來!”
來字出口,脱口又説了聲“糟”,竟然急忙剎住了疾奔的身勢。
正在回頭望着雙頭峯下百多名苗人的芮映雪,卻“咚”的-聲撞在費天仇的身上。
她急忙停身止步一看,正待大發嬌嗔,卻發現費天仇神情懊惱,目光炯炯,正一瞬不瞬的望着前面近百丈外一片野蕉行樹防風林。
芮映雪心知有異,舉目一看,脱口驚啊,頓時呆了,幾乎是以哭的聲音,惶聲道:“天仇哥,這可該怎麼辦呀?”
因為,就在那片野蕉行樹防風林前的昏暗陰影下,赫然着-隊苗人戰士,乍看之下,竟有三百人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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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大河酋長
費天仇緊緊握着芮映雪的玉手,既懊惱又焦急的望着前面一字擺開的三百多個苗人,同時也恍然明白了,身後的苗人何以突然停止了追殺,原來已到了另一個苗區的地界了。
細看那些苗人,個個身穿皮製馬甲,皮製短戰裙,每個人的頭上都束着一道漆有不同顏色的皮帶,左側鬢上尚插着一根野雉翎毛,絕大多數腰佩苗刀,手持長矛。雖然對方有三百數十人之多,卻鴉雀無聲的站在那兒,沒有任何一個亂吼尖叫或吆喝。
費天仇一看這情形心裏也不禁有些慌了,因為對方隊形整齊,井然有序,顯然是一支訓練有素的苗疆隊伍。
碰見了這種有組織有紀律的苗人,較之‘片馬梅心’雜亂無章,形同烏合之眾的苗人,當然更難對付,是以,費天仇站在那兒,不知該奔向東,還是轉向西走。
芮映雪惶急的早已忘了費天仇已有了岳父的事,不由依着費天仇,顫聲問:“天仇哥,這可該怎麼辦呀?我們往西走吧?!”
話聲甫落,對面苗人隊形中,突然有人以漢語,朗聲道:“中原來的朋友,你們可是因尋寶被追殺迷了路?請不要怕,你們儘管放心的過來,我們酋長不會為難你們的……”
芮映雪聽得目光一亮,脱口驚喜的説:“天仇哥,他們會講漢語,我們快過去吧?!”
費天仇遇事較慎重,因而搖了搖頭,道:“先別急,我們絕不能剛脱狼羣,再人虎口……”
芮映雪卻正色道:“聽剛才發話的那人,嗓音純正,很可能是我們漢人……”
費天仇卻哼了一聲,道:“青龍教主是漢人,魏老頭也是漢人,他們卻比苗人更可惡,更壞……”
如此一説,芮映雪頓時無話好説了。
但是,苗人隊伍中的那人卻繼續大聲道:“朋友,我是漢人,我們酋長也是漢人,你們儘管放心大膽的走過來,我們會幫助你們轉回中原去,前幾天我們酋長還送走了一位鄧老堡主……”
費天仇聽得精神一振,脱口興奮的説:“朋友,在下費慕德,就是前來找鄧老堡主的……”
芮映雪一想起費天仇是前來找鄧老堡主的,因而也斷定鄧老堡主必然就是費天仇的岳父,是以,她心中的一股妒恨怒火,再度升起來,立即憤憤的將手撤出來。
費天仇一楞,不由驚異的回頭,同時呼了聲“雪妹!”
芮映雪卻哼了一聲,別過頭去看着夜空。
對面發話的那人卻興奮的朗聲道:“鄧老堡主走時曾擔心的説,他怕他的女婿女兒一同來找他,這麼説,你就是‘費家莊’的費少莊主了?”
費天仇一聽,寬心大放,不由激動的大聲道:“不錯,不錯,在下正是‘費家莊’的費慕德!”
説話之間,立即舉步準備奔過去,並再度伸手去拉芮映雪。
芮映雪一聽那人指明瞭説費天仇是鄧老堡主的女婿,心中更加氣憤難過,是以,猛的將手甩開了。
費天仇一見,只得焦急的解釋説:“鄧老堡主不但是我的岳父,也是我們費家的恩人。我只能對你説,我並沒有和鄧瑞君成婚,而且,她也永遠不會是我們費家的人。時間倉促,我現在無法三言兩語向你解説清楚,你要是不願讓‘片馬梅心’的苗人捉回去,你就勉強跟着我走!”
走字出口,倏然轉身,邁開大步向前走去。
芮映雪哪裏能離得開費天仇?這時一見費天仇轉身走去,驚得脱口呼了聲“天仇哥”,急忙舉步跟在身後。
費天仇一見芮映雪追上來,再度將她的手拉住,兩人沿着田埂,急急向前走去。
前進中,兩人凝目一看,只見離開隊前十數步處站着一人,看來年約三十餘歲,雖然也穿着皮製馬甲短戰裙,但一看就知他是地道的中原漢人。
由於那人神情愉快,目光一直望着他們兩人,顯然他就是方才發話的那人。
再看那人身後隊前中央卓立的一人,身着銀漆馬甲銀漆短戰裙,像貌十分英挺美俊,挺鼻朗日,眉飛人鬢,看來年歲最多二十七八歲,腰懸寶劍,足登一雙銀漆劍靴,頭上也束着銀漆皮帶,插一根白色柔美的細長羽毛,更顯得他英挺俊美中含藴着無尚威儀。
費天仇一看站立當前的銀裝佩劍青年,便斷定就是方才那人説的漢人酋長了。
至於這位英挺健美的漢人青年,何以當了這一區的苗人酋長,費天仇斷定必是前來掘寶的人,誤人了這個苗區,或是被‘青龍教’追殺的不得不闖進這一個苗人區。由於他的武功高絕,終於征服了這個苗區的茁人首領而自任了酋長,或是另有奇遇。
心念打量間,離那個發話的苗裝漢人已經不遠了,正待先行拱揖招呼,那人已笑着説:“如果你是‘費家莊’的費少莊主,這位姑娘可能就是費家莊的少夫人鄧瑞君鄧姑娘了?”
費天仇最怕對方提這些事,而對方偏偏自覺風趣的説出來了,這對芮映雪來説,不啻拿油潑火,心中一急,只得也風趣的説:“不錯,她的確是‘費家莊’未來的少夫人,卻不是鄧瑞君姑娘!”
如此一説,芮映雪內心的妒嫉怒火立時熄滅了不少,她認為費天仇可能有什麼難言之隱,不管他説的話是真是假,也只有等回到中原再説了。
但是,那位説話的苗裝漢人卻聽得神情十分尷尬,只得強自一笑,道:“費少莊主,這位就是我們‘大河族’的全族酋長……”
説着,並側身肅手指了指卓立中央的銀裝英挺青年人。
費天仇一聽,急上兩步,抱拳肅容謙聲道:“在下費慕德參見酋長!”説罷,深躬一揖。
銀裝青年人一見,也急忙抱拳還禮,同時愉快的説:“在下丁國玉,費少莊主請免禮!”
費天仇揖罷直身,立即望着芮映雪,肅手一指銀裝青年丁國玉,催促道:“雪妹,快些上前見過了酋長!”
芮映雪也急上兩步,抱拳謙聲道:“小女子芮映雪,參見酋長。”
費天仇也在側解説道:“芮映雪乃中原‘景星山莊’‘鐵霸蒼龍’芮老英雄的千金……”
酋長丁國玉趕緊抱拳謙聲道:“在下久仰芮老英雄的大名,只因地處苗疆,無機深人中原,今日得會芮映雪,已稍慰夙願矣!”
話聲甫落,一直含笑立在一側的苗裝漢人,突然望着肅立的三百苗人,以苗語朗户道:“費少莊主和芮映雪,已被咱們酋長接待為上賓!”
話聲甫落,所有三百多名苗人,同時舉起兵器來,望天發出了,三聲大吼!
費天仇一見,十分感動,因為他懂得苗族人的禮節,這三聲向天大吼,不但表示了對他和芮映雪歡迎,同時也兼而向‘片馬梅心’的苗人示威和警告。
是以,即忙向着三百多名苗人戰士,左右抱拳,並以苗語朗聲稱謝。
芮映雪雖然不懂苗疆禮俗,但看到費天仇抱拳稱謝,也急忙依樣葫蘆!
三百多名苗人戰士一聽費天仇和芮映雪都會説苗語,驚異之餘,再度發出一陣如雷歡呼,氣氛更顯得熱烈親切。
丁國玉對費天仇兩人會説苗語,自然也感到一些意外和驚喜,因為這比起他當年前來苗疆時全憑比劃手勢,不知強了多少倍。
於是,愉快的揮手指揮三百多名戰土,並肅手請費天仇和芮映雪並肩同行。
當前的戰士們一閃開,費天仇和芮映雪才看到前面的不遠即是一道大河,一座巨木搭成的大橋就建在面前的大河上。
再看大河的對岸,燈光點點,屋影幢幢,乍看之下,恍若中原的大鎮甸。
費天仇這時已完全明白了,這個大河苗族的進步和發達,完全是因為他們有了一位文明進步的漢人領袖。
當然,這個苗區的衣食住有了如此劇大的改變和成果,也絕不是一朝一夕所能締造的,因而,他對這位比他大了七八歲的丁國玉,也有了另一種看法,那就是對方前來苗疆絕不是近一兩年的事。
心念間,已聽大河酋長丁國玉謙聲問:“費少莊主此番前來,完全是為了追回鄧老堡主,還是兼有尋寶之意?”
費天仇一笑道:“此地根本沒有什麼寶庫,哪裏來的寶?”
丁國玉劍眉微微一剔,對費天仇的明智説法似是感到驚異和贊服,但是,他“噢”了一聲,道:“可是很多知名高手和大人物都為此而喪失了寶貴的性命!”
費天仇不便批評那些年長的前輩,只得道:“在下以為那些前輩們前來,也不過抱着姑且一試的心理,沒想到,一到此地,立時警悟中計,但已悔之不及!”
丁國玉則正色道:“如果一開始就持懷疑態度,處處提高瞥惕,便不致中計受害了,就像鄧老堡主就是……”
費天仇一聽提到鄧老堡主,不由目光一亮,脱口關切的問:“請問酋長,鄧老堡主確已轉回中原去了?”
丁國玉毫不遲疑的頷首道:“早已轉回中原了,算來已有六七天了!”
費天仇一聽,寬心不少,但是丁國玉卻迷惑的繼續説:“鄧老堡主雖然確定‘亂巖崗’上根本沒有寶庫,為什麼當時在‘鴨嘴崖’碰到那個偽裝雙目失明的老尼姑時,不把她除掉?”
一聽丁國玉提到鄧老堡主在‘鴨嘴崖’碰到老尼姑的事,他更加證實鄧老堡主確已脱險,而且,確已轉回中原去了。
但由於走下河岸,正登上大橋,費天仇沒有再説什麼。
通過大橋,即是那片石牆木樁搭建而成的幢幢房屋,雖然沒有院落,但較之在‘片馬梅心’看到的破舊茅舍,不知堅固整潔了多少倍。
由於三百多人通過大木橋的“隆隆”聲音,早已驚動了各幢房屋內的婦女小孩跑出房外來察情。
當這些婦女小孩看到他們的酋長丁國玉時,小孩們歡呼,婦女們行禮,但對費天仇和芮映雪這兩個衣着不同的少年男女,當然感到新奇驚異!
費天仇見苗女們一律穿着上衣寬瞄或長褲,孩童們也都穿着衣服,因而更加斷定丁國玉能把大河的苗人改變成目前的境地,絕非一朝一夕之事。
到達一處空場,盡頭即是一座燃有明亮燈光的較大房屋,屋前也有幾名婦女向這邊觀看。
丁國玉首先止步回身,同時高高的將右手舉起來。一俟三百多名戰士靜靜的排隊站好,立即以苗語宣佈道:“解散回家休息!”
宣佈完畢,所有的苗人戰士,同時跳起來發出-聲歡呼,各自提着兵器愉快的散開了。
這時,丁國玉才愉快的向着費天仇和芮映雪,肅手一指大房前,並説了聲請!
那位苗裝漢人,一直跟在三人身後,這時突然愉快的説:“我們酋長夫人和公子小姐們也都出來歡迎你們了!”
費天仇和芮映雪聽得悚然一驚,急忙凝目看向房前,只見七八名苗婦之前,赫然站着一位看約二十六七歲,衣裙整齊,上繡花邊,生得柳眉大眼,環鼻櫻唇,皮膚雖然有些黑,但生了兩排編織般的雪白玉齒,和一對明亮大眼睛,非但在苗族中算得上是位大美人,就是在中原漢人中也稱得上是位美女。
站在雍容秀美苗婦身後兩邊的,是一個年約七歲的女孩和一個年約五歲的男孩,其他幾個苗婦,想必都是僕婦或照顧兩個小孩的保姆。
一到近前,丁國玉立即望着嬌靨含笑的秀美苗婦,道:“這兩位是費少莊主和芮姑娘。他們和鄧老堡主一樣,也是由‘片馬梅心’那面過來的!”
説着,又望着費天仇兩人,肅手一指秀美苗婦,介紹道:“這是賤內‘莉茜泰娜’……”
費天仇和芮映雪一聽,趕緊拱手行禮,同時呼了聲“夫人”。
秀美少婦‘莉茜泰娜’見費天仇兩人都會説苗語,顯得格外高興,立即熱烈的招呼,並肅手請進房內坐。
於是依序進人房內落座,並由兩個中年苗婦送上茶來。
這時,丁國玉才肅手一指坐在一側的苗裝漢人,介紹道:“這位是我以前在中原‘天與堡’時的弟兄沈忠義!”
費天仇趕緊拱手欠身。身着苗裝的沈忠義也議和的抱拳笑一笑。
秀美少婦‘莉茜泰娜’突然改用漢語,説:“前幾天鄧老堡主臨上船時,還擔心他的女婿費少莊主追來,這位費少莊主可是……”
費天仇一聽,趕緊欠身道:“是的,鄧老堡主就是在下的岳父……”
説此一頓,想是為了讓芮映雪聽了安心些,是以繼續説:“不過,他只有一位獨女鄧瑞君,雖然將來要和在下成親,但她卻永遠住在‘福寧堡’內,生了子女也歸宗姓鄧而不姓費……”
丁國玉和‘莉茜泰娜’,以及沈忠義三人,幾乎是同時驚異的問:“為什麼要這樣?”
費天仇卻繼續説:“不過,他們父女也不干涉在下另娶正室,主持家務……”
話未説完,芮映雪香腮一紅,含着滿足的羞笑低下了頭。
丁國玉一聽,立即轉首看了一眼他的愛妻‘莉茜泰娜’並點了點頭,似乎在説:“這個條件還可以接受。”
恰在這時,幾個苗婦已送來了-桌酒席。
費天仇一見,趕緊欠身不安的説:“來了就要叨擾!”
丁國玉一笑道:“一餐便飯,何足掛齒!”
於是,搬桌移凳,上菜滿酒,五個大人兩個小孩,立即融洽的吃喝起來。
芮映雪已有三四天沒有正正式式的坐下來吃餐酒菜了,這時吃起來覺得格外香甜。
酒宴結束,繼續品茶,又談了些中原武林軼事,才由沈忠義引導着告辭出來。
這時夜空清明,佈滿了小星,整個苗區十分靜,除了大河湍急的水流聲,聽不見任何聲音。
費天仇和芮映雪,兩人跟着沈忠義,穿過廣場,直向一座竹籬小院門前走去。
竹籬小院不大,共有三個房間,這時裏面已亮起燈光,門前植有花圃,看來十分雅靜。
在前引導的沈忠義立即道:“前幾天鄧老堡主就在這座小院裏住了一晚……”
費天仇不由道:“他僅僅住了一晚?”
沈忠義道:“可不是,一方面是他歸心似箭,一方面‘愛河’上恰好有北上的貨船……”
芮映雪聽得心中一動,不自覺的問:“你説‘愛河’?……”
沈忠義見問,立即愉快的説:“是呀!就是前面這條大河就叫‘愛河’這是為了紀念我們酋長和夫人相遇相愛,而又經過一段艱拒感人的過程結為夫妻而改名的……”
話未説完三人已到了院門前,依然由沈忠義引導進入小院。
小廳上站着一個小僮,立即向前行禮恭迎,一俟費天仇和芮映雪落座,隨即送上香茗。
芮映雪是女孩子,非常喜歡知道別人相遇相愛,最後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故事,因而一坐下來就關切的問:“你們酋長丁大俠是怎樣與你們夫人‘莉茜泰娜’相遇相識的?……”
費天仇見芮映雪公然詢問人家酋長與夫人的戀愛史,不由驚得俊面一變,脱口低聲道:“雪妹!”
豈知,沈忠義竟爽朗的説:“不礙事,只要芮姑娘願意聽,我們‘大河族’的每一個人都樂意將這個感人的故事講給不知道的人聽……”
費天仇聽得精神一振,立即“噢”了一聲道:“我們剛剛脱險,精神十分興奮,就是叫我們就寢,我們也很難入睡!”
沈忠義一聽,立即愉快的贊好道:“今晚我也正好無事,我就格外詳盡的講一遍給兩位聽……”
芮映雪突然插言問:“在講丁大俠的往事前,你能不能先講講你自己?”
沈忠義一聽,毫不遲疑的正色道:“當然可以,不過還是留待最後介紹的好!”
如此一説,芮映雪自是不便再要求了。
沈忠義先命小僮為他再斟上一杯茶,他才略微沉吟一會兒,道:“説來,應該是六七年前的事了,那是一個非常美好的夜晚……。
月圓,星稀,銀輝滿地,‘天興堡’的後花園裏,正值鮮花盛放,滿園芬芳,小亭,假山,曲池,朱橋,俱都靜靜的停立在月光下,潺潺的流水中,不時傳來一聲輕微的魚跳。
這真可稱得上是詩情美景,花月良宵。但在這樣畫意般的清幽境界中.卻飄來一聲輕微的幽怨嘆息聲!
循着那聲嘆息看去,就在朱漆小亭的綠瓦飛檐下的玉欄上,靜靜的坐着一個仰面望着明月的素裝妙齡少女。
素裝少女着銀緞金邊無袖長襦,內穿粉衫下着月白色的百褶長裙,看年紀最多十七八歲。
她頭上披着一方薄紗,全部遮住了她高挽的秀髮,但她凝脂般嬌美的面龐,卻完全展露在紗外面。
由於她正緊蹙着蛾眉,一臉幽怨的望着晴空明月,因而她的嬌靨輪廓看得更清晰,更真切,那真是隻有畫家筆下才畫得出的麗質美人。
尤其她插在髮髻上露在白紗外的金風釵,一串珍珠,徐徐顫動,在皎潔的月光下,閃閃生輝,幾疑她就是偷下凡塵的廣寒仙子。’就在這時,月形園門處突然傳來一聲焦急低呼:“師妹!師妹!”
仙子般的素裝少女,聞聲神色一驚,眉稍立現喜色,急忙由玉欄上站起來,逕向傳來呼聲的園門奔去,那姿態之美,真的就像嫦娥奔月。
再看園門方向,也正有一位身着月白勁衣,背插寶劍的英挺少年,神情惶急的向着這面張望着,急步奔來。
只見那英挺少年,膚如温玉,唇若舉行丹,挺鼻朗目,劍眉斜飛,看年紀最多也不過二十歲。
當少年看到少女急步向他迎去時,目光不由一亮,立現欣喜,再度呼了聲“師妹”,加速步子向前迎去。
素裝少女一見勁衣少年,也不由戚聲呼了“二師哥”,也急忙加速了步子。
兩人相奔中,恰好相遇在橫跨曲池上的朱漆紅橋上。
少年和少女一到近前,再度各自呼了聲“師妹師哥”,情不自禁的四手互握起來。
素裝少女悽婉的仰面望着英挺少年的俊面,一雙澄澈明目內,立時湧滿了淚水,順着香腮滾下來一串晶瑩淚珠。
也就在少年少女奔上朱橋,雙雙將手握住的同時,園門口又急急奔來了一人。
只見那人身軀魁梧,十分健壯,着一身煙黃錦緞勁衣,背上也插着一柄寶劍,看來已有三十歲。
典緞勁衣中年人方臉濃眉,頰下蓄着雨長的絡緦短鬚,挺鼻方口,虎目有神,一望而知是一位心胸寬廣,為人豪放的直性人。
當他惶急的奔到園門口,一看到朱橋上的少年和少女,立即剎住了腳步。
只見小橋上的少年,一面舉袖為少女拭淚,一面親切的埋怨道:“歡送宴還沒吃完,你就離席不見了,害得我和大師兄到處找你!”
一提到“大師兄”,站在園門下的黃衣魁梧中年人,立時本能的閃身隱在門側暗影下。
少女卻痛苦的搖頭哭聲道:“一想到你們馬上要走了,而且又走得那麼遠,我實在心煩意亂,食不下咽,一會兒也無法再坐下去了!”
少年卻埋怨道:“可是,師父和師母都焦急的不得了,不知道你跑到哪兒去了呀?!”
少女卻-面舉起尋白的綾袖拭淚,一面不高興的説:“一塊木頭刻的牌子,繩子上都是油垢,又髒又臭的白送給我我都不要,爹還拿着它當個寶貝似的……”
少年一聽,立即正色糾正道:“師妹,你可不要亂講喲!那是他們‘大河族’的酋長信物,有着無上的權威,就等於咱們中原皇帝的玉璽!”
少女卻更加不滿的説:“送回去就送回去嘛!何必一定要大師兄和你兩個人去?!”
少年立即正色説:“我不是對你説了嗎?這是酋長的信物,誰擁有它誰就可以去‘大河族’當他們的領袖,這等重大事情,這等貴重的物品,不派得力親信的人送去怎成?”
把話説完,發現素裝少女沒有再反駁的意思,只得繼續説:“再説,師父年高得劭,望重武林,為人人尊敬的一方領袖,怎麼可以失信一個苗荒敬重他的老酋長呢?”
少女聽罷,突然懊惱的恨聲道:“我要是也會武功多好,那我就可以陪你和大師兄-塊兒去了。”
少年卻愉快的一笑道:“快不要説孩子話了,我們快去吧!師父師母和大師,兄他們還都在大廳上等着你呢!”
説話之間,拉着少女的手,走下小橋,繼續向園門前走去。
隱身在園門暗影下的黃緞中年人,卻機警的悄悄後退,轉身走了。
少年看了園門一眼,不知他是否看到。但是,身邊的素裝少女卻幽幽的説:“聽我爹説,那裏崇山峻嶺,人煙斷絕,都是大片大片的森林,有時候一整天都看不見太陽,荊棘載途,蛇獸出沒,你和大師哥可要千萬小心呀!”
少年急忙含笑寬慰道:“這些事師父老人家早已對大師哥和我交待過了……”
少女立即生氣的嗔聲道:“人家關心你們兩人嘛!”
少年一聽,只得哄小孩似的含笑連聲道:“好好好,大師哥和我都聽你的話,小心!小心!千萬小心,好了吧?”
少女一看,才強自展顏笑了。
就在這時,前面內宅後門的門樓下突然響起一個洪亮聲音,親切中帶着責備的語氣説:“嗨!師弟,師妹,走快些,去遲了當心師父師母生氣。”
少年和少女聞聲抬頭,這才發現兩人説話間不覺已走出了花園圓門,併到了後宅的門樓前不遠,他們看到黃衣背劍中年人,正立在門樓下含笑向他們兩人招手。
少女一見,先親切的喊了聲“大師哥”,即和少年加速向前迎去。
少年則一面前進,一面含笑道:“師妹一個人坐在花園裏生悶氣,又在那裏埋怨師父老人家沒有讓她學武藝……”
話未説完,少女已倔強的説:“不完全為了學功夫,我是不放心爹讓你們跑那麼遠的蠻荒苗區,只為了送還那麼一個又髒又臭的東西!”
把話説完,兩人也到了門樓下的黃衣中年人身前。
黃衣中年人似乎不願多説什麼,只是愉快的催促道:“快去吧,啓程的吉時快到了,去遲了當心師父氣惱!”
少女卻不高興的説:“都是那個‘紫雲觀’的老道,出堡辦件事,還要選什麼吉祥時辰!”
少年立即糾正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叫‘遮人耳目’!”
少女突然似有所悟的説:“你是説,不願讓堡外的人知道你和大師哥出去?”
少年點點頭,卻看了一眼在前面默然前進的大師兄。
少女見少年看向黃衣中年人,也趁機關切的問:“大師哥,可是為了這件事?”
被稱為大師哥的黃衣中年人,立即頷首道:“外間盛傳師父在苗疆發現了寶庫,並懷有-張藏寶圖,如果我和二師弟再公然離堡前去‘大河族’苗區,必然更引起他們的相信和猜疑!”
少女會意的點點頭,並憂鬱的説:“大師哥,這次您和二師哥前去大河苗區,您在路上一定要好好的照顧二師哥……”
少年一聽,不由失聲一笑道:“我又不是三歲兩歲的小孩!”
少女卻生氣的嗔聲道:“人家關心你們兩人嘛!”
黃衣中年人卻望着少女含笑寬慰的説:“你放心師妹,我會的!”
話聲甫落,前面已傳來了嗡嗡如沸的議論人聲和蒼勁的哈哈大笑聲!
少年、少女,黃衣中年人,三人抬頭一看,業已繞過通閣,到了大廳前。
只見頭戴氈帽,身穿簇錦煙緞袍的老堡主,正和老夫人,堡中總管執事,以及其他武師等人,俱已站在廳前階下等候他們三人了。
三人一見,同時加快了步子。
廳前人眾中,立即有人歡聲道:“於爺和丁爺將小姐找回來了!”
如此一吆喝,數十道目光齊向他們望來。
少女委屈的噙淚戚呼了一聲“娘”,立即撲進了白髮錦襖,滿面慈祥的老夫人懷裏。
沈老堡主當然知道愛女為什麼難過,立即一捻銀髯,哈哈一笑道:“智兒放心,你李叔叔特的找了張苗疆地理形式圖來,你兩位師哥絕對不會迷失在蠻荒山中……”
黃衣中年人和少年一聽,這才發現師父沈老堡主身邊又多了一個年約六旬的青衫老人。
就在兩人打量間,沈老堡主已似有所悟的肅手一指青衫老人,吩咐道:“飛雄,玉兒,快來見過李老英雄!”
黃衣中年人和少年一聽,雙雙上前兩步,同時抱拳恭聲道:“晚輩于飛雄,丁國玉,參見李老英雄!”
青衫老人哈哈一笑,急忙拱手含笑道:“不敢,於、丁二俠請免禮。”
話聲甫落,沈老堡主已望着黃衣背劍的于飛雄和一身片白亮緞勁衣的丁國玉。叮囑道:“李老英雄特的為你們送了一張地理圖來,這份苗疆地理形勢圖非常珍貴,你們兩人要好好的保管它!”
説話之間,已在大袖中取出一個皮紙袋來,順手交給了于飛雄。
于飛雄雙手接過,同時恭聲應了個是,立即將皮紙袋謹慎的放進懷裏。
一旁的青衫老人含笑關切的説:“你們師父交代的事,都要牢牢記住,萬一走錯了苗區.後果可就大啦,因為有的苗人會吃人的呀!”
如此一説,依偎在老夫人懷裏的少女沈美智,立即被嚇得失聲哭了!
青衫老人一看,神情十分尷尬,只得哈哈一笑道:“李叔叔是説着玩兒的,只是提醒他們兩人注意罷了,哈哈……”
把話説完,兀自哈哈笑了。
老堡主擔心愛女另生枝節,立即肅手催促道:“一切既已就緒,那就上路吧!”
于飛雄和丁國玉立即恭聲應了個是。
一箇中年管家急忙提着兩個背囊,由十數武師的身後走出來,一個交給於飛雄,一個交給丁國玉。
于飛雄和丁國玉將行囊背在肩上,立即向沈老堡主,沈老夫人和沈美智告辭,其他人等則紛紛歡聲商呼道:“祝丁爺、於爺一路福星!”
于飛雄和丁國玉再向全堡人眾含笑拱手,謙聲稱謝,才轉身向堡門方向走去。
就在兩人轉身的同時,一直依偎在老夫人身前的沈美智,突然哭聲叮囑道:“大師哥,您要好好照顧二師哥!”
剛走了兩步的于飛雄,聞聲回身,悽笑點頭,並向着沈美智揮了揮手,表示他一定會做到。
丁國玉卻黯然看了沈美智一眼,繼續跟着于飛雄向前走去。
前進中,兩人都聽到青衫老人笑着説:“丁少俠和令嬡,倒真是一對璧人兒!”
只聽到老堡主笑了笑,並沒有答話。
由於事前曾有交代,所有的人俱都停在內宅廳階前,沒有哪個人送出宅門外。
出了宅門,經過一片廣場,只見高大的堡門下,早有四個堡丁在那兒等候着。是以,于飛雄和丁國玉尚未到達近前,沉重堅實的大堡門已悄悄開了一道尺餘寬的門縫。
開門的堡丁先機警的向堡外看了看,立即退回來恭聲道:“外面好像沒有人!”
于飛雄雖然聽了堡丁的報告,依然在門後,謹慎的向外察看了一會兒。
只見堡外林內,一片漆黑,除了由堡門直通林外官道的通道上有些月光外,左右林內幾乎看不見任何景物東西。
于飛雄凝視良久,才回頭望着低頭沉思,似有心事的丁國玉,低聲道:“師弟,走!”
走字出口,業已飛身縱了出去。
丁國玉心中一驚,急定心神,足尖一點,也跟着飛身縱了出去。
再看于飛雄早已進入護堡林內,正加速向前如飛馳去。
丁國玉不敢怠慢,立即展開身法緊迫,但是,他飛馳中仍沒忘了摸一摸懷中師父交給他的那塊油膩膩的酋長信符牌。
出了護堡林,眼前頓時一亮,只見月華如練,夜涼似水。
大地一片岑寂,除了迎面的夜風,吹起兩人的衣袂破風輕響,聽不見任何聲音。
丁國玉看了一眼夜空星辰,三更已經過了,想想此番前去蠻荒苗區,雖然沒有太大的危險,但必定十分辛苦。
看看前面飛馳的大師兄,一味疾奔,根本沒有要和他説話的意思。
丁國玉知道大師兄不但為人豪爽,待人也親切熱減,尤其大師兄的武功,更是高他丁國玉一籌。
由於他的功力深厚,膂力驚人,師父沈老堡主特的為他鑄造了一柄又寬又厚,大異常劍的重劍。
于飛雄對他丁國玉特別好,不但照顧如兄弟,而且也經常指點他武功,師父師母對大師兄更是特別器重。
想起小師妹沈美智,兩人幾乎是一起長大的,而於飛雄卻是看着他們兩人長大的人。
他對於飛雄非常尊敬,只因兩人是師兄弟,平素較為親近,有時也被師父派去一同出去辦事,這一次應該是最遠也是最艱拒的一次。
他們倆也常和小師妹在一起,三人都親切自然的討論問題,有時也愉快的談些天南地北而又有趣的事。
他早巳看出來,師父和師母都有意把師妹許配給大師兄于飛雄,因為于飛雄辦事穩重,有魄力,對外都能獨當一面的撐起來。
由於師兄弟妹三人平累在一起,談笑自然。親切無間,俱都沒有遐念,根本沒想到兒女私情上去,至少他丁國玉就從來沒想過。
豈知,這一次師父派他們兩人前去蠻荒苗區,師妹沈美智竟毫不避違的把事情坦誠的表露出來。
由於這一表露,使得他丁國玉內心極感不安,因為他知道,大師兄于飛雄也很喜歡小師妹。
最重要的,還是師父和師母早已暗中決定,把師妹沈美智許配給大師兄于飛雄了。
大師兄于飛雄看來已三十六七,實則他才剛滿三十歲,只是他身材魁梧,生得濃眉虎目,寸長的落腮鬍子,加上古銅色的皮膚,所以看來才多了好幾歲年紀。
丁國玉不但敬重大師兄,麗且更佩服他的武功和辦事的能力,這一次師父要他跟着大師兄去辦事,就是要他去磨練磨練,經歷經歷。
于飛雄雖然生了個大塊頭,但辦起事來非常精明仔細,丁國玉對大師兄的辦事能力,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現在,小師妹那麼一表露心事,不知大師兄看了心裏是什麼滋味,會不會生氣。
丁國玉心念至此,不自覺的看了一跟前面默默疾馳的于飛雄。
只見于飛雄急急飛馳中,每逢兩邊有較高的植物或地形時,他才直起腰來,一到平坦廣闊處,立即改變姿勢鷺行鶴伏,同時,目光炯炯,左右注視。
丁國玉看得悚然一驚,這才發覺自己一直想着心事,當然也不會注意到身形的隱蔽。
想到這一次師父的鄭重付託,以及任務的艱拒,不但急忙隨着于飛雄的姿勢前進,同時也暗自擔心,不知附近是否潛伏着歹徒暗窺,或是已被他們發現了行蹤。
還好,直到十數里外的運糧河邊,並沒有碰到任何歹徒出手攔截,或強索什麼苗疆寶窟藏寶圖。
就在於飛雄和丁國玉到達河邊的同時,草叢中也緩緩的站起了一人,並向着他們兩人急急招手。
于飛雄和丁國玉一看,正是他們‘天興堡’的老帳房,武功不俗的喬先生。
喬先生完全是一副生意人的打扮,瓜皮帽,老花鏡,一身馬褂藍衫黑長袖。
于飛雄首先關切的低聲問:“喬先生,船隻僱好了沒有?”
喬先生一面頷首,一面一指身後堤下,道:“僱好了,就停在堤下邊!”
説此一頓,特又正色叮囑道:“船家是熟人,我可沒有告訴他你們去辦什麼事。”
于飛雄立即贊同點頭道:“他們不知道最好,傳出去又是是非!”
喬先生欣慰的點點頭,向着兩人一招手,登上堤岸,當先向河邊下走去。
丁國玉登上河堤岸向下一看,只見閃爍着月光的河面上,果然靜靜的停泊着一艘前後兩艙的商旅客船,船頭上正有五人悄無聲息的站在那裏,十隻眼睛正向堤上望來。
喬先生-面急急向堤下走去,一面低聲道:“他們只送你們到馬家集,然後你們是仍走水路,還是改走旱路,那就由你們自己了!”
于飛雄聽罷,只頷首應了個是。
到達河邊,三人立即飛身上船,喬先生馬上為于飛雄丁國玉介紹,船老大也將他的四個船夥介紹給於飛雄兩人。
喬先生-俟雙方介紹完畢,道了聲“珍重再會”,一個人飛身上岸,逕自走了。
為了迅速脱離鄉地,于飛雄也立即請船老大開船,直駛馬家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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