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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灰茫茫的穹空,灰茫茫的山崖,灰茫茫的一片樹林,連那呼嘯的山風也在灰茫的呼嘯着,樹梢子吱啞的搖曳,搖碎了那片自然的靜諡,此刻,在那靜蕩蕩的山崖頂上,飄過來一股腥羶的怪味,一片能讓人作嘔的血腥,斑斑殷紅的血漬自山崖上滴下來,一滴滴……沿着山壁朝下面滴下來,血是鮮紅的,紅的令人駭懼,血味是腥的,腥的能令人嘔吐……

    隨着這股濃烈的血腥味,山谷中的林梢子裏響起一陣劇烈的騷動,一聲聲沉悶的怪吼自林子裏暴傳過來,緊接着是一道道黑影自林子裏朝這山崖上撲來,那羣攢動的影子,有灰的,白的,黃的,甚而是雜色的,看起來這羣疾奔的東西,像是一羣野狗似的,自四面八方擁來,仔細瞧近了,那不是狗,是一羣比狗悍酷冷厲的野狼,它們瞪着一雙雙冷厲無情的眼珠子,循着那股血腥味,低嗅着,一路朝山崖上奔去,血腥味令它們瘋狂,令它們貪戀的爭相撲奔着,但它們卻相當有智慧的在剋制着自己,彷佛有一道無形的力量在束縛着它們,當它們發現此欲獲取的獵物就在眼前之時,它們奔行的勢子立刻緩緩下來,放慢了步子,緩緩朝那獵物圍去,那是一個滿身是血的人,一個全身被刀刃割過的血人,他似乎是殘留着那一口未斷的氣,自喉間發出一種無奈而痛苦的呻吟,殷紅的血自傷口進流而出,隨着那呼烈的山風,那血腥味飄傳在這羣野狼的鼻息之間,那誘惑的血腥味,令這羣冷厲的狼羣饞的在直流口水,它們幾乎要撲過去,但它們卻似顧忌着什麼,僅是繞着那個滿身鮮血的漢子打圈子。可是雙方的距離愈來愈近,圈子也愈來愈小,畢竟“血”的誘惑太大了,它們是羣野獸,是羣沒有人性厲酷無情的野狼,它們眼裏已燃燒着-股烈焰,一股無休止的貪求之色,狼嘴裏俱滴着口水,恨不能立刻飽食一頓,當它們繞行一匝之後,發現這山崖除了這個傷重欲死的漢子外,再沒有生物之時,它們同時發出了狼嗥,那是一種獸間的歡呼,剎時,整個山崖都被這陣狼嗥聲淹沒,震得林梢子吱吱作響,而那垂死待斃的漢子卻在這時發出一聲絕望的浩嘆,一種對生命無奈而又留戀的嘆息……

    上百的野狼個個兇狠冷厲,一雙雙布着血絲的眼珠子瞅着那個臉如紅柿子的漢子,個個都在等待那一撲而上的機會,突然,一頭淺黃色的野狼似乎耐不住這血腥味的刺激,低吼一聲,倏地朝那漢子撲去,而其餘的野狼緊跟着這黃狼之後,紛紛隨後搶出,驀地裏,一個碩大的大黑狼發出一聲巨吼,這奇特的吼聲竟將所有的野狼震懾住了,同時剎住了身勢,靜伏在那裏沒有一個再敢動彈,那大黑狼身子如矢般的疾射而至,將搶先撲出的黃狼攔在血人之前,一口咬住那黃狼的頭,運勁一甩,一隻血淋淋的耳朵已被那黑狼咬了下來,黃狼慘叫一聲,夾着尾巴跑進林子裏,那黑狼似是具有無限權威一樣,低吼一聲,環視了四周一眼,沒有一隻野狼再朝前一步,但發出不平的嚎聲,低低的吼着……

    此刻,天空中傳來幾聲怪叫,數只兀鷹在空中盤旋,它們在空中旋飛低迴,等待分食那剩餘的殘渣……山風冷烈的颳着,大地已蒙上一層慘厲的灰黯,在這樣的山谷裏,在這樣的環境裏,那個奄奄一息的漢子,似乎已絕了生意,劇烈的喘息起來,他絕望的發出冰涼的嘆息,雙手緊緊地握着,突然,他的身子動了一動,右手突然舉起來,在那個掌裏有一顆晶瑩奪目的紅珠子,那紅光在掌心裏流閃,灰黯的山崖突然紅亮起來,那閃爍的紅影令這羣野狼駭懼的不安起來,它們同時退了幾步,似乎對這顆瑩紅流轉的珠子有些畏懼,那黑狼目睹紅珠之後,疾切的發出聲長鳴,它的吼聲強勁有力,隨着山風飄傳出去,在山谷裏迴盪低旋,緊隨着這聲狼嗥,遠處遙遙傳來一聲清嘯,只見一個健壯英俊的少年,跨在一頭碩大的野狼背上,朝這裏疾射而至,這少年赤着上身,健碩的胸前尚有一撮胸毛,他雙目如珠,黑白中透着一股威猛,寬厚的嘴唇,如菱角樣帶着一絲笑意,赤露着上身,僅有一條短褲,跨坐在狼身上,平穩有勁的朝這裏奔來,四周的野狼俱發出一聲歡呼似的叫聲,這黝黑的少年向這羣野狼揮揮手,跳下狼背,一雙目光陡然落在這滿身是血的漢子身上,那漢子在垂死邊緣,突然發現一個神色威猛的少年出現在狼羣裏,似是一怔,繼之精神一振,強忍着身上的痛苦,顫聲的道:

    “你……你是……”

    那黝黑少年冷厲的在這漢子身上溜轉,當他確定這負傷頗重的漢子已沒有攻擊能力,朝前跨進了數步,站在這漢子身邊,冷漠的道:

    “北地狼谷,不容外人闖入,你是哪裏來的?”

    那漢子沙啞的道:

    “惡狼谷,惡狼谷的狼王……”

    這少年被那漢子稱為狼王,心裏彷彿相當高興,撮口長嘯一聲,一隻白狼自遠處躍奔而來,這隻白狼看來相當威猛,在它身上馱着一個小木箱子,少年摸摸狼頭,自那箱子裏拿出幾片草藥,他用嘴嚼了嚼那些草藥,在那漢子身上將藥汁吐上去;説也奇怪,那些嚼碎的藥末居然止住了這漢子身上的血,那漢子只覺藥汁透着清涼,刻骨銘心的痛楚立刻減輕了許多,他喘了幾口氣,道:

    “朋友,謝啦!”

    黑黝少年雙目依然冷冰,淡淡的道:

    “我們不是朋友,我根本不認識你,幫你止血也不是為了救你,我是為了我的孩子們,一個人的血如果流乾了,他的肉就沒有多少了,我上百的孩子要分你身上那點肉,哼哼,它們分不上幾口……”

    那漢子聞言全身一顫,抖索的道:

    “你要用我的肉喂狼……”

    那少年嘿嘿的道:

    “這有什麼不好?它們比咱們人要善良多了,除了吃之外,不會再想別的事,我們‘人’就不同了,貪得無厭,狠毒十倍於狼,你老兄反正也活不了多久,喂喂這羣畜牲,總比你曝屍荒野,任風吹雨打要強的多……”

    那漢子聞言忽然揚聲大笑,喘着氣道:

    “好,小哥,我願意以身喂狼,喂狼總比落在那羣野獸不如的畜牲手裏要強多了,我還是要謝謝你,畢竟你減輕了我目前的痛苦,小哥,能告訴我你的名字麼?”

    那少年沉思片刻,道:

    “我叫黑仔,山下的人叫我狼仔……”

    那人胸脯起伏加劇,若不是他有着無比的內力支撐,此刻早已命喪黃泉,他連喘幾口氣,道:

    “好,黑仔,這名字很鄉土味,不過,小哥,一個人總是有名有姓,總不能連自己姓什麼,叫什麼都不知道,我金長泰臨死遇上你,也算有緣,願將手中的‘血玉神珠’送給你,但,你拿了神珠要立刻離開這裏,因為那些追我的人會很快追來這裏……”

    説着已攤開手掌,掌心裏那顆血紅色的珠子光華陡然四射,耀眼奪目,那少年黑仔看的心中一跳,道:

    “對不起,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喜歡玩彈珠,這種東西對村裏的孩子倒很有用,對於我,哼哼,沒多大用處。”

    金長泰長嘆一聲道:

    “黑仔,這可不是普通的珠子,多少人為了它送了命,別人想都想不到,你卻拒之門外,唉!孩子,你不知道‘血玉神珠’的來歷,否則,你就不會拒之不收了。”

    黑仔嘿嘿地道:

    “你還是自己留着吧,我不希罕……”

    金長泰想不到這孩子渾樸的這樣純真,不貪不嗔,連武林中視逾生命的“血玉神珠”都不放在眼裏,喘聲道:

    “小哥,算我送你的紀念品總可以吧。”

    黑仔眨了眨眼睛,不解的道:

    “你硬要給我,我也不客氣了,不過,你別指望我救你,這羣狼已餓了好幾天,他們已被你的血腥味引的飢火上升,只怕連我都管束不了它們……”

    金長泰此刻似乎是傷勢加劇,胸前起伏的更加劇烈,他喘了半天氣,面上扭曲的更加厲害,顫聲道:

    “小哥,珠子是送給你了,不過,你拿了珠子立刻就走,讓這羣狼將我分屍好了,最好是屍骨無存,讓那些比狼還惡毒的東西永遠找不到這顆珠子。”

    黑仔略一猶預的道:

    “好吧,既然你自己也願意喂這羣畜牲,我也不跟你客氣了。”

    他率真無邪的上前自金長泰手中拿起那顆“血玉神珠”,哪知這顆珠子入手居然有種灼熱的感覺,他詫異的望了珠子一眼,只見這顆珠子如血樣的赤紅,一層紅濠濠的光暈自珠子裏緩緩流瀉,黑仔覺得十分好玩,不禁在空中拋了幾拋,抓在手裏,哪知當他目光落在金長泰的身上時,金長泰卻如燈枯油盡樣的,連眼皮都抬不起來,僅有一口氣在喘着,黑仔一怔,道:

    “喂,你怎麼啦?”

    金長泰寂然未動,彷彿死了一樣,其實他此刻神智還很清醒,暗中嘆息,忖道:

    “孩子,你哪知神珠的神奇,我將它交給你,那股能支持我的力量頓失,但願你能好好擁有它……”

    此刻,狼羣裏突然有股騷動,黑仔的眼睛也突然亮了起來,金長泰驀地睜開眼睛,顫聲道:

    “孩子,你還不走……”

    黑仔面上冰冷,微哂地道:

    “狼谷是我的,我為什麼要走……”

    金長泰彷彿非常着急的道:

    “你再不走,就沒有機會了……”

    話語間,這羣野狼突然俱舉起頭來發出一陣嘯鳴,那隻大黑狼彷彿是這狼羣的首領,低嗥一聲,已在四周繞着圈子,然後,跑到黑仔的身前繞了幾圈,黑仔像是瞭解他的意思,拍拍它的頭,目光已投落在遠處的山林裏,黑狼一層身子突然躍了過去,剎時羣狼跟在黑狼的身後,俱面朝那黑林子裏。

    山風呼呼地颳着,大地已灰黯下來,金長泰躺在山石上,忽然低低地道:

    “孩子,把那珠子藏起來……”

    黑仔聞言一愣,他赤着上身,僅着一條短褲,如説是短褲不如説是一塊布遮着下體而已,要他將“血玉神珠”藏起來,他還真找不着可藏之處,微微一愣之間,他突然笑了,在那渾厚的面龐上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他將珠子往嘴裏一塞,格格地笑道:

    “藏在這裏最安全……”

    金長泰一愣,道:

    “藏在哪裏……”

    黑仔拍拍自己的肚子,道:

    “我把它吞進肚子裏,可沒有人會發現……”

    金長泰雖然傷的那樣嚴重,也不禁笑道:

    “孩子,你真會想點子,吞進肚子裏,唉!孩子,你怎麼拿出來,那珠子可不能掉呀……”

    黑仔胸有成竹的笑道:

    “那還不簡單,我是一根腸子通到底,只要拉泡野屎,就能把珠子拉出來,洗洗乾淨不就結了……”

    金長泰聞言沒有説話,心裏卻想,也虧這孩子能想出這種點子,僅這幾句話的功夫,山林子裏已閃出七八條人影,這羣疾閃的人影突然發現山崖上有那麼多的狼俱訝異的剎住了身形,走在最前面的是個穿着黑色長衫,容貌陰鷙的中年人,他的一雙眼珠子很快的在崖頂上一掃,已看清了整個崖頂的局面,他揮手製止了隨後跟來的六個漢子的身勢,先瞄了滿身是血的金長泰一眼,冷寒的目光又落在黑仔的身上,當他看見黑仔那身打扮之後,面上不禁露出狐疑和不解之色,嘿嘿兩聲道:

    “金朋友,你他媽的真會跑呀,居然跑到北地狼谷來了,看你半天喘不出半口氣的熊樣兒,嘿嘿,你還是乖乖地把東西交出來,我兄弟看在珠子的份上,也許,嘿嘿,給你個痛快,免得……”

    金長泰此時聲音又鏗鏘起來,喘呼道:

    “苗霸,別在這裏又吼又叫,我姓金的不含糊你們燕山七雄,珠子我已扔在山崖下,有本事自己去找……”

    苗霸瞄了眼前的狼羣一眼,露出兩顆大黃牙嘿嘿一笑道:

    “看你這龜兒子已七魂掉了六魂,離死不遠了,諒你也跑不到哪裏去……他眸子一轉,已看見七八隻冷厲殘毒的野狼已朝自己圍來,嘿嘿地道:

    “待我先將這羣畜牲打發了再整治你這老小子……”

    此刻,在他身後已站着六個健壯的巨漢,俱手持長刃,嚴密的注視着這羣冷酷的野狼,他們雖都是絕頂的江湖高手,但與狼對決畢竟還是初次,面上俱露出緊張之色。

    燕山七雄老大苗霸對眼前的狼羣倒沒在意,他獨獨對黑仔留上了意,目中盡是狐疑之色,嘿嘿地道:

    “小鬼,你叫什麼名字?”

    黑仔冷漠的道:

    “北地狼谷是禁地,你們立刻滾出去。”

    苗霸呵呵地道:

    “小鬼,你大概就是那個被山下村婦描繪的狼童吧,嘿嘿,果然有那麼點味道,我七兄弟可不願意跟你為難,你只要把這些畜牲弄走,嘿嘿,我兄弟會給你一點好處,咱們還可以交個朋友……”

    這健壯少年黝黑的臉上湧出一股冷意,他撮口長嘯一聲,那些野狼頓時昂首咧嘴,做出那種兇惡欲撲的樣子,黑仔冷冷地道:

    “我的孩子們早就飢腸轆轆,你們既然不滾,只好要你們喂喂它們的五臟廟了。”

    苗霸嘿嘿地道:

    “小鬼,你這是自尋死路,我們七兄弟可不是省油的燈,僅憑几只惡狼要難倒我兄弟,嘿嘿,你也太小看我們了。”

    話語間,自苗霸身後已掠出一個黑衣漢子,他手裏握着長劍,一臉陰沉狠辣之色,怒聲道:

    “大哥,咱們七兄弟連個奶娃子都擺佈不了,往後怎麼在江湖上爭雄鬥狠,這個小崽子既然不識相,我李雄先宰了他,再整治姓金的……”

    李雄是燕山七雄的老六,一向桀驁不訓,脾氣尤其暴躁,他還沒得到苗霸的首肯,已移身快閃的向黑仔撲來,哪知道他的身子剛剛掠向半空,那隻大黑狼已呼叫一聲,在電光石火間,已撲向李雄的面門,李雄長劍斗然刺出,黑狼卻在空中一個疾轉,避過那疾來的一劍後,伸出狼爪,硬將李雄騰空的身子給抓了下來。

    李雄料不到這隻黑狼居然有這樣強勁的攻擊力,那狼爪鋭利有力,竟將李雄背後抓下一塊肉來,李雄一個踉蹌摔在地上,十幾條野狼已同時撲去,它們行動如風,快的炫人耳目,只聽李雄慘叫數聲,活活一個人,居然被這羣野狼撕成碎塊,爭着去搶他身上的肉。

    這個突如其來的變化太令燕山七雄吃驚了,他們闖蕩江湖大半輩子還沒碰上這種局面,當李雄被狼瓜分的剎那,苗霸的臉上瞬快的在變化着,他不敢再小看這羣狼了,由那黑狼撲擊的勢子上,他總覺得那不該是隻禽獸應有的天賦,恍如有高手指點一樣,因為這頭黑狼不僅能閃避劈來的長劍,還能揮爪傷人,頓時他了解這不是一羣普通的狼羣,是一羣經過名家指點的野狼。

    剩下的五個黑衣人俱是悚然動容,個個緊握着長劍,隨在苗霸身後,目中似欲噴出火來,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

    “老大,老六已死,咱們兄弟今日要斬了這羣惡狼,替老六報仇,尤其那個野種,咱們絕不放過他……”

    苗霸嘿嘿地道:

    “武老四,你放心,姓金的只要不死,血玉神珠絕到不了別人的手裏,至於這個狼童,嘿嘿,我要拿下他的腦袋當球踢……”

    他不愧是燕山七雄之首,那身功夫還真靈光,晃身之間,已如幽靈般的朝着黑仔撲來,黑仔一見苗霸閃身向自己撲落,急切間朝左側一移,大叫道:

    “大黑,給我咬……”

    那條大黑狼恍忽得到命令一樣,在低嚎中,所有的野狼如潮水般向燕山七雄撲去,燕山七雄俱不是省油的燈,李雄之死全在於粗心大意,沒將這羣狼放在眼裏,此刻他們俱留了意,在揮劍劈砍之中,連着傷了七八隻野狼,雖然如此,這幾個人還是感覺壓力奇重,武老四和另一個管德明還是被這些狼傷了好幾處地方。

    苗霸一撲未中,嘿嘿一聲,陡然旋身一個大翻轉,人似翱翔在空中的巨鳥,猛地向黑仔直壓而來,黑仔此刻已有些慌了手腳,正不知該如何閃避之時,一隻手臂已落在苗霸的手中,他只覺一股痛楚傳來,叱道:

    “你……”

    他一縮頭,低頭朝苗霸的手臂咬去,苗霸想不到這孩子會突然咬人,痛的他低吼一聲,罵道:

    “野種,你找死!”

    揮起一腿猛地踢向黑仔的小腹,黑仔悶哼一聲,人已摔出八九尺外,哪知黑仔在地上一躍在起,彷彿沒事人一樣的怒視着苗霸。

    苗霸一運長劍,嘿嘿地道:

    “小鬼,看我不宰了你。”

    驀地十幾個野狼已擋在黑仔的身前,俱齜牙咧嘴的瞪着苗霸,苗霸雖然兇狠酷厲也不禁心冒寒意,正在這裏躺在地上的金長泰突然冷冰的道:

    “姓苗的,你最好不要為難那個孩子。”

    苗霸哈哈大笑道:

    “老金,你還有資格跟我談條件麼?要我放了那孩子,嘿嘿,除非你將‘血玉神珠’獻出來……”

    要知苗霸是個老狐狸,他嘴裏雖在説着話,人卻在電光石火間猛地向黑仔移去,此人功夫極高,揮劍間,已將三頭撲來的野狼逼退,趁勢猛撲,居然已捏住黑仔的頂門,黑仔連搗兩拳,拳拳落空。

    金長泰沉聲道:

    “你只要傷了那孩子,永遠也別想找到那珠子。”

    他不知哪來的力量,居然在那麼重的傷勢下突然站了起來,雙目瞪的如巨鈴,燃燒着一股怨憤,狠烈的瞪着苗霸。

    苗霸嘿嘿地道:

    “油殘燈盡,你還想扮鬼嚇人,老金,快獻出珠子來,否則,我就捏碎這孩子的頭,然後再收拾你。”

    他的手掌正壓在黑仔的頂門,只要略略一用勁,黑仔那條小命便會魂歸九幽,金長泰身子顫了顫,道:

    “你過來拿吧?”

    苗霸嘿嘿地道:

    “別玩花招,把珠子扔過來。”

    誰知黑仔此刻突然叫道:

    “珠子在我肚子裏,有本事你來拿吧!”

    金長泰聞言全身一震,如泄了氣的皮球般的嘆了口氣,人已摔倒地上,他喘息的道:

    “孩子,你,你這是不要命……”

    苗霸聞言不覺一愣,仔細的凝望了黑仔一眼,帶着幾分狐疑的眼光,道:

    “小鬼,你説血玉神珠在你肚子裏?”

    黑仔雖然自幼和狼羣為伍,耳濡目染的有了狼性般的酷厲,但他內心裏卻始終鬱藏着一股忠義的天性,此刻一見金長泰為了自己而要誘騙苗霸,知道金長泰必難逃過苗霸之手,一股鐵肩擔道義的正義,使他説出血玉神珠在自己腹內,不願讓金長泰再生危險。

    黑仔冷冷地道:

    “不錯,我已將它吞進肚子裏了。”

    苗霸懷疑的道:

    “你為什麼要吞進肚子裏?”

    黑仔哪知道苗霸生性猜疑,有些不相信自己説的話,天真的一笑道:

    “你看看我這身打扮,哪裏能放珠子,只有我的肚子最恰當,嘿嘿,放在肚子裏最保險……”

    苗霸雖然有點猜疑,可他還是相信了,嘿嘿地道:

    “很好,我就割開你的肚子,看看……”

    劍刃倏地一轉,猛地朝黑仔的肚子刺去,此人心黑手辣,出手快速無比,黑仔要想閃避,可是對方的大手已壓得他動彈不得,眼見那一劍已如閃的刺了過去。

    驀地——

    一個冰冷無情的話聲,自崖頂上飄來,道:

    “你敢傷我兒子!”

    苗霸的劍才刺出去,只覺一股無形的力道浩絕無比的向自己撞來,他悶哼一聲,人已被那股大力撞的倒退了七八步,當他目光落在崖頂上那個全身黑衣的漢子身上時,他已被對方那冷厲的目光,和那張令人一見,就永生難忘的臉,嚇得心底裏直冒涼氣。

    黑仔借這剎那的瞬間,已脱離苗霸的手掌,歡呼道:

    “爹,爹!”

    他撲到這黑衣人的懷裏,親暱的摟着這個黑衣人,黑衣人嘴裏發出一陣怪聲,那些野狼彷彿得到訊息一樣的全停了下來,武老四傷的極重,在夥伴的扶持下,朝這裏行來,此刻,他們俱被眼前的黑衣人震懾住了,那是個人,與其説是個人倒不如説只有一雙眼珠的怪人,他那張臉全像被什麼東西咬過割過樣的,疤痕累累的白的像張黃紙,看起來是那麼令人恐怖。

    苗霸長吸口氣,抽噎了一下,道:

    “你是……你是……”

    黑衣人冷酷的道:

    “苗子,你不認識我‘疤麪人’麼?”

    苗霸和他的兄弟儘量不敢往那個人身上去想,想不到眼前的人就是令他們不想碰見的疤麪人,他們心底裏泛起一陣哆嗦,先前那股子兇念頓時被“疤麪人”三個字給嚇得魂魄俱散,俱愣愣的站在那裏。

    苗霸趕緊恭聲道:

    “你老是一方的神聖,我兄弟不知大駕在此,請恕兄弟冒犯……”

    疤麪人冷聲的道:

    “苗子,犯我者死,你居然還敢傷我兒子,嘿嘿,你們燕山七條蟲,既然來到狼谷,嘿嘿,那就自行了斷,喂喂我這些狼子狼孫吧。”

    他説的平淡之極,但在燕山七雄耳裏卻聽的毛骨悚然,面色俱變,苗霸被疤麪人罵成小蟲,已覺受了莫大侮辱,如今疤麪人又要他們兄弟了斷喂狼,心裏那股子怒焰幾乎要燒到頭頂心,他強壓着火氣,嘿嘿地道:

    “老疤,你不要逼人太甚……”

    疤麪人長吸口氣,道:

    “在我面前沒有理由可講,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管德明是燕山七雄的老三,他和老二吳洪生互相瞄了一眼,暗中已運足了勁,怒聲道:

    “別欺人太甚,我們大哥已向你低頭認罪了,你他媽的還要逼我們兄弟走絕路,疤麪人,別人把你當成神樣的供在一方,我老管可不信這個邪門……”

    他咬了咬牙,像一抹閃電,與吳洪生猝然撲上,劍影長刃鋒漫天,飄忽又凌厲的向疤麪人攻去。

    隨着他倆的行動,武老四和另一個崔大仲已是打蛇隨棍上,那麼無情而冷厲的悄然攻去,四個人俱存心硬砸硬碰,手裏的長劍全是致命的狠招,俱往疤麪人的身上招呼着。

    疤麪人的身影晃飛似的鴻舞長空,只是瞬息間,疤麪人僅眨眨眼皮子的時間,管德明的身子彷彿失去了它的重量,宛如一塊石頭被拋向空中,猝然落在地上,砰地一聲大響,那整個身子和頭顱已撞在山石上,嘩地血花飛濺,守在四周的狼羣如痴如狂的蜂擁而上,爭食着那碎裂的屍身,剎時風捲殘雲,一個活活的人就這樣消逝了。

    管德明死亡的同時,吳洪生和崔大仲也沒落的輕鬆,他倆也和那位管兄弟一樣,只覺眼前黑影一閃,兩顆頭顱像柿子一樣的被劈的粉碎,連臨死前的慘叫都不及發出,已隨着他們的管兄弟步入黃泉,走上那條他們最不願意走的奈何橋,虎視眈眈的狼羣更不會輕饒了他們,它們確確實實的飽嘗了一頓最豐美的晚宴。

    武老四及時剎住了勢子,他已忘了自身的傷勢,早已嚇得手腳發軟,打從他踏入江湖以來,他還沒見過這樣殺人的身手,他蒼白着臉,嘴角有些顫抖,愣愣地僵在地上,動也不敢再動一下。

    他雖然靜止下來,可是那隱在一邊的那頭大黑狼卻不願失去這難得機會,突然像陣風一樣的竄過來,對着武老四的左腳咬去,猛地將武老四拖倒地上,拖進狼堆裏,於是七八隻大眼狼全撲了上去。

    血肉剎時橫飛,撕裂的肉帛聲隨風而傳送出去。

    武老四顫吼道:

    “老大,救我……”

    苗霸看的心神俱碎,顫聲道:

    “魏震,去救老四……”

    魏震早已哆嗦不已,顫聲道:

    “老大,我已尿了褲襠了……”

    他哪動得了,一雙腳彷彿釘在地上一樣,連移動的勁都沒有,果然,他的褲檔全濕了,苗霸看見這唯一的兄弟如是痛苦,不禁氣的仰天一聲大笑,道:

    “好呀,疤麪人,你連僅有的生路都不給我們……”

    疤麪人冷冷地道:

    “你們不該進狼谷,這是狼谷的規矩,進來的人除了喂狼沒有第二條路可選擇,苗子,你是要我動手,還是你自己了斷……”

    苗霸吼聲道:

    “媽的,我跟你拼了!”

    他很瞭解目前的情勢,根本沒有選擇,唯一能活下去的機會那就是“拼”,他運足了勁,猛地將手中長劍照着疤麪人擲去,這一手擲劍功夫是苗霸多年來苦心練習的絕技,任何江湖高手與敵相峙,絕不會輕易擲出長劍,而他卻敢,因為敵手絕不會料到他會運用這種打法。

    劍光如閃,如一抹銀淡的影子那麼快速的穿過去。

    而苗霸的身子卻隨着擲出的長劍朝崖底下躍去。

    疤麪人突然一聲大笑道:

    “你想逃……”

    他的手那麼幻化快速的突然伸出去,已神幻的將飛來之劍拍了出去,真是令人不敢相信,那隻劍一個旋轉。居然反朝苗霸那疾射出去的身子射去。

    “呀一一”

    苗霸人在空中,已慘叫一聲,劍刃已穿過他的胸中,人與劍俱往崖底落去,空中飄起一蓬血雨,有幾隻野狼已朝崖底的路奔去。

    魏震如殭屍般的站在那裏,一雙眼珠子瞪的像兩顆銅鈴,再也眨不上眼了,黑仔指着魏震,道:

    “爹,這個壞蛋如何處置?”

    疤麪人目光一冷,不屑的道:

    “他已嚇死了,喂喂這些狼吧,這燕山七蟲沒有一個不是殺人如麻的兇惡之徒,死不足惜,今夜讓狼兒們打打牙祭,平常它們也是飽的時候少,餓的時候多……”

    江湖上只聽説有人被打死,沒有聽説被嚇死的,但魏震卻真真實實的被嚇死了,黑仔緩緩走到金長泰身邊,金長泰此刻已是奄奄待斃,他瞪着那雙眼珠子劇烈的喘着氣,黑仔低聲道:

    “你不會死,我爹會救你。”

    疤麪人雙目一寒,道:

    “誰説我要救他,兒子,咱們走……”

    黑仔一呆,道:

    “爹,他不是壞人,你要救他……”

    疤麪人冷哼一口道:

    “不要多説,跟我回去……”

    黑仔急聲道:

    “那他,那他……”

    疤麪人冷森森的道:

    “他該死,北地狼谷,進者則死,喂狼吧……”

    此人當真是鐵石心腸,將人生死視若螻蟻,説完話,一手將黑仔抱起來,往崖底躍去,他連眼角子瞄都不瞄金長泰一眼,山風呼嘯,風中,留下金長泰那孤零零的影子。

    黑仔卻發出一聲長叫,那羣狼似乎瞭解他那聲叫喊的含意,俱抬起頭來望着疤麪人和黑仔的身影,夜色愈來愈濃,濃的令人寒懼,夜幕已展開了黑翼。

    狼在咆哮,山谷俱是那令人悸懼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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