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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章

    聽到紀公廟正殿之中一聲慘叫,驚得武鳳樓和多玉嬌刷地分開之後,武鳳樓當即彈地縱起躥上了正殿的台階,只掃了一眼,就不由得啞然失笑了。

    原來缺德十八手李鳴將峨嵋三少主司徒清提進了正殿之後,首先將他從布袋中倒了出來,又點了他的軟麻穴。經過這一陣折騰,司徒清已經甦醒過來,正不知身陷何地,跌翻在何人手中時,缺德十八手李鳴早已掏出了火摺子,迎風一晃,點燃了神案上的燭火,扯去唇上的假鬍鬚,抹去了臉上的偽裝。峨嵋三少主這才看清將自己擄來此處的,竟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方面大耳的年輕人,雍容大方,極具富貴之相,再一聯想到賭場之中那個非常眼熟的年輕人,這小子一切都明白了。

    見司徒清的兩隻眼睛賊溜溜地亂轉,臉色也變成了死灰,缺德十八手李鳴乾巴巴地問道:“照你小子這副死了孃老子的樣子,大概認出了老子我是哪座尊神了吧?”

    司徒清哆嗦了一下,才默默地點了一下頭。

    缺德十八手李鳴有心要給他個下馬威,忽地掏出了剛才已經擦淨了血跡的那把短匕首,在手中掂量了兩下問道:“知道大爺我手中的這玩意是幹什麼用的嗎?”

    可憐一向高高騎在別人頭上拉屎的峨嵋三少主,不得不再點了一下頭。

    缺德十八手李鳴又一次掂了掂手中的短匕首,聲音也嚴厲了許多:“我手上拿着這玩意問你幾件事情,你只要糊弄爺們我,哼哼……”嚇得峨嵋三少主差點尿了褲子,他睜着死魚般的大眼睛,驚恐萬狀地向缺德十八手搖了搖頭,連稱:“不敢,不……”

    開場鑼打完,李鳴這才問道:“你們在河南、河北共設立了幾處分舵?”

    司徒清舔了一下乾焦的嘴唇説道:“我娘剛有這個打算,派我和二孃舅(披頭夜叉冷無心)先來踩道,命五龍弟兄去了河北。”

    缺德十八手聽説峨嵋五龍去了河北,心懸魏銀屏的安危,臉上卻一點不露聲色地問道:“知道這五個蠢傢伙的落腳地方嗎?”

    峨嵋三少主剛一遲疑,缺德十八手李鳴形如飄風一樣貼了上來,手起匕首落,“嗤”地一聲脆響,不光劃開了司徒清心窩的衣服,還在皮膚上留下了一道淡淡的血槽,頓時沁出了幾滴血珠,嚇得司徒清連忙説道:“聽説是去了易縣一帶,詳細地址我實在不……不知道。”

    缺德十八手李鳴手腕一翻,匕首尖已插進司徒清的皮肉之內,還沒容問話,膽小怕死的怯小子一聲慘叫,就嚇得閉過氣去。

    就是這一聲慘叫,才將武鳳樓引上了正殿前面的台階。

    不等峨嵋三少主醒轉,缺德十八手李鳴就急急地向大哥武鳳樓説道:“從這小子嘴中已問出河南一帶尚沒有峨嵋派象樣的分舵,只是峨嵋山的五條惡龍去了河北易縣,説不定已查探出銀屏姐姐藏身於清水塘俞大叔的家中,有瞽目飛龍、焦一鵬同去,這可馬虎大意不得!這張肉票值不多少錢了,又沒有適當地方放,乾脆撕了算啦。”

    俗話説無巧不成書。被嚇昏過去的司徒清剛剛甦醒過來,正巧聽到缺德十八手李鳴的這最後一句話。生死在剎那之間,司徒清只覺兩眼發黑,他拼命地叫嚷:“我值錢,我值錢,不管你們要多少,我爹孃都會給你們,想打聽消息,我肚裏有得是。”

    武鳳樓忙不迭地轉過身來,用手將嘴一掩,差點笑出聲,心想:誰要是跌翻在鳴弟的手裏,該他倒了八輩子的黴,活活能讓這缺德鬼給整死。

    缺德十八手李鳴也真能沉得住氣,他手握匕首不慌不忙地在司徒清面前一坐,故意裝出不大耐煩的樣子説:“話是你小子自己説的,肚子裏有消息,你揀象樣的向外倒吧!不過話我可得先説在前頭,真要都是陳芝麻、爛西瓜、不鹹不淡的狗屁話,大爺我將手向前一遞,轉身就走,你小子就一個人獨佔這塊風水寶地吧!”

    峨嵋三少主為了活命,就把所知道的滔滔不絕地説了出來。由於他還年幼,參與不了峨嵋派的重大機密要事,只是耳旁刮來的一些零星散碎雜七雜八的消息。武鳳樓聽了一會就懶得聽了,再看李鳴卻聽得津津有味,搖頭晃腦。

    司徒清足足説有半個時辰,才停住了嘴,他真再説不出什麼東西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收起了短匕首,重新點了司徒清的軟麻穴,看樣子他是留下司徒清的一條小命不殺了。

    就在這時,多玉嬌從外面走進了正殿,向他二人説道:“殺了司徒清也沒有好處,不如留下他説不定會有什麼用,將他交給我帶回法王寺吧!”

    這當然是武、李二人求之不得的事了,李鳴謝過了公主多玉嬌,任憑她將司徒清重新裝入了布袋,帶回嵩山玉柱峯下的法王寺去了。

    別看缺德十八手李鳴只聽了司徒清一些零星散碎的消息,但經他那富有想象力的大腦一過篩,確實知道了不少內幕,這更使他擔心魏銀屏的安危了。

    缺德十八手李鳴這一提醒,武鳳樓也心急起來。弟兄二人決定不走大道,專挑些僻靜小道,置一切事情於不顧,直插河北易縣。

    北方大俠俞允中和一字慧劍洪雪夫妻二人居住的清水塘,就在易縣境內。因當今萬歲執意要將魏銀屏列入附逆之中的頭等要犯,非名正典刑不可,逼得武鳳樓捨死忘生,孤身單刀下遼東,又得多玉嬌公主之力,取來了冊封詔書,逼崇禎帝赦免了魏銀屏的死罪,改為充軍雲南,才被膽大包天的缺德十八手以偷天換日的手法,暗暗安排在清水塘藏了起來。如今從司徒清的口中得知峨嵋五龍去了該處,武鳳樓怎能不暗自驚心,一路馳行,毫無耽擱地來到了狼牙山下。這狼牙山在河北易縣西南約七十多里處,二人連天加夜地馳行趕到此地,已是疲睏交加。依着缺德十八手李鳴,無論如何今夜也要趕到清水塘,武鳳樓心裏明白,師弟李鳴的功夫差自己太多,自己尚且如此睏乏,何況李鳴,又因已到易縣,也不必多爭這半宿時間,所以堅持要稍為休息一下,二人便在一個空着的看林人住的茅屋之中停了下來。

    師兄弟二人練的都是先天無極派的功夫,盤腿坐下調息養神,一個時辰過後,體力已恢復得差不多了。這時天已經到了下半夜,風吹枯木,入耳可聞,隱約之中,似乎傳來一片奔馳的腳步聲。

    武鳳樓的耳目是何等靈敏,他低呼了一聲:“有人!”人已化成乳燕穿林躥出了茅屋,舉目向發聲之處望去。只見前面不遠有一個人步履蹣跚地向小屋方向奔來,後面還緊緊跟隨着兩條一高一矮的黑影。

    深山荒野,以二追一,激起武鳳樓一腔義憤心腸,他右腳一點躥出八九丈遠,正好落在前面那人的身前,抬頭一看,武.鳳樓當時驚得説不出話來。

    前面跑來的那人也一抬頭,隨着一聲悽慘的驚呼“鳳樓!”人已昏倒在武鳳樓的懷中。

    這時,缺德十八手李鳴趕到了大哥武鳳樓的身邊,一眼認出那人就是在武林三狂府中見過面的形意門掌門人嶽振宇,只見他滿身血跡,好象受傷不輕。

    時間緊迫,追敵將至,武鳳樓只好先將受傷的嶽振宇交給李鳴照料,自己向追來的兩人迎去。

    雙方一照面,武鳳樓這才看清這兩人面目極為生疏,一個身高九尺,膀大腰圓,兇如金剛,猛似太歲。雖然年過半百,仍是虎勢生風,狀極雄偉,一柄加重開山大斧約在四十斤以上。顯而易見,這是一個臂力極強的外門高手。

    另一個身材約有四尺五、六,比他的同伴整整矮了半截,只見他骨瘦如柴,面容枯黃,年紀雖比大個人稍小,卻衰老之氣實足。一條似筆似槍的兵刃倒提在右手之中,和大個人並肩站在武鳳樓的對面,四目霍霍地緊盯着武鳳樓肩後的五鳳朝陽刀。武鳳樓掛念着嶽振宇的傷勢,況且又是狹道相逢,也不必講什麼江湖道義,他猛地伸出右手的食、中二指,輕輕彈了彈肩後的五鳳朝陽刀把,沉聲喝道:“想不想贍仰贍仰武某的這口五鳳朝陽寶刀?”

    一聽對面的年輕人果然是新任先天無極派的掌門人武鳳樓,一高一矮兩個無名老者的臉色當時大變,年長的將開山大斧一揮,一片凌厲的斧光首先罩向了武鳳樓的當頂。

    矮瘦老者一聲尖叫,似槍非槍、似筆非筆的怪兵刃,突如一條靈蛇點向了武鳳樓的下盤。二人不光出手迅猛,招數詭異,並且配合得十分默契。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武鳳樓一見高矮二韋者的手法,就知道嶽大叔能逃出活命已經不錯了,受傷一定不輕。他心中一惱,斜身躥起,上避開山大斧,下躲筆槍怪刃,借半空中一個雲裏翻身之際,五鳳朝陽刀帶着一紅一紫兩道光華電閃而出。

    高矮兩老者似乎非常識貨,刷地一下分搶在左右兩側,顫動如蛇的筆槍,掄起雪亮的開山大斧,一封武鳳樓的後路,一劈武鳳樓的肋部,配合得更加巧妙。

    武鳳樓空有寶刀在握,卻夠不着去削筆槍怪刃,又怕開山重斧損壞了自己的寶刀,只得斜身再次躥起,第二次避開兩人的聯手一擊。

    兩次聯手攻襲逼得武鳳樓一招未還,高矮二老者心中大喜,尖叫怒吼同時出口,第三次聯手撲出。只激得武鳳樓殺心頓起,左手一伸,用上了鑽天鷂子江劍臣獨有的“分雲捉光”手法,硬拿矮老者的筆槍怪刃,右手一招“平沙落雁”,五鳳朝陽刀正好壓在高個老者的開山大斧上。

    好一招兩軍相逢勇者勝,嚇得矮個老者一挫手腕,抽回了自己的筆槍,武鳳樓貫足了的先天無極真氣,全部運上了右手的五鳳朝陽刀。

    要知道,高手相搏,剎那之間就能決定生死,高個老者剛喊出“不好”二字,已被武鳳樓的寶刀削去四指,幾十斤重的開山巨斧,將地砸出了一個小坑。

    武鳳樓身如飄風,人隨刀進,一招絕命七刀中的“閻王除名”,又削去了矮個子老者的半個腦袋。

    不料,在這同時,一向精明過人的缺德十八手因為關心大哥太甚,揮手向高個老者打出三支喪門釘,等武鳳樓發現之後,已晚了一步,三支追魂奪命的喪門釘已完全射入了高個子老者的後心,眼見得不能活了。

    武鳳樓氣得一跺腳説:“一個矮個子已被我宰了,你幫的哪輩子的倒忙,弄得咱們連個活口也沒有了。”

    缺德十八手哈哈一笑説道:“這老小子也太不爭氣了,九尺多高的一大堆肉,三個小小的窟窿都他媽的吃不消,太稀鬆了。”

    形意門掌門人嶽振宇身受一槍一斧的重傷,正皺眉呻吟,聽缺德十八手這麼一説,也禁不住笑了起來。

    趁這功夫,武鳳樓才向嶽振宇問道:“叔父一向與人無爭,又退出江湖多年,連設在保定府的鏢局都盤交給了別人,怎會突然遭到截殺?可知道兩個老者是何許人也,系奉何人之命行事嗎?”

    嶽振宇嘆了一口氣説:“我這是閉門家中坐,禍從天上降。二十年前我在保定府開創的鏢局,字號振宇,雖然用的是老夫的賤名,但取威震宇內之意。五年前我灰心於江湖生涯,不願去過那種滾刀口的日子,將鏢局盤給了太極門我的一個盟弟,他姓趙名正鴻,外號人稱奇門劍,是他尊敬我這個當盟兄的,説什麼也不改變鏢局的字號,盟弟情意殷殷,我當年也沒好説什麼。時過五年都安然無事,鏢局生意尚稱發達。不料五天前突然有人登門,硬逼我盟弟把鏢局讓出,並改變鏢局的字號。趙正鴻乃太極門掌門人林驚鴻的小師弟,又和我情交莫逆,為了兩派的名聲,明明看出來者不善,也不肯甘心受辱。他一面派人飛馬報我,一面準備迎敵,交手之下不到十招,奇門劍就受了重傷。等我趕到之時,仇人已暫時退去,聲稱四日之後,前來接收鏢局。經過幾次商議,只好多邀人手,作最後一拼。當時決定,我和正鴻之子趙小鴻分頭找人,小鴻去清水塘請北方大俠俞允中、洪雪夫妻二人,我來狼牙山閻王鼻子找隱居多年的太極門掌門人林驚鴻……”

    聽説奇門劍之子去了易縣清水塘,驚得缺德十八手李鳴失聲驚叫起來,頓足嘆道:“一着不慎,準誤大事無疑。”説到此處,轉臉向大哥武鳳樓説道:“從保定府振宇鏢局這件事來看,峨嵋五龍早已到了河北地面,所有的這一切,準是瞽目飛龍焦一鵬一手策劃的。俞允中大叔的住處,非常隱秘,趙小鴻此去清水塘必然會引狼入室,好在此處距離清水塘不足五十里之遙,大哥以最快速度趕去,一個時辰之內能到。我在此暫護嶽大叔,請大哥立即前往。”

    聽缺德十八手李鳴分析得如此透徹,不光武鳳樓急出一身冷汗,連新受重傷的嶽振宇也連連催促武鳳樓快走,不要以他為念,免得讓賊人趕到了前頭。

    武鳳樓囑咐李鳴將嶽振宇另遷前面一處小山洞去護理療傷,等自己從清水塘趕回,再一同前去閻王鼻子尋找太極掌門人林驚鴻,安排已畢,就向清水塘趕去。

    區區五十里之遙,武鳳樓又將師門絕技一氣凌波渾元步提到極限,果然半個時辰不到已到易縣城西南荊軻山下,舉目望去,隱隱約約地能看出聖塔寺院的一堵紅牆。

    這聖塔寺建於遼代,因院內有座荊軻塔而出名。荊軻塔八角十三層,高近三丈,磚石結構,造型典雅,每層八角各懸有風鈴。又因此山有“古義士荊軻墓”碑碣,還相傳有荊軻的衣冠冢,所以吸引不少英雄人物前來憑弔。

    武鳳樓無心瀏覽前古遺風,在東方剛現微明之際,就越牆進入了北方大俠俞允中的府舍。以武鳳樓的靈敏嗅覺,來到之後,就覺察出氣氛不對,當下心神一凜,悄無聲息地向後花園中的一座小房子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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