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真讓秦傑給猜對了,持月牙利斧的這小子,正是峨嵋派的毛三斧程化。他奉了陰陽兩極葛伴月的命令,和鎖喉槍聶二龍、陰陽十八抓申恨天的兒子申不長來鳳凰泉查探青城三豹是否來這裏療養癱瘓病軀。見劉祺衣衫破舊,年紀又小,一身瘦骨,頂着個可笑的大腦袋,哪裏能放在心上,一抬手,又揚起了月牙利斧,笑着罵了一句:“老子從來都不懂什麼叫王法,快滾你的……”
他下面的話,還沒有説完,早被大頭小子一個“撩陰穿襠”正好踢中了毛三斧的一根黃瓜和兩個茄子。
也是該着這小子倒血黴,踢的正是致命所在,毛三斧程化哪裏還能禁受得住,一聲殺豬般的嚎叫,拋掉手中的月牙利斧,雙手掩襠,跌翻在草叢之中了。
大頭小子活象一支離弦的弩箭,一彈而起,顧不得去驗看毛三斧的死活,先彎腰抓住了月牙斧把,右臂一揮,“當”的一聲,格退了聶二龍扎過來的一槍。
騙人,出腳,穿斧,搶斧,架槍,五個動作一氣呵成,小神童曹玉開始不嫌他們二人累贅了。
鎖喉槍聶二龍為人陰狠,抽冷子一槍,沒扎死一個衣衫破舊的大頭小孩,知道不光毛三斧程化大意失荊州,連自己這個老江湖也看走眼了。心下一狠,陰陽把一翻,鮮紅如血的槍纓子一塞,墊步擰腰,人如下山虎,槍似出水蛟,剛想一撲而上,扎死大頭小子劉祺,替老兄弟毛三斧報仇,小秦傑突然一聲輕嘯,象一條遊行草叢的靈巧蛇兒,一閃縱出,手中託着一隻精巧的玉猴,向鎖喉槍聶二龍晃了一下。
出槍只有一半的聶二龍,一眼看見小缺德秦傑手上託着陰陽兩極葛伴月的聯絡信物陰陽玉猴,剛想説“大家都是自己人”,可他忘了,離他不遠的地方,還有一個手持月牙利斧,躬身蓄勢,隨時等候機會的大頭小鬼劉祺。趁聶二龍失神收勢,張口想説的一剎間,他彈地再起,一道厲芒閃過,有名的鎖喉槍聶二龍反而變成了一字並肩王,人首異處了。
兩個部下,眨眼之間就一死一傷,申不長只氣得兩眼冒火,形如瘋虎。這惡賊自恃功力過人,又看出秦傑、劉祺二人都是不成氣候的小孩子,錯誤認為聶、程二人的死、傷,都是一時大意所致。這惡賊先從其父申恨天苦練陰陽十八抓,後跟葛伴月暗習玄陰絕户指,指、掌兩道,皆具有陰毒異功,所以才向來不帶任何兵器。
小秦傑對申不長虎視眈眈的威逼,絲毫也不放在心上,還是一面低頭彎腰去拾地上的五尺金槍,一面明託着陰陽玉猴。
申不長這才看見了秦傑手中的陰陽玉猴。他和陰陽兩極葛伴月有師徒之份,知葛伴月本人一共只有神、人、猴三對信物,輕易不出以示人,今見信物在兩個孩子之手,才知二人都不是泛泛之流,他不敢不問清紅皂白就痛下殺手了。
看出申不長面現遲疑之色,秦傑就更不肯讓對方先張嘴了,掂了一掂手中的五尺金槍,老氣橫秋地問道:“看朋友的長相和身材,可能就是陰陽十八抓申當家的膝下哲嗣了。”
隱伏在深草之中的小神童,幾乎笑出了聲來,心想:從天山三太公到師叔缺德十八手,再加上這小缺德秦傑,刁鑽缺德的怪花招,真是代代有傳人,自己反而顯得比他們三代人遜色多了。
耳聽秦傑這倚老賣老的語言,和老氣橫秋的樣子,申不長几乎氣炸了肺,因為秦傑手握葛伴月的三令符之一,弄不清情況,還真不敢馬上翻臉,只好寒着臉問道:“無針不引線,無線難牽連。請亮出你的海底,免得傷了雙方的和氣。否則……”
秦傑當然能聽明白申不長是想説:“否則,就要動手為同伴們報仇雪恨了!”當下面容一肅,雙手一合五尺金槍道:“家師千里獨行吳尚,經汪桂芝女俠的引薦,受聘去陰陽教中養尊,這兩個小子出手傷人,讓我的部下給宰了。説説你的來意吧!”
葛伴月派汪桂芝多次前去聘請千里獨行,申不長當然全知,秦傑又説得嚴實合縫,無一點破綻可尋,知聶、程之仇,已無法再報。剛一放鬆戒備,眼前寒芒一閃,小冤孽手中合着的五尺金槍,已抵在了申不長的心口窩上。
趁此有利時機,小神童曹玉雙腳一點,急用手中的判官雙筆,從背後扎穿了申不長的兩臂肩胛穴。三隻魔爪完全跌翻在秦傑劉祺兩個小娃兒的手下了。
舌尖嘴巧的小缺德,剛想向大師哥曹玉表功,一個身材高大,一個體矮肥胖的二位老者,笑呵呵地從山岩上一縱而落,脱口讚道:“好一對心靈手準的小猴子,出手真不凡啊!”
小神童曹玉一見六指追魂久子倫、秦嶺一豹許嘯虹果然在此,哪還有功夫去和秦傑劉祺磨嘴皮子,口稱:“兩位老爺子在上,孫兒曹玉給你們磕頭了。”
看二人的長相,聽曹玉的稱呼,秦傑也拉着大頭小子劉祺,一齊跪在了大師兄小神童的身後。
聽曹玉把秦傑、劉祺二人的出身來歷敍述了一遍,頭一個就是秦嶺一豹許嘯虹很憐愛地撫摸了一下劉祺的大頭。
有武林怪傑六指追魂在,嚇得申不長連逃跑的念頭也打消了。
久子倫寒着臉向申不長斥道:“你父申恨天雖然為人歹毒,由於他眼高於頂,對殺人放火之事,向來不屑去做,你是申老怪的獨生之子,我決定放你一馬,快攙扶毛三斧程化逃命去吧,再敢肋紂為虐,天涯海角,我也會把你們找出來錯骨揚灰。滾!”
能揀回一條性命,申不長還真感激久子倫的饒命之恩,可能他也知道自己的雙臂全殘,武功皆廢,苦海無邊,只有回頭才能是岸。秦傑在他們三人的腰間,解下了兩塊銅牌,和一塊銀牌。申不長和勉強能動彈的毛三斧程化一齊離開了太白山。
牌子遞到六指追魂久子倫的手上,他才看出這牌子雖純系銀子黃銅打造,卻能明顯地分出陰陽來。猜知陰陽教徒眾是以金、銀、銅、鐵、錫等五金之物來分辨等級的。
當即先將銀牌交給小神童曹玉,然後將兩塊銅牌分別遞給了秦傑和劉祺兩個孩子。聽小神童曹玉要求自己替他前去勸止馬小倩,六指追魂久子倫笑着答應了。
三個人的這一趟太白山之行,真是獲益不淺。找到了六指追魂久子倫,不怕馬小倩再無理取鬧,無意之中還剷除了葛伴月三個幫兇。小神童對這兩個小兄弟,也不再輕看了。跟久、許二老告別下山,經眉縣縣境,進入了八水長安。
百事皆通的小秦傑對茶館、酒樓、客棧、商店那真是行行皆懂,樣樣熟悉,落店之後,洗漱已畢,順便讓店夥給送上了酒飯。
飯後,三個人從店中出來,走在去興慶宮的路上,小神童曹玉吩咐二人道:“長安古城乃西權、新莽、西晉、前趙、前秦、後秦、西魏、北周及隋初八個朝代的行政中樞,藏龍卧虎,人物眾多,是個有尺寸的所在,千萬不能任意胡來,一切要看我的眼色行事。”
這興慶宮原是唐明皇在藩邸時,與其弟兄五人合住的府第,登基後又合併周圍的邸宅寺院,加以擴建,稱之為南大內。共有興慶殿、大同殿、南大殿、花萼相輝樓、沉香亭等處,直到唐末朱全忠強迫唐昭宗遷都洛陽,這裏才遭受很大的破壞。所以到了宋代,已成為人們遊賞玩樂的地方了。
這時,華燈初上,遊人如織,紅男綠女,紛相往來,兄弟三人來到一座茶樓,挑選了一副極好的座頭坐了。就在小神童曹玉招呼堂倌送上茶水點心碗筷時,秦傑一聲不響地掏出汪桂芝交出的那隻玉猴放在了大師哥的面前。
一壺上好的龍井,已經吃得變成了白開水,也沒見一個人前來接頭聯絡,不光小神童曹玉暗暗着急,怕三人在不注意的地方露出了破綻,就連大頭鬼劉祺也心煩意亂了起來。只有小缺德鬼秦傑還是若無其事地又讓堂倌給重新泡上一壺新茶,抓起了筷子,細細地品起點心來了。三個人喝完了杯中新茶,還沒來得及去斟第三杯時,一個十八九歲的年輕人,衣帽鮮明,油頭粉面,貼到了三人的茶座之前,生硬地向曹玉説道:“我家主人有話,要你們跟我走一趟。”
小神童曹玉剛想答話,桌子下面的腳,早讓秦傑給踢了一下,知道自己的搗蛋師弟是讓自己端起來架子,不去搭理對方。小神童頓時將臉一轉,聽若無聞地又提起了茶壺,向自己面前的杯子中斟起了茶來。
那個年輕人臉色一變,又沉聲重複一遍道:“我家主人有話,要你們跟我走上一趟。”
小神童曹玉還沒有轉過臉來,桌子下面的腳又讓秦傑給踩了一下。
油頭粉面的年輕人見自己一連兩次話白説,頓時火氣往上一撞,粗聲粗氣地重複了第三遍道:“我家主人有話,要你們跟我走一趟。”隨着話音,腳底下已經踩成了子午樁,只要曹玉等三人再不答應,他可就要拿點顏色出來了。
整個茶座上的茶客一齊將眼神投射了過來。小神童曹玉剛想反唇相譏,突然腳面一緊,秦傑又在他的腳上跺了第三下。
三問三不答,年輕人的俊臉一紫,伸出自己的右手,剛想把桌子掀翻,陡然覺得腰眼上有個硬東西一頂,緊接着一個清脆的口音斥道:“憑你一個對不起祖宗八代的兔蛋屁精,也他媽的想來叫字號!現在改説好聽的,爺爺能放你一馬,只要有一個字讓爺爺覺得不入耳,我就叫你屁精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
那個年輕人傻眼了,冷不防又讓大頭小子一個背山靠,硬給甩出了好幾步遠,幸虧他下盤的功夫不錯,才用千斤墜站穩了身形。
直到這時,年輕人才看出頂在自己腰眼上的一不是短刀,二不是匕首,只是一根烏木筷子,還叫一個大頭小孩趁自己心神一亂給摔了出來。他氣得牙關一錯,探臂屈膝,從靴筒中抽出了一把匕首,剛想撲了過去,忽然從身後傳過來一聲嬌斥:“曹老七不得無禮,給我退下。”陣陣幽香,襲人慾醉,一個身穿藍色衫裙的年輕少婦,狠狠地瞪了那年輕人一眼,喝令他收刀退下。
年輕人一見藍衣少婦,臉色雖還帶着怒氣,卻乖乖地退了下去。
秦傑迅疾地和大哥小神童交換了一下眼神,示意他正角還沒出台,架子還要再端下去。
果然那藍衣少婦只掃了曹玉等三個人一眼,也不敢再討沒趣,側身向旁邊一站,閃出了一條空隙,讓一個極為俊美的綠衣少女走過來和小神童答話。
這個綠衣少女太美豔誘人了,只見她身材修長勻稱,體態婀娜多姿,烏墨濃密的一頭秀髮,挽成一長束,披散於肩後,鵝蛋形的一張桃花面,光豔照人,雙眉含春,兩眼滴翠,一身剪裁可體的葱黃綠衫裙,凸凹畢現,俏生生地站到三兄弟的茶桌前面,無限風情地注視着小神童曹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