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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居然是車輪大戰

    晶瑩的刀輪裏,迸射着溜溜冷電寒光,那光束便似瞬息層疊的嗟峨刃山,又似幻化萬千、矯繞騰卷的飛虹,以各個不同的形象展現,或是翻湧、或是迴旋、或是翩掠,天地之間,剎時充斥着一片鋭凜肅煞之氣,滿眸滿眼,也全叫那種激盪澎湃的焰芒迷炫了!

    光球疾滾而至,甫與四揚齊湧的寒芒交觸,便發出震耳的削刮之聲--鋼鐵削颳着鋼鐵,聲音之刺耳尖鋭,幾乎像在剜着人心,虹彩跟着顫動,光球隨即翻沉,彷彿游龍戲珠而龍怒珠躍,於耀目的璀燦閃亮中透着並不愉悦的暴厲意韻,“八翼摩雲”身形碎髮,真似脅生八翼,快得幾乎不能自攝,隨手抓攫下驀地將盛滄拋出場外五步,自己也一個倒翻落地。

    盛滄功力果然不凡,在他老叔這個猛烈的突兀動作裏並沒有摔跌或是跌倒,只見他雙臂振揮,腰扭背弓,雖然搶出幾步才勉強站定,卻不曾當揚出彩,他喘吁吁的回過身來,玉面蒼自如紙,額汗淋漓,衣袍左肩,清清楚楚裂開一條半尺長的隙縫,裂口整齊,卻是毫髮未傷。

    君不悔也是帶着喘,神色卻比他的對手從容得多,做爺刀在他手上泛閃寒光,有如雷神的火器,雖在震怒之後,仍然隱隱有其不可測的餘威:他站在那裏,形色十分謙和平靜,不具一點贏家應有的氣勢。

    是的,這場較鬥,盛滄敗了,”天外歸星”顯然敵不過“大屠魂”。

    場邊,盛南橋神情相當沉着,他踏上一步,微笑依然:

    “好刀法,好本領,難怪世兄英氣風發,膽識如此過人,百瑞兄衣缽有傳,不但他心裏高興,我也一樣為他慶幸!”

    君不悔微微躬身道:

    “前輩謬譽,愧不敢當,晚輩多承大少君謙讓,才不曾出醜各位之前,府上絕學,名至實歸。果是不同凡響。”

    盛南橋的目光投注向盛滄身上,眸底掠過一絲黯然,語氣卻不減開朗:

    “大家都是內行,誰勝誰敗,一目瞭然,客氣話不用説了,滄兒,你有什麼意見須要向大家表達的麼?”

    盛面橋不愧是宗師之屬,大家風範,度量果然恢宏,他是在暗示兒子,對方在較技試鋒之間,業經手下留情,應該有幾句話交待才是。

    盛滄當然明白父親的意思,他衝着君不悔遙遙一揖,努力在臉上擠出一抹笑顏:

    “君兄,名師手下出高徒,百瑞前輩技藝超羣,內涵精到,我是深深領教,佩服無已……”

    君不悔忙道:

    “還是兄台多所謙讓!”

    望了一眼自己左肩的衣袍裂口,盛滄窘迫的道:

    “君兄勝而不驕,更向在下臉上抹金,足證君兄的心懷寬廣,為人厚道,但事實總是事實,在下學藝不精,一承君兄手下留情,二為家嚴折名損譽,無能無才,真正羞煞愧煞!”

    君不悔倒覺得老大過意不去,但正如盛滄所説--“事實總是事實”,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措詞來安慰這位輸家了!

    盛南橋沉毅的道:

    “滄兒不須自責過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武學之道,原來便無止境,這也是給你一個經驗,一次教訓,要知道砥礪上進,苦學不倦,才是將來功成名就的保證,眼前的挫敗不關緊要,總要因此激發你的雄心壯志,方叫值得!”

    盛滄低着頭道:

    “爹,兒子謹敬受教。”

    那頭掠陣的黑小子盛浪忽然一個箭步搶了過來,指着君不悔嗆喝一聲:

    “好,你算揚眉吐氣、威風八面了,卻是得意不宜過早,我哥哥一時失手落敗,還有我做弟弟的在,你要真有本領,不妨連我一齊擺平,那才稱得有種!”

    君不悔有些發愣,陪着笑道:

    “二兄,你且莫--”

    盛浪朝地下“呸”的吐了口唾沫,張牙舞爪的道:

    “住口,誰和你稱兄道弟?憑你也配?廢話少説,拎起你的傢伙,死活拼上一場,你挫辱了我哥哥,我若不片下你四兩人肉,怎生消得心中悶氣?!”

    盛南橋一看不像話,臉色倏沉,重重的道:

    “浪兒休得無禮,還不快快給為父退下?”

    盛浪大聲申辯着:

    “爹,這姓君的二愣子,八成是吃了狼心豹膽,衝暈了腦袋,居然大搖大擺上我們家挑戰啓釁來啦,如今大哥叫他弄了個灰頭土臉,把爹的一世英名也抹了黑,這個羞辱,我們如何受得?若不當場放倒他,將來一旦傳揚出去,説順安府盛家向以刀法見長、虹刃稱絕,竟吃一個無名小輩砸了招牌,踢破門面,爹,事情揭開,我們還能朝下混麼?”

    心裏痙攣了一下,盛南橋口中卻叱責着:

    “公平比試,勝負已見,可不能輸不起;浪兒,藝海無涯,誰也不敢説永遠高居人上,唯我獨尊,輸贏之間,只要們心無愧,也就是了!”

    盛浪一張黑臉掙得發紫,脖頸上筋絡凸現:

    “不,爹,姓君的找上門來,起始就不安好心,他篤定是抱着折侮我們的目的而至,所謂代替吉百瑞一償夙願,比試求教,全是場面話,半句聽他不得,爹要不信,只待一朝放他生出,外頭什麼風言風語都能喧騰開,盛家在地頭上再休想抬頭了!”

    盛南橋怔了好一會,才沉重的道:

    “若然如此,也只好由他,武林規矩卻不可廢,盛家家風亦不容屈,浪兒,你不必再多説了……”

    盛浪猶自不服,剛想再次力爭,沉默良久的辛迴天已冷冷的開了口:

    “浪兒不説,我卻有話要説,大哥,你不會這麼快就忘了我們的約定吧?”

    皺着眉,盛南橋道:

    “什麼約定?”

    辛迴天提高了聲調:

    “我早在滄兒動手之前就同大哥説好,若是滄兒不敵對方,可得輪到我討教人家高招,眼下滄兒失手落敗,合該我來上陣,豈能因為滄兒之敗,把兄弟我的機會也一遭抹煞?”

    盛南橋猶豫着道:

    “這……迴天,這似乎有些,有些……”

    辛迴天昂然道:

    “大哥無須為難,真金不怕火煉,是漢子就得要闖,一時僥倖,又如何揚名立萬於千秋後世?有本領不怕磨,越磨才越堅!”

    轉過頭,他衝着君不悔咆哮:

    “小子,你甭在那裏裝痴扮呆,悶着頭不吭聲,你倒是把話講明,敢不敢與我較量?”

    君不悔不由進退維谷,十分頭痛,也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道:

    “回辛前輩的活,晚輩這趟來乃是奉吉大叔之命,向盛前輩領高招,拜識絕學,這檔子事,似乎和辛前輩不大有牽連,辛前輩硬要賜教,説起來,未免有點強人所難……”

    暴笑如雷中辛迴天雙目怒瞪:

    “你是指我多管閒事、逞強出頭?你是在暗喻我以大欺小、執意顯能?小子,你是這個意思麼?”

    君不悔亦難免心中有氣,他抗聲道:

    “辛前輩,欲加之罪,何患無詞?你,你説我是什麼意思,就算是什麼意思吧!”

    仰天狂笑,辛迴天戮指如戟,遙點着君不悔的鼻端:

    “君不悔,小王八蛋,如今你可是露了原形,現出真面目來啦,什麼代替吉百瑞履踐舊約,什麼切磋技藝、討教高招,全是一派胡言,表面文章,你實際的目的,是想挫辱盛家威名,骨子裏的打算,欲待藉此揚名立萬,奠定你往後在江湖上的根底,這點粗淺念頭,幼稚把戲,居然冠以堂皇名份,欺我得於情面,不便揭發?你惜了,君不悔,你大大的錯了,我盛大哥為人方正,賦性直率,你可以欺之虛理,卻是瞞不過我,很好,你想拿着我盛大哥開刀,我就先試你的刀口是否鋒利!”

    這一番話,極具煽動性,不但君不侮聽得張口結舌,駭然無以為應,就是盛南橋,也不禁面上色變,目透寒光;人的主意,如果原來是那般單純,中間一經歪曲,簡直就找不出解釋的理由來,至少,當場就能弄個措手不及,君不悔的情況,眼下正是如此,好比啞子吃黃蓮,有昔説不出!

    盛浪乘機大叫:

    “辛大叔説得沒有錯,狼子野心,正是人人得而誅之,大歲頭上動土,到盛家祖祠撒尿,爹,你能忍,兒子們不能忍!”

    盛南橋盯着君不悔,徐徐的道:

    “你可真是這樣打算的麼?”

    一聽連盛南橋都有了誤會,偏生朝牛角尖裏鑽廠君不海非僅內心激動,更有着莫大的感慨;他盡力使自己平靜下來,憋着氣道:

    “回稟前輩,晚輩如有辛前輩所説的那種動機,便叫晚輩不得好死;辛前輩的説法全憑臆測,毫無根據,晚輩認為他是有意挑撥,存心相謀,以激使雙方血刃互殘,把場面弄到不可收拾--”

    盛南橋揮手阻止怒形於色的辛迴天,面容陰冷的道:

    “迴天是我的生死之交,如果他想這麼做,則道理何在?”

    君不悔也豁出去了,他昂着頭道:

    “道理很簡單,辛前輩昧於私情,意存褊袒,企圖抹煞盛滄兄的敗跡,而達成目的的唯一手段,便是藉故置我死地,盛浪兄亦是同一個想法。只不過更加了一層乃兄受挫之後的怨憤感而已,兩人同心,就形成了眼前的情勢。”

    這時,盛浪咬牙嘶叫:

    “放你孃的狗臭屁,你是被我們拆穿陰謀詭計,交待不了,才這麼含血噴人,姓君的,你好一張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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