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計算機上密密麻麻的數字,掌心下壓着像山一樣高的單據,那是甄孝齊在下班後額外兼差的會計工作,但她的注意力卻全然不在那些蝌蚪文和紙張上頭,反而回想着公司的海報事件。
為什麼到最後會變成竇嗣丞妥協,決定採用由她推薦的新廠商?
那個臭男人八成等着看她笑話!
如果真如他所言,全世界最不能相信的話全是由業務員口中説出來的,那麼他的決策便產生了很大的漏洞,擺明了等着新廠商出茶包,然後狠狠地嘲笑她一番──她相信,這才是他最終的目的。
門板上輕淺的敲門聲適時響起,阻斷她天馬行空的思緒;她嘆口氣地敲敲腦袋,努力揚起一個差強人意的笑臉,故作輕鬆地喊道:「請進!」
喇叭門鎖轉動了下,探進一顆小巧可愛的頭顱。「姑姑,我吵到妳工作了嗎?」
「當然沒有!」改了個坐姿方向,她轉而面對開啓的門板,向那個約莫八、九歲的小女孩招了招手。「有事嗎?小薇。」
「欸……那個,明天學校要交班費,阿嬤……阿嬤叫我來跟妳説……」小薇侷促地走近她,怯生生的小臉似乎對自己的要求感到羞赧。
「喔,班費!」笑着拍了拍額頭,她忙撈起擺放在桌邊的皮包,由裏面拿出錢包來。「班費要交多少錢?」或許是感覺到女孩的下安,她故意將聲音放得更軟。
「嗯……一、一百五十塊。」小薇低下頭,緊張地扭絞着上衣下襬。
甄孝齊由錢包裏抽出一張兩百元的綠色紙鈔,牽起小薇的手,將之放在她那小小的手心上。「小薇,是姑姑不好,最近太忙了,所以忘記妳要交班費了,對不起喔!」
凝着手上的兩百元紙鈔,小薇過了好半晌才抬起頭看她。「姑姑,我明天交完班費之後,再把剩下的五十塊還……」
「不用了,小薇。」忙阻斷小女孩未竟的話語,由心裏泛起深濃的心疼。「妳快升四年級了,一定有些自己想要的東西吧?姑姑從來沒給過妳零用錢,以後姑姑每天給妳二十塊,一個禮拜付清,那麼小薇以後就可以買自己想要的東西了,好不好?」
望着甄孝齊清澈的眼,小薇紅着眼,搖了搖頭。
甄孝齊發現小薇的異樣,關心地詢問道:「怎麼了?是不是姑姑説錯了什麼?」不然她幹麼一副快哭了的樣子?
眨眨眼,眨掉眼底那可疑的水光,小薇猶帶稚氣的臉龐,顯露出超乎年齡的成熟。「沒有,所有東西姑姑都替我準備齊了,我沒有特別想要的東西。」
摸摸小女孩的頭,甄孝齊實在不懂那顆覆在柔軟髮絲底下的腦袋在想什麼東西。「怎麼會呢?姑姑像妳這麼大的時候,有好多東西都……」
「姑姑。」小薇捏緊手上的紙鈔,也伸手摸摸甄孝齊回家後放下的黑長髮。「我知道妳賺錢很辛苦,為了小薇,妳都捨不得花錢打扮自己;為了賺錢養小薇和阿嬤,姑姑都把自己弄得醜醜的,卻給小薇買漂亮的髮帶、衣服,我真的不需要更多的東西了。」其實她是不想再增加姑姑的負擔。
甄孝齊聞言心都軟了,眼眶也紅了。
的確,她之所以凡事斤斤計較,甚至被外人認為自己小氣、吝嗇,全都是因為她確實有沉重的經濟負擔──她除了必須扛起房子的貸款,養活自己和媽媽,最重要的,還要照顧哥哥遺留下來的女兒小薇,所以她沒錢也沒閒去理會其它人對她的負面評價。
甄母何彩玉是個極傳統的女人,育有一子一女,因為體質不容易受孕的關係,兩個孩子的年紀相差了足足八歲。
所幸身為哥哥的甄孝文對妹妹甄孝齊愛護有加,並沒有因為她的出生分走父母對他的注意力而有所護意,因此兄妹倆感情好得令左右鄰居津津樂道。
可惜好日子不長久,甄父在一次交通意外中喪生,肇事者逃逸無蹤,從此家庭的重擔便落在當時只是個高中生的甄孝文身上。
一個高中剛畢業,又還沒當兵的男孩能掙到什麼錢?更別提父親買的房子還有十幾年的貸款得繳,於是甄孝文毅然決然地放棄升學,出外為家裏龐大的經濟壓力打拚。
剛開始,甄孝齊完全不懂,為什麼哥哥總能帶回不少錢給媽媽花用,而且不論她怎麼問,哥哥都不肯告訴她金錢的來源:後來她懂了,以極其殘酷的方式瞭解──甄孝文被抬回甄家了,以僵硬屍體的姿態,殘忍無情地呈現在一雙軟弱的至親女子面前。
他在一場幫派大火併中被流彈擊中,當場死於非命。甄孝齊和母親這才明瞭,之前甄孝文拿回來的「生活費」,全都是靠他混黑道,冒着生命危險掙來的錢。
而更令她們想象不到的是,從不曾聽過甄孝文提起感情的事,卻在他走後由他的「兄弟」送回他的遺體和一個年僅六歲的小女孩。據那些兄弟説,那小女孩是甄孝文的親骨肉,一直跟他住在一起,除了幫裏的兄弟之外,沒有太多人知道。
為什麼哥哥從來沒提過?她從不曉得自己曾有過一個「大嫂」。不過當時聽那些兄弟含糊提起,大概就是琵琶別抱之類的結局,令人為那無辜的小女孩感到心酸。
那個小女孩就是小薇,剛回到甄家時,甄孝齊甚至一度懷疑她是個自閉兒──大人説什麼她就做什麼,一整天説不到五句話。
一個合該是最活潑階段的小女孩,臉上的表情除了呆滯還是呆滯,經常教甄孝齊感到深切的無力。
可是她並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關心小薇,只能將她託給母親全力看顧,因為她得為龐大的經濟壓力而努力。
由於何彩玉與社會脱離太久,而她又不忍心讓母親去從事那極為勞累的清潔婦工作,因此何彩玉可説是已經沒有任何工作的能力了。
至於之前甄孝文拿回來的錢,除了生活所需之外,大部分都已經拿來支付甄孝齊的學費,最後所剩的也全拿出來為甄孝文辦後事,甄家至此可説是山窮水盡。
想了又想,整個甄家上上下下就剩下三個女人,可老的老、小的小,老的沒有賺錢的能力,小的又正處急需教育的高花費階段,唯一能扛起家庭重擔的,也只有她一個正值年少的中堅份子,因此她義無反顧地休了學,憑藉着大二肄業的學歷找工作。
剛開始的生活簡直糟透了,因為她的學歷是半桶水,待遇根本就不敷支出。
可是她並不氣餒,像塊海綿般用力地吸收儲存會計工作的經驗和能力,然後不斷藉由工作的轉換爭取更多的薪資,並在有獨立自主的能力時,開始接一些公司外放的會計工作至今,生活才逐漸上了正常軌道。
可是她很明白,這種太過安逸的日子並不能撐多久,因為小薇接下來的教育得花更多的錢,因此她下班後外接的工作不敢稍放,反而較以往接得更多,並開始一點一滴地存下錢,好為未來的不時之需做萬全的準備。
不過她的節儉卻讓小薇有了這般錯覺,認為是因為她的關係,才讓姑姑過着如此寒酸的生活,小小心靈因而有了陰影,這實在是甄孝齊所始料末及的結果。
「小薇。」拉起小女孩的手,將之貼在自己臉上。「妳覺得姑姑很醜嗎?」
「才不呢!」小薇皺起鼻子,唯恐她誤會似的急忙澄清。「姑姑長得好漂亮,比我們任何一個同學的媽媽都漂亮!」頓了下,忍不住拾起手摸了摸甄孝齊的發。「可是如果妳可以每天都把頭髮放下來……」
甄孝齊微笑等着她往下説,卻發覺小女生一溜煙地衝出她的房間,急得她立即站了起來,朝小薇飛奔的背影喊道:「小薇?」
「我馬上回來!」小薇一轉眼便不見蹤影,只聽見她的聲音由她自己的房間裏傳出。
甄孝齊才剛鬆了口氣,又聽見雜沓的腳步聲直衝到自己面前,她一揚首,便看見小薇興奮地抱着一個鐵盒子直往她懷裏塞,裏頭不知道裝了什麼東西。
「這……」難不成這小女生要送她什麼東西?
「姑姑,我用不了那麼多,分一半給妳好不好?」小薇掀開鐵盒蓋子,露出各武髮帶和髮飾,大多是甄孝齊下班時,在等公車的空檔買下來給她的。
甄孝齊看了簡直是哭笑不得。「小薇,妳不覺得這些顏色不太適合我用嗎?」
縱觀鐵盒裏的髮飾,漂亮是很漂亮,可顏色大多都是青春洋溢的粉嫩色彩,無一例外,這樣的顏色對習慣樸素的甄孝齊來説,實在是太難接受的一個關卡及障礙。
「不會啊!」姑姑明明就還很年輕,卻常把自己弄得跟阿嬤差不多,這樣怎麼交得到男朋友?連坐在她隔壁的小女生都不曉得換過幾個男朋友了,比較之下,姑姑簡直是遜斃了!「這些顏色好漂亮,既然妳會買下來,就表示妳喜歡它們。」小女生有小女生的思考邏輯,説得甄孝齊啞口無言。
咬了咬唇。「可是……」雖然她的確是喜歡它們才買下的,但她着實很難説服自己將那些可愛得過火的髮飾,別到自己的發上。
「好啦!幫我一起用嘛!」拿起一隻繪工精細的手繪髮夾,將甄孝齊的發抓成一束馬尾,然後仔細地用髮夾將之夾起。「看,好漂亮呢!」
天!她可沒那個勇氣照鏡子!「不用了,小薇……」她的語氣無限虛弱。
「拜託啦,姑姑。」小薇將她推到桌前,上面有一面巴掌大的桌上立鏡,執意讓她看清自己的美麗。「真的很好看吶,而且放着它們不用,它們很可憐,會很孤單欸。」
「孤單?」不敢看得太清楚,她隨意瞟了眼鏡子便轉開視線。「它們又沒有生命,哪會感到孤單?」這小鬼,説謊完全不打草稿。
「會啦!真的會!」小女生卻堅持自己的看法。「姑姑,妳可以跟我一起……嗯,『分享』它們嗎?」這是老師今天教的新詞句,用在這裏應該沒錯吧?
「呃……」甄孝齊這下當真感到十分為難。
「姑姑。」小薇扁扁嘴,帶點撒嬌又有些使性子的意味跺腳。「如果姑姑不用的話,那小薇以後也不用了,就像姑姑那樣,隨便用黑色的夾子夾一夾就可以了。」
「那怎麼行?!」料不到一個不滿十歲的小女娃也懂得威脅大人,甄孝齊頓時有絲無措。「妳跟姑姑不一樣,我不……」
「我們都一樣是女生吶。」快樂地多夾幾支可愛的小夾子在她額際,小薇的表現全然不像一個稚嫩不懂事的孩子。「阿嬤説女生都愛漂亮,我是小女生,我愛漂亮,姑姑是大女生,當然也一樣愛漂亮。」
甄孝齊説不出話來,粉嫩紅唇微微發顫。雖然她的壓力如此重大,而母親也沒有辦法在經濟上幫她,但她的確將小薇照顧得很好,也教得很好,那她還有什麼好
擔心的呢?至少她對得起在天之靈的哥哥了。
「姑姑?」見她低頭不語,小薇有些不安,畢竟她不過是個九歲大的小女孩。
「好。」吸吸鼻子,她激動得莫名其妙。「姑姑收下就是,謝謝妳,小薇。」
小薇開心地笑了,小臉笑得紅潤。「那姑姑明天開始就要把頭髮放下來,用這些漂亮的夾子夾起來喔,打勾勾!」伸出小指,重拾她該有的年齡表現。
她驚慌地圓瞠美眸。「呃,不、不用吧……」這,打過勾勾之後就不能反悔,她不確定自己有足夠的勇氣,改變長久以來的打扮習慣。
「要!」小薇可堅持得很,就擔心她會説話不算話這是姑姑和小薇的約定。我們老師説大人不能騙小孩,這樣老天爺會生氣喔!」她天真地説道。
在小薇清澈堅定的雙眸凝視下,甄孝齊只得乖乖地與她打勾勾,並在小薇的大拇指上蓋了象徵性的隱形印章,開始思索着老天爺會不會真的怪罪下來的問題──
※ ※ ※
剛進公司不久,竇嗣丞遠遠便看到林素月和吳淑麗兩人在辦公室前交頭接耳、嘰嘰咕咕的不曉得在説些什麼,八成又在論人是非;女人家就愛講那些有的沒的,他沒興趣也沒閒功夫聽。
微嘆口氣,他兩個大步跨上前去,語帶嘲諷道:「這麼好興致?一大早在這邊聊天吶?」
「呃,早、早啊經理。」吳淑麗雖然有些慌張,可仍擠出完美的笑容問安。
她覬覦竇嗣丞的男色和身分地位,在「另類」早巳不是新聞。自從她進公司以來,全副精神幾乎都集中在竇嗣丞身上,總認為身為會計助理的自己會「近水樓台先得月」,即使竇嗣丞幾乎不曾正眼看她。
就是因為不曾正眼看她才會沒被她煞到咩,搞不好有那麼一天,他就這麼被自己的美色熊熊煞到也説不定!她血脈僨張地幻想着。
「我們不是在聊天,只是正好要到洗手間。」林素月可不想讓竇嗣丞對她留下打混摸魚的印象,畢竟她心心念念就是想往上層爬,一丁點壞印象都不能留下。
竇嗣丞挑眉,多看了林素月一眼。「兩個人約好去洗手間?」像小學女生似的,嗟~~
「呃,是剛好……」林素月用手肘頂了頂呆滯的吳淑麗,以防她瞧竇嗣丞瞧得流口水。
「是,我們是……不約而同,不約而同正好同時想上廁所!」吳淑麗驚跳了下,不假思索地大聲附和。
竇嗣丞搖了搖頭,辦公室裏還有一大堆的公事等着他去處理,他才懶得理這兩個神經兮兮的怪女人。「去吧,快去快回,別耽誤上班時間。」
沒搭理二女反應,他推開會計部的大門走進去,迎面對上聽到開門聲下意識抬頭、神情卻顯得很不自在的甄孝齊。
「經、經理早……」
竇嗣丞倏地瞇了瞇眼,瞧她的眼神多了份專注。不知怎的,總覺得她今天看起來不太一樣──不,該説是很不一樣。
平日慣於盤成髻的發,今早竟如雲地披覆在她纖細的肩,兩側向後拉攏在腦後夾了個彷佛太過幼稚的花朵髮夾,即使她身上穿的還是那稽嫌老氣橫秋的深色套裝,卻還是讓她整個人明顯亮了起來。
女人真是奇怪的動物啊!一點小小的改變,竟可以帶來差距如此大的視覺效果,無怪乎女人總愛買些有的沒的首飾、髮飾。
不過這不是重點,令他較為好奇的是,什麼人竟有辦法改變她那顆固執且小氣到令人髮指的腦袋引莫非是……女為悦己者容?
説不上來胸口急速竄起的悶是怎麼回事,他深吸口氣,沈穩地應了聲。「嗯。」
無意識地觸摸着桌上的mem。紙,甄孝齊不曉得自己到底在緊張什麼?「那個,剛才公關組的白小姐打電話過來,説臧熙嬉在高雄的演唱會可能有問題……」
「什麼問題?」微蹙眉心,他厭倦了自己得參與其它各個部門的善後工作,只因為他的身分較為特殊。
他也是人,也會累、會倦怠,但現實卻不允許他有這種負面情緒在心頭滋生。
「好像是場地費談不攏。」她盡責地轉述白小姐在電話裏交代的意思。
「好像?」他挑眉,挑出對她的第二個不滿。「妳做事能不能精準一點?不要老是好像、差不多、大概什麼的!」真教人心煩吶!
甄孝齊愣了下,懊惱地擰起眉,壓抑地咬了咬唇。「對不起,是場地費談不攏的問題。」她賭氣似地重述一次,並省略了那多餘的習慣性發語詞。
習慣就是習慣嘛!她又不是故意的,他幹麼一早就給人臉色看?
「以前不是也租過那個場地?」他扯了扯領帶,調整適度的呼吸空間。「幹麼?對方獅子大開口嗎?」經濟這麼不景氣,地主還想調漲?真沒天良!
「這我就不清楚了。」白小姐又沒交代,她怎麼知道?
「不清楚?這麼重點的問題妳不清楚?」他的聲音揚高了幾分,搞不懂自己在煩躁個什麼勁?
「我只負責傳遞白小姐的來訊,內容應該是你直接跟她談過才知道吧?」什麼嘛!雖然他是主、她是僱,可她是來工作為他賺錢,可不是來看他使臉色的。
「妳是會計組長欸,難道以為自己可以像助理那樣,問這個不清楚、問那個不知道?」他的心火越燒越旺,感覺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妳領得比別人高的薪資是領假的嗎?」
「很抱歉,經理,我不知道會計組長還得兼任接線生的工作!」甄孝齊吸氣再吸氣,兩頰因為憤怒而酡紅,胸口更因情緒的激動而急遽起伏,努力維持平穩的語氣反擊。
竇嗣丞瞇起眼,視線卻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起伏的胸口。「妳現在是指責我不講理嘍?」
該死!好個伶牙俐齒的女人,她留在會計部着實可惜了,搞不好乾業務或公關會比留在這裏來得適任許多。
「我沒那個膽。」揚高下顎,她以強硬之姿武裝自己的憤怒和忐忑。
以下犯上,在公司的上下層分際算是很嚴重的罪名,可是這個男人太教人生氣,她實在忍無可忍!
「妳這樣頂嘴叫做沒那個膽?」竇嗣丞瞪她,兇狠地瞪她。
這女人……明明就是睜眼説瞎話!
甄孝齊也毫不客氣地回瞪他。什麼嘛!要比眼睛大是不是?她就不信自己圓滾滾的雙眼皮,會比不上他細長單眼皮撐開的弧度!
懊惱地發覺她的眼比自己的大了一倍有餘,竇嗣丞非常不情願地別開眼,莫名地感覺心跳快了一拍。
「看來妳很不滿意我這個上司。」他用的是肯定句,沒給她否認或説謊的機會。
「不敢。」要檢討是不是?她也有一籮筐的苦水要吐。「倒是經理對我這個會計組長不滿才是真的。」
「我什麼時候對妳不滿了?」挑眉,因為自己從不曾懷疑過她的辦事能力。
「很多時候,譬如説現在,經理總是給我按上莫須有的罪名。」她豁出去了,以她的經歷,她不信自己找不到工作,雖然規模比「另類」大、薪資比「另類」高的工作似乎是不太可能找到了,可是總比被他氣死來得好。
「我給妳按上莫須有的罪名?!」天!他不是這麼想化身為鸚鵡的同類,可是由進門至今,他不曉得做了幾回這種蠢事,只因她太過咄咄逼人。
「不是嗎?」她早就懷疑這個男人心眼小,不然怎會對她如此「特別」?「如果是因為我來公司之前,在便利商店前害你出糗的事而讓你記仇至今,我道歉。」
「我記仇?!」他快氣昏了,不曉得話題怎麼會完全脱離公事範疇?「我會為了那五塊錢跟妳計較?!」
「經理把數目記得如此清楚,沒有人相信經理不是會記恨的人。」
「妳……」
他正想發飆,不巧兩個助理推門而入,立刻令他英雄氣短,訕訕地收起差點淹沒理智的火氣。
「呃,經理,我們回來了。」兩女見情況不太對,吳淑麗扯開甜美的笑靨,希望竇嗣丞可以因而注意到她。
「嗯。」握緊手上的公文包,竇嗣丞深吸了口氣。「甄小姐,幫我訂到高雄的即時機票。」
冷冷地睞他一眼,她知道他又戴上那副死板板的面具。「是。」
「兩張。」
「兩張?」三個女人同時瞠大雙眼,全數為他的吩咐感到莫名其妙。
「甄小姐跟我一起去處理場地的問題,往後再有類似的狀況,就由她全權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