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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柴家賭坊

    吃着大刀寨的酒菜,端大夫心中可在琢磨,大概只有大刀寨與如意樓扭結一起,才能對抗清風台與藍旗社,總得設法叫他們拼個“同歸於盡”,對!是要生辦法叫這幫江湖梟雄拼個兩敗俱傷!

    端大夫對於替大刀寨人治傷,那可是盡了全力。

    目的不是救人。

    目的是利用救好的這些人能再次揮刀與藍旗社的人拼命,也因此,他在治傷的時候,嘴巴不停的會説:

    “殺你的人忒也狠心了!”

    再不然他會説上一句:

    “這種殺法是在要你的命嘛!太可惡了!”

    這是藉機會煽動,步如飛自然不明白端大夫的目的,還以為他是在同情自己呢。

    而“絕一刀”宮彪的內傷已大見好轉,他在聽了端大夫的話後,破口大罵着:

    “他祖奶奶的,往後有得熱鬧瞧的,老子要不殺他孃的一個血流成河,我就是王八兔子生的!”

    當然端大夫笑了!

    他是在心中竊笑。

    現在的白虎鎮呢——

    現在的這個三不管小鎮上可熱鬧了。

    當然是人多方熱鬧得起來。

    不錯,白虎鎮上突然來了不少人,只是他們全是由京裏過來的多,其中有二十多人全住在白虎鎮的“福來客店”。

    熱鬧歸熱鬧,但不少人就是覺着有些不大對勁兒,因為這些突然出現在這座豫陝相接的山中小鎮的人,從他們的談話中聽得出南腔北調的人全有,而且大部分提刀帶劍,走起路來連牆也擋不住的橫衝直撞。

    白虎鎮的“柴家賭坊”如今又是開張依舊,而暫時住在柴家賭坊的“福來客店”掌櫃鐵成剛,仍住在柴家賭坊的東角小客廂中,柴老二絕非是知白守墨之人,他的賭坊要開,而對於住在賭坊的鐵掌櫃,他是每日噓寒問暖,一天一小宴,三天就大喝一頓,而陪着鐵成剛吃喝的,卻又是狠下心腸修理得鐵成剛體無完膚的郝元亮與郝元光兄弟。

    那郝家兄弟可不講什麼“不打不相識,一打成朋友”的,他們只要拿到銀子,加上有酒吃就成,至於為什麼柴老二突然變得對鐵成剛侍候他親爹般的孝敬,郝家兄弟二人連多想一想也沒有。

    今年的第一場大雪下來了。

    而且來勢之猛宛如天要塌下來一般,西北風簡直能把人吹上天,從天上掉下來的可不是一粒粒的雪,而是一團團的棉花。

    柴家賭坊各客廂掛起了棉被似的厚布簾,每個房間也都升起一盆炭火,當然院中央的大賭廳上更是炭火旺盛,暖氣騰騰,同外面幾成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近午時候,柴老二左手玩弄着他的兩隻鋼球在手掌上,右手掀起小客廂的布簾子,抖落身上點點雪花走進去,邊呵呵笑道:

    “鐵兄,今兒這場雪下得可真夠大的。”

    鐵成剛正坐在火盆一邊,雙膝上蓋着柴老二特為他仁兄找來的一張豹皮,火苗上面吊掛着個酒壺,壺嘴處在往外噴白煙,就宛如柴老二的鼻孔中噴出來的一般。

    鐵成剛的雙目稍抬,面無表情的道:

    “坐吧!”

    柴老二往地上的鐵成剛雙腳看,邊更關,b的道:

    “白虎鎮的端大夫是名醫,眼看着鐵兄的雙腳傷處也快要好了呢!”

    鐵成剛偏頭望望自己那裹着白布如同兩隻棉花糖的雙腳,冷冷的道:

    “拜你柴兄所賜,鐵某終生難忘。”

    柴老二忙道:

    “鐵兄,大人不記小人過,宰相肚子能撐船呀!”

    鐵成剛回身翻手在桌上取過兩隻酒杯,把滾燙的酒斟上兩杯,他遞了一杯給柴老二,道:

    “説句實在話,要説是我真生你的氣,那也未必,再説這江湖上的是是非非,孃的皮,永遠也扯不清弄不完。”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

    “怎麼會扯得清呢,因為江湖就是江湖嘛,如果真的扯得清,你我這號人物又往哪兒擱呀!”

    鐵成剛道:

    “説的也是,所以正因為扯不清,才會形成朋不朋友不友的難以劃清界線。”他仰頭喝乾杯中酒,又道:“就拿你我二人而言,當初你硬是啃住老鳥打鞦韆的死咬住説我盜走了你的什麼水膽瑪瑙,就差沒把我真的剁碎了餵狗,這要是真的把我折磨成一團碎肉,柴老二呀,你道一輩子也別想知道水膽瑪瑙在什麼地方了”

    猛的喝乾杯中酒,柴老二精神大振,道:

    “鐵老兄呀,聽口氣仁兄似是已知道是何人弄走了我那隻水膽瑪瑙了。”

    鐵成剛點頭,道:

    “這些天我可並未白白住在你這兒,黑天白天的我在想,思前想後的我可想了不少,他孃的推來算去的大概只有一個人,而且是八九不離十的必是這老東西把那玩意兒給你弄走了的。”

    柴老二道:

    “誰?”

    鐵成剛道:

    “江湖上的‘偷魂老祖’風嘯山。”

    柴老二面色轉變得極為難看的道:

    “真的是他嗎?”

    鐵成剛道:

    “我説過,八九不離十。”

    柴老二的雙目一閉又開的道:

    “那藏在你棉被下的那些珠寶呢?”

    柴老二就是看了鐵成剛住在他這兒以後,棉被下面搜出的一堆珠寶,才認定水膽瑪瑙必是姓鐵的盜去,因為那堆珠寶也是價值不貲,哪有偷兒盜出這堆珠寶反倒藏入姓鐵的棉被中,這是説不通的。

    但風嘯山可並不把這些珠寶放入眼中,他的傑作永遠是十分完美的,就如同一位名廚做出的一道大菜,那必是色香味俱全而缺一不可的。

    鐵成剛冷冷一笑,道:;“柴老二,你應該想得出來,這就是那老偷兒的高招,那些珠寶當然他是在誘你走入岐途的必要手段了。”

    柴老二思忖一陣,一掌拍在緞棉褲上,罵道:

    “我操,敢情你我成了那老偷兒的掌中木偶了,任他糟塌任他拔弄着玩呀!”

    鐵成剛道:

    “你柴老二隻要想通了這一點,就知道我姓鐵的這一頓挨修理是多麼的冤枉。”

    柴老二忙道:

    “柴某一定有補償,絕不會叫你鐵兄白挨的。”

    鐵成剛望着一雙腳,苦笑道:

    “即算有補償,可也無法令鐵某的兩個小腳趾回原呀!”

    柴老二道:

    “要説郝家這兩兄弟的手法也太過火了些,合着是跟你有仇,下手像是不把人當人似的。”

    鐵成剛道:

    “別説了,這些天可曾見到那一老一小兩個偷兒?”

    柴老二搖搖頭,道:

    “沒見着,就不知鑽到哪個老鼠洞躲着了。”

    兩個人這算是思想勾通了。

    思想一經勾通,話就多了,二人這是天南地北的聊個沒完沒了——

    柴老二且又着人把個砂鍋掛在火盆上,十樣菜餚切成十盤放在火盆邊,牛羊肉外帶雞翅膀,去皮栗子,粉絲粉皮牛肉丸子,十斤重的大白菜只把半斤重的淨黃白菜心切在盤子裏,豆腐涼粉丁。砂鍋裏的雞湯滾着,他兩位仁兄筷子夾着盤中生的往湯中瞧着吃,邊喝着那冒熱氣的老糯米黃酒,光景可真夠愜意的了。

    也不知二人吃了多久,柴老二藉着一份酒意,淡淡一笑的低聲問道:

    “鐵兄呀,有件事情我是一直的擱在心裏頭,如今不知當不當問?”

    鐵成剛道:

    “你我舉杯論英雄,已是自家兄弟了,什麼話你柴老二就當面問吧。”

    柴老二一喜,上身前傾,嘴巴幾乎湊到鐵成剛的耳根子,猶似捏着鼻子的,道:

    “鐵兄可否告訴我,你那福來客店的戈爺,他……”

    鐵成剛雙目一揚,道:

    “他呀?”

    柴老二道:

    “是他,他是誰?”

    鐵成剛淡然一笑道:

    “是我的管帳先生,他叫戈連。”

    柴老二搖搖頭,笑道:

    “鐵兄,柴非一這裏可是有意高攀呀,而且也是挺誠意的想高攀呢。”

    鐵成剛道:

    “高攀?你要高攀什麼?”

    柴老二輕聲一嘆,道:

    “鐵兄要是不便説,那就算了,何必同柴非一打的什麼哈哈!”

    鐵成剛望望那厚厚的門簾子,這才低聲道:

    “你老柴這是名知故問嘛!”

    柴老二一怔,道:

    “鐵兄這話什麼意思?”

    鐵成剛指着外面,道:

    “那天在地牢裏你不是已經知道那戈連是何人了嘛,怎的現在又在多問?”

    柴非一笑道:

    “不錯,那天我是看到他的腰牌,督府參將是他,但他為何巧裝改扮的窩在你的飯店中當一名管帳呢?”

    柴非一的話似是令鐵成剛不快,於是他舉起酒杯道:

    “柴兄,有許多事情最好不知道的為妙,來,喝酒。”

    勉強喝了一口,柴老二道;

    “有些話不知當不當説?”

    鐵成剛道:

    “撿當説的説。”

    柴非一搖頭道;

    “當説的往往引不起興趣,倒是些不當説的話,反倒誘人深思呢!”他一頓又道:“我想問問,你那福來客店中的夥計們,怎的全是練家子,而且又是些深藏不露的高手人物。”

    鐵成剛知道自從那日單艾珍、麼小花、祈小蝶與和先四人在福來客店那一場拼殺,如今惹得全白虎鎮的人都知道福來客店中的人個個了得,這是誰也無法子的事。

    就在柴老二的套問中,鐵成剛只得道:

    “柴老二,你是知道的,過去我是在衙門中當差,幹了二十多年的捕頭,總也認識不少人,如今我開了這家福來客店,往日的一些手下人找上門來要我賞他們一碗飯吃,想想看我能不收留他們嗎。”

    柴老二雙目鋭利的直視着鐵成剛,道:

    “你的談話,似是我們這一方的人,而且你又自稱是虎牢關人,可是……”

    鐵成剛突然面色一寒,道:

    “可是什麼?”

    柴老二道:

    “虎牢關可並未有你這位大人物呀!”

    鐵成剛驚異的道:

    “柴老二,你……”

    呵呵一笑,柴老二道:

    “玩笑一句別當真,來,我們喝酒。”

    鐵成剛道:

    “有許多事情,知道的多了反倒會帶給自己諸多不幸,柴老二,我這話可是為你好喲!”

    柴老二忙笑道:

    “我懂我懂,所以我只是把事情擱在心裏,恁誰我也未曾吐露一句的。”

    鐵成剛冷冷的道:

    “那是明哲保身,是最好不過。”

    “是是是,鐵兄説得極是。”柴非一心中可絕非是什麼是呀是的,而是在冷笑,因為你姓鐵的絕不是虎牢關人,而是……難保不是個滿族韃子。

    一場大雪足足下了五天才稍停,這場雪之大,路上的積雪足以把人給埋起來。

    下雪天冷,但化雪天更冷,冷得人們少有往門外走動的。

    而柴家賭坊也是一連幾天的生意清淡,來玩賭的小貓兩三隻而已!,

    雪停了,柴家賭坊的大門口外,幾個漢子拿着鐵鏟與掃帚,把一堆堆的積雪推向兩邊,幾個人直忙到日頭往西偏才把門外的雪鏟乾淨,於是幾個漢子一聲招呼,又往賭坊的院子裏忙忽去了。

    突然間,從鎮頭上來了兩個騎馬的,兩匹馬全是一色的潔白色,如果不是馬上人穿的衣衫是藍緞袍子與黑絨披風,實難令人分辨出那是兩匹馬。

    前面那披黑披風的人一頭的長髮披肩頭,頂門上一條寬金色帶子,足蹬豹皮高統快靴,一手抖着絲繮,目不斜視的隨馬的跳動而跳動着腰身。

    那後面一人天藍色緞面袍子,一頂高腳氈帽,脖子上還纏了一條白淨的圍巾,紫色緞褲子下面一雙棉靴,在他的後面馬背上,繫了一個包裹,看起來挺重的。

    兩匹馬到了柴家賭坊前面,二人雙雙下得馬來,早驚動柴家賭坊的門房走出來看。

    因為能騎馬上賭坊的,那是大客户,必得小心的侍候。

    於是那門房笑着走下台階來,光景是要替這二位客人把馬牽上槽去呢。

    突然間,這人怔住了,他只是張口一聲:

    “你……”

    那年輕的藍袍漢子咧嘴一笑,道:

    “柴掌櫃的在嗎?”

    那門房忙點頭,恭敬的道:

    “在,在,你……”

    年輕漢子笑道:

    “我怎麼了?”邊把馬拴在階下的拴馬橫槓上,光景是一完事就要走了。

    於是就見門房笑道:

    “卓爺,你已多日未來了呢!”

    不錯,來的正是清風台的“青衫秀士”卓文君,與他同來的,可不正是那“混世頭陀”田壽。

    原來那日風嘯山半途把卓清風的小孫子送交給田壽以後,田壽自然是大喜過望,覺得風嘯山還真夠意思。

    那小柱子回到清風台以後,卓老太太可把小柱子抱了個緊,她一把鼻涕又是淚的連小柱子也哭了。

    那卓文君與黃倩二人反倒是頻加安慰。

    老太太止住淚,可沒忘風嘯山師徒的大恩,一直在催着兒子快把風嘯山師徒請來清風台,卻因卓文君與田壽二人忙着把清風台兄弟重加組合,一時間擱了下來,不巧又是一場大雪,所以才在雪一停,二人就被老太太支出來,一定要找風嘯山。

    一路上,卓文君把柴家賭坊之事對田壽説了一遍……

    那田壽一聽,遂哈哈大笑着陪同“青衫秀士”卓文君一徑來到這柴家賭坊。

    現在——

    二人相繼的登上柴家賭坊那台階上,早聽得大門裏面,柴老二哈哈大笑着迎出來!

    柴老二還能笑得出口,這倒令卓文君一怔呢。

    “混世頭陀”田壽冷然一聲低吼,道:

    “柴老二,你老小子這般的得意,敢情又被你宰了不少肉頭吧!”

    柴老二忙抱拳,道:

    “田爺大駕光臨,柴老二臉上可有光彩了,二位快請裏面坐,外面可是真的冷呢!”

    卓文君一手提着個包裹,沉甸甸的跟在田壽身後面直往柴家賭坊走去。

    又到了那間大客廂中,早有兩個姑娘走進來伺候,一個在升火,另一個倒茶送酒菜。

    那柴老二招待的十分殷勤,田壽也不客氣的居中一坐,伸手指着卓文君,道:

    “這地方我老人家一來,就覺着不對勁,你小子快把一千兩金子數給柴老二,取回我們的東西走人。”

    柴老二呵呵一笑,道:

    “卓仁兄,不是説定了的,只等你再次到來,我們再繼續賭下去的,而你可並未贏夠你心中的那個數,我這裏的呂太白尚等着仁兄指教呢!”

    卓文君輕搖着頭,道:

    “柴老二,你就別再誘我坐枱子上了,老實告訴你,我戒了。”

    突的哈哈-笑,柴老二道:

    “這倒是件大新聞,清風台的卓家大少爺,一向是認賭不認人,老子老婆全管不着的賭國大人物,竟言戒賭,當真是天下奇聞。”

    田壽豹目一瞪,道:

    “柴老二,你在聒噪個鳥,不賭死不了吧!”

    卓文君一笑,道:

    “柴老二,卓文君確已戒賭了。”

    柴老二道;

    “戒了?哪天的事?經過多天,那現在也該忘了。”

    卓文君搖搖頭,道:

    “忘不了,這一輩子我都忘不了。”

    柴老二眉與眼似是扭結在一起了,邊低聲笑道:

    “柴老二實在難以相信,要知嗜賭者不少人全戒過,甚至於斬手切臂的也難以戒,而你……”

    卓文君又是一聲笑,笑得相當輕鬆的道:

    “卓文君已發誓不沾那玩意了,這也是千真萬確的事。”

    一聲“哈哈”,柴老二道:

    “發誓?那更是戒賭人輕鬆平常的事。”

    卓文君一手按在包裹上,滿面嚴肅的道:

    “柴老二,你知道我是跪在何人面前發的誓?”

    柴老二聳聳雙肩,道:

    “不是你老孃就是你老婆,難道你會跪在田爺面前起誓……可能嗎?”

    卓文君搖搖頭,道:

    “全都不是。”他望望一旁的田叔,又道:“我是跪在我兒子面前起的誓!”

    柴老二幾乎跳起來的道:

    “奇聞,奇聞,哪有老子跪兒子的,這又成何體統!”

    田壽一掌拍在桌面上,道:

    “柴老二,你懂他孃的屁,老子不成氣,就得給兒子下跪,你知道上樑不正下樑歪這句話嗎?再説這對着兒子起誓要比那跪在神明面前起誓還管用,除非你這老子不想當,否則就得戒。”

    柴老二一笑,道:

    “田爺,你解釋的十分清楚,我柴老二聽的九分糊塗,這戒賭不戒賭全得靠自己,如果卓仁兄這時候再去大廳上玩幾把,他那個小兒子又能怎麼樣?”

    田壽大怒,罵道:

    “你孃的,從你的這些話中,老子就知道你是個絕子絕孫的王八蛋。”

    柴老二一笑,道:

    “彼此,彼此!”

    田壽當然知道自己是出家人,空靜的心境,自然也是無妻無子,柴老二的話雖是真,卻也令他無可奈何!

    卓文君早把布包一攤,道:

    “一千兩黃金,柴老二你點收吧。”

    柴老二沒有點收,卻又問道:

    “果真的戒了?”

    卓文君道:

    “姓卓的既不是個貪他人錢財之徒,更非靠賭吃飯,不賭有何不可的,柴老二,你就省省力氣吧。”

    柴老二道:

    “但願卓仁兄有始有終,永離‘賭’海;”

    卓文君一笑,道:

    “謝了,只等千兩黃金你收下來,也該歸還我的那顆水膽瑪瑙了。”

    柴老二可真存得住氣,只聽他淡然一笑,道:

    “那是當然。”邊起身提起布包要走,早被田壽喝住。

    那田壽伸手一掏,道:

    “柴老二,你得當麪點清。”

    柴老二道:

    “不用點,我信得過卓仁兄。”

    田壽沉聲道:

    “信得過信不過那是你的事,金錢過手總是要點清的,姓柴的,你點吧!”

    柴老二一看,只得打開布包,立刻就見滿室金光一片,數一數百兩一塊金磚整十塊,這才又包好布包,道:

    “對,正好一千兩。”

    卓文君道:

    “那就請取出我的東西來吧!”

    柴老二點頭,道:

    “二位隨我來,那東西太貴重了,我得在藏東西處親手把那玩意兒交給卓仁兄。”

    柴老二的話連田壽也是吃一驚,他望望也正在吃驚的卓文君,這才示意卓文君要他跟着走。

    三人走到偏院門口處,柴老二突然高聲把郝元亮兄弟二人叫到面前,道:

    “你二人守在這兒,閒雜人等不準進去。”

    那郝元亮與郝元光二人等着翻毛老綿羊皮襖,二人見卓文君來,還真的吃一驚,但卓文君似是不看他二人一眼的跟着柴老二走入他的偏院內。

    郝元光低聲對他的大哥郝元亮道:

    “哥,以你看那姓卓的小子會不會把我兄弟殺死‘麻子老九’朱一水的那檔子事吐露給姓柴的呀?”

    郝元亮伸手擤了一下流出來的清鼻涕,沉聲道:

    “操他孃的,他姓卓的要是個二百五,那就保不住了。”

    郝元光望望走進屋子的三人,又低聲道:

    “我看姓卓的裝得不認識我兄弟,他可能不是個愣頭青二百五。”

    兄弟二人在院門口站着在商量呢,不料大廳那面“賭王”呂太白緩緩走來,郝元亮伸手搓搓大毛臉,笑道:

    “我可愛的呂仙,你這是要上哪兒?”

    呂太白伸手指向偏院內,道;

    “我好像看到姓卓的來了。”

    郝元亮道:

    “是呀!”

    呂太白狐皮袍子一撩就要進去,卻被郝元光伸手攔住:

    “呂仙呀,你還是大廳上去準備着,不定姓卓的一出來就去同你比招式了。”

    呂太白道:

    “我先進去看看。”

    郝元亮道:

    “柴二爺的交待,他的親老子也不許進去。”

    郝元光也笑道:

    “外面冷,你閣下還是去大廳吧。”

    呂太白雙手往袖子裏一攏,回頭就走,引起郝家兄弟相視一笑!

    那柴老二領着卓文君與田壽二人走入他住的地方,從前堂轉入卧室以後,他回頭笑道:

    “二位且在這兒等一下,容柴某開庫門。”

    卓文君望望田壽,見田壽眼皮子也未抬的面無表情,也就點點頭。

    只見柴老二先是推開一個大立櫃,牆上現出個假牆,他只用力-推,那牆正向一邊滑去,於是又見一個門出現在三人面前。

    柴老二道:

    “二位,我柴某人沒把二位當外人,連我這銀庫也不瞞二位,我這就進去取卓仁兄的東西來,二位可要一同進去看看?”

    田壽這才忽的揚起雙眉,道:

    “有他娘什麼好看的,豎橫不就是你姓柴的黑心黑肝連撞連騙弄來的昧心銀子一大堆。”

    淡然一笑,柴老二道:

    “柴老是弄了不少銀子,但那是花了一番辛苦的,田爺你是知道的,柴家賭坊上下四五十口男女全得要吃的,地盤大開銷多,能剩的也不多,裏面有銀可是多年的積存下來的,田爺呀,也是夠苦的了!”

    卓文君一笑道:

    “柴老二,我們是來贖東西的,你快進去把金子放好,取我的東西來,我們可不能耽誤太久,不定第二場大雪就要下了呢!”

    柴老二點點頭,道:

    “好,好,二位請裏面去,我當面把東西交還你。”

    卓文君道:

    “我們進去方便嗎?”

    柴老二道:

    “怎的不方便,是我自己領你們進去的呀!”

    田壽突然沉聲對卓文君道:

    “你進去吧,我嫌這屋裏那股子銅臭味太薰人了。”

    卓文君點點頭,道:

    “田叔在這兒守着也好,我跟柴老二進去。”

    柴老二一笑。當先舉步走入這間石砌的暗室中。

    卓文君一進入暗室,那柴老二已將壁上的燈點燃,一室通明中便見地上放了許多口大木箱子,可並未見他往日存放寶物的大鐵櫃。

    不過柴老二在這暗室中卻另有安排,只見他移動一支大木靠牆櫃子,牆壁上有個面盆大的圓孔,孔土安裝着鐵門,那鐵門的開關除了必須用鑰匙外,重要的是在牆底下有個小暗卡,也不知柴老二是怎的在那暗卡上一動,壁上的鐵門才被打開來。

    鐵門一打開,卓文君見又是一道鎖,心中在暗罵,你這王八蛋,卓文君今日看你有什麼花樣使出來。

    心念間,他嘿嘿一笑,對正在找鑰匙的柴老二,笑道:

    “好傢伙,你老兄可真會藏東西呀!”

    那柴老二似是就等卓文君説這句話似的,開言回頭一本正經的道:

    “仁兄這是什麼話,自從仁兄的東西入了我這寶庫以後,我柴老二日夜加派人手看守,就拿剛才吧,我還特意的把郝家兄弟找來守着院門呢,你知道那兩個人熊吧,他們可是關洛道上的大殺手,半道上誰要是遇上他們,小命不死也得脱層皮,知道他二人是誰?”

    柴老二説的當然是郝家兄弟,他以為卓文君不知此二人呢,其實當初郝家兄弟來到柴家賭坊,投入柴老二手下,那也是野狼谷時候卓文君為他二人出的餿主意,而現在

    現在卓文君當然得裝糊塗的道:

    “他二人是哪裏人?”

    柴老二道:

    “雙龍谷郝氏雙雄就是他二人。”

    卓文君故示一驚的道:

    “名聲如雷貫耳,你柴老二找來這二人在這柴家賭坊,豈有怕事之理,你高枕無憂啦,我操!”邊輕拍柴老二肩頭。

    輕鬆一笑,柴老二這才又打開壁內的一道鎖。

    於是,裏面便見珠光寶氣外泄如旭日東昇中萬道霞光之出現,只是那柴老二伸手往裏面一陣掏摸之後,剎時間他面色大變,手未拔出來,他已回頭望着卓文君全身哆嗦起來……”

    卓文君心中在罵——

    王八蛋你是在做戲給卓大爺看,老子只裝沒看見。

    微微一笑,卓文君好整以暇的衝着柴老二一笑。

    柴老二可真絕,他竟然會口吐白沫的喘息道:

    “完了,完了,那東西不見了!”

    卓文君更絕,他一把揪住柴老二,罵道:

    “姓柴的,你想吃我卓文君?”

    不料柴老二突然頭一偏,人已往地上倒去,卓文君心中在想,你小子裝的可真像,東西不見多日,你竟會一些不知道?騙鬼!

    但柴老二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任誰也看得出來他絕不是裝的,即使卓文君心中明白柴老二假裝,這時候也無法對一個昏倒於地的人下手修理。

    處在這時候,卓文君只得雙手托起柴老二走出庫室,門口的田壽嘿嘿笑道:

    “小子,你可得存住氣,再有什麼花招你也千萬別動搖自己的決心和意志。”

    卓文君把柴老二往室內一張檀木牀上一放,笑對田壽道:

    “田叔,我們這是幹什麼來的,你老只管放一百二十條心吧!”

    田壽道:

    “姓柴的可是在你面前裝熊?”

    卓文君道:

    “他摸不到東西氣結過去了。”

    田壽哈哈一笑,道:

    “別管他是裝的還是真的氣結,你到院子裏抱盆雪花來,我把雪花往他頭上一蓋,準能把這小子弄醒過來!”

    卓文君道:

    “大冷的天,那會不好受的。”

    田壽道:

    “不冷他怎會醒來過來的,快去取來!”

    卓文君才剛一腳踏出門,便聽得柴老二“啊”的一聲,緩緩睜開眼來……

    田壽冷笑一聲,道:

    “醒來了,敢情是怕洗個雪花澡吧!”

    柴老二看田壽在一旁,忙着站起身來,抱拳作揖不迭的哭窮,道:

    “田爺呀,你救苦救難大菩薩,可得救救我這可憐的柴老二呀!”

    田壽把卓文君叫回來,指着柴老二道:

    “他這是幹什麼?”

    卓文君冷哼一聲,道:

    “其目的在求我的那顆水膽瑪瑙。”

    柴老二忙搖手不迭,道:

    “冤枉,冤枉,天大的冤枉,卓仁兄你是看到的,我可是把你的那價值連城的寶具藏在我的最秘密地方呀,怎的別的珠寶全在,偏就是少了那玩意,這……這要我怎生的向你卓仁兄交待呀!”

    卓文君怒道:

    “誰知道你是存的什麼心。”

    柴老二雙手一攤,道:

    “卓仁兄,你看我這光景,像嗎?”

    田壽一攏頭上披的長髮,冷哼一聲,道:

    “像,你當然裝的像,否則怎能騙得了人的。”

    柴老二急的又見冷汗珠,道:

    “東西不知怎的被人盜走,這事已經發生,我柴老二隻好認倒楣,但求卓仁兄手下留情,開個價我照數賠上。”

    卓文君大怒,道:

    “放屁,誰要把東西折價,東西不見你得找啊!合着你金多,賠了就完事,哦呸!”

    田壽突的一把扭住柴老二,罵道:

    “這些年你在這白虎鎮上設賭局,清風台的銀子你也照樣的擄,孃的,你可真是生冷不忌呀!”説着伸手一個嘴巴子打去!

    不料田壽的一巴掌快,柴老二的頭偏的更快,“咻”的一聲,田壽已打了個空,倒是令田壽一怔。

    柴老二早急急叫道:

    “東西丟了我當然要找,田爺説清風台的銀子照吃,那也是無奈的事,天下開賭場的怎會管得到枱面上銀子何人的,那得憑運氣靠本事呀!”

    卓文君沉聲道:

    “姓柴的,閒話少扯,快拿東西出來,要知清風台的東西你吞不了的,還是乖乖拿出來吧!”

    柴老二哭喪的道:

    “卓仁兄,東西真的丟了呀!可絕非是我姓柴的心存覬覦,再説這事情既已發生,總是要解決的,二位以為呢?”

    卓文君稍作緩和的道:

    “不錯,事情是發生了,當然也得適當的加以解決,眼下我們就聽聽你的解決之道。”

    柴老二忙對田壽道:

    “田爺,你鬆鬆手如何?”

    田壽右手一鬆一推,口中罵道:

    “去你媽的!”柴老二並未被田壽推滾出去,他有意無意的原地一個陀螺急旋身,還是站在原地,這一招轍地旋風式,田壽當然識得,卻是柴老二腰身一閃又閃的,令田壽猜不透這姓柴的小子究竟吃幾碗乾飯!

    晃裏晃盪的站穩身子,柴老二道:

    “田爺,你要是再用那麼一點力道,只怕我柴老二的腰也會閃斷了呢!

    田壽冷哼一聲道:

    “姓柴的,你就別逗了,快説出你的解決之道吧!”

    柴老二道:

    “以柴老二的意思,二位且在我這賭坊住幾天,一切招待我柴老二親為二位安排,然後我再四出打探,看這玩意兒到底是被哪個絕子絕孫的王八蛋弄走了。”

    卓文君與田壽對望一眼,二人全明白,這個暗虧也只得暗吃,奶奶的隨他去罵了。

    田壽咬牙,道:

    “要是找不到呢?”

    柴老二坦然的道:

    “柴老二隻好聽卓仁兄的了。”

    卓文君望望田壽,道:

    “事情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真假也就難分了,田叔呀,我們似是被柴老二打了一悶棍,看來他這一下子可夠狠的,你老説該怎麼辦?”

    田壽道:

    “東西是你小子的,田叔只是來做見證人,如今出了這紕漏,田叔我不便拿主意,一切全看你的吧!”

    卓文君想了又想,其實他心中早有安排,現在,他只是裝裝樣子給柴老二看。

    緩緩的,卓文君道:

    “三天,我們在這兒住三天,三天一過再找不到東西,姓柴的,那就得聽我的了。”

    柴老二道:

    “才三天呀,我的卓大少爺!”

    卓文君道:

    “你要幾天?”

    柴老二道:

    “少説也得個十天半月吧!”

    卓文君道:

    “要那麼久?”邊又對田壽道:“田叔的意思……”

    田壽麪無表情的道:

    “就十天吧,到時候我們是一天也不再寬限了。”

    柴老二忙點頭,道:

    “我盡力而為,盡力找回你的東西來。”

    柴老二的話令卓文君幾乎想笑出來,然而他卻笑意轉變成冷笑,道:

    “那就快找吧,我的哥哥柴二太爺!”

    柴老二伸手一讓,道:

    “找東西一回事,侍候二位可不能稍有馬虎,二位請到客廂,我派來人侍候。”

    田壽沉聲道:

    “柴家賭坊會侍候人的全是些姑娘,田大爺不習慣。”

    柴老二忙笑道:

    “這個我知道,所以我特意的弄兩個十三四歲的男孩子侍候你老。”他一頓回頭笑道:“這種年紀的男孩子火氣旺,晚上替你先把棉被窩暖熱你再睡,可舒坦呢!”

    “哼”的一聲,田壽罵道:

    “我操,什麼樣的新鮮事,你柴老二倒是全想得出來做得絕呀!”

    柴老二道:

    “是人就得要知享樂,除非像田爺這種超凡入聖的人,別的出家人四大皆空,你老是五大皆空。”

    田壽知道姓柴的在損他,卻又故意的問:

    “還有五大皆空的?倒要領教那一空是什麼個空法?”

    柴老二道;

    “除了酒色財氣之外,田爺還會加上個‘命’字,成了酒色財氣命。”

    田壽一怔,道:

    “什麼意思?”

    柴老二一笑,道:

    “自己可以不要命,也得為朋友兩肋插刀呀!”

    田壽罵了聲:

    “媽的!”

    柴老二心中在暗笑,且看誰吃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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