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卓文君一見於柏天,忙不迭的翻身下馬,上前見禮:
“於叔,兩年未見,想煞侄兒了。”
幹柏天拉起卓文君,卻雙目直視着田壽:
“頭陀呀!你好?”
田壽長髮一攏.道:
“不好!”
於柏天一怔,道:
“吃得飽睡得好,怎説不好?”
田壽沉聲道:
“我吃得飽睡得穩可是你親眼所見?”
於柏天道:
“雖非親眼所見,單看氣色也知不差呀!”
田壽是這一天而猛吃猛睡把全付精神歇過來了,但他心中可也藏了不少委屈,卓清風,於柏夫,三個人似同穿一條褲子般誰身上幾根汗毛全清楚,不料這兩年多來,卓於二人先後失去連絡生死不明,如今突然出現,又是在這種場合,田壽心中可火大了。
本來嘛,三個人一起打滾數十年,什麼事情還要瞞住人的?我田壽是外人呀!
沉聲一哼,田壽道:
“卓清風那老兒呢?”
於柏天一笑,道:
“老田呀?你別火好嗎!”
田壽想哭,他厲叫一聲道:
“你們拿我當猴子耍呀,我算什麼嘛!”
於柏天呵呵一笑,道:
“好傢伙,你活脱像個小娃兒小鳥,約摸蹭越硬呀!我告訴你田頭陀,大哥自會對你有所交待的。”
田壽道:
“走,找他去。”
六個人不再停留,匆匆往白虎鎮南面趕去。
“偷魂老祖”風嘯山一家四口,加上廟祝羅九匡繞過了石盤山,遠處見野狼谷口,斜過野狼谷口便是白虎鎮了。
突然間,迎面又是馬馳又是人奔,旋風似的向這裏狂捲過來。
跟在風嘯山後面的“樑上燕”劉金定早叫道:
“慢點走,看看迎面是誰。”
風嘯山道:
“一條山道對面走,何用放慢腳步,再説我們哪有功夫再耗的,快走吧,老太婆!”
也只是一瞬間,雙方已看出誰來。
不錯,騎馬走路的正是田壽六人,劉金定見馬上坐着兩個灰髮人,地上走的是柴老二,兩個鐵塔似的大毛漢竟是橫行關洛道上的郝家兄弟,卓文君他倒是面兒生。
馬上的田壽指着風嘯山幾人對於柏天嘻嘻笑,道:
“你看看,你看看,老偷兒拖家帶眷混生活多麼的辛苦呀,天都快落雪了,還像個搬窩的狐狸羣呢!”
風嘯山吹鬍子瞪眼的罵道:
“死頭陀,誰的馬被你騙去騎呀。”説着對身邊劉金定與廟祝道:“看到沒有,那個披頭散髮的傢伙,便是江湖上葷腥不忌,騙吃騙喝的混帳頭陀,他叫田短壽。”
劉金定沉聲道:
“別老不正經了,我老婆子不是瞎子,他們這一夥中,大概我不認得那個年輕小夥子,餘下的全知道。”
“包頭紅巾”於柏天哈哈一笑,道:
“老嫂子,看情形八成你們未能弄到那東西吧!”
“什麼東西?”
於柏天道:
“田壽不知道這檔子事,可是我知道,因為大公子搬請風兄出山的那一兩銀子還是由我的腰包中墊出來的,哈……你想我與卓清風二人怎會不知道。”
風嘯山望望老伴劉金定,二人突然相對大笑起來……
田壽皺眉叱道:
“老偷兒,你他孃的還笑得出來呀!”
風嘯山一挺身,道:
“我為什麼不笑,弄了半天才知道你們是在救人,而我卻專門去盜取畫冊名譜呀!”
劉金定也笑道:
“老頭兒,你在大刀寨外面不是碰到卓清風嗎,那時候他竟不把全部事情對你言,弄到今天才知道。”
於柏天道:
“事情既重大又緊急,一步差池,不知多少人喪命,武林老爺原是耿耿於懷,他憂天下之蒼生,也憂我中原武林命脈,所以他一直隱於鳳凰谷,這兩年來,除了為老爺子奔走辦事外,一直就在老爺子身邊,不料還是出了這種事情,當時我們不在鳳凰谷中。等知道了消息,已經被鷹犬們藏起來就等押回京中了,所幸……我們先放出空氣,不計一切的定要救出人來而使他們不敢立刻上路,於是他們往京裏請援兵,我們四處設法救人,加上兩場大雪,倒是延擱了他們的行程,現在——”
田壽道:
“這種事情大哥為什麼不早對我説呢?他把頭陀當成了怕死的人了?”
於柏天道:
“不,你誤會大哥了,不只一次的清風大哥對我説,我們一旦完了,清風台藍旗社自有田壽去支撐,如果三個人全完了,那麼清風台藍旗社便將瓦解,田壽呀,大哥是託你以重任呀!”
田壽沉聲道:
“狗屁,我不要替你們收屍,幹那活兒多辛酸。”
於柏天苦笑道:
“如今已是不得已,你就算想替大哥同我收屍也不成了,因為大哥琢磨了,對方全是厲害人物,只好連你也找來了,想想看,江湖上能有一場我三人共同搏殺的,那場面該是如何的轟轟烈烈呀!”説着,他又取出那塊紅巾,緩緩的拭着那把怪異的大刀。
風嘯山見那紅巾,突然眼睛一亮,隨手入懷,摸出一兩銀子,笑道:
“老於呀,你的一兩銀子收回去吧!”
於柏天一怔,道:
“敢情風兄在搬磚頭砸自己腳丫子,連招牌字號全都不要的想收山了。”
風嘯山道:
“老實一句話,要我盜取畫冊名譜,老風我已有十成把握,但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於柏天聽説老偷兒有把握盜取畫冊名譜,當即哈哈大笑的道:
“只你風兄能盜取到畫冊名譜,奶奶的,便是你要於柏天的人頭,我也會切下來奉送。”
一句話説笑,含着無與倫比的悲壯,令所有的人肅然起敬,郝氏雙雄猶似要爆發的火山般斧頭把子握得緊。
風嘯山沉聲道:
“我要你的頭幹什麼,當夜壺準把鳥嚇掉。”邊指着於柏天手上紅巾,道:“我要你那塊紅巾。”
於柏天道:
“你要那玩意兒幹什麼?”
風嘯山道:
“別多説,你給是不給?”
於柏天一笑,道:
“你要幾塊?”
風嘯山一怔,道:
“你帶的還有?”
於柏天豪笑一聲道:
“一塊巾只能包-個人頭,石頭橋那面我已把康王的人頭包了,現在……”
風嘯山驚異的道:
“你殺了端大夫?”
於柏天笑道:
“雙方纏鬥大半個時辰,還是柴老二暗中幫我一把才算取了他的頭,若論功勞,我與柴老二四六分帳。”説着自懷中抽出一塊紅巾,笑道:“一塊不夠我還有。”
風嘯山接過紅巾,笑道:
“老太婆,我們別去白虎鎮了,跟他們迎上前去吧!”
“樑上燕”劉金定憋着大嘴笑道:
“好哇,我們這是化暗為明明着偷呀,嘻……”
風嘯山早對一旁的小千兒叫過來,道:
“取出你懷裏那部師父手著《偷術大全》集。”
小千兒道:
“師父這時候要那玩意幹什麼?”
風嘯山道:
“別多問,快取出來。”
小千兒忙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畫冊來,遞給風嘯山道:
“我全背熟了。”
風嘯山把《偷術大全》包在紅巾內,小心的放入懷中。
田壽不解的罵道:
“老偷兒,你他娘在弄什麼玄虛?”
風嘯山拍拍袋子,笑道:
“你懂個屁,走吧!”
現在,一行成了十一人一一
這十一人可真齊全,敢情是男女老少全有。
兩匹馬該誰騎呢?乾脆全不騎,因為遠處飛撲過來一人,他正是“虎爪”卓清風。
他人一到,立刻驚異的面含微笑,道:
“卓清風以為只有我老弟兄三人呢,不料風兄柴兄還有……還有……這樣希望便大了。”
大家見過禮,卓文君更是高興。
早聽得卓清風急急指着遠處,道:
“在五里外,全騎着馬,我們得先設下個理想的戰場出來,叫這批王八蛋騎在馬上施展不開。”
田壽見卓清風白髮已是蒼蒼,顯然老了不少,什麼話他全從嘴裏又咽回去了。
指着一條山道,田壽道:
“大哥,我看就地埋伏,我們把人分成兩撥,兩下里相隔二十丈,只等他們走入山道,先推大石樹幹擋道,然後加以撲擊,諒他們插翅難逃!”
點點頭,卓清風道:
“壽兄弟的主意正是我一路退到此地未下手的原因,我也看準這地方才急把壽弟召來支援的。”
柴老二早笑道:
“説幹便幹,我領着郝家兄弟先在一端放樹阻擋,只等王八們入甕了。”
卓清風突然望望小千兒與小穗兒,道:
“孩子,你們年紀還小,找地方去躲起來吧!”
小千兒與小穗兒雙雙拔刀在手,小千兒道:
“卓老爺子,你老千萬別把心事擺在我二人身上,便是我師父這時候支走我,怕也難了,像這樣盛會,一輩子難得-見,更何況有事參與,有道是該死鳥朝上,不死當和尚,這一仗我二人是幹定了。”
卓清風道:
“如果我答應你們兩個娃兒,武林中太多的人就會羞煞,我看……”
風嘯山道:
“別為我這兩個徒兒操心事,至少他們還可以自保。”
於是——
“咚”的一聲,郝氏雙雄已放倒一棵大樹,正擋在山道上,三條人影急閃,又到了二十丈外的一個轉彎處,就在柴老二的衡量下,郝氏兄弟全把身子藏起來。
這時候,“嘩啦啦”蹄聲與車輪聲中,馬鳴岐,這位大內第一高手,龍虎營的副指揮,騎馬押着囚車,緩緩的到了這段山道上。
五十精騎只走入這段山道一半,只見路上風嘯山一家四口與廟祝,五人擠在道旁微微笑……
前面幾個騎馬的早驚叫道:
“媽的,你們不是昨晚上飯鋪中人嗎?”
呵呵一笑,風嘯山道:
“是啊!老總的記性可真不差,果是咱!”
另一馬上大漢道:
“八成是抄小路趕往白虎鎮的吧,怎的不走了?”
風嘯山指指遠處,道:
“此路不通了,怎麼走法子?”
馬上的遙望過去,尚未及開口,突然間退路處一陣響動,一堆大石自山坡滾下來,一時間飛沙走石,塵土飛揚,三條人影便在灰塵中出現,原來正是柴老二同郝氏兄弟自後面趕到。
郝氏兄弟這時候一身是膽,滿身是勁,大板斧劈砍如飛,一照面便被他兄弟放倒三匹馬砍死兩個龍虎營鷹犬,柴老二的兩粒鋼丸抖手便打死迎面揮刀殺來的騎馬壯漢,一把馬刀也被他抄在手中。
斜刺裏,“虎爪”卓清風率領着於柏天、田壽、兒子卓文君猛虎下山似的衝入馬隊中。
於是拚殺開始了——
於是風嘯山五人全集中在一起,狀似驚嚇般的哆嗦在一塊兒,但風嘯山可是目不轉睛的望着囚車一邊的馬鳴岐。
馬鳴岐似是十分篤定,他拔刀在手,守在囚車邊冷眼四下望,八個大漢便站在囚車四周。
淒厲的慘叫聲,夾着血肉的橫飛,卓清風一路直往囚車邊衝殺,卻是龍虎營的鷹犬忒也厲烈,一波波的迎上前攔阻,卓清風的虎爪已染滿了血,他要想接迎囚車一步,必得踩踏着地上的屍體。
於柏天與用壽,展開殺招,奮力浴血為卓清風斷後,卓文君更是殺紅眼的忽左忽右擊退不少卷向身後的幾名鷹犬,十丈不到,地上已躺了二十幾具屍體。
另一面,柴老二肩頭淌血,郝元亮臉上一刀見骨,但卻仍然拼殺如故。
哆嗦着,風嘯山慢慢移到囚車邊,低聲問:
“大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馬鳴岐沉聲道:
“你當真的不知道?”
風嘯山道:
“小人知道什麼?”
馬鳴岐冷哼一聲,道:
“明人眼裏揉不進沙子,你老小子果然是畫冊名譜上的那個傢伙。”説着,他左手不自主的摸向胸前。
太快了,快得人們的眼睛不及一眨,風嘯山的身子猶似幽靈突現,一彈而撲向馬上的馬鳴岐,只見他身子如狸貓,動作似靈猿,貼着身子在馬鳴岐胸前一蹭又離開來。
馬鳴岐沉聲罵道:
“你找死!”話聲中“嗖”的一刀向風嘯山劈去。
風嘯山未逃,他施展蛇骨功早溜滑到馬鳴岐的坐騎股下,且舉着紅緞包笑道:
“這玩意你怎可以拿走的?”説完,擰身一躍,人已往山坡上衝去。
馬鳴岐一看,狂叫一聲:
“拿來!”人已自馬上施展八步騰空術追去。
風嘯山逃得快,馬鳴岐追的更是快,兩個人便在山峯上忽高忽低閃躍騰縱,看上去風嘯山似是根本不同馬鳴岐碰面,只是一味的閃躲。
山道上,卓清風早狂叫道:
“老爺子,卓清風來了!”
話聲中,又是兩名圍殺人物摔了出去!
突然間,郝元光狂叫一聲:
“哥!”
原來郝元亮面上一刀甚重,他在一身是血中,虛脱的倒在地上,柴老二歪歪斜斜的正要去扶呢,斜刺裏一刀砍來,當場把柴老二人頭砍掉。
郝元光大怒,伸手拾起地上另一板斧,瘋獅般的殺上去,邊還振吭大喝道:
“老子殺光你們這羣狗操的!”只見板斧上下翻飛,馬刀與人頭,相繼的飛上半天,郝元光已是滿面鮮血的殺紅了眼!
劉金定早揮手叫道:
“殺!”
廟祝與小千兒小穗兒立刻揮刀衝上去,這四人全是以輕功見長,他們一陣遊鬥,也拖住六七名龍虎營人物不能與他人相互配合。
剎那間,龍虎營的人死了三十多,而卓清風四人已殺到了囚車邊。
八個龍虎營人物一見,兩人一個的揮刀便殺。
八個人怎是卓清風四人對手,卓清風挺身一爪便抓下揮來的大馬刀,另一爪快不可言的拍在另一大漢頭上,那仁兄的好大頭顱,“咔嚓”一聲,連帶的帽子全血糊一片的成了個爛西瓜!
於柏天厲笑連連,怪刀怪招,空中一陣盤施中,刃芒成束,已見人頭相繼落在地上。
田壽不甘示弱,雙掌連拍不斷,攻殺他的二人早狂吐鮮血死在地上,緊跟着,他又迎上卓文君搏殺的二人。
那卓文君見大功即將告成,精神大振,虎爪突的自下向上,直把那位仁兄撕成血肉一堆。
卓清風遂對於柏天與田壽道:
“接下風大嫂他們,那兩個娃兒果也精靈!”
猛回頭,郝元光已滿身是血的衝來,卓清風忙道:
“君兒,快替郝氏兄弟包紮!”
“咚”的一聲,郝元光虛脱得連一對大板斧全舉不起來的掉在地上。
卓清風這才忙走近囚車,他誠惶誠恐的施禮,道:
“卓清風等無能,讓老爺子受苦了。”
不料雙目緊閉的“武林老爺”,竟然一動不動的仍然坐在囚車內。
卓清風脱下虎爪,伸手托起老爺子,不由得大驚失色的狂嚎一聲,道:
“老爺子——”
聲音是淒厲的,那音調何止是撼天動地泣鬼神!
就在這時候,“包頭紅巾”於柏天衣褲盡是血的躍到卓清風面前急急問:
“大哥怎麼了?”
卓清風未説出話來,只是一手託着囚車上面人頭直顫抖不已,虎目中熱淚似泉水般往外流……
於柏天奮起虎威揮刀斬破囚車,不由得指着一塊木板,叫道:
“大哥你看!”
卓清風偏頭望向囚車內的木板,只見上面烏紅的以血寫着幾個字:
“武林一脈不可斷,浩然正氣留人間。”
再看“武林老爺”,知道他是弄破手指寫在木板上的。
“虎爪”卓清風拭淚細看“武林老爺”,不由喃喃道:
“自斷心脈而死,為什麼?是不屑於再同卓清風見上一面嗎?還是……”
這時田壽也趕過來,看這光景不由一驚,道:
“怎麼了,是姓馬的下毒手了?”
提起姓馬的,卓清風仰頭往山上看,只見兩條人影騰閃在斷崖峭壁間宛似兩個人猿,一咬牙,他虎吼一聲振臂而起,虎爪已再拿在手中!
原來風嘯山以紅巾包向馬鳴岐展視,引誘馬鳴岐向自己追去,而使得卓清風等人容易下手去救那“武林老爺”可謂用心良苦。
但他哪裏知道,“武林老爺”卻在即將獲救的時候竟自斷心脈而亡。
一陣追逐中,馬鳴岐誓非要奪回畫冊名譜不可,在他的心中,那可比山道上五十名龍虎營兄弟重要多了。
風嘯山已聽得山下面卓清風的狂叫聲,再看卓清風向上面撲來,他便不再閃躲的反而往馬鳴岐迎過去。
兩下里再一照面,馬鳴岐怒吼連聲和,道:
“拿來!”
風嘯山冷笑道:
“事關整個中原武林命脈、姓馬的,你得先撂倒風大爺,否則你休想。”
五指如鈎,另外五指如戟,馬鳴岐的雙手泛着青紫色,隱隱然有着淡淡的煙霧自他的指尖向外冒,他的雙目已赤,口唇如血,鼻息聲似拉風箱般發出呼嚕聲,緩緩的向風嘯山欺近……
風嘯山一驚,道:
“他奶奶的,這又是什麼古景?”
徹地一個大跟斗,馬鳴岐厲鬼似的撲近風嘯山,掌抓指截間,風嘯山有着一種窒息感!
大叫一聲:
“我的媽!”突然騰空而起,半空中鳳嘯山沉聲又道:“打不過老子躲得過!”
不料他人尚未落地,下面馬鳴岐竟然在等着他了,一驚之下,只得把紅巾包往下擊去,邊叫道:
“拿去!”
馬鳴岐以一招移形換位身法,一把奪回紅巾包,正欲對風嘯山下重手擊去,不料就在這時卓清風又趕到。
卓清風見紅巾包又落在馬鳴岐手中,早奮不顧身的撲擊而上,馬鳴岐見“虎爪”卓清風趕到,他疾快的移招換位,右掌五指向卓清風胸前插去!
虎爪自下向上橫託,卓清風右手虎爪橫掃而上,於是就聽得“噗噗”兩聲,卓清風的上託左掌只托住馬鳴岐右掌小臂,胸前還是被馬鳴岐五指點中,立感血氣逆行,大感不是滋味而想一吐為快!
而馬鳴岐的左手捏着紅布包,未及躲閃,早被卓清風右手虎爪打去半張面,左耳已掉,左眼已碎,連麪皮也被掃下一大塊來!
騰身急忙翻騰如飛鷹,馬鳴岐狂叫着往荒山中奔去!
卓清風喘着氣,對風嘯山道:
“風兄快追,姓馬的重傷在虎爪下,不難追回《畫冊名譜》,再晚就追不上了。”
風嘯山哈哈一笑,道:
“姓馬的想同風大爺鬥,那還差遠了呢。”説看自懷中取出另一紅巾包來遞向卓清風,道:
“卓兄看看,可是這東西?”
卓清風大喜過望,忙接過來,小心的打開,只見是壹本冊子,上面每頁繪着人形,更詳細的載有這畫中人的身世與武功門派。
二人匆匆下得山崖,於柏天等人全圍上前來,卓清風舉着畫冊悲憤的道:
“老爺子不只一次的對我説,清廷氣數正盛,不宜驟然起義,再看老爺子死前所寫遺言,顯然要我等保存實力,而這部畫冊似不必再由誰保留,眼下燒了也罷!”
在場並無人反對,當即引火燃了起來!
如果真的有人有所反應,那也是隻風嘯山在嘆氣!
一旁的劉金定道:
“老頭子,你嘆的什麼氣?”
風嘯山道:
“我是在想,要不要再找姓馬的弄回我的那本‘偷術大全’,因為那可是我的一部心血所聚。”
田壽笑罵道:
“風老偷呀,對於你那本不登大雅之堂的名書,我看你就省省勁算了吧,不定姓馬的一看上當三把兩把早撕得片片碎了呢!”
另一邊,郝元光抱着已死的哥哥郝元亮哭的可真悽慘,那麼個大毛漢,一但哭起來連人全走了樣。
卓文君招呼小千兒把受傷的扶上馬背,郝元光雖然也受傷,但他把自己哥哥屍體捆紮在馬背上以後,自己也找了一匹馬騎上。
卓清風拉着他的馬繮懇切的道:
“郝兄弟,跟我回清風台去吧,我需要你這種血性漢子,希望你答應。”
郝元光沉痛的道:
“我兄弟二人向來只知道有自己,可是這次經歷,才知道什麼叫偉大,算了,還是回雙龍溝打獵過日子。”
卓清風忙一笑,道:
“雙龍溝不能再回去了,老實説就連清風台,藍旗社,甚至白虎鎮的如意樓,全得及早躲起來,大家遷地為良。”
連於柏天也吃一驚的問:
“大哥這話何意?”
卓清風淡然一笑,道:
“老爺子的遺訓,要我們保住武林一點正氣,各位想想看,馬鳴岐只一到京中,必將發動大隊人馬進入山區,我們豈能同他們硬拼?”
風嘯山跺腳道:
“早知這樣,當時我便追那姓馬的去。”
卓清風笑笑,道:
“也許這也算是清廷氣數正盛的原因之一吧!”
於是,連郝元光也跟着卓清風回到三尖山的清風台,只有卓文君一人轉道趕到了白虎鎮上,這種重要的大消息,必得馬上向如意樓主白不凡傳告去。
卓清風率領於柏天風嘯山等一羣武林英豪趕着回三尖山清風台去了。
卓文君奉父命來到了如意樓,接待他的便是那白鳳姑娘,白不凡不在,聽白鳳説是去接應柴老二與郝氏兄弟了,因為白不凡知道柴老二三人不定是那端大夫對手。
如今的如意樓在經過同福來客店那場拼殺以後,死傷幾十人,一時間可有得忙的。
卓文君看到這種情形,一時間又想起清風台那面不也是因為同大刀寨的一場廝殺而死傷累累!
於是他只把個大概情形告訴白鳳,要她轉告她爹,準備着遷地為良了。
白鳳軟軟情深似的望着白不凡,她依依的猶似送去情郎模樣直把卓文君送到白虎鎮郊才分手。
卓文君在馬上嘀咕,因為白姑娘的那雙眼神中是水又有火的不時望得他一怔,那光景只能心領而無法言傳,於是他想到了石穴中白鳳那種“慘”模樣來,不覺一聲艱澀的苦笑。
終於,卓文君回到了清風台,而清風台卻正在準備着遣散四村八部落的事在忙着。
於柏天也就要回廣義,卻被卓清風留下來,連風嘯山一家四口與那受了傷的廟祝,也硬被卓清風留下來。
卓清風説得對,大家暢飲一番,以後只怕再難見面了。
就在二天快要過午時候,清風台來了兩個人。
白不凡領着白鳳,父女二人快馬趕來了。
清風樓下大廳上正擺了幾桌酒席,白不凡父女來的可真是時候。
卓清風拉住白不凡的手,點頭稱謝不已。
白不凡滿面愧疚之色,道:
“清風兄,三件事情逼使我白不凡必得厚顏一來,對於卓兄的言謝,白不凡愧煞了。”
卓清風撫髯大笑……
田壽早笑道:
“老白呀!你有什麼樣的三件大事,當面鼓對面鑼的你就響起來吧!”
白不凡望望在座各人,他嘆了口氣,道:
“第一件,説來該死,我完全中了大刀寨常玉春那個王八蛋的蠱惑,一心想謀你的清風台,還好……”
風嘯山呵呵笑道:
“還好你來個急煞車猛回頭是吧?”
田壽搖手道:
“對於這檔子事,老白你能剖析利害,分出是非,且又及時把消息送上清風台,兩下里算是扯平了。”
白不凡道:
“那是各位大量海涵,白不凡心中終是不安,非走一趟清風台不可,我要當面向卓兄道歉。”説着抱拳對卓清風一禮。
卓清風忙攔住,道:
“已是非常時期,我等將有毀家滅族之災,哪還會去計較這些蒜皮小事的。”
白不凡這才又坐下來,道:
“第二件事情,促使白不凡快馬加鞭趕來的,是我自去石頭橋接應柴老二,發覺他們已不在,姓端的已死,這才又繞道自山中趕來,各位你們猜猜看我遇到什麼人了?”
連卓清風也是一驚。
風嘯山嘿嘿笑道,
“你遇到鬼了!”
不料白不凡尚未開口,坐在另一桌上的小千兒與小穗兒卻嘻嘻的笑起來,白鳳站起身來走過去,拉住小千兒的手笑笑,道:
“過去我害過你,你不會再生我的氣了吧!”
小千兒道:
“我雖不生你氣,還是得離你遠遠的。”
白鳳道:
“為什麼?我不會再害你了。”
小千兒搖着頭,道;
“保持距離,才會安全呀!因為……因為小子怕怕!”
於是大廳上的人全哈哈笑了……
白不凡見女兒走回座上,這才又接道:
“那同遇見鬼差不多。”
田壽道:
“誰?”
白不凡道:
“清廷龍虎營副指揮馬鳴岐!”
大廳上一片驚呼聲中,卓清風急問:
“你是如何遇上他的?”
白不凡不假思索的道:
“就在那條繞過野狼谷的山溪邊,我發現個穿大紅斗篷的人伏在溪邊,還以為這人是在喝水呢,不料我走到他身邊,這人尚不自如,當時我還真不敢伸手去拉,怕的是中他計,不料我再細看,竟然有血隨着山溪流去,我這才伸手把這傢伙翻轉過來,原來竟是那馬鳴岐,他只有半張面,那種模樣恁誰也別想活。”
卓清風點頭,道:
“不錯,他是中了我一虎爪,可是我也幾乎被他點中胸脯,當時若非反應的快,只怕比他更慘。”
白不凡道:
“姓馬的死了。”他又緩緩自懷中摸出一個紅巾包裹來,笑道:“我們都上當了,姓馬的根本沒拿到什麼圖冊名譜的,只不過是一本胡説八道的賊經而已!”
風嘯山一把搶在手中,沉聲道:
“白不凡,你懂個屁,如果精通老夫這手著《偷術大全》,不出三個月,準把你的如意樓偷個精光!”
白不凡一怔間,卓清風笑道:
“白兄不知,當時風兄冒生命之危以‘金蟬脱殼’之計,施以‘以假亂真’手法,‘瞞天過海’的來個調包,孫武的三十六計中,一舉他用了三計,綜合成了偷龍轉鳳,才算成功……”
風嘯山搖手攔住,道:
“不,卓兄説的計,實為一計。”
田壽鼻子一抽,冷冷道:
“孃的,蹺起來了。”
風嘯山道:
“本來嘛,根本是‘偷龍轉鳳’之計呀!”
白不凡驚異的道:
“果真馬鳴岐懷有圖冊名譜?”
卓清風道:
“不錯,而且上面也載有白兄呢!”
白不凡道:
“兄弟可否看錯?”
不愛説話的於柏天卻嘆口氣,道:
“要它何用?我們為了各方安全,當時便燒了。”
白不凡突的哈哈一笑,道:
“如此説來,我們更不用遷地為良了,老實説,就是為這件事才急急趕來,如今名譜已毀,清廷鷹犬全數伏殊,無恁無據,誰還會來找上我們?”
卓清風點頭,道:
“姓馬的既死,暫時我們還不用遷徙他處了,這消息可真令人興奮的。”
又是一陣暢飲,那田壽望着白不凡,道:
“老白呀,你的第三件大事又是什麼呀?”
白不凡望望女兒。
白鳳忒也精靈,他站起身來對卓文君道:
“卓兄,可否領我見伯母大嫂二位?”
卓文君點頭笑道:
“應該的,請隨我來!”
卓文君領着白鳳上樓而去——
白不凡這才一整臉色,道:
“各位,這第三件事便是我那唯一的女兒鳳丫頭了。”
風嘯山笑起來,邊大聲道:
“壓軸戲總是最熱鬧的,哈……”
一旁劉金定狠狠瞪了風嘯山一眼,沉聲道:
“老頭子,要你多口!”
白不凡一笑,道:
“這件事白某也不怕各位恥笑,只因為斷腸谷中我那鳳丫頭不巧撞上了宮彪那個畜牲……”他還真的把詳情説了一遍……
連卓清風於柏天也大罵姓宮的不是人!
白不凡起身對卓清風抱拳,道:
“一個清白的姑娘家,一旦遇上這種事,此生除了跟定卓文君,他只有入庵去當尼姑了。”
田壽撫掌笑道:
“別去當什麼麼尼姑了,老白的第三件大事便是為女兒的終身大事了。”
風嘯山道:
“我當現成媒人。”
田壽怒道:
“你當媒人我幹什麼?”
風嘯山道:
“媒人有兩個呀!”
卓清風忙搖手,道:
“這如何可以的?使不得呀!”
白不凡道:
“莫非卓兄嫌棄?”
卓清風急道:
“恁白兄的威望,鳳姑娘千金之體,怎能再下嫁小兒的,太委屈令媛了。”
白不凡道:
“卓兄如不答應,白不凡自不能相強,白某立刻送她到姑子庵落髮,白家的聲譽也是要顧全的。”
田壽早對卓清風吒唬道:
“大哥,你這節骨眼倒是拿的哪門子蹺,白姑娘是任性子些,可是人家總是大家閨秀,樓主的千金,跟了文君也不會失了你的顏面,這檔子事你不答應我答應,你若擺什麼大哥的威風拿大帽子壓過來,對不住,小弟我照原樣的再踢回去!”
於柏天電道:
“只要小輩們彼此合得來,我們為什麼反對呀!”
風嘯山呵呵-笑,道:
“少數服從多數,我贊成!”
白不凡起立又對幾人致謝,道:
“白某感激心內,謝謝!謝謝!”
卓清風道:
“於兄弟説得是,且看他們小輩的意思再計較吧!”
突然間.二樓梯口一陣哈哈大笑,眾人望過去,只見卓文君手挽老母,後面白鳳又挽着黃倩,四個人嘻嘻笑着走下樓來。
這光景看在卓清風等眼中,全部是心中一喜。
還有什麼話好説的?
一切似是順理成章嘛!
先辦喪事再辦喜事。
這是卓清風的主意。
武林老爺的墓園建在野狼谷的一個圓頭山中間,山後面則是這次死的義士,是卓清風的意思,如意樓與清風台雙方死的全葬在那兒,也算是為“武林老爺”陪葬吧!
十天後!
也是一場大雪過後,卓文君像娶新娘似的八抬大轎把白鳳娶到了清風台。
又是卓清風的主意,他娶的是媳婦,可絕不承認兒子在納妾,而使得白不凡好感激!
洞房之夜,小千兒暗中對劉金定報怨,道:
“真不公平!”
劉金定望望風嘯山,問道:
“怎麼啦?”
小千兒低聲道:
“當初我還不是也看到她光屁股的,她竟然狠起心來要殺死我,卓文君也看到了她光裸裸,好!她竟送上門來嫁給他,媽,你説這會公平嗎?”
只這一聲媽,叫得劉金定笑哈哈,她拍拍小千兒道:
“別急,只等你胎毛蜕光,小穗兒便是你的了,哈……”
鬧洞房的人全走了,田壽卻在這時候把個披着長髮的頭伸進洞房,他一本正經的道:
“鳳丫頭,你該不會再誘這小子同你賭上幾局吧!”
於是,洞房內傳出一哈哈笑聲來……——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