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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五 章

    玉麟和鳳兒分別接過寶劍,即隨枯竹老人向那練氣功的石洞走去。同時,玉麟心中仍是驚喜不已。自己的劍術武功,已是不弱的了,那知沒見師傅近身,手中劍即已脱手飛去,若學得師傅這手功夫,普通江湖武功,怎是敵手,簡直連過招也無須了,不用近身,即可將敵方兵器奪下,玉麟心中越想越興奮。這時已到石洞門口,玉麟見洞內似透出白濛濛的光亮,不由心中驚奇,此刻己近子時,月光斜射不入,不知此光從何而來,一直下到洞內,方看出洞頂之上,有一個尺許大的小洞,洞口似懸着幾塊雲母。

    玉麟恍然大悟,原來因已近子刻,月光從小洞射入後,經過那雲母片的反射,故將洞內照射得不異於月下。這設計之巧,令玉麟又驚奇又讚佩。

    這時枯竹老人已回到那蒲團之上,盤膝坐定,命玉麟和鳳兒,也盤膝坐下,傳授兩人練氣功的口訣和道氣運氣之法。

    玉麟和鳳兒兩人,都曾習內功,玉麟的太乙神功,更是氣功中的上乘,見枯竹老人所授,與己在前師門所習的,並無多大區別,枯竹老人傳完了口決,不由心中疑惑不已。

    枯竹老人知玉麟心存迷惑,才又説道:“道家之練丹,與武家內功之練氣,其理實同,皆守中也,抱一也,無行無名也,潛神於內,馭呼吸之往來,上至泥丸,下至命門,使五行顛倒運於其中,是為乾坤回闢陰陽運行之機,一吸則自下而上,子升,一呼則上而下,午降,氣功成,一呼一吸,莫不同威力,武術中之各種掌力,發時常作佛家之獅子吼者,即為一呼之吐,吐可摧枯拉朽,吸豈不能克敵制勝麼。我自悟出此中玄奧後因此才隱居在雪屏峯,要證實我這奇想,果然經我數十年的苦研,不但證實了我這奇想,而且別具威力,此洞即為我練此掌力氣功之所。這種掌練成,不但可不用近身,即可奪敵方兵刃。而且還有一宗絕處,發掌外吐,不但有掌風,而且先已有形,敵方可早作預防趨避,我這掌卻與眾不同,不但發於無形,無掌風向敵方示驚,在一吸之下,對方若還掌進招,那苦頭可就更大了,因勢而吸,必將對方全身真氣吸出,使其頓失抵抗能力,即可將對方手到擒來。”

    枯竹老人在玉麟和鳳兒又驚又喜之際。又繼續説道:“要練到我這步功夫,不但要稟賦好,而且還得不斷苦練,鳳兒資質雖佳,但卻不適於練這門功,縱然下了苦功夫,也不能登峯登極,然若小有成就之時,以之與空手入白刃擒拿手合用,卻可倍增那兩種功夫威力,故我也傳你。玉麟不但稟賦好,而且真力渾厚,太清師太的先天罡氣,又已紮下了基礎,不但可事半功倍,而且在半年內,必定即可用以克敵了,汝等兩人,今後好自為之。”

    枯竹老人説罷,玉麟敬謹受教,那鳳兒平日雖然在枯竹老人面前,還要撒嬌,這時卻也恭恭敬敬。

    枯竹老人又給他們定了日課,每日子午二時練這氣功,晨早練劍術和輕功,午後練拳掌暗器。自此以後,鳳兒沒像先前那麼寂寞,有了伴兒,練功夫的興趣。也更濃厚,而且有玉麟和她喂招切磋,好勝心強,怕玉麟勝過她去,用功更勤,不到兩月功夫,武功已較前精進不少。

    那玉麟更是一日千里,因過去練輕功之時,受了場地的限制,雖有名師,但卻未能登峯造極,此間四外皆峭壁懸崖,又有刁鑽的鳳兒追逐嬉戲,玉麟的輕身功夫,哪會不突飛猛進,先前還只和鳳兒不相上下,這一來,鳳兒雖也在增進,但卻已非玉麟之敵了。同時枯竹老人所傳的氣功,竟已有了兩三分火候,與鳳兒喂招之時,有時趁鳳兒不防,突然施為,竟能將鳳兒手中寶劍吸得脱手,但玉麟也僅能在相隔兩三尺的距離內,方能用得上,若像枯竹老人遠隔在兩三丈外,即可奪人兵刃,相差仍有天壤之別。

    雖然如此,枯竹老人也大出意料,沒想到玉麟在短短的時間內,竟會有此成就,也更高興,將一身武功,傾囊傳授,只是沒授玉麟的盤根劍法,因老人總認為他這劍術,到底落了下乘之故。

    山中無甲子,早已秋盡冬至,一晃又過了兩月,玉麟和鳳兒兩人,武功更又精進不少,鳳兒的盤根劍法,已練得出神入化,盡得老人劍法真傳,玉麟和她過招之時,要想勝她,比先前更不易了。

    玉麟的氣功進度卻慢,初練之時,玉麟有太乙神功為基礎,故進展甚快,但到了相當火候,和任何武功一樣,要增加一分功力,也是不易,還是玉麟稟賦好,因此,練的時間雖才四個月,倒有了三四分功力了。

    枯竹老人好生高興,面前這一雙徒兒,將來必可傳他的衣缽,就將兩人喚至面前,説道:“難得你們兩人,不負我的期望,這麼短短的四個月的功夫,倒比我半年所預期的成就還要大,今後你們只要勤練,不難登峯造極,難得鳳兒已改前態,用功亦勤,我心甚慰。現我有事他往,若一月之後,我尚未回山,你們可徑往黃鶴樓,赴半年之約,不用等我。”

    説罷,枯竹老人即高山而去。

    兩人送走了師傅,鳳兒頓時成了脱繮之馬。先前師傅在時,鳳兒纏着玉麟每天不過到那崖上去看小白猿兩次,現在竟是每日都往崖上跑,後來乾脆帶着兩隻小白猿下崖來。玉麟見那白猿露異,亦是喜愛,無事之時即調逗那白猿玩耍。因聽前師石瑤卿説過,師祖太清師太,亦有一隻白猿,而且還會武功,就動了童心,早和鳳兒兩人,分別授與兩隻小白猿武功,這時,兩隻白猿,已更加靈異了。

    那玉麟尚有一事存在心中,就是那化名金風的鄱陽漁隱之女金鳳姑娘,幾月中,從未見其來過,先前因為以為金風是男兒,倒問得出口,現在既知是一個姑娘,雖然心中時在想念卻不好向鳳兒開口問及,同時心中奇怪,曾聽窮酸説過那金鳳每隔三五日,必要上山找鳳兒玩耍,故先還時時在盼望,哪知迄今未見前來。以後把全副精神,卻放在練武功上頭,倒深忘了一點。此刻師傅一走,練功之餘,調逗白猿之暇,兩人話也説盡了,玉麟這才轉彎抹角的問起金風來。

    鳳兒聽玉麟問起金風,早噯唷一聲説:“瞧我忘得乾乾淨淨的,你不提起金姊姊,我還想不起來呢。金姊姊現在和我們一樣,也在加緊練功夫,哪還有空前來,我也沒空去找她。可是那夜從長離島回去之時還聽師傅説,櫻姊姊被雪屏峯後山隱居的一位神尼看中了,我師傅還説,她和鄱陽漁隱兩人,與那神尼打下賭,要各自教出一個徒弟來,將來看何人武功最高,師傅還特別叮嚀我,要我加緊練武功,別給他丟人。櫻姊只在後山,和我們相隔甚近,我竟也把這事忘了。”

    玉麟一聽,果然不出當時所料。那鳳兒也接着説道:

    “其實師傅哪裏是真在打賭,不過那神尼,有幾種絕世的武功,但至今無意收徒,師傅心想:“若那武功失傳,豈不可惜?”又因勸説不聽,這才用激將之法,誘她收徒傳技……

    玉麟心中驚疑,從未聽説當今有何武功絕世的神尼,照這麼説來,師傅用盡了心機,要使她的武功傳世,那麼,她的武功必定驚世絕倫了。”

    玉麟想至此,心中大奇,説:“鳳妹,我從未聽説過現今江湖之上,有甚麼神尼,武功高出我們師傅和我那師祖的?”

    鳳兒道:“豈止你奇怪呢,我在這雪屏峯上,將近七八年了?近在咫尺,尚且不知,聽師傅説,這神尼的劍術,已達可馭劍傷人於百步之外。你想,當今武林,何人能敵?但這神尼亦向來深藏不露,從未涉足江湖。因此不為人知。師傅也不過是在十數年前,偶然在他練劍之時,見有劍氣彌空,才發現後山隱有高人,趕去一見,那神尼倒也知道師傅,自此才時往晤面,師傅的劍術,據説還得她指點不少呢?但她卻從未來過我們這兒,師傅也不曾提起過,我也不過是那晚才初次聽到。”

    玉麟一聽,早心生嚮往,那鳳兒又道:“玉哥哥,現在無事,我們何不前往尋訪櫻姊姊,若能謁得神尼,豈不是好,我們也可向她請益。”

    玉麟已動了好奇之心,忙道:“好,鳳妹,趁這時天色尚早,我們這就前往。”

    兩人即刻翻山越嶺,尋路奔雪屏峯後。

    鳳兒道路甚熟,攀上了懸巖,繞過峯腰,不過頓飯工夫,即已到了峯後。玉麟從未到過此間,見這峯後不若前面險峻,而且山下尚有無數秀拔的小峯,全是蒼松翠柏,故這時雖然是春寒料峭之際,這峯後仍是一片綠海。

    鳳兒在前,已尋路下山,玉麟隨後緊跟,他以為鳳兒必知道那神尼隱身之處,故也不曾詢問。

    兩人越往下落,玉麟覺氣温漸暖,到了山腳,竟温暖有如深春,不由心中大疑,春初,山高,本來仍是嚴寒之際,怎的這峯前峯後,竟完全成了兩個世界。

    這時鳳兒已縱身到了一個山巒之上,停步不前,玉麟到了身側,鳳兒懷疑道:“玉哥哥,這不是奇怪麼?聽師傅説,那神尼隱身之處,是在峯下,我們立身高處,怎麼不見?”

    玉麟這時才知,鳳兒並不知道那神尼在何處,聞言倒好笑得很,這峯腳繞峯何止十數里,遍處皆是茂密的蒼松翠柏,雖身在高處,如何就能見到。正要告訴鳳兒,且繞峯腳尋去,驀地見左面林中,似見銀虹一閃而沒。

    鳳兒驚呼道,“玉哥哥,快看,那是甚麼?”

    玉麟也已瞥見,估量那銀虹一閃之處,約在兩裏以外,忙道:“鳳妹,你不是説那神尼能馭劍麼?適才這銀虹一閃,可能即是神尼,或者是那“櫻姑”在練劍,我們且向那方向尋去。”

    鳳兒一個好字方才出口,早奔下去了,兩裏地,以兩人的輕功,還不是眨眼功夫,即已提到。那知一看,不但那林中,杳無人跡,而且連那銀虹也再未出現。卻聞到陣陣檀香隨風飄來,忙向四周打量,卻又並無廬舍,只見前面似有一個山谷,那山谷不大,一望即可見底,谷中叢立著一株參天的千年古樹,大有數十人方能合抱。

    玉麟似覺那陣陣檀香,即是從山谷中升起,即悄聲向鳳兒道:“鳳妹隨我來!”

    鳳兒聽他説得甚是鄭重,不但聲音低,而且語氣中似宵有虔敬之意,即不出聲,跟隨玉麟到了谷邊,一排矮樅恰好可以隱莊身形。這一到了近處,才看出那谷底長滿了綠油油的青草,一條小溪,橫在谷中,那株大樹,即在溪旁,餘外並無一棵雜樹。這時,那檀香也越來越濃。

    這一個山谷,一眼即可看到底,別説無尼庵寺廟,即連茅廬也未見到。玉麟心中更是詫異,這檀香本是佛門燃用之物,怎的聞香,而未見香從何來?

    卻聽鳳兒咦了一聲,低低的驚呼道:“玉哥哥,你看那是什麼?”玉麟順着她的手指處一看,只見左面谷口林間,金黃色光影不斷晃動,若是馳風閃般,繞樹穿行。

    兩人凝神看時,才知是一位黃衣女郎,似乎腳不沾塵地在繞樹盤旋,宛若翩躍飛舞,但奇快無與倫比,因她是一身黃衣,故掠過陽光透射的林隙時,即閃爍着金黃色的光彩。

    那女郎衣袂飄飄,身法不但美妙已極,而且似這般腳不沾塵的繞樹穿行,盤旋轉側上下翻飛,饒他們兩人都有一身已近巔峯的輕功,也看得呆了,竟不知那女郎是施展的何種輕功?

    半響,突見金光一閃,那女郎已穿林而出,霍地見她似將雙臂一振,竟憑空飛起五六丈高下,倏見一道耀眼銀虹,從她手中飛出,直衝半空,夭矯一盤旋,又直落下去,銀虹劍處,那女郎已俏生生的之在谷口,手中多了一把寶劍,那劍尖之上,似仍有數寸長的一道銀虹,伸縮不定。

    鳳兒早一聲歡呼:“玉哥哥,是她,果然是櫻姊姊。”話未完,已星丸飛馳般飛落谷中,腳一點地,已向那女郎立身之處撲去。

    玉麟亦已認出她來,果然是雲裏金剛之女,那劉櫻姑娘,一時不知驚還是喜,竟沒想到,分別還不到五個月,竟已練得如此超凡的劍術,也即忙隨在鳳兒身後,飛奔而去。

    鳳兒一聲驚呼,那櫻姑亦認出了兩人,還劍入鞘,也迎了上來。

    玉麟到了跟前時,兩人已拉緊了手,鳳兒跺着腳,説:

    “櫻姊姊,快告訴我,剛才你練的是甚麼功夫,幾月不見,哪知卻你已成了劍仙了。”

    那櫻姑幼失怙恃,父母慘死,由祖父雲裏金剛撫養成人,因此,性情最是沉靜温婉,見到兩人前來雖然心喜,卻不似鳳兒般雀躍,聞言莞爾笑道:“世上哪來劍仙,這不過是運氣馭劍而已。”邊説,邊向隨後而來的玉麟點首為禮。

    玉麟心心念念,只在神尼,忙道:“櫻姑娘令師,想來是仙佛中人了,不知如何稱呼?”

    櫻姑面上一紅,説道:“説來慚愧,我不但不知我師傅法號,而且連她老人家的面,至今未曾見過。”

    此言一出,玉麟和鳳兒更是大驚。鳳兒不信道:“那晚我們別了姊姊,我等不及回山,就在金姊姊船中,向師傅懇求,要他也將你收,哪知他卻大笑着,説你另有機緣,將來成就,還在我之上,並説即是居住於雪屏峯後的一位神尼,一兩日內,即要將你接往山中。當時,我好生為姊姊高興,姊姊怎説連面都未見?我不信,櫻姊姊你騙我,而且你的武功如何傳授的?”

    櫻姑聽鳳兒為她的事,那麼熱心,自己説的,雖是實情,其實難怪別人不相信,這本是不合情理之事,但怕她誤會,就急道?“鳳妹這般對我,令我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恨不得把我的心也挖出來,豈有欺騙妹妹的,而且這也無隱瞞妹妹的必要,前面即是愚姊的居處,回到蝸居,我再將入山及師傅傳我武功的經過,告訴你們。”

    玉麟見櫻姑情急之態,知她説的是實話,但倒更加奇怪了,這又聽説前面即是居處,心中更是大奇,這數里之地,自己和鳳兒一路行來,何曾見有房屋。急於要解開心中的疑團,怕鳳兒再纏她,忙道:“鳳妹,師傅曾言,櫻姑娘令師,乃非常人,行事自與世人有異,我們且一訪櫻姑娘芳居再談吧!”

    鳳兒也是急着要明白究竟,反倒催攖姑快走,拉着櫻姑的手,往谷里奔走。

    這還沒走得幾步,櫻姑突然低頭喚道:“鳳妹快放手。”同時已奪回手來。

    鳳兒一怔,回頭一看,櫻姑一臉敬肅之容,面向左面崖腳,垂手而立。玉麟亦是一楞,兩人忙向櫻姑肅立的方向看時,只見林中,緩步走出一個女郎,頭上宮鬢堆鴉,身着宮裝,長裾曳地,風吹仙裾飄飄,似舞霓裳羽衣,此時相隔雖遠,但已看出那女郎雪膚花貌綽約多姿,看年紀,並不比櫻姑大多少,頂多只有兩三歲,不過二十出頭。

    兩人奇怪,為何櫻姑一見這女郎現身,就如此肅立,恭敬異常。

    驚愕間,那女郎已來到三人跟前,舉目向二人一掃,似有一種無上威儀,令人凜然不可仰視。玉麟自然的一低頭,連素來不知畏懼,刁鑽調皮的鳳兒,不但也噤若寒蟬,而且垂眸不敢相視,那女郎望了三人一眼,似點了點頭,含笑道:“你們即是枯竹老人的弟子麼?來得正好,櫻姑,你將他二人帶回去,一個時辰之內,不可離此,免得與那妖道遇上,只要過一個時辰,也就沒事了。令師不在山,千萬要忍耐一時,你們去吧!”

    櫻姑躬身笑道:“謹遵師姐之命。”

    那女郎吩咐畢,已又緩步向櫻姑適才練劍的林中走去。玉麟和鳳兒一抬頭,就這麼一霎眼的功夫,那知那女郎已到了林邊,但看來卻仍是緩緩而行,衣袂飄飄,兩人頓時目瞪口呆,竟不知她是人是仙,怎麼霎眼已去到十丈以外了。

    玉麟和鳳兒都是不霎眼地望着她的背影,倒要看她是什麼身法,哪知她舉步雖緩,但剛一邁步,身形頓已消逝於林中,何曾看得清楚。

    兩人在發楞,那櫻姑已在説道:“你們隨我來,沒想師姊倒對你們甚好,我還在擔心,怕她不喜歡哩。”

    玉麟和鳳兒再又聽她稱呼那女郎為師姊,更覺奇怪,師傅不是説過,神尼不曾收徒麼?怎麼櫻姑又鑽出個師姊來了?

    那櫻姑卻已打開頭走了,因為令兩入迷惑之事甚多,連鳳兒竟也不知一時打哪兒問起。不大工夫,已來到參天古樹之下,那檀香之昧,突然增濃,櫻姑已停住腳步,説:

    “到了,請上罷。”

    玉麟和鳳兒抬頭一看,那鳳兒早喜得將手兒直拍,説:

    “玉哥哥,多好玩,難怪我們找不到了,原來櫻姊姊住在樹上。”

    玉麟見那數十人合抱的大幹上,上下開着兩個門户,上面一個緊緊的閉着,下面的則洞開,不由恍然大悟,但卻不驚奇,因聽師伯東方傑説過,雲夢居士亦是樹居。

    這時櫻姑已聳身而上,在門口一招手,兩人隨後也跟去,一看,那大樹身中,被挖了窗子。

    鳳兒喜得摸摸這樣,看看那樣,一會兒又奔到窗口望望,簡直忙個不停。

    玉麟這時心中卻在回憶櫻姑稱她師姊的,那女郎的言語,命自己兩人在一個時辰之內,不可離此,免與妖道遇上,所説必有緣故,但苦思卻又不解。

    櫻姑請兩人坐下,説:“大概你們也明白了吧!我説從未見過我師傅的面,因接我來此,和傳授武功的,都是我這師姊。”説着,面露尊敬之色,又道:“聽我師姊説,我師傅住在這上一層,但除了我師姊與她同住外,卻不准我上去,四個多月來,我就從未見師傅露過面。”

    兩人一聽,原來如此,也就不以為奇,鳳兒卻又搶着問道:“櫻姊姊,快告訴我,你那飛劍是怎麼練的?才幾月工夫,那知你成了劍仙了。”

    櫻姑忍不住笑道:“妹妹你怎麼連以氣馭劍也不懂,這不過是氣功而已,僅修練和運用,另有心法罷了。世上哪來劍仙,至於我適才練的那手功夫,還差得太遠。我現在日夜勤習,也僅能向上擊刺,而趁其自然下落之勢收劍。我師傅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我師姊卻能飛劍平擊,百步之外,只一招手,即可將寶劍收回,你要是見了,那才會令人驚奇哩,不過我師姊勉勵我説,大概再有個三兩個月,兩丈之內,我也收發由心了。”

    鳳兒聽得,心裏好生羨慕,玉麟心中卻不由一動,照櫻姑説,她練這飛劍,也是氣功,突然想到,師傅枯竹老人近來所傳的氣功,數丈內,能將敵方握在手中的兵刃,吸得脱手,自己雖然才練了幾月,但和鳳兒過招之時,一丈以內,趁她不備,亦能將她手中的劍吸飛,若是自己發出去的,豈不更易收回麼?想至此,心中大喜,恨不得立刻回山去試驗。

    心念一動,興奮不已,玉麟立即起身説道:“鳳妹我們回去吧!”

    櫻姑聽説玉麟要走,忙阻止道:“適才我師姊説,要你們一個時辰內,不可離此,説什麼怕與妖道遇上。我師姊雖然不能占卜先知,但既如此説,定有緣故,你們好歹也要過一個時辰才去。而且我師姊又説,令師不在山,要你們千萬忍耐,可見定有強敵,前往你們那裏尋仇,你們怎可忙忙的趕回去。”

    鳳兒本來不願走的,櫻姑是遵師姊之囑,要留他們,哪知這麼一説,成了弄巧反拙,一句話將兩人提醒,鳳兒首先跳起來,她何曾服過人來,哪管什麼強敵不強敵。而且若有厲害人物前去,居處無人,毀了茅廬,豈不丟人。

    玉麟也是一般想法,心説:“師傅不在,自己和鳳兒兩人,若連幾間房子都保不住,師傅回來,有何顏面。”而且玉麟也是年輕氣盛,既有敵人,越強,倒越要鬥鬥他。

    當下兩人不約而同起身,堅持要即刻趕回去。櫻姑雖急,但也無法阻攔,眼看着兩人,匆匆跳下樹,趕回前峯而去。

    兩人一般心急,連櫻姑追着送來,也未回身作別,鳳兒在前,奔若離弦急弩,玉麟在後,迫似趕月流星。翻山越脊,繞峯腰,不過半頓飯的工夫,已到了懸崖之上,數十丈下,即是所居那幾棟修舍,兩人俯身看時,那修舍無恙,這才放心。

    兩人正要覓路下山,突見兩點白影,自那懸崖半腰之上,疾射而出。

    鳳兒已看出是那兩隻白猿,以為是見了自己兩人,故攀崖近來,就立定腳步。晃眼工夫,那兩隻白猿已到眼前,卻不比往常般,撲向兩人懷中,竟立在數尺外,吱吱亂叫,長臂向崖下連指。

    玉麟因知這白猿靈異,心中一動,忙向鳳兒道:“鳳妹,快走!定是峯下來了敵人。”

    鳳兒也已覺出有異,更不答話,當先騰身下崖,玉麟也貼壁飛墜,不到半盞茶時,已降到崖腳,兩人並肩奔修舍,遠遠地已看出,房門大開,玉麟記得今天走時,房門是關上了的,心説:“莫非有人已侵進屋裏去了麼?”

    這時兩人離那修舍僅有四五丈遠。玉麟猛一伏腰,暴身疾進,哪知剛撲到門口,猛覺一股勁風拂來,強勁無與倫比,玉麟尚未落下,已被那拂來的勁風兜起,反震回去,直落出兩丈以外,還幸玉麟氣功、輕功,均已達上乘,借勢着地一翻滾,幸未受傷。

    他這裏尚未起來,鳳兒一見玉麟被襲,一聲嬌叱,也已向門口平身暴射而去,哪知她的身子尚未到門口,也和玉麟般,又被一股勁風捲出,她的身子輕,氣功又無玉麟深厚,這一卷,直被甩出三文多遠去。

    玉麟突被襲擊,幾乎受傷,可就紅了眼了,剛站起身來,正要再行撲去,早聽有若洪鐘般怪嘯,門口已似紅雲湧現般,現出一個魁梧高大的紅面老人,身穿紅道袍,紅襪紅鞋,連發髯也是紅色。

    玉麟一怔之際,鳳兒也巧燕翻雲,借勢飄落。有生以來,鳳兒何曾吃過這般苦頭,氣得風眼圓睜,再暴嬌叱,竟和玉麟兩人,不約而同,再向那紅面老人撲去。

    玉麟雖是心中駭然,這紅面老人一掌,若無千斤之力,豈能把自己卷出兩丈外去,但這時氣極了,存了一拼之心,身往前撲,太乙神功已貫注右臂,身未到,掌已吐,亦是捲起一股狂飆,甩上十二成力,猛向紅面老人劈去。

    鳳兒亦是氣得粉面變色,劍未在手中,掌力不及玉麟,幸好竹葉鏢在身邊,撲去之時,已取在手中,施展枯竹老人絕手法,玉臂一抬,七隻竹葉鏢,作七星狀已破雲飛去,紅面老人豈將兩人看在眼裏,一聲狂嘯,右掌一翻,迎着玉麟太乙神功,霍地推出。饒是玉麟用了十二成功,太乙神功無堅不摧,但他這時只有五六分火候,哪抵得紅面老人萬鈞掌力,一聲爆響過處,早已被震得連連倒退,同時,鳳兒薄如蟬翼的竹葉鏢,作七星狀也已飛到!紅面老人袍袖一展,想將竹葉鏢震落,哪知竹葉鏢遇到阻力,嗡嗡連聲,陡地變了方向,分上下左右四方,突作弧形,折向紅面老人背後攻到,端的厲害。

    紅面老人似也吃驚,忙上步旋身,兩隻寬大袍袖,交叉猛兜,雖是被他掃落了幾隻,但因鳳兒發鏢手法精絕,作七星狀,披轉之形,弧形有大有小,也就有快有慢,那北斗柄端方位的最遠,也最慢,紅面老人袍袖剛收,最後這隻也就飛到了,早聽“噗刺”一聲,已將紅面老人的袍袖割破。

    這一來,可把紅面老人激怒了。玉麟和鳳兒,也駭得連連後退。枯竹老人的氣功,玉麟尚未練成,太乙神功是他的看家本領,鳳兒的七星飛鏢,亦是救命絕招,竟皆雙雙不敵,怎不驚駭?

    那紅面老人這時已紅髮根根直立,怪叫道:“好哇!你這兩個小娃兒竟敢和我對敵,快把你們那老鬼師傅找來,不然別怪我欺負小輩。”

    玉麟聽這紅面老人語帶川音,臉色亦紅,又以長輩自居,忽然醒悟,莫非這老怪物是赤陽子之師,那離火真人麼?怕鳳兒不知厲害,忙道:“你既來找我師傅,定與家師相識,道長可是川邊巫山的離火真人麼?”

    説時,連用眼色來制止鳳兒,怕她輕舉妄動,吃他的虧。那紅面老人,果是離火真人,皆因赤陽子在長離島,被枯竹老人一掌傷在掌下,逃回巫山哭訴,離火真人最是護短,又因赤陽子是他的首徒,首徒受傷顏面攸關,即離巫山東下尋來,要找枯竹老人算帳,還幸他平日自尊自大,對後輩向不下絕手,怕有損他的尊嚴,若適才離火真人施展赤陽拳,玉麟和鳳兒兩人,不死也早受傷了。

    那鳳兒本是刁鑽古怪的,一聽是這個老怪,連師傅枯竹老人,都要讓他三分,若和他硬鬥何異以卵擊石。眼珠兒一轉,就走向前去、笑盈盈的一襝衽,説道:“原來是老前輩,仙長的武功天下第一,豈和我們後輩的過招,倒是我們的不是了。”

    説着也連向玉麟遞眼色,要他也上前行禮。

    玉麟卻不大以為然,雖然敵不過老怪物,豈能卑躬討饒,卻站着不動。

    離火真人聽鳳兒説他武功天下第一,紅面上的怒色稍減,説:“你這女娃兒倒會講話,可是別嚕嗦,快把你那老鬼師傅找來,不然,你這兩個娃兒別想活命,那時怨不得我欺負你們後輩。”

    離火真人因和枯竹老人,也有數面之交,人也狂傲,對付這麼兩個後輩,若也施赤陽掌,沒的壞了名頭,哪知會在陽溝裏翻船,被鳳兒的竹葉鏢劃破了袖子,先倒有饒他們之心。

    這時雖未動手,恆心中卻恨透了兩人。

    鳳兒眼珠一轉,又笑嘻嘻的説道:“本來麼?你是老前輩,武功又天下無雙,怎會欺負後輩。這樣吧!你不已等了一會麼?就請你多等一會,我們去把師傅找來,有甚麼話,你向我們師傅説去。”

    離火真人怪笑道:“你這女娃兒別在我面前搗鬼,你們想是逃走麼?可沒有那麼容易,我且把你們先作為人質,你那老鬼師傅若不前來,他不是傷了我那徒兒麼?我也只在你們身上找回來,小娃娃,就看你們的運氣了。”

    鳳兒駭了一跳,沒想到這老怪精靈得緊,猜透了她的心事,就噘着嘴道,“你這不是強人所難麼,你要我們找師傅,又不准我們離開,你不如干脆説打不過我們師傅,怕我們去把他找來,這樣,你欺負了我們後輩,別人就沒話説了。”

    鳳兒是想以激將之法脱身,哪知離火真人並不上當,怒衝衝地説:“小娃娃閉嘴,我豈懼怕你那老鬼師傅,你既如此説,你們留下一人在我身邊,去一人尋找老鬼。”

    玉麟雖然知道萬萬不是離火真人敵手,但聽他左一聲老鬼,右一聲老鬼師傅,罵得心頭火起,憤怒已極,雙掌一錯,暴身猛撲,太乙神功以十二成勁力,霍地向離火真人劈去。

    離火真人不防,突被逼退了兩步,再被激怒,一聲怪嘯,騰身一掠,雙手十爪箕張,已當頭向玉麟抓去。

    玉麟不退反進,霍地一旋身,兩掌再又齊發,哪知尚未劈出,頭頂人影一晃,頸上一緊,已被離火真人舉過頭頂,半點也掙扎不得。

    那鳳兒一聲尖叫道:“師傅快來!這雜毛在欺負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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