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豹揹負着雙手,在繆千祥這間破屋裏來回踱步,他眉宇深鎖,顯見心事極重。
現在,繆千祥可沒有喝酒,只呆呆的坐在那兒,兩眼無神的跟着楊豹的腳步轉動。
嘆了口氣,楊豹站定了問:
“樁兒,你果真答應了朱胖子去幫他辦這件事?”
繆千祥無精打采的道:
“就像剛才我原原本本告訴你的,我答應了……”
楊豹低沉的道:
“那麼,你實際上是不是要去辦呢?”
猛然抬頭,繆千樣提高了嗓門:
“這還用説?別看我是個殺豬賣肉的,照樣懂得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道理,答應了人家不算數,朝後如何立身處世?更逞提這中間尚干係着秋娘同我的婚事了!”
楊豹陰着面孔道:
“樁兒、繆樁兒,你怎麼這樣湖塗,這樣幼稚,這樣魯莽?朱胖子託你的事,豈是輕易做得到的?他拿秋娘當餌,引你賣命,實則是叫你跳火坑,攀刀山啊!可憐你為了一個女人痴迷心竅,竟敢貿然允諾了他,樁兒,趕到未了,別説你娶不成韋秋娘,堪堪尚得將自己一條性命賠上!”
繆千祥臉紅脖子粗的叫嚷着:
“我不管後果如何,我既然答應了朱胖子,好歹都要去試上一試,能成自是最好,不能成我也認了,叫我食言背信,高低不幹!”
楊豹冷靜的道:
“你以為你是誰?武林高手?一代宗師?樁兒,你只是個空有幾斤笨力氣,練得幾手莊稼把式的屠夫而已,你想去‘仙霞山’‘九轉洞’那千人王口裏攫食,我把你好有比——雞蛋碰石頭、螳螂擋大車,十成十,你是砸定了!”
兩眼一瞪,繆千祥悻然不服的道:
“笑話.‘仙霞山’那夥匪類,再強也不過是些肉做的活人,莫不成個個都是三頭六臂,銅筋鐵骨,會得騰雲駕霧,七十二變?我至不講亦算是身強力壯,練了多年功夫,雖不敢説飛檐走壁.摘葉卻放,硬碰硬的拚殺自信還能應付;你們都知道叫我樁兒,我這樁兒的意思就是又粗又渾,宛如樹樁鐵墩一股堅實結棍,一朝真待豁開,我不信便會那麼不夠稱量!”
又嘆了口氣,楊豹苦笑着道:
“樁兒,你有討好身子骨,不錯,你學過多年武功,也不錯,但你可知道你缺乏實戰鬥很的經驗7殺人不是件容易事,練得一身殺人的技藝更不容易.一般的武功與真正搏擊的手法,其中是有着差異的,那要經過長久的磨練和體認才辦得到,你從不曾親歷血腥,嘗試殘暴,又不曾行走江湖,廝混兩道,怎麼鬥得過‘仙霞山’那些殺人不眨眼的牛鬼蛇神?更逞論明辨利害,審時度勢了……樁兒,江湖險啊,多少英雄好漢理骨其間,飲恨其內,你一個市井賣肉的販子,如何得悉這裏頭的複雜陰詭,千奇百怪?唉……”
愣了半晌,繆千樣仍然一挺胸膛,固執的道:“豹哥,我既然答應了朱胖子辦這件事,我就一定要去辦,成敗在所不計。”
楊豹緩緩的道:
“樁兒,你可要弄清楚,一旦你趟了這灣混水,後果之嚴重,恐怕不止是成敗的問題,而是生死的分野了!”
咬咬牙,繆千樣形色悲壯的道:
“恁清如此,我也認命!”
楊豹雙臂環胸,冷冷瞅着他這位賣肉的老弟,道:
“決定了?”
用力點頭,繆千祥道:
“決定了!”
楊豹盯着問:
“不再考慮,不再斟酌?”
繆千祥只簡短的吐出一個字:
“不!”
順手拉了一張圓凳,楊豹面對面的坐在緩千祥之前,語氣極為誠懇的道:
“既是動不住你,餘下的就只有兄弟間的關懷,我倒要聽聽你的計劃,你打算怎麼去,如何下手,事成或事敗,都有些什麼因應之策。”
愣了一陣,繆千祥十分不自在的道:
“我,我沒什麼計劃,總歸是要去就會,你不是説過麼,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人到了那裏橫豎是想得出法子來的……”
楊豹凝重的道:
“這個比喻原是打在你和秋娘的姻緣上,與你現在要乾的事不能相提並論,這可是玩命的勾當;樁兒,像你這樣毫無準備的蠻闖一通,根本就沒有成功的機會,搞不巧,只怕連正土地的面都碰不上,便叫人家把你擲到山澗喂狼去了……”
繆千祥氣惱的道:
“我又不是塊木頭,豈容得那幹匪類如此撥弄?豹哥,我承認你比我多見過世面,江湖花巧懂得比我深,但我總也是個活蹦亂跳的大男人,不是三歲稚童;此去‘仙霞山’,險是夠險,卻決不致於稀鬆到一個照面就擺手的程度,你未免太也小看我了!”
楊豹幽冷的道:
“你錯了,樁兒,我不是小看你.我是在關心你,換成別人,我大可不必有如此沉重的精神負擔,你還不瞭解我現在的感受,樁兒,眼看看你,我好生難受!”
咧咧嘴,繆千祥不解的道:
“眼看着我,你好生難受?這倒怪了,豹哥,你難受什麼?”
低喟一聲,楊豹沙沙的道:
“樁兒,這一時裏,你雖是個活人,但在我看來,卻已和個死人差不遠了,我們兄弟一場,你叫我怎麼能不難受?”
連連朝地下吐了幾口唾沫,繆千祥咧牙嗔目:
“虧你還是做哥哥的人,老弟涉險在即,不來上幾句好口彩,偏偏觸我黴頭,你是成心和我過不去還是怎的,真他娘晦氣!”
楊豹苦笑道:
“實話好説不好聽,我説樁兒。”
繆千祥吊起雙眉,賭氣的道:
“你也不用拿言語來諷刺我,真到了那個辰光,只要你記得按時給我燒燒冥紙,渡渡亡魂,就不枉我們哥兒們相好這多年了!”
目光灼亮的看着繆千祥,楊豹忽道:
“樁兒,你心裏頭,莫非沒有某一種想法?”
繆千祥悶懨懨的道:
“事情就是這樣,還有什麼其他的想法?”
楊豹嚴肅的道:
“難道説,你不曾想到請我或是找遷來喜、姜福根、潘一心等這些兄弟夥幫忙?”
吁了口氣,繆千祥倒是挺坦白的道:
“想是想過了,所以才先找了你來商量,孰知你一開頭就澆我的冷水,碰我的釘子,盡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不但沒有絲毫拔刀相助的表示,甚至還反過來再三壓制於我,情形弄成這等光景,你叫我如何再向你啓齒求助?我剛才尚在打算,索性一咬牙,自己認了命吧!”
楊豹摸着自己下巴,道:
“樁兒,説真的,我先前不是澆你冷水,更不是碰你釘子,因為茲事體大,關係着的不止是你一個人的性命,我才向你再三分析利害,明言因果;我們幾個人在神前焚過香、叩過頭,更起過誓要同生共死,福禍偕與,把子拜下來就是兄弟,兄弟豈能不幫兄弟?而在我給你提出意見之後,你若仍然堅持你的立場,非去不可,我們也只好拿鴨子上架,為你陪綁了!”
繆千祥又驚又喜,神情激動的道:
“豹哥,你的意思是,嘔,你們要幫我去捻股去辦這件事?”
楊豹笑得有些艱澀:
“兄弟是用來幹什麼的?尤其如此險惡的勾當,我們怎忍心讓你獨自承擔?樁兒,再是難、再是苦,死活大夥也在一遭,所以説,不只你認了命,我們通通認了命,誰叫我們是兄弟呢?”
繆千祥嘿嘿笑了:
“我就知道你們不會眼睜睜的見死不救,要我獨自個去探虎穴、打虎鬚,豹哥,夠意思,我這邊廂先謝了,將來我與秋娘但能結合,全是各位老哥哥所賜——”
説到這裏,他卻又遲疑起來;
“不過,豹哥,你是有了承諾,但來喜哥、福根哥、一心哥他們是不是也願意幫這個忙?到底是生死攸關的事,他們至今還不知內情哩!”
楊豹平靜的道:
“大夥在一起攪和這麼多年,誰不明白誰的性子?我敢打包票,他們都不會稍生猶豫,絕對一聲招呼就上路,問題僅在這一上路,能剩幾個人回來了……”
背脊上突生寒意,繆千祥喃喃的道:
“豹哥的顧慮極是,我,我實在無權要求兄弟為我冒這種危險……”
擺擺手,楊豹沉着的道:
“一柱香上天聽,一個頭到九泉,誓言是神明共鑑的,豈有!陸難苟免的道理?樁兒,你不必內疚,更不必憂惶,兄弟夥講求的是個義字,如果連這點體認都沒有,這點考驗都通不過,我們交給八拜,不是笑話麼?”
望着楊豹那張瘦窄於黃、疏眉細目、幾近猴瑣不揚的面孔,繆千祥在這一剎間竟覺得如此湛亮、如此堂皇,充滿了果決的英氣,堅毅的神韻,大有從容就義前那種烈士無懼的凜然之概——這就是楊豹,向來庸祿平凡的楊豹麼?這就是那擅於三手之技有“大空空”之稱的楊豹?一時裏,繆千祥幾乎有些不認識了。
素來騎馬的經驗不多,繆千祥這一騎上馬背,還真有些不大習慣,幾十里路淌下來,不但腰痠背痛,兩邊胯骨都發了麻,回顧他左右前後的楊豹、遷來喜、姜福根、潘一心幾人,卻是談笑自若,馳騁如常,完全不當一碼事,這時,他算上了第一課,闖江湖的滋味不好受,就連騎馬這麼簡單的玩意,竟比他殺豬賣肉都要麻煩!
汪來喜是個頭大身子小,四肢粗短的中年漢子,別看他發育不夠均衡,外表扎眼,卻生了個聰敏過人,藴孕着千奇百怪主意的好腦筋;姜福根是個瘦子,瘦得像條竹竿,也輕得像條竹竿,高來高去,是一等一的好手;潘一心則又矮又胖,團團圓圓、粗粗渾渾的似一座水缸,在他們哥幾個當中,數他的功夫最強,此番前往“仙霞山”去虎口攫食,楊豹是早打了譜要潘一心抗陣頭的!
“仙霞山”如今遠在百里之外,有得走了。
此刻,繆千祥策騎靠近了潘一心,顯得有些憂慮的道:
“一心哥,你説‘仙霞山’那撥子殺才,他們的頭兒叫‘活斧’莊有壽?”
點點頭,潘一心笑眯眯的活似個彌勒佛:
“不錯,是莊有壽,坐第二把交椅的那個,號稱‘飛棍’,名叫齊靈川,第三個當家的你已經知道了,‘角蛇’裴四明……”
嚥了口唾沫,繆千祥道:
“這幾號人王,本事大不大?”
潘一心沉吟着道:
“若要論他們本事大不大,樁兒,這要看以什麼人來打比了,舉個例説,他們在某些武林宗師或江湖巨梟的眼裏,可能不算什麼角色,但要叫一般小混混來看,説不定就仰之彌高啦……”
繆千祥道:
“他們,呢,若是和你比呢?”
潘一心笑道:
“樁兒,你也是三十好幾的大男人了,不作興問這種半調子的話.我和他們怎麼個比法?以前既不相識,又沒有交手的經驗,誰強得過誰,如何能夠下斷言?”
抹了把額門上的汗水,繆千祥道:
“我們哥幾個.一心哥,數你的武功最高,要是硬打,非得靠你不行,假如你吃了癟,豈不是磨盤掉進雞窩裏,砸了蛋啦?”
潘一心打了個哈哈,卻是語重心長的道:
“團結才有力量,樁兒,這檔子麻煩雖然由你招來,但我們兄弟夥卻該共同肩承,事情臨頭,大家要羣策羣力才能發揮制改功效,不是單單指望共一個人便可過關奪旗,尤其搏命拚鬥之事,亦非僅憑技擊修為的高深分判輸贏,這裏面,機運、膽識、智慧,都佔了極大的比例……”
繆千祥喉嚨泛乾的道:
“也不知怎的,一心哥,越往前走,我越覺惶恐不安,更越覺當時的承諾過於草率衝動,這等要命的把戲,怎麼不多想想就一口答應下來……”
深深看了繆千祥一眼,潘一心呵慰的道:
“樁兒,當然你有你的苦衷,我們幾個做哥哥的都不怪你,事情呢,你固是莽撞了些,可是誰叫其中夾着個韋秋娘,誰又叫我們有這種好交情?既是允了人家,便如過河卒子,只能靠前,不能後縮,你把心定下來,前途吉凶,好歹我們是連在一起。”
繆千祥苦着臉道:
“現在一想,才知道自己捅出了多大紕漏,連累了多少人……”
潘一心道:
“別犯愁,反正已是騎上虎背,一路淌到底就對了!”
跟在他們後面的汪來喜搶上一個馬頭的位置,似笑非笑的瞅着潘一心,道:
“潘肥,你倒懂得避重就輕,端揀好聽的講,這一遭上‘仙霞山’,你不扛在陣前又叫誰扛在前陣?怎麼着,‘回龍腿’這三個字是用來唬人的麼?”
潘一心笑吟吟的道:
“你也不用燒野火,我説來喜二哥,到了關口上,我要拚得過,孫子才裝孬;若是拚不過,大夥只好湊合着朝上拉。其實鬥力不如鬥智,胸懷兵甲,腦存略謀,方為萬人故,以我匹夫之勇和你一比,差遠去呀。”
遷來喜面孔一場,是一副當仁不讓的架勢:
“要説到用腦筋,潘肥,你的確得靠一邊站着,我呢,雖不敢自比諸葛亮,卻也不讓劉伯温,這回幫樁兒上事,運籌帷幄,全看我的了!”
望着汪來喜馱在馬屁股上那一大包油布裹卷,潘一心道:
“我知道你的花巧多,這不是連吃飯的傢伙都帶在身邊啦?”
伸手拍拍後面的油布裹卷,汪來喜舒眉展顏:
“‘巧班才’是白叫的?潘肥,瞧着吧,任是‘仙霞山’那一夥子毛人藝強勢大,我也能弄得他們雞飛狗跳,直着嗓門喊天!”
潘一心嘿嘿笑道:
“只等着看你的手段了……”
前頭的姜福根忽然轉回臉來冷嗤一聲,一張瘦扁的面盤上滿是挪份之色:
“真正大言不慚,腦筋裏多幾條紋路有什麼大不了?這能救得了命?‘回龍腿’也只不過就是胳膊腿靈便點,能踢翻個活人罷了,像我,進可以攻,退可以跑,一旦場面不對,我微鴨子這一跑,勝似一陣風,包管誰都追不上,這才是延年益壽的絕活兒哩!”
汪來喜連連搖頭道:
“姜三,你可真叫有本事哪,兩邊這還不曾接仗,居然就先想到逃命,而且尚只顧到逃自己的命,既是如此,何不眼下就拉腿?這裏隔着‘仙霞山’還遠,管保他們追你不上;‘一陣風’是人家這麼叫你,可不是稱讚你逃起命來也像一陣風!”
姜福根瞪着那雙三角眼,道:
“我只是打比喻,稱量一下誰的本事好,效用高,哪一個説我要逃命啦?你他娘冤着人説話,亦叫做是‘胸懷兵甲’‘腦存謀略’?哦呸!”
在前開道的楊豹,不耐煩的側首嗆喝起來:
“都他孃的吃撐了不是?眼瞅着隔夜就要到地頭了,不想想用什麼法子卻放奪寶,只管自傢伙在那裏磨嘴皮子,你們是煩也不煩!”
姜福根哧哧笑道:
“豹哥,兄弟們前面亦無須充作的老大,你除了那雙爪子偷得巧、盜得妙,要憑真才實學,還得跟我多磨磨呢!”
楊豹“噗”聲笑了出來:
“去你個二舅子的!”
鞍上,汪來喜不由嘆喟的道:
“就靠我們這幾塊東拉西湊的雜牌料,居然便拉起馬頭去長征人家‘仙霞山’那一幫有組有織的強梁,自己尋思下來,也不免一頭冷汗……”
姜福根一旁吊起眼角道:
“剛才還在調侃我想拉腿,只這一會,自家卻也泄了氣,我説我們來喜二哥,你含糊了?別怕,有你三弟我替你撐看腰哪,萬一到了逃命的辰光,你放心,我忘不了扯你一把!”
汪來喜唇角微撇,道:
“你替我省省吧,姜三,因為好一陣子你不曾見我施展手段,誤以為我老朽啦?告訴你,寶刀不會老,且看到時候誰得倚着誰!”
看光景看了好一陣的繆千祥,趕緊插進嘴來:
“各位老哥哥都有一套,誰也不比誰低一頭,只是弟弟我,要仰仗各位老哥哥幫襯拉拔,此去‘仙霞山’,全靠各位的大力了!”
潘一心聞言笑道:
“樁兒,緩樁兒,今天我才發覺,你生了好一張巧嘴,你該挑的擔子,竟全然肩到我們胳膊上,你可要明白,一朝事成,娶媳婦的是你,不是我們呀!”
黑臉透紅,繆千祥不停拱手:
“誰叫我是弟弟呢?各位老哥務必多多包涵,這番恩情,我是記住了!”
姜福根皮笑肉不動的道:
“聽聽樁兒的口詞吧,裏子面子,孃的他全佔啦。”
這時,前行的楊豹回頭叫道:
“半里外是彝家溝’,夥計們,省下精神到等家溝’打尖歇馬哪……”
潘一心精神突的一振,在馬背上撐長了腰,伸手朝前指指點點:
“豹哥,‘李家溝’我熟,南來北往,少説也走了幾十遭;‘李家溝’共有兩家客棧,前頭的一家‘安樂居’住不得,設備差,東西又貴,那店主孫環眼兒是個錢剝皮,人客來往,好歹他要剝一層,後頭那家‘荷葉香’酒館才叫不差,‘荷葉香’掌櫃的公錢大娘,重義輕財,人又四海,去那裏,包管賓至如歸……”
楊豹哼了哼,臉上是一種頗為曖昧的表情;他直着嗓門道:
“就這麼着啦,潘肥是老行當,説定‘荷葉香’,眾兄弟便‘荷葉香’幹活去!”
不管是“安樂居”、或是“荷葉香”,只要有地方歇息一會,繆千祥就心滿意足了,這一陣下來,那兩胯兩腿,可委實是吃不住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