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慢慢知道自己位於橫道上,暗想紙上的指示,必須穿過兩條橫道,一條走廊,才能到達直道,而直道的盡頭叉口邊便是密室的進口。
他拐了一個彎,人已在另一條橫道上,這橫道頗為曲折,但就因如此使他方便了不少,一個閃身便讓過一羣巡邏隊。
他沿着房間的號碼行着,這裏面確實廣大驚人,經過了數十間房室,竟還未把橫道走完。
他忽然聽到一種格格怪聲,尋着發聲來源一瞧,那室內正有粗獷的江湖漢子玩骰子在賭博……
他悄悄把拉開的門縫合上,心中暗覺好笑:“既然要賭一下輸贏,卻又怕被還珠劍客知道那副偷偷摸摸的樣子,真是何苦呢!”
因此,他又知道室內間都是人住,是以行動就更加小心了。
這地方聚集了如雲好手,俱都是崑崙劍中俊傑,還珠劍客如此佈置真不亞於龍潭虎穴。
他行了七、八丈遠,忽又聽一間房裏有人壓低聲音説道:“三弟,掌門人人老心不老,聽説他明日準備帶一些人去襲擊太湖幫剩餘分子呢”此人嗓音清脆,分明年紀甚輕,金遺龍聽了這話卻吃了一驚,一種莫明的緊張湧上心頭,一霎那間十分懷念那些忠貞不二的隨從。
“三弟,咱們是派中落伍的人,掌門人看不上咱們,怎會把這消息告訴我們呢!我是聽東堂大哥説的。”
“唉,不錯,掌門人有重要的事情,總不會交給咱們去做的。”
“三弟,你也別灰心,只要勤練本門武功,總有出頭的一天。”
“我真不明白,掌門人近來野心勃勃,動不動就遣人挑撥與崑崙派不和睦的人……以前他老人家似乎沒有這般專橫。”
“唉,誰知道他為什麼要吞併。還有呢,像武林四魅那種惡名四播的人,他老人家竟也跟他們打交道,看他們談話的樣子十分親密,真不知他心裏在打算什麼。”
“近來,我老見他在後院裏練功,他還準備跟大名鼎鼎的金遺龍拼一下呢!”
“這話是聽東堂大哥説的嗎?”
“當然了,東堂大哥他是最喜愛的人,他什麼都知道。”
“東堂大哥還説掌門人的飛虹八腿足可擊敗金遺龍大俠,你認為怎樣?”
“唉,不是我滅自家人的志氣,金遺龍初次出道江湖便鬨動天下,豈是輕易能折辱的人……”
“是呀,我常這樣想,但掌門人卻固持己見,不聽東堂大哥的勸告。”
金遺龍不願再聽下去,他僅用一句話,便能回答兩人所有的疑謎:“總而言之,他是冒牌的還珠劍客。”
他的心情比鉛還重,因為明日叔父就將帶領大批好手攻擊太湖幫。
鐵公雞之死,無疑是叔父乾的。他回憶三花娘子滿面摯情地説過的話:“冤家,鐵公雞不是姑娘擄走的呀!”現在他才相信了。
他也明白叔父老早就計劃陷害自己了,只是沒有出面罷了。
客棧裏那多出的兩個少年,以及鐵公雞的失蹤,不都是他陷害自己的證據。
“叔父也許早知道我的來歷了?……”金遺龍垂下目光,心想凡此種種,我應該怎樣處制他呢?這條橫道就在他思憶中走盡了,他斜地一掠,已然接向另一條走廊。
走廊兩旁柱上,都掛着巨大的燈籠,勁風下,燈籠左晃右擺,但是燈光卻明輝如故。
他打開白紙一看,紙中條條線上,都有一處黑點,他明白這黑點子就是代表柱上子的了。
立刻他在前面發現一個記號,那是一對交叉嵌於地上的長戈,而紙上只用X字代表。
他沿着紙上指示,前行三步,然後退後兩步,向旁橫跨一步。
他再度注意紙上的圓點,這次他仔細多了,隱約見旁側橫寫着一行小字:“用力把X分開,直道就在眼前。”
金遺龍點頭一笑,按照紙上指示,用力分開長戈,只聽輒輒兩聲怪響,擋在前面的大門便緩緩向旁轉動,金遺龍不敢怠慢,一掠而過。
不一會,又有了一陣輒輒怪響,那扇門就返回原地,金遺龍身後也多了一對長戈,它仍然是交叉豎着,可是,方向卻完全相反了。
這條名月直道,確是直達盡地,雖沒橫道的曲折,但長度卻仍然不遜於橫道。
直道盡端壁上嵌鑲着兩個骷髏,金遺龍取紙一對,上面也正好有兩個小黑點,這表示與事實完全相符,他便照紙上指示,一掌向左邊骷髏擊去。
表面上看去,那骷髏質地堅硬,彷彿以牛角雕成,但手掌打在上面,卻覺柔軟如棉……
就在這時,他立足的地方倏然往下一沉,金遺龍猝不及防,頓時隨着那木板翻落底下。
幸虧這陷井不深,只有兩丈多,金遺龍一跤跌在硬石地上,幾乎失聲哎唷叫出聲來。
頭上,那一塊洞口不知何時,又被另一塊木板堵上了,他暗地搖頭一嘆,讚道:“真個玄機奧妙,鬼斧神工。”
四周,黑點俱無,黑黝一片,簡直伸手不見五指。
他練過夜明眼,並不灰心,合目靜默一會,才緩緩張開,只見眼中一道精光電射而出,荒洞裏蝙蝠的異血使他看清了五丈之內的一景一物。
他想不到這裏還有人,不禁怔忡了一下。
白衣少年道:“朋友你摔痛了沒有?”
金遺龍忽然想起不久前那與少年健者打得劇烈的少林門人,不就是他?他炯炯目光注視白衣少年臉上,見他沒有嘲笑之意,便道:“多謝關懷,我沒跌傷。”
心中卻想:“他原來是個年輕人,年輕人有此功力,確非平常的事。”
白衣少年嘆道:“唉,這地方黝黑一片,叫我如何想法子脱身呢?”
聞言,金遺龍心下很感得意,暗忖道:“夜明眼何等鋭厲,你沒有我的奇特遭遇,當然被困住了呀!”
他道:“朋友,你來此地幹嘛?”
白衣少年道:“找人。”説着悠悠一嘆,道:“這隱秘的地方雖經我苦苦探查出來,但卻不慎跌落此穴。唉,這鬼地方伸手不見五指,縱有一身武功,也是無可奈何的了。”
金遺龍道:“朋友是怎樣擺脱那四位崑崙門人的?”
白衣少年一怔,反問道:“剛才我與崑崙門人打鬥的情景都被你看到了?”
金遺龍道:“那時,我隱藏於屋背上,當然能把底下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白衣少年哦一聲道:“那崑崙門人,武功個個不弱,若非我情急使詐,此刻也許還被他們困着呢!”
説完這話,似又想起一事,問道:“朋友,你半夜三更,來此做什麼?”
金遺龍道:“找人。”
“找人?”白衣少年大感意外,見他依照自己的話回答,不禁失笑,再問道:“朋友要找的是什麼人?”
金遺龍道:“女人。”
“呀!”白衣少年叫了一聲,金遺龍凝目打量,只見他一臉疑詫之色,不禁奇道:“這有什麼稀奇!難道女人不能找?”
白衣少年沉聲道:“那女人叫什麼名字,能否告訴在下?”
金遺龍心想你這人真不知趣,硬要把事情問到底,心中頓感不悦,便隨便編了人假名字,道:“她叫方英,方向的方,英雄的英。”
白衣少年聽了這話,臉色才平靜下來,他不再説話,呆呆想着心事。
金遺龍也不找人搭訕,兀自取出白紙,仔細瞧着紙上圖案。
忽地,在一個方格子旁邊,發現了兩行小字:“左旋,右轉,仍是碰壁。”
另一行寫着:“若不慎落穴,那便是尋到正途了。”
金遺龍心懷大開,暗道:“嘿,想不到尚是正途。”
他明白了,那方格子代表陷井,黑線代表指針,心想你怎不早講,害得我虛驚一場。
他抬眼向前打量,果見一處牆壁重疊,橫豎直翹,分出許多小路,他挺身站起,找了一條路便走,但是行不多久,就碰到了壁。
他退了回來,經過白衣少年,卻聽他道:“朋友,那面有路嗎?”
金遺龍道:“有。”
白衣少年劍眉一揚,奇道:“我剛才摸索了一下,卻四處碰壁。”
金遺龍聞言,自覺好笑,道:“我也碰到了壁。”
白衣少年道:“這地方通路雖多,並沒有一條是出路,往往走了幾步就是障礙,我看你還是別多費力氣吧。”他憤然又道:“我想等他們來巡邏的時候,用武力破洞……”
金遺龍沉默不言,倚在石壁上,仔細瞧着那張白紙,他的眼睛不放過任何一條線痕,一處暗記。
終於,他在方格子裏,那一圈亂線裏,找到了點頭緒。
亂線代表暗路,方格中的亂線不正就是那亂牆裏的道路?這小小几堵牆壁竟像迷陣一般費人猜疑,金遺龍用手捏住線頭,他想:“只要按這條路去走,大概就能行通……”
那線頭在亂牆中,金遺龍疾步行過,就在亂牆前立住,口中喃喃數着:“一,二……三……四……五……六……”
在第六道壁前,他突然叫道:“是了,就在這裏了!”
白衣少年挺身站起,興奮地問道:“朋友,你發現了什麼?”
金遺龍道:“別説話,跟我走便了。”
他伸手牽着白衣少年往壁中間直走,白衣少年像瞎子一樣,隨着他曲曲折折亂走,眼前仍是一片黑黝,茫然不知方向。
金遺龍練有夜明眼,得了不少方便,至少在白衣少年頭不斷碰到凸出來的石頭時,他卻安然閃過。
白衣少年心中暗暗叫苦,也有點懷疑對方是否在作弄自己,否則這條路哪有這等長法。
他口中喃喃道:“朋友,到了沒有?”
金遺龍突然止步不前,原來已走到盡頭。
他抬起發光的眸子四下搜索,白衣少年突然驚想道:“這人內功深不可測,分明有五六十年功候,怎地尚帶着一副童嗓子?”
“他是誰呢?”白衣少年呆呆望着他那一對神光湛湛的眸子,心想:“如果他是年輕人,而且找尋的人是她,那該多可怕……”
暗中,心靈大震,不知是驚是憂。
金遺龍目光掃過壁上一塊微凹入的陷地,心想此外四周,只有這地方有點不同,好歹也得試一下!他舉起手掌,呼地擊向那凹處的地方——
——只聽砰的一聲,敢情他用力過猛,早有許多細砂碎石落了下來,激落得兩人一臉一頭。
白衣少年腦中一團混亂,盡是:“如果他找的是她?”
他忽然禁不住酸妒作祟,悄悄伸出一指,指向金遺龍腰間陽關死穴上。
金遺龍斗然發覺,疾喝一聲:“朋友,你在做什麼?”
白衣少年本在猶豫,聽了這喝話之後,便硬起心腸,緊緊指在他陽關死穴上,強自平靜情緒,冷冷笑道:“朋友,你必須老實回答我的話!”
金遺龍想不到他會這樣暗算自己,暗中怒火沖天,咬牙喝道:“你説——”
白衣少年冷語道:“你死穴已被我拿住,若被我查覺答話不實,我即將你斃於指下!”他不敢注視金遺龍憤怒的眼神,道:“我問你,你要找尋的女人到底叫什麼名字?”
金遺龍怒道:“你憑什麼問這個?”
白衣少年微微一愕,冷笑道:“不憑什麼,我只想問,就要問個明白。”
金遺龍哼道:“如果我不肯説呢?”
白衣少年狠狠説道:“你不説,我一樣將你殺死!”
金遺龍冷笑道:“你殺死我,自己也別想活着出去,要知,你離開了我,就如瞎子一般,什麼也看不見,不悶死也得餓死!”
白衣少年聞聽此言,果然一怔。
他默想一下,毅然道:“管他餓不餓死,我還是要知道你所找尋的女人究竟是誰!”
金遺龍心想,你師父少林法虛大師與我有一掌之仇,我對你少林弟子而不加為難,已是莫大的委屈了,不想你卻狼心狗肺,乘我不備之際猝加暗算。好的,要耍花樣我並不是不會,大家走着瞧吧。
他故作憤容,回頭喝道:“她叫申微翠,你待如何!”
白衣少年兀自不知,道:“申微翠,何許人也?”
金遺龍道:“申姑娘是平蠻大將軍的千金,平蠻大將軍功名顯赫,不可一世,你應當有個耳聞才對。”
白衣少年道:“我不信!”
話沒説完,金遺龍已怒道:“不信就算了,你要怎樣便怎樣吧!”
白衣少年冷笑道:“待會若見了那姑娘,你可用這名字呼喚她,她若有回應,我才放你,否則你欺騙我,就如方才所言,必須斃命我指下才行!”
金遺龍怒目視他一眼,方要説話,已有一種“吱吱”斷木的怪聲傳來,他仔細一聽,那吱吱怪聲彷彿就在腳下,但俯身一瞧,卻不見有任何變動。他怔忡了一下,思想遠未停止,前面已霍然大開,露出一條寬廊來。
一股光線白頭頂射下,白衣少年登時有了自信,手指向前一伸,道:“走!”
金遺龍死穴被制,身不由己,便沉默不言,依照他的話走向寬廊。
白衣少年匆匆打量他的臉孔,只見他平板板的一張面孔,毫無血色,再者那馬鞋鼻,醜惡不堪,也是他所放心的。除了一雙精光閃閃的眸子尚有一點生氣外,其餘的簡直不像個人。
他甚感陌生,便冷笑問道:“朋友貴姓大名?”
金遺龍報以冷笑,道:“在下無名小卒,説出來有辱兄台尊耳。”
白衣少年道:“朋友神華內斂,深藏不露,又有一對夜眼,豈會是江湖無名小卒?此言分明有意搪塞。”
金遺龍輕輕哼了一聲,懶得跟他説話。
他四周打量,只見寬廊兩壁,高可三丈,壁上花圖鳥案,人像獸畫,羅列盤錯,乍眼望去,全是一片花花綠綠的鮮豔色澤。
他很欣賞那些裸着上身的男人圖像,這些人像姿勢各自不同,但都做着各種健美的姿勢,胸、臂、腰、腹等各處肌肉起伏,線條分明,顯得青春煥發,活躍有力,不禁暗道:“這畫畫的人一定是個頗有名望的畫匠。”
白衣少年沒有他那麼悠閒,他除找尋出路,並得監視金遺龍,他不安地東張西望,直到認為此處無人跡之時,才稍微放心。
忽地,不遠之處有一聲嘆息……
兩人聽到了,眉毛俱都一揚,心道:“女人!”
這次金遺龍不用白衣少年催促了,自動地加緊腳步向發聲之處行去。
只見壁口上突然露出一個大縫,縫口用手臂粗細的鐵條圍着,內面竟別有天地。
這凹人一丈多深的壁洞,陳設着四張椅子,一張木牀,牀上正有兩個千嬌百媚的少女,把嬌軀倚在壁上,深蹙着峨眉,幽幽嘆息着。
金遺龍立刻認出那左邊一位,身穿綠裳,腰繫繡花絲帶的絕代佳人正是心中惦念的申微翠姑娘。
另一位風眉瑤鼻,明眸皓齒的絕世美人他也認識,見面的霎那,他心頭陡地一震,暗地自語道:“你啊,羅燕霜……”
原來這絕世豔妹正是他初出江湖邂逅的少女羅燕霜姑娘,他為她傷心過,也為她哭過……
他內心十分感嘆,心想世界這麼大,為何偏偏要遇到冤家?
白衣少年眸中射出一股情焰,注視着羅姑娘,他道:“燕霜妹妹,你無恙麼?”
兩位麗姝同時欣喜地道:“你是打算來救我們的麼?”
白衣少年道:“正是,燕霜妹妹,愚兄特從千里趕來……”
羅燕霜十分感動,悠悠嘆道:“你沒有危險嗎?你不怕他們看到?”
白衣少年道:“我不怕他們,我心裏只惦念着你,怕你出了意外……”
申微翠姑娘的喜悦並沒有維持太久,她已想了,他是特從千里迢迢趕來救助人家的,當他倆問長道短,互慰互勉的時候,她不禁想到自己的情人,他呢?……
或許,這一生中,她已無法享受到情人的慰藉了。
她黯然低下頭去,又迷惘,又惆悵地玩弄她的衣角。
情話!以前是多麼的温柔,多麼微妙,可是,此刻傳來卻是極度的刺耳,聽在耳裏,痛在心裏。
金遺龍一直望着她,見她傷神的樣子,心中亦感到一陣刺骨的辛酸……
他已改頭換面,自然令人認不出來。他不敢以真面目示她,也有一層原因,心想昨夜自己口口聲聲要死,並做了許多怪事,深深刺傷了她的心,若此刻以真面目見她,必被認為昨夜是有意戲弄她的!
再者,他自己也頗感羞愧,臨死之前,他幾近瘋狂地剝開她的衣裳,她是個千金小姐,身體尊貴,死亦難安,別説沒死了。
由這種種因素,他認為還是暫時藏頭隱形的好,雖然心情是鬱悶而辛酸,但也沒有別的法子。
羅燕霜十分興奮地向她説道:“申姊姊,我們可以重見天日了,你高興嗎?咦,怎比以前更不高興?”
申微翠抬起螓首否認道:“誰説的……你看,我不是很高興嗎?”説着,她面靨上湧上一朵勉強的笑。可是落在金遺龍眼裏,卻感覺那笑容是辛酸的,悽惋的,他把頭一側,幾至不敢再看。
白衣少年注視金遺龍一眼,然後冷冷一笑道:“你不是來找人麼?怎不説話了?”他轉向申微翠姑娘問道:“請問姑娘,你認識這人嗎?”
申微翠搖頭道:“不認識。”
白衣少年陰沉沉地盯了一眼,又向羅燕霜問道:“燕霜妹妹,你認識他嗎?”
羅燕霜睜大了眼,疑然反問道:“這位俠客是誰呀?”
白衣少年不答,兀自在金遺龍耳邊冷笑道:“好呀,你果然是欺騙我的。”
説這話時,金遺龍腰心陽關死穴業已微微麻痹,敢情他已使用力量了,金遺龍心中疾想:“這傢伙心思機詐,生性刻薄,若不忍耐一點,必然將吃大虧。”
他故意長笑一聲,變嗓子向申微翠問道:“申姑娘是平蠻大將軍第三位千金麼?”
申微翠奇道:“是的,大俠怎麼知道?”
他搖頭道:“你先別問這個,待會我再告訴你。”他注視她一眼,見她面有疑色,便再問道:“申姑娘認識一個叫秦龍的年輕人嗎?”
申微翠一聽他提起秦龍,眼眸頓時大亮,十分關切地道:“認識的,他此刻在哪裏?”
金遺龍聽出她語氣裏很是緊張,便默想道:“我應該怎樣回答呢?若説在,只能讓她平靜一下,不久就會求自己帶他去會秦龍,我如何交代下去,不行,這個使不通,一定要説……”
他暗地把心腸一橫,短短道:“他死了。”
一霎那間,申微翠臉色蒼白了許多,但過了一會,她便冷靜下來,那張冷豔迫人的面孔再找不出一絲哀傷之色。
他明白她的個性,知道她是個極內向的女子,哀樂決不現在面上,縱然她芳心哀慟欲絕,表面上卻仍然十分冷靜。
她幽幽地垂下目光,低低説道:“謝謝你……”
金遺龍強制情緒,裝作第三者人的姿態,安慰她道:“姑娘切勿悲傷,人死了不能復生,你要節哀順變才好。”
申姑娘抬頭注視他,輕輕問道:“這些話都是他委託你説的麼?”
金遺龍避開她哀怨的目光,低頭笑道:“是的……是的……他臨死之前曾這樣説過!”
申姑娘道:“他還説過什麼話嗎?”
金遺龍道:“他説……他身死之後,無法再照料於你,心裏很感遺憾,但願你把他忘掉,重新建築自己的幸福。”
申姑娘輕輕點了兩下頭,兀自低弱地自語道:“他還是説了那句話……終於沒改正……”
金遺龍聽不真切,見她細聲自訴,表情哀惋,不禁心腸大軟,若非死穴被制,真想揭開面罩。
他用目光斜視着白衣少年,那意思似乎在説:“怎麼説,我是來找她的吧!”
白衣少年聰明絕頂,怎不知他的意思,口道:“朋友誠實感人,我不想為難你了。”手指離開陽關死穴,卻點在背心肌梁麻穴上。他道:“你先前受了些委屈,心中必然氣極,我若就此放你,也許反被你傷害,為了雙方和氣,你得暫時忍耐四個時辰,四個時辰過後,此穴自動會解開的。”
金遺龍冷笑道:“兄台信用真好!”
白衣少年不悦道:“朋友此言怎説?”
金遺龍道:“四個時辰內,我沒有一點自衞能力,崑崙門人發現了,仍然制我死地,兄台雖未直接殺我,卻以間接手法叫我送命。”
白衣少年道:“朋友切莫胡思亂想,我決無害你之心。”他短短道,“除此之外,別無兩全之法,你必須忍耐四個時辰,是很快的。”
金遺龍冷哼一聲,心想生死由命,任他自去吧,便垂下目光,默然不語。
此刻,他口雖能言,卻身不能動。
白衣少年用力搖撼那鐵條,弄得滿頭大汗,兀啓弄不斷,面前佳人怔怔地望着他,憂慮地道:“你拉不斷麼?”
他一張俊臉紅上半邊天,口道:“試試看再説!”仰天長吸一口氣,使勁擊了鐵條一下。
只聽“砰”的一聲,鐵條嗡嗡有聲,但仍然不損分毫。
金遺龍暗罵道:“如果你心存忠直,不加害於我,此時哪有這種困難,活該!”
羅燕霜嘆道:“算了,算了,你既然沒有這份功力,就不用多費力氣了。”
説着,俏眼中已湧了一串淚水。
白衣少年道:“燕霜妹妹,你且別灰心,讓我慢慢來。”
其實,他一點自信也沒有,只因在佳人面前坍不了台,便出言安慰她而已,心中卻百般着急,心想難道自家的臉就如此丟定了嗎?
金遺龍冷冷瞧了羅燕霜一眼,內心突然極度恨她,暗道:“羅燕霜啊,想當年你如何喜歡我,不料卻是虛情假意,嬌揉做作。”
白衣少年額上熱汗騰騰,顯然用盡了渾身之力,金遺龍看出他情急之餘,業已運起內家性命交修的一口紫陽真氣,暗中冷冷一笑,也不作聲。
要知,紫陽真氣只有少許,數十年風雨不斷勤練,也不過多出一點。這種精英之氣極難修煉,練武人視之如性命,非到萬不得巳時決不動用,想不到白衣少女弄不斷鐵條,怕於佳人面前丟人現眼,竟不顧一切,犧牲功力挽回面子。
羅燕霜練過武功,當下便知道他的心意,不禁叫道:“不要……不要動紫陽真氣呀……我們想別的法子……”
白衣少年內力運至氣門,已如矢在弦上,不得不發。他悶喝一聲,抖得骨骼格格怪響,然後慢吞吞地抓住鐵條,向旁分……
忽地,他長吐一口氣,疲憊地合上失神的眸子,一跤跌倒地上。
鐵條僅彎曲了少許,那空隙仍非人體所能夠穿過。
白衣少年一跤跌在地上,彷彿連説話的力氣都沒有了。
金遺龍望着他蒼白的臉頰,心想:“哼,你一個時辰內別想爬得起來。”
四人都各做各的事,白衣少年昏迷不醒,申微翠想心事,羅燕霜呆呆出神,金遺龍麻穴被制,動彈不得。
空氣倏然沉悶下來,如果此時有崑崙門人出現,四人無一能安逸脱身。
可惜,還珠劍客心懷不軌,卻命所有門人不能涉入密室,否則處以門法,外人也不知這裏有密室,故而停待了許久竟沒有被人發覺。
羅燕霜有一絲狐疑,心想那冷麪漢子也是奇怪,眼見同伴昏迷於地,卻不加救助,他是來幹什麼的?
她忍不住向他説道:“俠客,你是跟來玩的麼?”
金遺龍知道那所謂玩字,是她極度不悦而用客氣話形容的名辭,他冷冷笑了一聲,短短説道:“我已經玩夠了。”
羅燕霜聞言,芳心更加不悦,道:“俠客你冷眼旁觀多時了,我真猜不透你是來幹什麼的!”
金遺龍道:“你的意思是……”説到這裏,他忽然產生一個聰明的念頭,問道:“你想恢復自由嗎?你想離開此地嗎?”
羅燕霜心中暗道:“廢話!”表面上卻道:“當然了,誰不想自由自在地生活?”
金遺龍道:“你身後那張桌子旁邊有一根竹子杖,你若要脱身,便用這根竹杖點我左肩活門穴,我自會破監助你。”
羅燕霜聽了這話,芳心很是奇異,問道:“為什麼?”
金遺龍道:“你別管,只要按照我説的話去做,就會恢復你自由。”
羅燕霜心想:“鬼話!我才不相信你呢!”但是受了好奇心所使,不得不制止迷疑之念,拿起竹杖,伸出鐵欄向他左肩活門穴點去。
金遺龍運氣一抗,全身氣血流轉,肌梁麻穴霍然而解。
他舒拳伸腿,自個呼呼打了幾拳,發現全身真力充沛,武功絲毫未減,心中十分欣慰。
羅燕霜不解道:“俠客,你先前被封閉穴道,所以全身不能動彈麼?”
金遺龍笑道:“不錯,封住我穴道的正是他。”他用手指了地上白衣少年一下,道,“想不到吧,你的男友點住我穴道,而你卻將我穴道解開。”
羅姑娘呀的訝然叫了一聲,問道:“你跟他有仇嗎?我……”
言下大有間接害了白衣少年之意,金遺龍見她滿面驚詫之色,不由冷笑一聲道:“你説的很對!”他存心想嚇唬她一下,便狠狠接道:“他跟我有很深的仇恨,此番讓我恢復了自由,嘿嘿……這是他運氣不好。”
羅姑娘用手掩住臉孔,傷心地叫道:“哎呀,都是我不好,你……你不能殘害他啊!”
金遺龍冷笑道:“放心吧,在下不是忘恩負義的人,你有恩於我,我決不至做出令你傷心的事,這筆仇恨留待後日清還,現在我遵行諾言,助人脱險。”
他仰天吸了口氣,雙臂一抖,格格有聲,一股勁力自丹田冒起,他重重哼了一聲,雙手各抓住一根鐵條,用勁往外一分……
只聽吱吱連響,那臂兒粗細的鐵條竟如摧枯竹竿一般,向兩邊弓曲着,頓時,一個尺餘寬的縫隙露了出來。
他毫不費力地就把鐵條拉彎,只瞧得羅姑娘又喜又憂。她喜的是即將恢復自由,遠走高飛,憂的是他一身內功超出白衣少年多多,翻臉報仇,易如反掌,她緩緩自洞裏走出,芳心一片迷惘。
金遺龍炯炯的目光卻落在申姑娘身上,她恢復自由之後,臉上雖有一絲欣悦,卻有更多的惆悵。她無精打采地行出洞外,行了數步,低頭幽幽一嘆。
這時白衣少年業已恢復神色,睜開眼睛便見金遺龍冷眼瞅着他,再見鐵條已破,佳人相繼而出,不禁惶然低下頭去。
羅姑娘走到他身邊,輕輕嘆道:“我不知他跟你有仇,竟將他放了……”
白衣少年目光一垂,道:“不要緊,這人武功高得駭人,遲早會找我麻煩的。”
金遺龍冷哼一聲,兀自拉着申姑娘的衣角道:“跟我走!”申微翠退了兩步,道:“我自已會走。”金遺龍不言,大步向來路行去。
白衣少年,羅燕霜悄悄跟在兩人身後,白衣少年心中十分羞愧,低頭疾行,羅姑娘也練過武功,疾走幾步,就離開兩人三丈了。
金遺龍按照來時的方法啓開秘門,然後依着紙上線條指示,拐了幾個彎,轉了幾周,便發現了直道。
此時,五更方盡,東方微熹,四外雞鳴之聲不絕。他忽想起太湖幫弟兄的安危,心中一急,就顧不得許多,伸臂將申微翠抱上身上,頓足飛掠上房,也不找尋橫道,就在房上飛越,頃刻間已走出險地。
身後,風聲嗖然,原來白衣少年,羅燕霜也跟着而來。
白衣少年不憂眼前的危險,因為金遺龍曾説:“我已答應羅姑娘,暫時不找你麻煩。”
倒是羅燕霜憂心仲忡,深怕金遺龍出爾反爾,意欲加害白衣少年。
金遺龍感覺懷中的愛侶,耐不住料峭的晨風,直打寒噤,忙將她抱緊一些,豈料姑娘嚶然一聲,劇烈地反抗着,他心中暗暗一嘆,道:“姑娘別誤會,我是怕你受了涼。”
申微翠道:“多謝好意,我不冷。”
羅燕霜掠至金遺龍跟前,金遺龍猝覺香風撲鼻,抬頭一瞧,正遇上她憂慮不安的目光。她道:“多謝俠客援助,姑娘就想跟你道別再見了。”
金遺龍見白衣少年離得遠遠的,表面上冷冷淡淡,只是十分注意他的動靜,不禁微微一笑,道:“好吧,以後有緣再見。”
羅姑娘輕輕説道:“你要原諒他……”
話沒説完,人已羞得滿面紅暈,足尖一點,嗖嗖向南方掠去。白衣少年身形一長,拔起三丈多高,跟隨而去。
金遺龍哼一聲,心道:“你説得倒很輕鬆,殊不知我差點命喪在他手裏。哼,他又是少林掌門法虛大師的弟子,仇上加仇,豈容胡稀混通。”
申姑娘掙扎道:“讓我下來,我自己會走。”
説這話時,絕世芳容業已恢復了那一貫的冷淡之色,金遺龍若非跟她有一段交往,乍眼望去,真還不敢高攀她呢。
他知她生平未習武功,行動緩慢,恐因此有誤大事,便橫起心腸,強橫道:“不行。”撒開腳步,疾向郊外奔去。
來到荒僻的墓場,天色大白,他只感觸目荒涼,尤其墳場上石碑土墳七零八落,顯得異常悽清。
申微翠迷惑地問道:“俠客,你帶我來秦龍的墳墓嗎?”她的話聲是輕輕地顫着,一言未了,眼中早有晶瑩的淚光浮動。
遺龍金怔想道:“怎麼那麼湊巧,我是來救還珠劍客的呀!”
他立刻不會回答,只吶吶道:“你認為這樣嗎,你認為這樣嗎?”
他腦中極快轉了一週,企圖想一個方法把她哄騙過去,申微翠突然掙扎着落地,輕輕自語道:“我要摸一摸他的墳墓……他臨死的時候一定這樣想過……”她臉上輕布着悽惋的憂鬱,邊自語着邊移動蓮步,徐徐向墓場走去。
忽地,一聲長笑自不遠之處一個極大的墳墓後響了起來,金遺龍微微一愕,聽出這長笑聲中氣充足,不是普通之人能夠辦到,想不到大早時辰已有人先他而至,頓感事情不太尋常,一個箭步把申姑娘挾起,反身掠入林中。
林中樹枝低垂,長草過膝,顯示多年未經行人,正是藏隱身體的極好地方。他把申姑娘安置草葉中,然後壓低聲音説道:“申姑娘請別出聲,這裏有危險。”
申微翠怔怔望着他那張平板陰沉的臉孔,輕輕説道:“咦,你的聲音好熟……好像……”
金遺龍心中吃了一驚,沒想到自己疏忽大意,露了底兒,被蕙心蘭質的絕代佳人看出了破綻,倉促間來不及隱瞞,匆匆縱向另一處地方。
只見那巨大墳堆身後陸續走出二大羣人,俱各身着黃袍,臉色陰沉,其中一個顴骨高聳,鷹鼻鷂目,額下一綹山羊短鬚迎風而動,正是他所認識的三花幫分舵舵主秦某人。
只見他身着黃袍,舉止之間,老氣橫秋,不可一世。
他憶起昔日出困的情景,想不到那秘室外的墳場,就是今日眼前的墓地。
他想:“如此看來,那隱密的分舵暗卡,可能就在城裏了。”
昔日,他雙眸被布巾矇住,分不出方向,但耳畔卻似有流水之聲。此刻他四周打量一眼,果見墳場西邊有一條河,直通城內,不由更肯定自己的想法了。
雖然,鐵公雞已非三花幫所為,但三花幫人窮兇極惡,殘害百姓,打擊太湖幫,卻是他所深惡痛絕的。
眾人全身武裝,沿着墳中小徑,大步行來,只聽青袍老人長聲笑道:“想不到還珠劍客也對太湖幫不滿,哈哈,崑崙,三花一經連手,還怕太湖幫不引頭就戮麼?”
適才那一聲長笑就是他發出的,金遺龍心知他的內功深不可測,難怪會使自家吃了一驚。
他一聽秦舵主帶領八位堂主企圖與還珠劍客連手襲擊太湖幫,麪皮內一張俊臉登時板得鐵青,心想好吧,你們既有此野心,我不妨讓你們重重地先挫折一下。
他記得自己入困時,曾化名為石衝青,便冷笑一聲,大步走向眾人,眾人發現了,見他面目陌生,並不加以理會。
金遺龍在秦舵主面前三丈之地停止走動,先温文有禮地向他拱了拱手,問道:“閣下就是秦舵主嗎?”
青袍老人冷不防吃他一問,登時愕住了半響才道:“不錯,老夫就是秦某人,請教兄台大名?”
金遺龍道:“小弟石衝青,不久之前與舵主有一面之緣,難道舵主已忘懷了?”
“石衝青,”秦舵主忽地想起一人,臉色立刻大變,“原來你是石朋友,那再好不過了。”説着,炯炯目光中浮起一片煞氣,他乾笑兩聲,故作鎮靜地道:“想不到一別多日,咱們又見面了。石朋友,俗語説得好:天下何處不相逢,只怕有機而無緣,不是麼?哈哈……”
金遺龍故意抱歉地道:“秦舵主……分別之後,石某一直很感抱歉,因為石某不但把你四個守門人打死了,而且放了密室內所有的人……”
秦舵主一邊聽他説話,一邊緩緩點頭,但是,當他目光接觸到金遺龍譏誚的神色時,他突然大喝一聲,揚掌直劈而來。
只見沙走石飛,一股大力利似寶劍,勁襲而下,一個“日轉星移”的式子脱出風圈,赫然大笑道:“秦舵主,你敢情早就記恨石某人了……”
秦舵主一掌沒將他劈着,便不再動,身邊八位江湖好手霍然分開,錯掌一揚,便把金遺龍困在中間。
金遺龍目光落在那姓黃的堂主身上,道:“黃堂主,聽説你未入三花幫之前是個無惡不作的江洋大盜嗎?”
黃堂主底牌被揭,氣得雙眸圓睜,喝道:“是又怎樣!”
金遺龍道:“石某人生平最恨盜匪,黃堂主既是盜賊出身,石某人就想請你歸位。”
他有心氣他,故而頓了一頓,又指着旁側的墳場説道:
“黃堂主打從這兒出來,自然應當打從這兒回去。”
黃堂主臉色鐵青,一言不發,倏地一掌擊來。
昔日,嘉寶酒店裏,他也曾跟他對了幾掌,知他武功不過耳耳,是以掌風才出,就踏中宮,走洪門,欺身直上,大有輕視他的意思。
金遺龍暗中一笑道:“鼠子該死!”單掌一橫,抵住來勢,右掌忽地運勁下切,只聽一縷尖鋭風聲響起,那一雙手掌已印在黃堂主臉前。
黃堂主是識貨的人,當下臉色大變,想撤身後退已自不及,一霎那間,他突然極端憤恨同伴的冷眼旁觀。
説他好色如命,引起同伴不滿,是以見他有難,並不能激起同仇敵愾之心。金遺龍一掌切在他頸子上,他連叫一聲都沒叫出口,就噗地栽倒地上,橫死當場。
秦舵主平日也不滿黃堂主為人,但見眾人冷漠如此,卻感到不悦,道:“各位再不動,他的殺手立刻轉向你們了。”
七人忽地活躍起來,伸臂舒腿,報以凌歷地攻擊。
金遺龍摧動純陽真氣,一掌將一個滿面菜色的堂主擊出兩丈餘外,目光轉處,突見墳場中一個絕世佳人徐徐行着,……
她竟是申微翠姑娘。
他做夢也沒想到她不聽自己的話,悄悄地離開安全隱藏之地。
但見她那臉上的淚痕……哀怨的微笑……他突然大大地感動着,暗想:“自己確實不能再隱瞞她那悽惋的樣子,敢情她芳心已碎!”
他心中在想,手腳卻不怠慢,極自然地使出萬柳飄風掌法,眾人猝感壓力大增,四周俱是掌影,不禁大驚失色,紛紛向後退去。
金遺龍哪容眾人平安逃去,掌背一翻劈在一人肩上,足下橫地一掃,踹在一人上星死穴上,兩人同時哎唷一聲,橫死就地。
秦舵主料不想他武功如此高強,心中驚異萬分,一個“飛燕掠水”之式撲向金遺龍,一面冷喝道:“姓石的,昔日你裝得真像呀!”
金遺龍道:“不錯,你今天才知道!”身體猛地向後一仰,讓過秦舵主一記拳風,秦舵主行不數步,一跤跌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頃刻間,四位好手相繼倒下,其餘的人心膽俱裂,鬥志全消,只想擺脱糾纏,一走了之。
秦舵主怒道:“不行,咱們全死也不能丟三花幫的臉!”
他倒是忠於三花幫的一條漢子,但話沒説完,金遺龍又一掌擊在另一位堂主的身上,那堂主開口慘叫,慘叫之聲淒厲恐怖,彷彿早已知自己的命運了。
那向秦舵主請示的黑臉漢子,一聽此淒厲的呼聲,一雙眼眸頓時露出極端畏懼的神色。
他恐怖的目光才觸及金遺龍青慘慘、平板板的臉上,似乎從他臉上發現許多兇殘的神情,不禁心裂魂魄,一聲不響,轉身就跑——秦舵主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短鬚無風而動,忽地揚起巨掌,猛推而去。
黑臉漢子猝覺大力撞來,想閃已遲,不禁恐怖地大叫一聲,死於非命。
餘下兩人被金遺龍矯龍似的身法,迫得節節後退,顧得了上顧不了下,再見秦舵主撲殺自己,只嚇得手足顫抖,神志眩然。
金遺龍再度瞥向佳人,她彷彿久尋不着情人墳墓,失望之餘,伏在一塊石碑上哭泣,對於身外震天殺聲,充耳不聞。
他十分激動,一掌挑開敵人,揚聲大叫道:“申姑娘,秦龍就是……”
申微翠扭頭望他一眼,目光短短地一頓,便又伏在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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