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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情書代理人

    當初樂魚考入這所學費貴得要死的學校,其實衝的是裏邊的高額獎學金。如果能拿到,不僅學費可以賺回來,省點花沒準還可以連生活費也解決了。可是哪知道“長江後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這號稱“貴族學校”的楓林大學居然也高手如雲,她即使以她母校總分排名第二的高分考入,還是與獎學金失之交臂,只好靠拼命打工來賺因交學費而欠下的一屁股債。於是每日奔波於兼職、上課、瞌睡之間,還必須保持學業的穩定,這種生活可謂挑戰性極強。但樂魚不愧是樂魚,緊張的節奏反而讓她充滿了鬥志。

    大學裏各類新聞的傳播速度一向很快,更何況還有BBS讓各院系的學生互相交流。不到一個星期,全校皆知安晴明、水柔、千惠三人大名。BBS上不僅有三人的照片,更兼有身高、體重、生日、星座、血型、家庭背景等各項資料,甚至連飲食習慣都可查到。

    “哇,千惠,你成名人了。”電腦課上機實驗,樂魚瀏覽着BBS上和千惠相關的帖子,嘖嘖讚歎。

    “不知道是誰這麼無聊。”千惠湊過來掃了一眼,“最早的幾張帖子署名都是大白鯊,關於我們三個的隱私資料都是他發的。”

    “真的哦,好厲害呢。”樂魚雙眼大睜,“天啊,對方連你喜歡吃我做的便當都知道。”在關於千惠飲食喜好那一欄赫然寫着:喜歡好友的便當。

    “厲害?我説是八卦才對。”千惠懶洋洋總結道,“很適合當狗仔隊呢。”

    樂魚點開了和安晴明有關的帖子。身高一米八十二,體重七十二公斤,星座是善變的雙子,更意外的是,居然連暱稱都有:安公子!想到一週前和他的三次相遇,果然是典型的雙子座個性。樂魚對着安晴明的照片撇了撇嘴。

    網上有眾多安晴明的粉絲偷拍的偶像照片,雖然不太清晰,但仍可看出照片上的男孩舉止優雅,最難得是,果然宛如中國古典小説中的公子般高貴倜儻。

    看到他,自然而然想到他那套貴得離譜的西裝。樂魚查了自己和千惠兩個人的存款,加起來連西裝的零頭都不到。以她現在打的三份工,不吃不喝要兩年才能還清債務。

    這一切都要拜安晴明所賜。真是奇怪,中百萬大獎這樣的好運怎麼輪不到她頭上?

    “晚上還要去加油站打工?”電腦課下課後,千惠和樂魚離開機房走出教學樓。下一節課是公共關係學,建築系室內設計專業和商學院工商管理系分在同一個班。這堂公共科目上課地點在商學院的教學樓。

    “沒辦法。白天上課,只能在餐廳工作結束後過去。”樂魚掩嘴打哈欠。她已經沒日沒夜苦幹了一個星期。早上四點起牀派發報紙,八點到學校上課,晚上六點到十點在餐廳打工,十一點至凌晨兩點在加油站幫忙。她每天躺在牀上的實際睡眠時間不足兩個小時,幸好大學裏的課程安排並不像高中那般密集,總算能讓她抓住幾小時打瞌睡。

    “鐵人都沒你這麼拼命。”千惠心疼地捏捏她的臉,“去找安晴明,承認沒錢賠給他算了。”

    “不行。”樂魚斷然否決,“我不想被他嘲笑。”

    你這個人,就是太要強了。千惠無奈苦笑,伸出手臂勾住樂魚的頸項,“OK,讓我們開始賺錢作戰計劃吧。”

    “嗯?”

    “有一家廣告公司找我做封面模特,我決定接受。”千惠帥氣地挑挑眉毛,“算是你每天為我做便當的酬勞好了。”

    樂魚動了動嘴巴,內心洋溢着暖意。自己一時衝動惹下的麻煩,竟連累到朋友做兼職幫忙收拾殘局,她過意不去。

    “千惠同學,請收下我的心意。”旁邊突然冒出的男生嚇了兩人一跳。看情形是千惠的愛慕者鼓足勇氣來遞情書了。樂魚偷笑,千惠對追求着一向很酷,偏偏總有人前赴後繼趕來碰釘子。

    新生入校的一星期之內,隨着BBS上水柔和千惠的照片被公開發布後,兩人在校內已各自擁有了一批崇拜者。水柔是氣質高雅美麗脱俗的大家閨秀,被眾多男生一致推舉上“校花”寶座;而千惠則因為中性的美貌,擁有男女各半的支持率。

    雖説水柔在男生中的人氣值略高於千惠,並且她那一款類型更符合男生夢中情人的標準,但由於安晴明這一勁敵的存在,導致追求水柔的難度堪比“Missionimpossible”。於是大家不約而同地將目標轉向了千惠。

    “情書?”千惠掃了掃男生手上的書信,“我最討厭看文字了。”一句話將死對方,只能看着她面無表情揚長而去。

    冷酷的人。樂魚嘆了口氣,追上大步走開的千惠。擁有美貌的人,比起外表平凡的普通人,似乎有更多拒絕的權利。她又聯想起那個俊美高傲性格惡劣的安晴明瞭。

    上公共課時,樂魚總是選教室最後兩排的位子。原因無他,可以利用前排同學的掩護補充睡眠。

    室內設計系和工商管理系同上的公共關係學課程前來旁聽的他系學生很多。入校新生中最受人關注的三位人物唯一一個同時出現的場合,當然吸引了大批愛慕者前來一睹夢中情人風采。

    樂魚搶先佔據靠近教室後門的座位,千惠本想坐她旁邊,但樂魚堅決不肯。

    “你坐前面去。你們都坐到前面了,我這裏就沒什麼人注意,可以放心睡覺了。”她連推帶搡把千惠的身體轉了一個方向。

    “小心教授點你的名!”千惠惡狠狠威脅一下,還是合作地坐到前方去吸引眼球掩護樂魚。

    上課鈴打響,頭髮花白的張教授走進教室。看到底下濟濟一堂,向來為學生缺席率居高不下頭疼的教授樂開了懷。

    樂魚從張教授拿起課本那一刻就趴在課桌上呼呼大睡,直到耳畔響起一個不懷好意的聲音。

    那個男生説:“你的睡相真難看。”

    條件反射般,樂魚猛地直起身體,脖子僵硬地轉向發出聲音的左邊——安晴明,他怎麼會在這裏?

    “你……”她伸出手指指着安晴明那張俊帥的臉,大腦還沒反應過來。

    “看什麼看?我就不能上課遲到?”他不爽地低聲説道,聲音控制得剛好讓樂魚聽見。

    哦,遲到啊。樂魚放下手指,猛然又舉起繼續指着他,“為什麼不坐到別人那裏?”糟糕,這樣一個超級帥哥坐在身邊,想不成為焦點都難。她已經瞥到前排有好幾個女生趁教授板書時偷偷摸摸回頭觀望了。

    “離門最近。”安晴明翻開書,懶懶回答。

    “哦。”樂魚應了一聲。被他嚇醒後暫時沒了睡意,她翻開了書和筆記本。

    安晴明轉着水筆,心不在焉地聽着教授的長篇大論。他説謊了,會坐到樂魚身邊並不是他聲稱的理由。推開後門的一瞬間,看到她趴在課桌上熟睡的身影,他就不由自主走到她身邊坐下。

    筆記本上有她龍飛鳳舞的簽名,雖潦草但依然能看清楚。樂魚,她還在名字旁邊畫了一條悠遊的小魚。

    “你賺夠了賠我西裝的錢沒有?”樂魚像其他人那樣忙着抄筆記劃重點,安晴明卻兩手環胸一派輕鬆悠閒的模樣找她商談恩怨。

    “沒有。”她頭也不抬,聲音悶悶不樂。哪壺不開提哪壺,討厭的傢伙!

    “逞強的下場,就是這樣。”他以挖她傷疤繼而在傷口上撒鹽為樂趣,語含嘲諷。

    忍耐,千萬要忍耐!樂魚不斷警告自己,當他不存在。

    見樂魚不理會自己,安晴明終於把注意力轉向了教授。可是才聽了兩句話,他就覺得太無聊了,無聊到想睡覺。

    上一節課他坐在教室前兩排,和水柔坐在一起的壓力就是每時每刻都必須維持良好的風度,誰讓他們從小就被冠以“王子公主現實版”的稱號。那種生活他習慣了,卻感覺很累。

    真的好累。安晴明抬手捂住嘴巴,掩人耳目地打了一個哈欠。

    閉目養神吧,應該不會被發現。他悄悄對自己説道,神經鬆懈下來。

    樂魚正在專心寫筆記,忽然肩膀一沉。她側過頭,一看之下勃然大怒。什麼嘛,安晴明這傢伙,把我的肩膀當枕頭用啊?豈有此理!

    她想推開安晴明,但舉起的手停在了半空。那張靠在自己肩膀的睡臉,雖然只能看到額頭的一部分,卻讓樂魚接收到他全然的信任。這是習武之人才會有的敏鋭感覺,在最接近的時候她能輕易分辨對方究竟是懷着善意還是意圖不軌。

    他靠着她的肩膀,彷彿找到了一處安心的依靠,就像初次相見的時刻。滿天黃金急雨,幽靜無人的角落,那是他的安全所在,那時候吸引自己靠近的並非完全是安晴明俊美如皇家少年般的外貌,還有他與自然融為一體的平和。

    算了,就借給他靠吧。宰相肚裏能撐船,我不計較你的惡劣就是了。樂魚垂下手,抄寫筆記。

    只是,她的心跳漸漸不規則,連呼吸都慢慢沉重起來。

    這個超級帥哥,無法否認的一點是,他的漂亮是身為女人面臨的最大考驗。樂魚清楚地記得他秀氣小巧的臉龐,精緻的五官,還有臉上每一絲細微的神情變化。惟其難忘,她才更加煩悶:為什麼,關於這個傢伙的記憶會如此深刻?

    “樂魚,請樂魚同學回答一下。”張教授捧着花名冊,目光所及點中樂魚的名字。

    啊,叫我回答問題。糟糕,什麼問題都沒聽到。被千惠這個烏鴉嘴説中了,怎麼會點到我的名字!樂魚手足無措愣了三秒鐘,總算想起來回答問題之前應該先站起來表示自己的確在教室裏聽課。

    她猛地站起來,只聽到身側“咚”一聲巨響。完了,她讓安晴明的頭撞到了課桌。

    “笨蛋!”安晴明揉着額頭衝樂魚大吼。在看到她尷尬的表情時恍然意識到現在是上課時間,教室裏所有的學生包括張教授全都用怪異的眼神看着他們。

    他迅速武裝得體的笑容,迎向眾人的視線,“對不起,教授。”安晴明優雅地站起身,向呈現愕然狀態的教授欠了欠身,“很抱歉打斷您的授課。”樂魚微微張開嘴,來不及跟上他的變化速度。

    太神奇了。他居然能立刻讓大家忘記方才的插曲,彷彿那聲氣勢洶洶的大吼完全是幻覺。等教授示意兩人可以坐下後,樂魚馬上誠心求教。

    “什麼啊?”安晴明神情不耐瞥她一眼,明顯對她的問題無甚興趣。

    樂魚看着他線條完美的側面,輕輕問道:“哪一個,才是真正的安晴明?”

    他轉過頭注視樂魚的眼睛,“想知道的話,拿你的盒飯來換。”

    虧本了,這筆帳橫算豎算都是她吃虧。樂魚託着腮幫看安晴明津津有味吃自己那份便當的樣子,不甘心地咬一口漢堡。

    這種垃圾食品,怎麼能和她親手做的美味便當相提並論。

    公共關係課結束後,在女生一片“咦”的驚訝聲中,安晴明在眾目睽睽下拖着樂魚的袖口將她拉出教室。

    他們先去了學校對面的麥當勞買了漢堡作為樂魚的午餐,然後回到宿舍區管理處為非住校生提供便利服務的站點,從冰箱裏取出快餐盒放進微波爐里加熱。

    “奇怪,我幹嗎要同意你的不平等條約?”冰箱裏另一個快餐盒被千惠拿走了,不知道此刻正躲在哪個角落大啖美味。樂魚心理不平衡地瞧着自己做的豆腐煲落入安晴明口中。

    “你的午飯只有一個豆腐,漢堡值錢多了。”話雖如此,安晴明不得不承認簡簡單單的豆腐,入口的感覺卻鮮美異常。

    “豆腐好啊,營養豐富,還具有美白嫩滑皮膚的功效。”樂魚收到他不相信的眼光,翻翻白眼,“好吧好吧,我承認我很窮,只買得起豆腐。”

    “你真的這麼窮?”他訝異地問。

    “當然。你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自然不會了解我們的生活狀況。”眼見搶救不回自己的美食,她接受現實般猛咬一口漢堡。

    他半垂着眼睫,高挺的鼻子使五官更具有立體感,“西裝,你不用賠了。”他的聲音很低,樂魚沒聽清。

    “什麼?”她嚼着東西含糊不清地問。

    “我説,你不用管我的西裝了。”他惡狠狠地重複一遍,但話語中卻並無惡意,“反正家裏有專人負責。”

    哇,真是有錢人家的公子!樂魚連發三聲感嘆,同時觀察他白皙秀氣的雙手,她又舉起自己的手進行比照。

    “你在看什麼?”見她神情專注,安晴明不免也動了好奇之心。

    “看我們的手呀。”她仍然低着頭猛做對比,還探出手指測試了一下他的皮膚光滑度。從安晴明的手就能瞭解他的大致狀況,必定是過着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享受生活,那雙手大概連一雙筷子都不曾洗過。

    “花痴!”他再一次罵她無聊,可並未收回自己的手。面對樂魚,安晴明有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

    他從小學習上流社會的禮儀,不管自己是否喜歡,對任何人都要彬彬有禮。他知道這樣的生活虛偽無聊,充斥着謊言和一張張連自己都分不清真假的面具,但是他無法擺脱。這是他的生活,他一輩子都必須玩下去的遊戲。

    眼前大口大口吞嚥漢堡的女孩,事實上她一點都不貧窮。能自由地表達喜怒哀樂,這就是富有的人生了。

    “不過,發現你把我當枕頭靠的時候,我還真吃了一驚呢。”樂魚解決掉漢堡,從牛仔褲袋裏掏出紙巾快速擦了擦嘴角,“想不到優等生上課也打瞌睡。”

    她唇角沾到的色拉醬並沒有完全擦乾淨,像她那般馬馬虎虎地擦拭,效果自然不佳。安晴明一邊從西褲口袋中摸出一方潔白的手帕,一邊粗聲粗氣回答:“是人當然會有疲倦的時候,我就不能打瞌睡?”

    説着,他抬手將手帕按上樂魚的嘴角,用力擦去礙眼的乳白色醬料。

    樂魚像被施了定身魔咒般怔住了,愣愣地任由他動手。這一瞬間,他的表情非常温柔。可惜下一秒,安晴明就將用過的手帕扔到樂魚面前,冷冷地命令她回家將手帕洗乾淨燙平後再還給自己。

    “喂,你家不是有專人負責嗎?”她不樂意了,把手帕丟還給他。

    “樂同學,那是我家的事,和你沒有關係。”安晴明將手帕重新甩回去,無巧不巧擊中樂魚的臉。

    “安晴明!”樂魚揭下蓋在臉上的手帕。不行了,與其將來被這個蠻不講理的傢伙活活氣死,不如趁早了斷以絕後患。

    她霍地站起,眼中閃爍着昂揚的鬥志:來吧,安晴明,我們來決一死戰!

    他也站了起來,像趕蒼蠅一樣揮了揮手,“野蠻人就是你這種,總是想着打架。”他的手掠過臉頰旁柔軟的頭髮,轉身背對樂魚,“我沒興趣陪你玩。啊,順便提醒你一聲,我改變主意了,有空多想想怎麼努力賺錢買西裝吧。”

    “安晴明!”樂魚捏緊雙拳,怒吼聲直上九重天。

    結果,她的便當被他騙去不説,原先想問的問題也忘到了九霄雲外。虧大了!

    謠言傳播的速度以幾何級數列遞增,半天不到——確切地説距離樂魚同安晴明共進午餐不到三小時,整個楓葉大學都傳遍了某條緋聞。

    “大家看我的眼神,好奇怪哦。”樂魚左右張望,視線所及處那些正對她指指點點的人正尷尬地把手指移向別的地方。她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只能轉向身邊的千惠求教。

    “唉。”千惠嘆了口氣,這個缺心眼的好友常常是一根筋到底,要她自己明白的話,估計豬都能飛上天了,“小魚,你是安晴明的最新緋聞女友。”

    “什麼?誰開這麼無聊的玩笑!”聽到安晴明三字,樂魚就瞪大了眼,再聽到緋聞女友幾個字,她徹底抓狂了,“那個自大的傢伙,送給我都不要,鬼才想做他的女朋友。”

    “想做鬼的人很多哦。”千惠半開玩笑道。她説的也是部分事實。安晴明,光是俊美的外表就足以讓女生趨之若鶩,更何況他出身名門,又頂着小提琴王子這項光環。

    “反正不包括我。”樂魚聳聳肩,心安理得地辯白。

    千惠詭異地笑笑,“死丫頭,別怪我不提醒你。公共關係課之後,你們兩個一起離開教室的吧?”

    “是啊。”當時班級裏共有百來號人,想否認都辦不到。“有理由的。”樂魚趕緊補充。

    “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千惠堵住了她的嘴巴,“現在是模擬安晴明親衞隊可能會對你提出的審問。”

    安、晴、明、親、衞、隊!這幾個字在樂魚的大腦中組合在一起,傳達給她的訊息是“誇張”二字。她十分懷疑千惠看多了漫畫,把安晴明當作《Slumdunk》中那個除了打籃球外一無是處的流川楓的現實版了。

    “然後,安晴明是不是和你走到學校對面的麥當勞並且買了一個漢堡給你?”千惠放開手,繼續提問。

    “是。”她翻翻白眼,這的確是事實。

    千惠得意一笑,“接下來,你們是不是共進了午餐?”

    是坐在一個地方,應該算是“共進”吧。樂魚只能再點頭,“是,沒錯。”

    “重點問題,安晴明是不是在用餐後,用自己的手帕替你擦過嘴巴?”

    老天,當時到底有多少雙眼睛在暗地裏虎視眈眈啊?樂魚吐吐舌頭,萬分不情願地回答:“是。”

    “恭喜你樂魚小姐,經過上述幾個問題,我確信你和安晴明同學正在交往。”千惠伸手捏住樂魚的臉往兩邊扯,“請問你想好是放棄王子還是成為我們的敵人?”

    “喂,太誇張了。”樂魚拍拍千惠的手,迫使她鬆開。揉了揉被捏痛的臉,她嘟起嘴抱怨,“安晴明,他真有那麼多粉絲?”

    “你沒看到BBS上關於他的帖子有多少?”千惠環住樂魚的肩膀仰望藍天,伸出手嚮往地感慨,“他的俊美媲美希臘眾神,他的小提琴彷彿天堂傳到人間的頌樂,他的優雅如同真正的王室貴族,他——安晴明,是我們夢想中才有的王子——不對,是安公子——”

    寒,惡寒!樂魚的手臂頓時爆起一粒粒雞皮疙瘩。她連忙推開千惠,同時跳開兩步,“不要告訴我,這是你的心聲。”

    千惠攤開雙手,無辜地眨着眼睛,“拜託,這是安公子的某位鐵桿粉絲為他所作的讚美詩。我哪有這個才華啊。”

    “説的也是……”聯想到千惠勉勉強強的中文造詣,樂魚深有同感。她刻意忽略千惠對自己這句附和的不滿,打了一個哈欠:“素描課兩點半開始,我先找個教室睡覺。”

    “去吧去吧,這樣子賺錢,總有一天讓你累趴下。”千惠一腳踢走樂魚,“我去教室佔位子先,別睡過頭了。”

    樂魚在階梯教室好夢正酣,突然被一陣劇烈的搖晃嚇醒。她觸電般從趴着的課桌上彈起身體,愕然發現自己被團團圍住了。

    一羣女孩將她包圍在正中,有兩個較為囂張的女生坐到了課桌上,腳踩翻板靠椅俯視樂魚。

    “請問,有什麼事嗎?”樂魚咽口唾沫,小心翼翼問道。

    “想找你談談。”為首的女孩頭髮全部漂染成金色,又正好背對陽光,顏色刺眼到讓樂魚一陣眼花。下意識地,她抬手擋住眼睛,卻讓包圍她的女孩誤以為害怕。

    “膽小鬼。就這樣還敢打安公子的主意。”語帶不屑的聲音從她左邊傳來。暈,難道真的有安晴明親衞隊的存在?天啊,是這羣女人有問題,還是自己跟不上世事變化的節奏了?

    樂魚不想惹麻煩,決定扮柔弱矇混過關。安晴明那個人,她以後能躲多遠就多遠,絕對不想和他再有瓜葛。

    到了天台上,不等對方開口下通牒,樂魚兀自滔滔不絕説起來:

    “各位同學,對大家來找我的目的,我非常清楚。”説着,她轉向安晴明粉絲甲,先含笑敬禮然後提問,“比如你,一定想問上午公共關係課結束後,我是不是和安晴明同學一同離開了教室?”她特意強調“同學”二字,以此和他劃清界線。

    未料到樂魚會反客為主,粉絲甲不由自主點了點頭。

    “是。我的確和他一起離開了教室,原因是我打賭欠了他一頓飯。”樂魚又轉向粉絲乙,“你想問的大概是安晴明同學有沒有買過漢堡給我,對不對?”

    粉絲乙忙不迭點頭,她們興師動眾找上樂魚一方面是警告她不要妄想飛上枝頭做鳳凰,另一方面是為了證實傳言的虛實。

    “是。”樂魚再次自問自答。多虧千惠提前給她做了功課,果然和模擬審問的程序一樣,“我們的賭約是我的午飯,那我理所當然要他負責解決我的午餐,你們説對嗎?”

    眾人不約而同齊聲説“是”,她滿意地微笑,接着道:“既然安晴明同學要吃我的便當,那麼我當然要和他一起吃午餐了,是不是該這樣?”

    “為什麼你們要一起?”始終被樂魚牽着鼻子走的金髮女孩反應過來,惱怒地問道。

    “那我的便當盒,他吃完後自然要還給我了。你們希望其他女生和他多接觸嗎?”她狡黠地眨眨眼,將對方一軍。

    “那有人看到安晴明為你擦嘴角,是不是真的?”金髮女孩滿懷妒意一把揪住樂魚的領口,兇惡地問。

    “沒有,絕對沒有,是有人造謠。”關於這一條,樂魚的對策是拼命抵賴,打死都不承認。反正事過境遷,除非有人當場拍下照片作證。

    女孩將信將疑放開了樂魚,“你和安晴明沒有特別關係吧?”大家屏息,等着她的答覆。

    “當然沒有了。安公子是什麼身份,怎麼可能和我有關係?”眼見這羣女孩各個對安晴明痴迷有加,樂魚早想到了一個賺錢大計。哼,誰讓那個小氣鬼非要自己賠西裝不可,她一定要好好利用這個機會賺一筆。這就叫“有仇不報非君子”——不對,是“羊毛出在羊身上”。

    聽到她的否認,緊張的氣氛立刻鬆弛下來。樂魚抓住時機,送上一句“不過呢……”

    “不過什麼?”粉絲丙是個胖胖的女孩,一聽到轉折的語氣詞就激動得臉都紅了。

    “不過我和他之間還有些過節,可能還有機會和他接觸幾次。”看她們的樣子,樂魚推測屬於那類只敢遠觀不敢表白的崇拜者,估計沒有機會和安晴明直接對話。對,這樣最好了,“要不要我替你們帶情書給他?”為了賺錢這個目標,就算要自己整天跟在那個臭小子身後轉悠,她也認了。

    聽到樂魚的提議,人人奮勇爭先,“我要,我要!”叫聲響成一片。

    “不要着急,每封情書收取勞務費二十元。需要幫忙的人可以在這邊排隊報名。”她的收費要求引起一陣竊竊私語,見機不妙樂魚馬上裝出一付很為難的樣子:“我能和他接觸的機會也只有兩三次了,大家覺得不划算的話,那就當我沒提過。”

    她拍拍牛仔褲作勢欲走,安晴明親衞隊又將她重重包圍起來。經過一番激烈的討價還價,最終以每封情書十元的勞務費成交。

    “哈哈,哈哈,太好賺了。”眾人登記完畢離開後,樂魚在空曠的天台上笑得合不攏嘴。

    想不到安晴明的人氣這麼旺。下次找他要兩張親筆簽名照來拍賣,肯定能大大賺上一筆。大丈夫能屈能伸,為了賺錢就算要把自己扮成他的愛慕者也無所謂,大不了就是被他罵兩句“花痴”而已。

    “咔嚓”,意外的聲響打斷了樂魚的發財美夢。她轉頭四下看看,水箱後走出一個身材高大的帥哥。

    他手中拿着一架照相機,笑眯眯地對樂魚説了一聲“嗨。”

    “你偷拍我?”聽剛才的聲音,應該是按下照相機快門了。

    “誤會誤會。”男孩的臉雖比不上安晴明那般精緻,但輪廓很深,五官組合在一起給人的感覺分外俊朗,“在下自我介紹先,新聞系一年級新生白意遲。”

    “哦,幸會幸會。”樂魚客套兩句,緊接着談到重點,“我聽到按快門的聲音了,你偷拍我!”

    白意遲大笑,毫不在乎樂魚的控訴,“我在天台拍風景,突然上來一大羣氣勢洶洶的女生。沒想到你三言兩語就擺平了她們,佩服佩服。”

    “你不要岔開話題。”她不滿地皺眉,側過頭看他的手錶。快兩點半了,她要趕到教室上課。“把你的照相機給我。”

    “好吧,那張照片效果不錯。”他走上前,將數碼相機遞給樂魚,“刪掉就太可惜了。”

    “怎麼看啊?”樂魚沒有閒錢買數碼產品,連手機都不用,常常被千惠取笑為活在石器時代的人。千惠用的是奧林巴斯的數碼相機,她研究白意遲那架尼康相機半天,仍是不知如何開機。

    他接過去,打開電源進入操作界面,向樂魚展示記憶卡里的照片。

    白意遲抓拍到的瞬間剛好是樂魚開懷大笑的一剎那。照片上她的笑容之燦爛,比之背後的陽光也毫不遜色。

    “陽光般耀眼的笑容。”他嘖嘖讚歎,捨不得刪除,“我免費替你打印,OK?這張照片非常出色,你的表情你的動作太自然了,刪掉很可惜。”

    樂魚摸了摸下巴沉吟。想不到這個嬉皮笑臉的傢伙攝影技術相當不錯呢,就這麼辦吧——“白,白什麼?”方才光顧着追究他偷拍一事,沒記住他的名字。

    “白意遲,意恐遲遲歸的‘意遲’。”他好心加以説明。

    我管你意早還是意遲呢。樂魚拍拍他的肩膀,“白兄,有沒有興趣和我合作?”

    “合作?”他不解,反問一句。

    “既然你把剛才那場戲從頭看到尾,一定也聽到了我替眾姐妹轉交情書給安晴明的事情吧。”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白意遲的肩膀捱了一記重拳。

    他苦笑,這個小妮子莫非想殺人滅口?“啊,聽到了。這種賺錢方法都能給你想到,了不起。”為了救回一條小命,他趕快誇獎樂魚善於把握良機,具備良好的商業頭腦。

    樂魚被他誇得眉開眼笑,心花怒放:“白意遲,算你有眼光。我準備在學校兜售安晴明的照片,你就是我的攝影師了。”

    “BBS上有很多了。”他點出事實,暗示她此舉沒有銷路。

    “那些水準怎麼能和你相提並論?”樂魚改變施力點,轉而拍他的後背:“你負責拍攝,我負責找買家,我們雙劍合璧,天下……”

    “打住,打住。”白意遲避之不及離開她的勢力範圍,一臉生怕她不肯死心非要追過來説服自己不可的表情,“OK,OK,我同意。拜託大小姐,千萬別再把你的爪子放到我身上了。”開什麼玩笑,他可不想落下內傷。

    “Bingo!”她笑得益發燦爛,主動伸出手,“我叫樂魚,一條小魚的‘魚’,合作愉快。”

    樂魚,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看到過。白意遲想起來了,開學那天撞到自己的女孩。果然是很有精神的人呢。

    他伸出手,和她擊掌表示建立同盟。

    “糟了,上課要遲到了。”樂魚瞥到白意遲腕上的手錶指針,一聲大叫:“我先走一步,明天我會去人文學院找你。”

    白意遲目送她飛奔而去的背影,垂下頭笑了起來。這個微笑和他給人的開朗形象截然相反,彷彿是發現獵物的狡猾獵人。

    他快速瀏覽樂魚單人照之前所拍的影像,在調出那張照片時停住按操作鍵的手指,液晶屏上赫然是安晴明為樂魚擦拭嘴角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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