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白天虹被司長勝劫持的第二天的午後。
地點是通天教總壇的一個精緻花廳中。
那位老太君西門翠正徐徐步出花廳,當她跨過花廳門檻時,並回頭向仍在花廳中度方步的冷劍英沉聲説道:“劍英,記好!目前絕不能意氣用事!”
冷劍英點點頭道:“我知道。”
他,負手在花廳中徘徊半晌,才停下來,一挑長眉,沉聲喝道:“來人!”
門外一個勁裝漢子,應聲恭喏道:“屬下在!”
冷劍英揮手沉聲接道:“請副教主!”
“是!”
盞茶工夫過後,古太虛坦然走進花廳,向冷劍英含笑伺道:“教主見召,有何見教?”
冷劍英擺手接道:“請坐,咱們慢慢談。”
古太虛逕自在一張太師椅上坐下之後,小廝立即奉上香茗,他淺淺地啜了一口,才目注冷劍英,淡淡地一笑道:“教主有何指示?”
冷劍英仍然負手來回蹀踱着,臉色肅穆地説道:“古兄,咱們相處多久了?你還記得麼?”
古太虛微笑地道:“當然記得,已經足有十二年了。”
冷劍英道:“這十二年之中,咱們相處,一向都很融洽是不是?”
古太虛點點頭道:“不錯。”
冷劍英停住身形,滿面誠摯地注目接道:“古兄,憑咱們這十二年的交情,咱們之間,如果有甚麼話,是否該開誠佈公地坦白提出來?”
古太虛臉色一整道:“教主,別轉彎抹角了,請打開天窗説亮話吧!”
冷劍英點點頭道:“是的,咱們是該打開天窗説亮話。”
微頓話鋒,才長嘆着接道;“古兄,創業維艱,守成更不易,咱們十幾年的心血才初具規模,如果在強敵虎伺之下,先行同室操戈,這後果還能想像麼!”
古太虛正容答道:“我同意教主的説法,但教主未免説得過於嚴重了!”
“我説的一點也沒誇張。”冷劍英注目接道:“難道古兄自己所做所為,還要我來當面拆穿?”
古太虛故裝迷糊道:“教主此話怎講?”
冷劍英雙眉微軒,冷冷一笑道:“別的姑且撇開,咱們只談最近所發生的事吧!”
一頓話鋒,又注目接問道:“古兄,將白天虹暗中劫走,所為何來?”
古太虛微微一楞道:“我承認有這回事,但我另有解釋。”
冷劍英“唔”了一聲道:“我正聽着。”
古太虛道:“教主知不知道,本教中有內奸,企圖將白天虹劫走?”
“我知道有這回事。”
“所以,我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給他一個莫測高深,以便追查內奸。”
冷劍英蹙眉接道:“連我也要瞞着?”
古太虛歉笑道:“為了便於查出內奸,這是不得已的措施。”
冷劍英注目接道:“這理由太牽強了……”
古太虛截口笑道:“教主不信,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好!我現在請問另一件事。”冷劍英微一沉吟,才蹙眉接問道:“有關昨宵那‘方大人’府中所發生的事,又如何解釋呢?”
古太虛微微一楞,但旋即坦然一笑道:“教主的消息,倒真夠靈通。”
“別挖苦我了!”冷劍英苦笑着接道:“古兄,這多年,我一直被蒙在鼓中,還能算消息靈麼!”
“但教主畢竟知道了。”
“這叫做‘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冷劍英目光深注地接問道:“古兄,請答我所伺?”
古太虛神色一整道:“教主,俗語説得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也是一個極平凡的俗人,又怎能例外。”
話鋒略頓,又注目接道:“不過,我雖然有自己的實力,卻並非包藏禍心,對教主有甚不利企圖,僅僅是基於防人之心不可無的原則,所產生的自衞措施而已。”
冷劍英淡淡地一笑道:“如此説來,還是我的不是,我使你失去安全感。”
古太虛接道:“話不是這麼説……”
冷劍英截口笑道:“不論怎麼説法,事情已經過去了,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在團結就是力量的大前提下,仍請古兄一秉初衷,共同完成咱們未竟的事業。”
古太虛正容答道:“古太虛仍唯教主之命是聽。”
冷劍英也一整神色道:“至於這教主職位,就按照老太君所提辦法,三年輪流,只等強敵剪除之後,第二任正式教主,即由古兄提任。”
古太虛居然謙笑道:“這倒不必……”
冷劍英截口接道:“古兄,前車之鑑不遠,咱們最好是先小人,後君子,事先加以説明。”
古太虛默然點了點頭。
冷劍英注目接問道:“古兄是否還另有高見?”
古太虛沉思着答道:“我想,明天即將方府的人員,全部遷到這邊來,交由教主統一指揮。”
冷劍英爽朗地笑道:“好!好!這足以證明古兄合作的誠意,也是咱們事業成功的保證。”
扭頭一聲沉喝:“來人!”
“屬下在。”
“吩咐下去,立即備酒,本座要與副教主痛飲一番。”
“是!”
“同時派人請老太君和玉環姑娘。”
“屬下遵諭。”
同時,門外響起西門翠的語聲道:“老婆子已不請自來。”
冷劍英,古太虛二人同時起身笑道:“歡迎!歡迎!”
西門翠目光在對方二人臉上一掃,慰然一笑道:“看情形,你們兩個該已前嫌盡釋了?”
冷劍英,古太虛二人都含笑點首。
冷劍英並親自替西門翠拉過一張太師椅,三人落座之後,西門翠才長嘆一聲道:“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從今之後,你們兩個,可得提高警覺,莫輕信手下人的挑拔離間之詞。”
冷劍英,古太虛二人同時恭聲應“是”。
西門翠正容接道:“有關今後行動方針,是否已經研商好了?”
古太虛搶先答道:“還沒有。”
冷劍英含笑接道:“這也正是我要恭請老太君前來的原因。”
西門翠目注古太虛,霜眉一蹙道:“白天虹那小子的下落,是否已經查出?”
古太虛歉笑道:“還不曾查出。”
西門翠接問道:“是誰劫走,也沒查出?”
古太虛道:“這個,倒已有點眉目,九成是獨孤鈺給劫走了。”
“獨孤鈺?”冷劍英訝問道:“昨宵,獨孤鈺不是還在場麼?”
古太虛苦笑道:“教主有所不知,白天虹是被獨孤鈺的徒弟司長勝所劫走。”
西門翠注目問道:“太虛,方才你為何只説‘九成是獨孤鈺所劫走’?”
古太虛道:“因為沒有確實證據,但司長勝那小子昨晚神秘失蹤,而今天,獨孤鈺也不辭而別了。”
冷劍英蹙眉接道:“既有這等跡象,此事準定是他們師徒所為。”
這時,剛好玉環姑娘邁着春風俏步,走了進來,沒頭沒腦地劈頭笑問道:“教主,甚麼事啊?‘他們師徒’又是誰?”
冷劍英揮了揮手道:“姑娘家,少管閒事,坐下來,待會,好好地多敬副教主幾杯。”
跟着,酒茶也送了上來。
經過一陣忙亂之後,西門翠坐上首,冷劍英,古太虛二人分坐左右,玉環姑娘則敬陪未座,把盞侍候,四人各據一方,淺酌低斟起來。
酒過三巡之後,西門翠輕輕一嘆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想不到獨孤鈺師徒,竟也是外貌忠順,內藏奸詐的人物。”
玉環張目訝問道:“老太君,獨孤鈺師徒怎樣?”
古太虛搶着答道:“他們師徒,將白天虹暗中劫走啦?”
玉環方自心中暗忖着:“怪不得我怎麼也打聽不出那小冤家的下落來……”
只聽西門翠自語似地接道:“該不是送往徐丹鳳那邊去了吧?”
“不可能。”冷劍英道:“‘白馬寺’內外遍佈本教暗樁,如果獨孤鈺將白天虹送往‘白馬寺’,早就應該有消息傳來。”
西門翠蹙眉接道:“那他劫走白天虹的目的何在呢?”
古太虛微微一笑道:“因為白天虹是一部能説話的武學寶典,我想,獨孤鈺之所以有些行動,必與此一原因有關。”
冷劍英也同意地點了點頭。
西門翠則目注古太虛道:“如此説來,他們師徒是挾持白天虹,高飛遠走了?”
“那也不見得。”古太虛接道;“據我的判斷他們師徒,決斷不會離開洛陽城周圍百里之外去。”
冷劍英笑問道:“古兄如此肯定,想必有所根據?”
古太虛拈鬚微笑道;“可以這麼説。”
冷劍英注目接問道:“古兄能否請道其詳?”
古太虛道:“事情是這樣的,當白天虹神秘失蹤,追蹤無着之後,我即斷定是內奸所為,而且必有同黨。
“俟後,經密查結果,發覺司長勝也同時神秘失蹤,於是,即密令心腹,暗中加強對獨孤鈺的監視……”
西門翠截口問道:“那麼,獨孤鈺的不辭而別,你應該已掌握了他的行蹤。”
古太虛道:“是的,但因監視他的人,不敢過於欺近,只能估計其大略範圍。”
冷劍英接問道:“古兄估計他在那一個地區?”
古大虛道:“獨孤鈺是在通往‘北邙山’的小徑上,甩脱跟蹤人的,而且,他在昨宵的分兵追蹤中,是自動提出前往‘北邙’,所以,我判斷他們的藏身地點,是在‘北邙山’一帶。”
冷劍英點點頭道:“古兄這研判,極有價值。”
西門翠蹙眉接道;“只是,‘北邙山’範圍不小,搜尋起來,可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古太虛笑了笑道:“老太君,‘北邙山’多古代帝王陵寢,那些皇陵中,大多都有地下室,咱們只要將搜尋範圍限在那些皇陵中,就可事半功倍的了。”
真是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獨孤鈺師徒的藏身之處,居然被他們猜出來。
西門翠連忙接道:“那麼,事不宜遲咱們立即着手搜尋。”
古太虛正容接道;“老太君,我認為咱們當務之急,並非在搜尋獨孤鈺的下落。”
西門翠微微一楞道:“依你之見呢?”
古太虛道;“咱們應該乘白天虹那小子尚未被救出之際,先集中全力,給徐丹鳳一個致命的打擊。”
冷劍英點首接道:“對!我也贊同。”
西門翠沉思着接道:“這意見是不錯,但獨孤鈺既將白天虹劫走,咱們也決不能讓他們遠走高飛,釀成後患。”
古太虛笑道:“老太君請放寬心,對付獨孤鈺,我已有妥善安排,只要他們真在‘北邙山’中,絕難逃出咱們的手掌!”
西門翠正容接道:“太虛,你的辦事能力,我是信得過,但茲事體大,一個不妥就將成為一步錯,滿盤輸,所以咱們必須慎重考慮才行。”
冷劍英一掃雙眉道:“老太君,考慮固須慎重,但先行收拾徐丹鳳的原則,決不變更!而且行動時間,是越快越好。”
西門翠點點頭道:“好!你們兩個好好計劃一下吧!”
冷劍英目注古太虛問道:“關於行動時間方面,古兄有何高見?”
古太虛一略沉吟道:“咱們決定明夜三更如何?”
這一頓酒足足喝了一個時辰,才盡歡而散。
當天天黑之後,玉環姑娘易釵而弁,悄然進入古劍的起居室中,一直呆了足有半個時辰,方雙雙啓門而出,古劍並獨自走出大門,消逝於沉沉夜色之中。
約莫半個時辰之後,“白馬寺”前出現一箇中年灰衫文士,他向守在大門外提擔警衞的丐幫弟子低語了幾句,隨即昂然走了進去。
一直走到徐丹鳳所住的小院外,才朗聲説道:“啓稟令主,史立民告進。”
原來此人竟是丐幫八俊中的史立民所喬裝。
小院中,傳出於四孃的語聲道;“請進來。”
史立民恭應着走進小院,折入徐丹鳳的客廳中,觸目所及,但見羣俠畢集,濟濟一堂,顯然是在舉行重要的會議。
史立民微微一楞之下,向徐丹鳳躬身施禮道;“史立民參見令主。”
徐丹鳳點首還禮道:“史少俠辛苦了,有甚麼消息麼?”
史立民恭應道:“回令主,消息很多,有好的,也有壞的。”
徐丹鳳黛眉微蹙道,“史少俠且先行坐下,一樁樁慢慢道來。”
“謝令主!”
史立民就近拉過一張椅子坐下之後,才正容説道;“稟令主,白令主下落,已大致查明。”
徐丹鳳嬌軀一震道:“怎麼説?”
史立民道:“那是‘南荒孤獨翁’獨孤鈺師徒所劫持,據古太虛所研判,他們可能是隱身在‘北邙山’的古代皇陵中。”
徐丹鳳“啊”了一聲,美目深注地道:“還有呢?”
史立民道;“冷劍英與古太虛二人,已釋嫌修好,並已議定明夜三更,對令主發動一次致命的打擊。”
徐丹鳳冷笑道:“那是再好不過……”
冷寒梅接道:“咱們正好以逸待勞,毋須勞師動眾,趕到魔巢去了。”
於四娘連忙接道:“不!咱們還是照預定計劃,先下手為強。”
史立民剛好坐在於四娘身邊聞言之後,低聲訝問道:“姥姥,咱們準備今宵發動攻擊?”
於四娘點點頭道:“是的,不過還沒做最後決定。”
史立民沉思着道:“姥姥,我也贊成今晚發動。”
徐丹鳳注目問道,“史少俠有何高見?”
史立民恭應道;“回令主,古太虛已説明,明天將帶領他那‘方府’中的大批高手,交與冷劍英指揮,如果錯過今宵,明天勢將增加困難。”
江月娥點首接道:“不錯!咱們必須今宵發動,且必須採取各個擊破策略,先收拾古太虛。”
於四娘笑道:“對!這叫做先下手為強,來一個攻其無備。”
徐丹鳳神色凝重地連連點首,但沒接腔。
申天討蹙眉説道:“辦法是不錯,只是那些不畏刀劍的怪物,如何去對付,倒是……”
白雲飛截口“哦”地一聲道:“對了!有關那些怪物,我想起了一個辦法,也許會有效。”
申天討注目問道:“白老有何良策?”
白雲飛道:“哀牢山所出產的金毛神狒,雖然是刀槍不入,拳掌難傷,但卻有兩個弱點,可以制服它。”
冷寒梅張目訝問道:“那兩個弱點,是在那一部位?”
白雲飛含笑答道:“第一:是它腦後有幾根特長的毛髮,只要能在這幾根特長毛髮之中,拔下一根,那它就立即馴服,任憑處置。”
“任憑處置?”徐丹鳳含笑接道:“那是説,也可以把它收服過來了?”
白雲飛點點頭道:“不錯。”
徐丹鳳畢竟童心未泯,聞言之後,不禁大喜過望地笑道;“這種怪物,如能收服幾頭,倒也好玩得很。”
冷寒梅卻目注白雲飛問道:“白老,那第二個弱點呢?”
白雲飛接道:“第二個弱點,就是它的喉結下,有一塊銅錢大小的最脆弱之處,那是唯一可以制它死命的地方。”
冷寒梅沉思着道:“雖然這些部位,都不易得手,但既然知道它的缺點,倒不妨遇機一試。”
白雲飛霜眉一蹙地道:“只是,古太虛所豢養的這些怪物,並非純種的金毛神狒,恐怕……”
申天討截口接道:“白老,這一點,我想不會有甚問題,那怪物既已承受金毛神狒那刀槍不入的特長,想必也會承受那些弱點。”
白雲飛點點頭道:“老弟言之有理。”
於四娘笑了笑道,“那麼,咱們就決定這麼對付。”
季東平插口接道:“諸位,對付那些怪物,雖已想出辦法,但還有一個更棘手的問題,不曾解決。”
於四娘一楞道:“是甚麼問題?”
季東平道:“如果冷劍英帶着白曉嵐大俠等,三位迷失神智的人,前來替古太虛支援,咱們怎麼辦?”
這委實是一個棘手問題,以致一時之間,羣俠都緊蹙眉峯,默然無語。
半晌,白雲飛才一挑霜眉,長嘆一聲道:“諸位不必為難,這問題,由老朽負責處理就是。”
江月娥滿臉憂容地問道:“白老打算如何處理?”
白雲飛正容接道:“迫不得已時,咱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總而言之,咱們決不能為了他們三個,而放棄衞道降魔的神聖任務!”這意思,已很明顯,必要時,白雲飛將親自殺死自己的兒子和江麗君,呂伯超等三人,以免老是被冷劍英所藉以要挾。
白雲飛這種大義滅親,壯士斷腕的果斷精神,不由使全體羣俠,都悚然動容。
尤其是江月娥與冷寒梅二人,一個關心自己的胞妹,一個關心自己的夢裏情人,更是臉色大變地各自在心中默禱着;“但願他們三個,不被帶出來……”
此刻的羣俠中,只有季東平顯得比較平靜,他心念一陣電轉之後,沉聲接道:“諸位!要想避免冷劍英將白大俠三人帶來支援,所發生的困憂,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和雷霆萬鈞的力量,儘速解決古太虛,使冷劍英來不及支援。”
徐丹鳳正容點首道:“好!就決定這麼辦,”
接着,又一蹙黛眉道:“不過,關於小明,咱們既已知道他被劫持在‘北邙山’中,總得分出一部人員去解救才對。”
白雲飛輕輕一嘆道:“丹鳳,有關解救小明的事,我想,明天再去也不遲。”
於四娘點點頭道:“對!今宵,咱們以集中全力,解決古太虛為第一要務。”
徐丹鳳因關心個郎安全,儘管心中不以為然,卻拗不過眾多長輩,只好暗中一銼銀牙,點首示可道:“好!就這麼辦。”
微頓話鋒,目注史立民,正容接道:“史少俠請仍返原崗位,儘速與古少俠聯絡,傳本座之命,請朱大俠,古少俠,玉環姑娘等三位,立即伺機脱離魔巢,回白馬寺來。”
史立民恭聲應“是”之後,又接問道:“令主是否還有指示?”
徐丹鳳微一沉思道;“沒有了,請早點走吧!”
“是!”
史立民躬身退出之後,於四娘蹙眉問道:“丹鳳,你這是幹嗎?有他們三位在魔巢中,對咱們是有益無害呀!”
徐丹鳳輕輕一嘆道:“姥姥,我不希望咱們的人,再有甚麼不幸,或者是陷落在敵人手中……”
就當羣俠計劃着給古太虛一個致命打擊的同時,“北邙山”上,那高聳如一座小丘的漢帝陵墓旁有若幽靈似地突然冒出一個全身包沒,只露出一雙精目在外面的黑衣怪人。
他,像一尊塑像似地默然呆立半晌,然後,疾若飄風地在陵墓周圍百丈之內,繞場三圈,又突然消失於沉沉夜色之中。
這神秘的夜行怪客是誰呢?
他,就是那劫持白天虹的元兇,“南荒孤獨翁”獨孤鈺。
至於他的突然消失,也並非已經離去,而是由秘密通道,進入了地下室中。
時為初更過後,司長勝正顯得頗為不忍地在一間客廳佈置的地下室中負手徘徊着,一見乃師到來,不由色然而喜地脱口問道:“師傅,外面情況如何?”
獨孤鈺一面卸除頭上的黑布套,一面臉色凝重地長吁一聲道:“不太妙。”
司長勝不由心頭一沉道:“難道他們已查出咱們的行蹤?”
獨孤鈺道:“至少,古太虛的注意力,已指向‘北邙山’。”
司長勝臉色一變道:“那……咱們該怎麼辦?”
獨孤鈺沉思着接道:“所需藥物,是否都已備齊?”
司長勝道;“還是差那三味藥,沒備齊。”
獨孤鈺接問道:“你公冶前輩呢?”
“他老人家正在打坐。”
“白天虹情況如何?”
“表面上看來,很平靜。”
獨孤鈺注目問道:“有關細節,你都跟他談過了?”
司長勝點點頭道:“是的。”
獨孤鈺眉峯一蹙道:“如果在明天午前,仍不能找到那三味藥物,咱們只好退而求其次了。”司長勝一楞道:“師傅,何謂退而求其次?”
獨孤鈺冷然答道:“那就是先換血,不顧那小子的生死!”
司長勝臉色一變道:“為甚麼?那不是太可惜了麼!”
獨孤鈺臉色一沉道:“長勝,你別不知足,平空增添一兩甲子的功力,這已經算是曠代奇遇啦!”
接着,又沉聲喝道:“誰?”
隔室中,一個嬌美語聲答道:“婢子青梅。”
司長勝接着叱道:“你鬼鬼祟祟地在幹甚麼?”
青梅的語聲道:“公子,白令主喝多了酒,要喝茶……”
司長勝截口喝道:“快點離去!”
“是!”
獨孤鈺沉聲説道:“魚與熊掌,不能兼得,咱們只能在兩者之中,擇優而取其一。”
司長勝道:“師傅,您還沒説出原因?”
獨孤鈺輕輕一嘆道:“咱們必須在明天晚間,離開這兒。”
“明天晚間?”司長勝急道:“師傅,即使要走,咱們也可帶着他走,到別一個安全地點,以竟全功。”
獨孤鈺苦笑道:“你想得真天真!”
接着,又神色一整道:“你知道師傅我為何要選擇明天晚上走麼?”
司長勝一楞道:“徒兒不知道。”
獨孤鈺道:“這‘北邙山’周圍,已在通天教暗中監視之中,明天晚上,他們要對‘白馬寺’發動一次大攻擊,我就是利用這空檔,才決定明天晚上走,事實上,咱們這些人,能否全部順利突圍,還是問題,又怎能再帶像白天虹這麼一個活死人呢?”
獨孤鈺的消息,還真夠靈通,看情形他在“通天教”中,還有地位頗高的同黨哩!
司長勝“哦”了一聲,蹙眉接道:“師傅,咱們能否在這兒多呆幾天?”
獨孤鈺冷笑道:“你還想完成原定計劃之後再走?”
司長勝道:“是的,只要徒兒獲得了白天虹的全部武功,咱們就用不着怕誰了!”
“話是不錯。”獨孤鈺苦笑道:“但你忘了,咱們還缺少三味藥,藥物不齊,就不能保全白天虹的生命。”
司長勝沉思着道:“待會,徒兒去問問公冶前輩,看看有沒有補救辦法?”
獨孤鈺點點頭道:“可以,但咱們最遲只能等到明天中午,如果沒有奇蹟出現,午後立即換血,換血後你還有三個時辰可以調息,晚間即全力突圍。”
司長勝雙眉緊蹙,雖然沒再提出異議,但他那不甘心與不知足的神情,卻洋溢於眉宇之間。
獨孤鈺入目之下,不由笑道;“人心不足蛇吞象,長勝,我要提醒你,只要有了這一身罕絕的內家真力做本錢,武功招式方面,可以慢慢來,明白麼?”
司長勝無奈地點了點頭。
獨孤鈺神色一整道:“你再想想看,咱們處在‘通天教’與‘鐵板令主’兩大正邪之間,不論哪一方,都要得咱們而甘心……”
司長勝截口接道:“師傅,徐丹鳳不見得會知道咱們吧?”
獨孤鈺道:“徐丹鳳那一批人,豈是易與之輩!縱然一時之間,不知道咱們的情況,但當他們兩大之間,拚個你死我活之後,‘通天教’必然全務搜索咱們,那情形,能瞞得過徐丹鳳那批人麼!”
一頓話鋒,又沉聲接道:“到時候,正邪雙方高手,雲集‘北邙’,咱們這些人,就只好活埋在這陵墓中啦!”
司長勝長嘆一聲道:“徒兒想開了,一切聽您的安排。”
獨孤鈺微微一笑道:“唔!這才像話……”
當這師徒兩人在商討今後行動計劃時,另一間密室中的白天虹與青梅二人,也在低聲密談着。
青梅緊偎着白天虹,顯得非常憂急地説道:“少俠,想不到我竟這麼笨……”
白天虹微笑道:“青梅,你不但不笨,而且是非常聰明……”
“你是故意安慰我。”
“絕對不是!青梅,你一個根本不懂解穴手法的人,能在不到一個對時之中,學會我所傳的神奇而又複雜的手法,這天份,已算是很難得啦!”
“可是,我不能解開你封閉功力的穴道。”
白天虹輕輕一嘆道:“這不是你的錯,因為你武功有限,內家真力不能透達穴道內部之故。”
青梅扭了扭嬌軀道:“少俠,這可怎麼辦呢?他們明天午後,就要替你放血了!”
原來方才她外出替白天虹取茶時,已聽到了獨孤鈺師徒的部份對話,並已轉告白天虹。
白天虹以安慰的口吻道:“別為我擔心,青梅,到時候我自有辦法……”
青梅苦笑道;“目前,你還不如我的氣力大,能有甚麼辦法脱身?”
白天虹道:“我不會騙你,青梅,有一點你必須切記,到時候,人絕對不能露出驚惶或焦急的神色來,以免危及你的生命,影響我的計劃。”
青梅點了點頭道:“我記下了。”
白天虹接道:“還有,不論發生任何奇異的事情,都不能露出驚異表情,並儘可能照我的話去做。”
青梅茫然地又點了點頭,接着,又囁嚅地接道:“少俠,我再給你試試……”
白天虹搖搖頭道:“不必了!青梅,你已將近一個對時沒休息了,該好好地睡一覺,養足精神,也許明天早晨能有力量替我解開穴道,”
青梅嫣然一笑道:“少俠説得對,咱們明晨再試。”
接着,在白天虹臉上親了一下道:“少俠,你也該睡了……”
當夜,二更過後,古太虛由地下秘道進入那神秘巨宅“方府”的一間精舍中。
俏立門口迎候他的是“釋道雙妖”中的“三絕道姑”宇文潔。
今宵的宇文潔,薄施脂粉,淡掃蛾眉,也許還喝了點酒,更使他她那眉宇之間,充滿着撩人遐思的盎然春意。
古太虛前腳才進門,宇文潔立即白了他一眼道;“教人家好等,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哩!”
古太虛一把將她摟過,逕自坐在逍遙椅上,呵呵大笑道;“有你這小寶貝在這兒,我怎能不來。”
宇文潔神色一整道:“聽説你已決定將這邊的人,都交給冷劍英?”
古太虛在對方香腮上親了一下道:“小寶貝,你想我古太虛會那麼傻!”
宇文潔意味深長地一“哦”道;“原來如此。”
接着,媚目深注地問道:“那麼,明天如何向冷劍英交待?”
古太虛笑了笑道:“這有甚麼不好交待的,將人怪帶過去就是啦!”
宇文潔楞了楞道:“你是説,明裏交給冷劍英指揮,暗裏卻仍然是你的人?”
古太虛含笑反問道:“難道不行麼?”
“當然行。”宇文潔沉思着接道:“只是,冷劍英也不是那麼容易欺騙的人……”
古太虛得意地截口笑道:“這就得看各人的手段如何了。”
頓住話鋒,又暖味地笑道:“小寶貝,春宵一刻值千金,現在,可不是談公事的時候哩……”
順手一揮,房間內頓呈一片黑暗。
但宇文潔那令人蝕骨消魂的媚笑,卻在黑暗中迴盪着,迴盪着……
約莫是半個時辰之後,室內傳出宇文潔的訝異語聲道:“你……你説甚麼?”
只聽古太虛的暖昧笑語聲道:“小寶貝,我説,咱們必須馬上走。”
“走?”宇文潔的語聲接道;“走到哪兒去?”
古太虛的語聲道:“去一個比這兒更隱秘的地方。”
宇文潔的語聲道:“為甚麼?”
古太虛的語聲道:“這兒,立刻將有一場空前激烈的火拼……”
宇文潔的語聲截口訝問道:“那是誰和誰?”
“冷劍英與徐丹鳳。”
“你是怎麼知道的?”
古太虛的語聲笑道;“冷劍英的一切行動,十九逃不過我的耳目,至於徐丹鳳那邊,情況也差不多。”
宇文潔的語聲接問道:“他們此行,都是針對你而來?”
古太虛的語聲接道:“不錯,冷劍英是表面上與我釋嫌修好,以便穩住我,暗中卻乘我精神鬆懈之間,給我一個措手不及。”
宇文潔的語聲道:“徐丹鳳怎也會趕得那麼巧?”
古太虛的語聲道;“據我的判斷,徐丹鳳是於獲悉咱們將於明晚對她採取聯合行動的消息之後,才奇兵突出地,先下手為強,予以各個擊破。”
此人心機之深,也真夠厲害,對情況的研判,竟有如身經目見。
宇文潔的語聲道:“冷劍英身邊有你的耳目,不足為奇,但徐丹鳳那邊的消息,又是怎樣獲得的呢?”
古太虛的語聲笑道:“小寶貝,有錢能使鬼推磨,白馬寺的和尚中,早就有人被我收買啦!”
宇文潔的語聲嬌笑道:“你們這三位,倒算得上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啦!”
古太虛得意地笑道:“饒他們奸詐似鬼,也逃不出我古某人的掌心。”
宇文潔似乎是在沉思着道;“你打算來個隔山觀虎鬥?”
古太虛的語聲道:“是啊!他們雙方在‘喜相逢’的情況之下,自然免不了一戰,結果不論是誰勝誰負,或者是兩敗俱傷,對我古太虛,都是有益無害。”
宇文潔的語聲道:“他們是幾時發動?”
“當在三更之後。”
“那時間快到了哩!”
古太虛的語聲接道:“是的,咱們該走了,小寶貝,快把衣衫穿好了……”
在一陣“悉悉率率”的穿衣聲中,夾雜着宇文潔的語聲道:“咱們的人呢?”
古太虛的語聲笑道:“他們已於二更過後就走啦!”
宇文潔的語聲帶着驚駭道:“那……現在……這兒只剩下咱們兩個了!”
古太虛的語聲笑道;“是啊!”
接着,又笑問道:“小寶貝,你怕了?”
“有你在一起,我倒是不怕。”
宇文潔的語聲接道:“只是,在這緊要關頭,為甚麼你還要……還要……”
這人盡可夫的妖女,居然也會感到説不出口來。
古太虛笑道:“還要怎樣呢?”
宇文潔的語聲佯嗔地道;“你……你真壞!”
“不壞,你又怎會喜歡我。”古太虛的語聲暖昧地笑道:“小寶貝,你知道這‘逍遙牀’的來歷麼?”
宇文潔的語聲道:“你不是説過,是那‘賽魯班’向日葵的傑作麼?”
古太虛的語聲“嘿嘿”淫笑道:“不錯,這是天下獨一無二的至寶,與你那四絕功夫中最拿手的一絕,配合起來足以使人……”
“去你的!”
“嘻嘻……所以,我必須在臨別之前,再盡情地……”
宇文潔的語聲再度截口道:“你……到底有沒有個完!”
古太虛的語聲呵呵大笑道:“完啦!我的小寶貝……”
一陣機關開動的“軋軋”之聲後,一切歸於寂靜。
當這兩人由秘道中逸去,約莫盞茶工夫之後。
一道人影,有若長虹經天似地射落在死寂的巨宅屋頂之上,赫然竟是那身高不滿五尺,頭如笆斗,眼似綠豆的“陰山老怪”司馬因。
他,射落屋面之後,略一凝神靜聽,不由臉色一變,綠豆眼中寒芒一閃,發出一聲陰森之極的冷笑。
緊接着,另一道人影,以比司馬因更快的速度射落到司馬因身邊,那就是通天教教主冷劍英。
冷劍英身形才落,司馬因已迎着他苦笑道:“教主,咱們上當了。”
冷劍英脱口訝問道:“掌門人此話怎講?”
司馬因道:“老朽已默察過,此巨宅中,已寂無一人。”
冷劍英臉色一變,凝神默察少頃,不由鋼牙一挫地恨聲説道:“好狡滑的老賊!”
司馬因沉思着接道:“這情形,是聞風逃逸,就是咱們已陷入了他們的陰謀之中。”
冷劍英方自雙眉一挑,“燕趙雙矮”中的宇文黃,宇文白兄弟,也相繼疾射而來。
但宇文兄弟的身形方自越過圍牆,斜刺裏一道人影電疾地截來,人未到,勁喝先傳。
“匹夫躺下!”
“砰砰”連震聲中,宇文兄弟被震落圍牆之內,但那橫裏發掌的人,也被震落圍牆外面。
緊接着,圍牆上人影一晃,赫然竟是那“北漠狼人”申天討。
他,目光一掃圍牆內那作勢欲起的宇文兄弟,敞聲大笑道:“原來是你們這一對矮鬼……”
他的話聲未落,宇文兄弟已雙雙一聲怒叱,騰身飛撲。
“燕趙雙矮”的功力,較之八大高人中人,所遜本就有限得很,但方才與申天討猝然硬拚之下,二對一也沒佔有到便宜,這口氣,固然受不了,面子上則更是掛不住,這一含憤出手飛撲,其威力真是非同小可!
申天討狂笑聲中,以居高臨下之勢,和身飛撲。
兩聲震響過處,三道人影乍分倏合,立即捨死忘生地纏鬥在一起。
申天討雖以一敵二,卻仍然是攻多於守,鋭不可當。
但宇文兄弟的個別功力,與申天討相差不大,儘管申天討自出任鐵板令主右侍之後,獲益非淺,更以翻譯那天竺秘笈,使他的功力更形精進,但他所面對的兩個敵手,身手實在太高明瞭,以一敵二而能保持優勢,已屬不易,要想於短時間內擊敗對方,卻是不可能。
但儘管如此,眼前這情況,也夠宇文兄弟心底生寒的了。
尤其是冷劍英與司馬因二人,入目之下,不由既訝且驚地直皺眉頭。
這些,本來也不過是剎那之間的事就當冷劍英眉峯一蹙之間,只聽申天討敞聲大笑道:“姓宇文的,你們兩個矮鬼不是老夫敵手,快去叫古太虛出來……”
他的話聲未落,陡地,四周人影紛飛,殺聲大作,一片混亂聲中,傳出來季東平的震天大喝道:“古太虛,別縮在龜殼中裝孫子,滾出來領死!”
只聽西門翠怒聲叱道:“季東平,還我義子的手臂來!”
季東平的語聲呵呵大笑道:“老太君,你説的是司馬宏麼,老實告訴你,季某人是看你老太君的面,才留下他的一條狗命……”
西門翠的語聲一聲怒喝:“混賬東西!”
“嗆”地一串金鐵交嗚,不絕於耳,顯然這兩人已交上了手。
冷劍英眉峯再度一蹙,方自向司馬因投過困惑的一瞥間,只聽枯木大師佛號高喧地道:“阿彌陀佛!司徒施主昆仲歸隱已久,何苦再入紅塵,淌這渾水。”
枯木大師口中的“司徒施主”,當是“天殘地缺”司徒楚,司徒澤兩個老怪,連這兩張王牌都已打出,也可想見,冷劍英委實是想一舉將古太虛消滅的了。
但這兩個老怪,一個是天聾,一個地啞,枯木大師那暮鼓晨鐘似的警語,自然發生不了甚麼作用。
只聽白雲飛震聲大喝道:“師弟,遇文王談禮義,逢桀紂動干戈,對付這般不通人性的東西,只有以殺止殺”?
緊接着,一串有若春雷陡發的震響中,還夾雜着屋瓦倒塌的“嘩啦”暴響,以及“天殘地缺”兩個老怪時“哇哇”怪叫,襯托那四周的震天殺聲,這聲勢,真令人怵目心驚。
卓立正廳屋頂上的冷劍英與司馬因二人,默察四周情況之後,不由同時發出一聲驚“咦”。
接着,冷劍英苦笑道:“世間竟有如此巧合的事!”
司馬因蹙眉問道:“教主此話怎講?”
冷劍英道:“這情形,已很明顯,咱們與徐丹鳳,是不約而同地,對古太虛實行突擊,但那老賊卻已聞風逃逸,讓咱們與徐丹鳳先來一場火併……”
司馬因點首截口接道:“不錯,那麼,對目前情況,教主打算如何處之?”
冷劍項鋼牙一挫道:“本座決不讓他稱心如意地坐收漁人之眼前人影一閃,香風輕拂,徐丹鳳與於四娘二人已悄然卓立他們面前丈五之外。
徐丹鳳目凝冷電,注視冷劍英冷笑一聲道:“姓冷的,亮兵刃。”於四娘連忙喝道:“慢着!”
微頓話鋒,才向冷劍英喝問道:“冷劍英,叫古太虛出來!”
冷劍英不禁苦笑道:“二位,眼前局面,怎還沒看清楚?”
徐丹鳳一挑黛眉,冷然接道:“姓冷的,我再説一遍,亮兵刃!”
冷劍英雙目中寒芒連閃,沉聲喝道:“徐丹鳳,你如此咄咄逼人,是以為老夫怕了你麼!”
所謂仇人見面,份外眼紅,何況父母之仇,更是不共戴天!此刻的徐丹鳳,已被複仇的火焰衝昏了靈智,連此行本是為對付古太虛而來的目標也忘記了,又哪管冷劍英的言外之意。
她,美目中厲芒一閃,冷笑一聲道:“不怕,那是再好不過!”
手中琵琶一揮,飛身進擊。
冷劍英閃身避過一招,震聲大喝:“住手!”
但他喝聲出口,徐丹鳳已如影隨形似地跟蹤進擊,一面連連冷笑道:“老賊,還逃得了麼?”
冷劍英一面在徐丹鳳的瘋狂攻勢中,左飄右閃,連連後退,一面怒喝道:“丫頭,你忘了此行所為何來……”
徐丹鳳是何等身手,在志切親仇的全力搶攻之下,換一個對手,恐怕一招也未必能擋得住。
冷劍項儘管與她是藝出同門,深知她的招式變化,但在徒手閃避之下,也是驚險萬狀,一句話沒説完,就幾乎着了她的一記殺手。
徐丹鳳是橫了心,不管對方還不還手,只是一味搶攻,並睜目怒叱道:“姑奶奶是取你的狗命而來!”
“唰,唰,唰,”一連三記絕招,又將冷劍英迫退了五尺;此時,冷劍英距屋頂邊緣已不足三尺,再退,可就要掉到地面去啦!
冷劍英一個飄閃,縱回屋頂中央,“嗆”地一聲,已亮出肩頭長劍,一串金鐵交嗚過處,雙方各被震退一大步,但乍分複合,立即龍騰虎躍地殺得難解難分。
這時,面幛青紗的江月娥,也已趕到,冷寒梅與邱尚文二人也與於四娘並立一起。
冷劍英那邊,新增八個灰衫老者,與司馬因虎視眈眈地卓立一旁。
除了這十多位正在為己方領袖人物掠陣,尚未加入戰圈之外,整個巨宅,已被叱喝聲,與金鐵交鳴之聲所淹沒了……
冷劍英亮劍還擊之後,已不再後退,而且,目射精光地連聲冷笑道:“丫頭,你我之間,遲早免不了一場生死之搏,提前於今宵解決也好,只是,未免太便宜那老匹夫了!”
江月娥向於四娘低聲説道:“奇怪,古太虛怎還沒出場?”
於四娘眉峯一蹙道:“這情況,委實透着稀奇……”
冷寒梅目注司馬因問道:“司馬掌門人,古太虛何在?”
司馬因冷冷一笑道:“你們又不是白痴,難道聽不懂咱們教主的話?”
江月娥“哦”地一聲道:“此中必有蹊蹺,於大姊,快叫丹鳳停下來。”
於四娘苦笑道:“這丫頭復仇心切,我已約束她不住啦”冷寒梅接道:“江姊姊,這些日子來,丹鳳很聽你的話,你不妨試試看…”
她的話未落,陡地傳來“天殘地缺”兩個老怪的一串怪叫,只聽白雲飛的蒼勁語聲呵呵大笑道:“老怪物,再吃老夫一拳!”
“轟”地一聲,有若平地起了一聲焦雷。
於四娘目注邱尚文問道:“邱大俠,目前各處戰況如何?”
邱尚文道:“目前,戰況呈膠着狀態,雙方沒甚損傷……”
於四娘截口接道:“邱大俠,勞駕你去各處接應,以防意外。”
邱尚文目光一瞥冷寒梅道:“於前輩,已經有申大俠和雲幫主在往來掠陣……”
於四娘自然明白,冷寒梅是邱尚文的第二生命,儘管邱尚文的武功比起冷寒梅來,還要遜上一籌,但他卻隨時隨地以護花使者自任,目前,冷寒梅既然尚未參戰,他邱尚文也自然不會遠離,於是,於四娘只好微微一笑,拍胸截口道:“你只管去,冷姑娘的安全,我老婆子負責擔保。”
邱尚文這才訕然一笑,飄身離去。
這時的徐丹鳳,因仇人當面,連戰百餘招,還是一個此進彼退的拉鋸之勢,急怒交進之下,不由芳心一橫,根本不事防守,放手搶攻,大有不惜與敵偕亡之勢。
冷寒梅入目之下,不由促聲叫道:“江姊姊,快制止丹風……”
江月娥舌綻春雷,一聲斷喝;“丹鳳,住手!”
江月娥這一聲斷喝,是貫注佛家“獅子吼”功夫發出,聲威所及,竟使激戰中的徐丹鳳與冷劍英二人,有若焦雷轟頂似地身軀一顫,各自虛晃一招,飄縱丈外。
徐丹鳳不由目注江月娥訝問道:“阿姨,你是怎麼啦?”
江月娥正容接道:“丹鳳,你且退過一旁。”
接着,那透過幛面紗巾的森寒目光,凝注冷劍英,沉聲問道:“冷劍英,古太虛為何不出場?”
冷劍英由江月娥那一聲斷喝所顯示的深湛功力,以及對徐丹鳳的稱呼,幾以為是“不老雙仙”中的冷飛瓊,方自心頭一凜間,但徐丹鳳口中的一聲“阿姨”,卻不由使他更加凜上加驚。
因為在他的心目中,正派羣雄中,“不老雙仙’’已不問塵事,毋須顧慮,唯一勁敵白天虹,目前已成為獨孤鈺的階下囚,只剩下徐丹鳳,於四娘,白雲飛,枯木大師等四人,還能算一號人物之外,其餘碌碌諸子,已沒放在他眼中。
卻想不到平空鑽出這麼一個功力高得出奇的“阿姨”來,這情形,又怎能不教他驚上加驚,因而連江月娥的問話也沒聽進去,反而脱口問道:“尊駕是誰?”
江月娥冷哼一聲道:“先答我所問!”
冷劍英這才“哦”地一聲道:“夫人問的是古太虛?”
江月娥點頭答道:“不錯。”
冷劍英淡淡地一笑道:“夫人問我,我能去問誰?”
江月娥一楞道;“你是説,古太虛已不在這兒?”
冷劍英道;“可以這麼説。”
江月娥注目問道:“今宵,你也是為了對付古太虛而來?”
冷劍英笑了笑道;“咱們彼此彼此,對麼?”
於四娘問道:“所以你方才説,便宜了古太虛那廝?”
冷劍英神色一整地反問道;“難道你於大姊不以為然?”
於四娘蹙眉無語,江月娥目光移注徐丹鳳問道:“丹鳳,你的意思是……”
徐丹鳳黛眉一挑道;“先解決誰都一樣。”
江月娥轉向冷劍英道:“你呢?”
冷劍英正容答道:“夫人,站在我的立場上,是不惹事,也不怕事。”
微頓話鋒,又注目接道:“不過,有一點,我不能不提醒夫人,咱們這一戰,不論是誰勝誰敗,敗的千方,固然是一蹶不振,勝的一方,也必然是元氣大傷,可説是兩無益處,只便宜了古太虛坐享漁人之利而已。”
江月娥接問道:“那麼,依你之見,目前該如何處理?”
冷劍英苦笑道:“夫人,目前,我能有選擇餘地麼?我總不能引頸就戮呀!”
江月娥目光移注徐丹鳳,沉聲説道:“丹鳳,雖然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但也該分個緩急輕重,目前,咱們當務之急,是先解決古太虛,以及如何營救小明脱險,懂了麼?”
徐丹鳳一銼銀牙,默然點首。
江月娥接道:“那麼,咱們暫時罷戰,還來得及。”
徐丹鳳悽然一笑道:“一切請阿姨做主好了。”
江月娥目光移注冷劍英道:“尊意如何?”
冷劍英點點頭道:“我同意暫時罷戰。”
“那麼”江月娥注目接道;“請下令停戰。”
冷劍英道:“我要先知道夫人的來歷?”
江月娥冷然接道:“目前,未便奉告。”
冷劍項尷尬地一笑道:“夫人真夠厲害。”
接着,一整神色,震聲大喝道;“通通住手!”
混戰中的正邪羣豪,聞聲一齊虛晃一招,縱出戰圈。
唯一例外的是白雲飛,枯木大師與“天殘地缺”那兩對,他們四個,不但不曾住手,反而打得更形激烈了。
白雲飛並震聲怒喝道:“混賬東西!你叫誰住手!”
説來也難怪,白雲飛與枯木大師,是少林一派中功力猶在掌門人之上的兩位長老,其自視之高,自是沒得話説。
至於“天殘地缺”兩個老怪,論武林輩份並不低於白雲飛與枯木大師,同時,因其天生殘廢,對武功的精研,更有獨特之造詣,其目無餘子的心情,也不難想見。
但他們這四位,在硬拚了兩百多招之後,依然是個不勝不敗之局。
而事實上,白雲飛與枯木大師二人,都心中有數,目前這架勢,可能只能維持到五百招,五百招以後,這兩位位尊望重的一代奇俠的英名,極可能會毀在這兩個老怪的手中。
這情形,自然使白雲飛枯木大師二人,心中極為不舒服,因而冷劍英這一喝,等於是火上加油,枯木大師雖礙於出家人身份,不便發作,但白雲飛可再也忍受不住,將一腔怒火,發泄在冷劍英身上了。
冷劍英是大行家,對四位老人的實力,自然看得很清楚,但他衡量目前雙方實力,自己固可立於不敗之地,但要想對方徹底解決,卻實在太困難了,為了貫徹那“不使古太虛坐收漁人之利”的初衷,只好耐着性子,淡淡地一笑道:“白老請息雷霆,且歇下來,平心靜氣地談談可好?”
江月娥也揚聲説道:“白老,請停一停,咱們還有更重要的事待辦哩。”
基於前述理由,白雲飛與枯木大師二人的心中,自是希望在敗象未萌之前罷手,只是格於顏面,未便由冷劍英呼喝而已,此刻,一經江月娥委婉地加以補充,自然是順風轉舵地揚聲答道;“好!老朽聽你的。”
“呼”地一拳,將對面的“天殘”司徒楚迫退五尺,踴身縱出戰圈。
同時,枯木大師也連展絕招,將“地缺”司徒澤逼退三大步,飄縱戰圈之外。
綜計這一場狹路相逢的混戰,羣俠方面,僅僅丐幫八俊中,有兩人負輕傷,至於通天教方面,也只有“燕趙雙矮”中老大宇文黃傷在申天討的天狼爪下,但也不怎麼嚴重。
這情形,自然使雙方都暗中連道“僥倖”不已。
四位老人的惡拚停止之後,徐丹鳳目注冷劍英冷笑一聲道:“冷劍英,錯過今宵,咱們哪兒碰上碰兒算!”
“行!”冷劍英也冷冷一笑道:“只要你有本事,冷某人這六陽魁首,你隨時都可來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