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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同心禦寇,八方四海聚仙俠

    那孫老闆首先將現有人數和存糧説明,原來就幾天之中,這集上已經平添了千餘人,糧食卻也有了二千多石。

    昭業隨令推出三人,分任登記難民、糧食,和照料扶持之責,又命再將民房、無人空屋查明備用,並着人將孫二公子請來主持編組莊丁之事,眾人俱各應命。

    那張元常又道:“如須錢用,我那十大缸金銀,便請撥歸公眾保管,那西山望月崖各人,不妨也令他們回來,將所有存糧,一齊帶回來。”

    昭業忙道:“這金銀和出入支用,便煩老丈負責,那望月崖上各人倒不必回來,那地方卻好和這裏做個掎角之勢,只消分出一兩位知兵而法力較高的人前往坐鎮便行,如果着他們搬回來倒反不好咧。”

    心印笑道:“如論知兵而又法力高超,現在在此人物,無過諸葛老弟,便請率楊繼武、大桃兩位道友,前往坐鎮如何?”

    狗皮道士搖頭道:“我便在那裏住上兩天無妨,這知兵和法力高超的高帽子卻不敢當。”

    心印笑道:“你從中舉以後,不就上書兵部請纓嗎?怎麼現在倒客氣起來,如論對付左道,自然大家羣策羣力,這防守以備流寇來襲之責,卻在柳老居士,孫二公子和你這三位身上咧,現在老居士算是統帥,你和孫二公子卻好各領一軍,不正好嗎?”

    三人方在遜謝,卻當不住鎮上父老首事諸人一聞此言立刻相率環請,只有承應下來,由昭業權主全局,孫二公子和狗皮道士分別擔任集上和西山軍事佈置。

    事情決定之後,張元常又請船上各人搬來自己宅內暫住,約定明天便由他和狗皮道士、楊繼武、大桃三人前往西山望月崖去。

    部署方定,天已大明,忽見那劉拱宸隨着劉大剛夫婦走進來大哭道:“我卻想不到左道流寇這等毒辣,不但説的全不是做的,而且適得其反,如今我已全明白咧,還望着諸位仙人,容將來意説明,為死的報仇,替活的打算才好。”

    説着,又向眾人拜伏在地,心印忙道:“你好好的,怎麼忽然明白過來,有話不妨細説,一切全有我們替你作主便了。”

    劉拱宸哭道:“小人小時候也曾在舅父家塾讀過幾年書,卻不合不安本份,要想求仙訪道,又想當個來去絕蹤跡的劍俠,替人間稍雪不平,前幾年便盜了父親幾兩銀子,出外訪道,卻不料誤入邪教,起初也覺那白骨教所行有乖天理於心不安,無如他們説的又是一番道理,又當不起聲色貨利的誘惑,不覺隱溺下去。

    “漸漸積非成是,又學會了好多邪術,一向全替白骨教在雍涼一帶傳教,自從八大王入川,才調來成都道院,心方以為離家已近滿心想回來看看父母,和舅舅、舅母。

    “那表妹小喜原來本是我的未過門的妻子,那邪教不但不禁婚嫁,並以採補為傳道之一法,心中也打算來此完娶,同修邪法,誰知那監院巴爾喀答始終不放我回來,我也曾託過好多教友同道代為探聽,並託了此間壇主金篆夫人代為照顧,大家全説家中過得很好,我也大放寬心。

    “誰知回來一看,舅父全家都遭慘死,便自己家裏,也只剩下父母倖免於難,他們對自己教下弟子尚且如此,何況別人,目前我已萬念全灰咧。”

    狗皮道士在旁又笑道:“原本左道手段就是如此,他們説話,焉有靠得住之理?不過此次為何又讓你回來咧?”

    劉拱宸哭道:“那是因為教下好多能手全在這集上吃了大虧,便掌院老神仙張全也沒能沾便宜回去,猜不出這裏到底有什麼正教中長老宗主,他們雖有晶球照影之法可以查看,但每一照到這裏,只見一片金光籠罩,卻看不出有何情況來,這才想起我是此地人,命我回家打探消息。

    “但臨行之際,掌院監院全曾一再吩咐只准打探公事,卻不準回家和親友見面,只一和親友交談,問及家事,我身上的青磷信火便會飛起,壇上立刻知道,回去便以違命犯戒論處,至少須打三百蟒鞭,重者更有陰火燒身重責。

    “所以我一來始終沒敢回去,也未敢露面,只用隱形之法各處查看,初見集上的燈火全無,還疑時在深夜,人已全睡,卻想不到十室九室都已殺光,後來忽然看見這宅內有點燈光,這才隱形進來,在那大梧桐樹下張望。”

    “又不料這位小禪師神目如電,竟令那位用大力金剛掌法將我打倒。當時,我臟腑均傷,五內皆裂,自忖難再活,但不見父母家人一面終不瞑目,所以寧願生魂回去受責,哀求張老員外,將父親請來一見。

    “卻不料小禪師竟大發慈悲,賜我靈丹得以不死,已是令我心感,及至隨着父母回去,一敍本集慘況,今晨又赴舅父所居一看才知道我竟受了白骨教的騙,如今追悔已經不及,不過,目前我如回去固然不免一死,便不回去也無生理,還請各位神仙和禪師指迷。”

    説罷伏地不起,痛哭失聲,韋飛不禁笑道:“別人全説俺老韋沒有心眼兒,俺看你比俺還要想不開,你既然知道上了那鳥妖人的當,如今已經明白過來,自己如果手底下有兩下,固然可以和他去拼一拼,殺一個是本錢,殺兩個便是利錢,如果自忖不行,這裏是你的老家,只你父母街坊擔保你,便在這裏住下來,不回去還怕那鳥妖人來咬你的鳥不成?”

    劉拱宸猛揉淚眼道:“這位爺,你哪裏知道白骨教的厲害,我的本命元靈,現在禁制在成都道院法壇之上,附身更有青磷信火,一舉一動,他們全知道,如今既叛教,回去除了一死之外,還要受那煉魂之慘。

    “如不回去,被掌院監查得,這青磷信火也立刻發作,肉身立即燒成白灰,生魂也被信火裹回,還是照樣受罪,要想拼命固然由不得我,便打算逃也辦不到咧。”

    韋飛連忙搖頭道:“那你貪圖什麼,要入這鳥教咧?”

    劉拱宸道:“小人適才不是已經説過,那是被聲色貨利所誘,邪説所惑嗎?所以説,如今懊悔也遲咧。”

    猛聽心印哈哈大笑道:“你如真能悔過,那倒也不一定太遲,不用説在這裏萬無一失,那些左道妖人決無法用那青磷信火將你燒死,便想回去,也可以讓那妖人不知道你在這裏的情形,你如果捨不得白骨教中那分舒服受用,那便無法想咧。”

    這話一説,不但劉拱宸連連叩道求教,便伯父親劉大剛夫妻二人也跪下來道:“這逆子雖然不肖,誤入歧途,但小人夫妻只剩下一個兒子,還求小禪師大發慈悲,救他一命才好。”

    心印連忙搖頭道:“要我救他一命並不大難,不過他這若干年來在邪教之中也造孽不少,我如將他救下,你要那些在他手下屈死的冤魂又待如何咧?”

    説着,把手一指,只見一圈佛光之中,忽然現出好多血污狼藉的露體冤魂,一個個全怒目切齒,張臂似欲撲來。

    那劉拱宸一見,不由大叫失聲道:“你們不用找我,那全是各位師伯叔和掌院監院逼我做的,我如不那麼做,便是叛教背師,連我也不用想活咧。”

    心印笑道:“你雖沒有起意殺害他們,但他們死在你手卻無法抵賴,何況這其間,你也難免有因為財色貪妒以致置人於死的,卻難盡以奉上差遣,身不由己脱卸。如今你要保全自己這條性命,必須先安死者之心,將來仍須還孽報不行,否則我雖有法力,也無法救你咧。”

    劉拱宸忙又叩頭道:“小人知罪了,但求禪師慈悲,我必竭盡心力補還以往罪孽,更必設法超度這些無辜冤魂。”

    猛聽心印又大喝道:“你既迷途知返,又允下這等願心,我決救你一命,但能不能自拔,卻仍在你自己咧。”

    喝罷又把手一揮,那些冤魂,各現歡喜之色隱去,接着又向那劉拱宸道:“你且起來,我有話還要問你,你須知道,我雖仗佛力能夠救你,卻不能替你,解鈴還是繫鈴人,你即想解脱這場冤孽,便須多積善功,但是修積善功,最好最易便是在賊中,你敢肩此重任嗎?”

    劉拱宸聞言連忙站了起來躬身道:“小人願去,但是我雖蒙禪師渡化,這在邪教中,卻是大逆不道,視同叛教,我怎麼能回去咧?”

    心印又大笑道:“你以為你在這裏的一切,白骨教的幾個魔崽子已經知道了嗎?他如有這大的本領,還不叫你來咧,老實説,你一進入臨江集的地境,他們便全茫然,要不然,能容得你這樣大澈大悟嗎?”

    接着又笑道:“不過你放心,即使他們想弄鬼,有我在這裏也辦不到,現在要問你的,是那幹左道人物有何打算,你既在成都道院之中,總知道一點,能就所知對我説一説嗎?”

    劉拱宸忙道:“那成都道院之中,白骨教中人物雖然不少,但全已吃過各位大虧,已成驚弓之鳥,那西方魔教,雖然有兩位能手,也自知未必便能取勝,所以只打算能辦到一個守勢,一面差人分向青磷谷和羅剃國告急。

    “如今已接阿修羅王迴音,不日便有能手來助,並叫將正教在此主持人物探聽具報,所以才叫小人前來,既蒙禪師允許我在賊中修積功德,以贖前愆,只能稍減夙孽,便萬死也所不辭,但小人回去如何説法呢?”

    心印笑道:“我既着你仍在賊中修積善功,自然有一番交代給你,你放心便了。”

    説着又道:“你此番回到成都道院,不妨對那張全和巴爾喀答説,這裏系由我心印小和尚主持,此外僅只各正教門下弟子數人,並無一名長老宗主,前此雖有一兩位老前輩曾經露面,但路過即去,實未停留。

    “他們如不置信,不妨再叫人來,如問及集上情形,可照所見老實告訴他,只不必提你家中的事,便可無礙。”

    劉拱宸聞言,忙又叩道謝過,那劉大剛夫婦聞得兒子仍舊要回到成都,不由又跪下道:“小人夫婦只剩下這一點根芽,還望禪師和各位仙人垂憐,千萬能留他在此地才好,否則這一去便難説咧。”

    心印笑道:“二位老人家但請放心,我小和尚既叫他回到成都決保無虞,要不然,他這所造惡業,卻無法清償了。”

    説着,又向劉拱宸道:“我為憐你父母對你關懷,再特施殊恩,賜你一道靈符,如遇兇險它便會立刻發生妙用,護着你仍然回到此地來,但放寬心,大膽做去便了。”

    説罷,隨命劉拱宸將衣服解開,在背上指手劃了一道符,仍命穿好,回去再與父母稍敍天倫,便回成都去,劉老夫婦又千恩萬謝,方才攜着兒子出去。

    這裏諸人又商量了一會,狗皮道士便攜了大桃、楊繼武和張元常向西山而去,孫二公子和昭業、云云也回到船上,將趙定國夫婦和含芳一同接到張宅,連船上老大和水手們全都搬上了岸,其餘各人,也各覓靜室,打坐休息。

    那孫二公子待各人都撮上岸,住定之後,便又召來鎮上各首事人按現有人數,分別編成隊伍,商討防禦辦法不提。

    到了下午,心印和昭業、孫二公子、銅袍道人四人在那廳上正在商量集上佈置防守之策,忽然那大廳中間地下裂開一個大洞,冒上一蓬綠火。

    孫二公子忙道:“不好,又有妖人前來相擾了。”

    銅袍道人也連忙把手一抬,將那藍虯劍發出,正待橫掃過去,心印一看大笑道:“快別動手,我們正恐人手不夠,現在幫忙的人已經來了咧。”

    話猶未完,那蓬綠火之中,已經現出一個葱白宮裝的少女來笑道:“銅袍道友不必誤會,我乃嘉陵江底九幽魔宮的晏珊珊,昔年曾蒙小禪師佛法渡化,棄邪歸正,又蒙公孫太公賜我練魔秘籍和至寶風火花形爐,掌管魔宮羣鬼,准以巫醫小法,濟世救災以贖前愆,半甲子以末,幸無損越,頃奉公孫太公之命,統率靈鬼七百二十六人來此聽候差遣,其實卻非妖邪一類咧。”

    心印仔細一看,只見她美豔猶昔,只是臉上道氣盎然,絕非昔日妖冶之狀,不禁笑道:“我也久已算定你要來咧,可喜你這三十年來,道心已靜,絕非昔年光影,也不負我費那一番手腳,只是你那所部羣鬼,凝練如何,現在救災在即,他們能當此重任嗎?”

    珊珊臉上一紅道:“昔年幸蒙當頭棒喝,敢不洗心革面,至於魔宮羣鬼自經公孫太公用全魂聚魄之法渡煉之後,魂魄均已凝固與生人無異,便巫醫小術也略有可觀,這近十餘年來,輪流遣出行道,也小有成效,只不過他們究竟根基淺薄,雖説各有防身小術,隱現由心,用以救那災黎,自是無妨,但如遇上魔救中能手,卻無法抵禦,還望禪師斟酌才好。”

    心印笑道:“只能如此便夠了,如今我們這裏缺乏的便是這類人才,那抵禦強敵自有人在,卻用不着他們咧。”

    説着又指着昭業道:“這位柳老居士,乃鐵肩大師門下,現在算是此間統帥,你既來了,以後便須受他節制指揮,可將名冊交他,再作調遣。”

    接着又指着孫二公子笑道:“這位是高陽孫督師承宗的文孫孫二公子,現在這裏統轄本集壯丁,算是我們的指揮官兒,你那所部羣鬼,一來以後,便也須以兵法部勒在他麾下任事,卻須切囑,不可淘氣,露出鬼形咧。”

    珊珊聞言忙向二人施禮,昭業笑道:“晏道友休得聽這小和尚信口編排,此間均屬孑遺丁壯,我等不過暫代安排,稍為佈置,以免為流寇左道所乘,哪有什麼統帥指揮名色,晏道友即奉公孫老前輩之命來助,便當以客禮相待才是,怎麼能説到統率調遣。”

    心印正色道:“話卻不是這等説法,既準備抵禦流寇,便不得不以兵法部勒,焉能沒有一個統帥指揮之理?否則一旦臨敵,豈不成了烏合之眾,卻教誰作主咧?何況你這統帥之責是這裏地方父老子弟公推出來的,你怎麼能説我信口編排呢?”

    昭業笑道:“便算我是大家公推出來權主此間軍事的,晏道友也算是一路客軍,怎又説得節制指揮咧?”

    心印又道:“老居士不必再謙,須知晏道友雖是客體,她那部下的靈鬼,也經公孫太公渡化,又各具善根,但大都淘氣異常,如果不加管束部勒,卻難免出點小花樣咧。”

    昭業這才答應下來,忙向珊珊道:“既如此説,那我只有權且放肆,但不知晏道友所部靈鬼現在何處,造有名冊嗎?”

    珊珊笑道:“柳老前輩不必再謙,我奉公孫太公之命,花名冊久已造就,他老人家囑我來此便是受老前輩節制調遣咧。”

    説着又從袖中掏出一本名冊來,遞了過去,一面道:“這些靈鬼本屬聚散由心,有形無質,雖經公孫太公度煉,形體己固,但仍可退藏至微,現在均在這地下候命,只一有令,隨時可以聽點。”

    昭業接過那名冊一看,男女老幼均有,每名之下並註明技能智愚,竟非常詳細,不由笑道:“晏道友真是心細如髮,有此一冊,便可各用所長,不至乖誤了。”

    一面又道:“既然各人已來,便請在鎮東那楊醫生宅內暫住,以便點名分派。”

    接着又道:“公孫老前輩還有囑咐嗎?聞得此間左道中人將有能者來此,將來恐怕還非各位老前輩親臨主持不可呢。”

    珊珊道:“公孫太公也曾説過,不久便到正邪不能兩立的時候,不但他老人家非露面不可,便其他各派宗主長老也非全到不可,並且還有若干知名道友要應點轉劫,過此一關,仙佛方才有望,還請轉囑各位道友多方留意才好。”

    心印笑道:“劫數巳定,禍福相倚,這倒不須説得,便道友那舊相識到時,也必尋來無疑,你那風火花形爐還須勤習才是。”

    珊珊含笑道:“我幸蒙小禪師指迷,這三十年來,煉魔之法,已略能領悟,不過到時還望格外照顧,代我解脱才好。”

    心印又笑道:“只要靈台清淨,來去本無掛礙,你一託我,便又着相咧。”

    珊珊方才點頭,忽聽廳外嬌笑道:“我道是誰,原來是你來了,這一來倒好,我們又在一起咧。”

    再看時,卻是小珠攜了云云二人走了進來,互相見禮之後,珊珊連忙攜了小珠的手也笑道:“將近半甲子不見,道友越發功力精進,簡直和散花天女一樣咧。”

    小珠笑道:“你不也一臉道氣,絕非昔年狀態嗎!”接着又替云云介見,大家寒喧了一會方才散去。

    那珊珊自率一羣靈鬼在楊宅住下,不日那羣靈鬼便由昭業量才派遣,除臨江集和望月崖各派百餘人配合壯丁防守要隘而外,其餘均派向各地救災,接引難民來歸。不上半月,兩地防守均辦得井井有條,四方孑遣,紛紛來歸,不但臨江集上已有七八千人,便那西山望月崖一帶,也平添了一二千人,昭業等是來者不拒,一律予以安置編隊,兩地也頓形熱鬧起來。

    那兩處地方,都由心印門下好幾道禁制,一切邪法均不能窺探,來的人又有那數百靈鬼明查暗訪,流寇妖人也不易混入,只人數一多,糧食便感不濟。

    昭業又命人攜帶金銀向遠方贖取,用大挪移法運來,便不虞缺乏,漸漸成了規模,但在流寇和魔教方面,得訊之後,卻全視若眼中之釘,那八大王張獻忠更是暴跳如雷。

    不過自九俠大鬧成都之後,全嘗過滋味,一時未敢率爾來攻,只有靜候羅剎國和青磷谷兩處能手到齊再為動手。

    起初以為那些能手遁光迅速,瞬息可至,誰知一連十餘日,始終未見有人來到,再一查點,方知阿修羅老怪自己也因大劫將臨。在北方又連吃大虧,所以也在慎重將事,這一來兩下成了相持之局,那臨江集上恰好得以從容佈置。

    這一天剛剛諸事粗粗就緒,那韋飛也由狗皮道士傳了劍術口訣,那口訣看去並不太繁,上來只是道家煉己築基之法,但他如法一坐卻八下里不合式,不但真神難攝,千百念頭齊來,便呼吸也如老牛喘月一般,一會兒那兩條盤着的腿,更痠麻難受,甚至黑臉上,也似有若干蟲蟻在爬動。

    他做功夫本在張元常那後園中的靜室裏面,原來極清靜,那一顆心卻偏靜不下來,坐了一夜,再也等不得片刻安定,天色才亮,便一賭氣爬了起來。

    他搖頭道:“也許師父在捉弄俺,要不然,怎麼一起頭,就這等為難,俺高低卻沒法學咧。”

    説罷,一想還是那大師伯所傳的金剛掌法,又痛快又合用,只是那掌法出手着物必損,這園中花樹山石全難當一擊,只有到那鎮外,才能練習,想罷,將腳踝和兩腿揉了一下,出了張宅,徑向集外而來。

    那時正當十月中旬,早晨寒風甚勁,地下又薄薄鋪了一層霜,集上劫後歸來的孑遣難民,大家都還沒有起來,只沿途民壯崗哨仍在,尚未收去。

    大家全知道韋飛是一位曾經和韃虜大戰的將軍,這一次保護本集災黎,又是第一位見面的,各人均不阻擋,有的還施上一禮,道聲:韋飛將軍你早。韋飛一路招呼着出了集口,那新築的木柵,一看前面遠遠的有一座寒林,那老樹大都在合抱以上,外面一層已被燒枯,近處還有若干斷垣殘壁。

    他不由非常高興,暗想:“俺如在這裏練那金剛掌,卻不怕打壞了什麼,也不怕什麼鳥人看見咧。”

    想罷更不待慢,一路飛縱向林邊,正待先用那林外的一片頹垣殘井來試掌,忽聽耳畔有人低聲道:“韋將軍,那前面已有妖人,卻去不得咧。”

    韋飛聞言不禁一怔,再掉頸一看,卻不見人,不由愕然道:“什麼鳥人,既對俺説話,為什麼又不見面,你到底藏在什麼地方?”

    耳畔又聽那人道:“不要嚷,我就在你身邊,那兩個妖人是來下戰書的,如果你一嚷,他們説出來意,便不好動手,那多沒有意思。”

    接着又道:“再説這兩個傢伙本來就是該死萬分,你就不弄死他,也得給他一個大大的教訓才好。”

    韋飛話雖聽得清清楚楚,四圍卻仍不見一人,不由張大了眼睛,東張西望,一面道:“你到底是誰?既要我打小魔崽子,為什麼又不現身,俺大師伯説過,那金剛掌法,卻不許誤傷好人,否則以後便不靈咧。”

    那人一笑,微扯衣角道:“你要見我不難,只到那瓦礫堆子後面便行咧。”

    韋飛一面隨着向前走,果見有一大堆瓦礫,好像小山也似的堆在大道旁邊,才到堆下,便見綠火一閃,跟着現出一個眉清目秀的青衣小廝來,笑嘻嘻的道:“你説話須要低些,那兩個傢伙,昨夜便已趕到,原想乘夜入集向各位仙師叫陣,卻不知那集上有心印禪師的禁制和佛光籠罩,他們幾次想鑽全沒有能鑽進去,這才商量好了,先在那林子裏睡上一覺,等天亮集上有人出來,再傳話進去。

    “如今他們全睡在那裏,還沒有醒咧,你如願去,我可以引你前去,再拿他試試手,這樣新鮮活跳的東西,不比你想拿牆壁枯樹擋災要有趣嗎?”

    韋飛一看那小廝不過十五六歲,一臉機伶之色,忙道:“你是誰?為什麼知道那兩位妖人是來下戰書的,又為什麼知道俺要用枯樹斷牆來試手咧?”

    那小廝笑道:“小人姓趙,名字叫趙小龍,自從隨晏仙子到這裏來已好多天,你老人家雖然認不得我,我卻認得你老人家,前幾天你在集上,不就專找枯樹壞牆試手嗎?

    “至於這兩個妖人,那是因為昨夜當我隱身在集外巡邏,卻好他們正在前面那林子裏搗鬼商量才知道。這兩個傢伙,雖然沒有什麼了不起,但我的道行更有限,所以沒敢動手,又怕闖了禍,仙子法度厲害,弄個無功有過,更犯不着。

    “卻好看見你老人家從集上出來,才想起你那金剛掌,這等魔崽子決受不住。又想你老人家不知道那裏藏着妖人,一下吃了暗虧,才隱身相告,你老人家到底打算怎樣,還請快説,如果不想去拿他試手,我便要進集去報知那孫二公子和我們晏仙子咧。”

    韋飛不由又笑道:“俺道你是誰,原來你卻是那晏仙子帶來的小鬼,俺正愁沒有活人好試掌咧,既有這種送上門的妖人,如何不去。”

    那趙小龍又笑道:“你老人家這等去法卻不妥咧,那兩個傢伙,雖然沒有多大道行,但那白骨教下的邪寶妖劍多少有兩件,這主意是我出的,如果讓你去吃點虧回來,晏仙子一定不會答應我,最好先由我用隱身潛形之法,將你老人家身形隱起,我們一同去,先由我出面,佯作不知,看看動靜,再戲弄他一下,我如以咳嗽為號,你老人家等聽我咳聲再行動手,便萬無一失咧。”

    韋飛笑道:“小鬼東西,俺依你倒使得,只是你打算怎麼戲弄人家咧?”

    趙小龍笑道:“這卻不能預定,只好到時候再説,你老人家只聽我的暗號下手便行了。”

    説着又道:“這潛身隱形之法,乃從妖鬼九幽帝君梁無告學來,你老人家只不響動他決看不出來,可別再嚷咧。”

    韋飛笑着點頭,那趙小龍,忙在他身後面了幾畫便道:“行咧,如今我們可以去了。”

    説着,當先開路,轉過那瓦礫堆子,不一會便到林邊,那片寒林卻疏落異常,林中景物一望而知,韋飛一看,只見那林中只有一大片灰濛濛濃霧,卻不見有人。

    他正待要問,那趙小龍卻一打手勢,把頭連搖,躡手躡腳走進林去,那片濃霧立刻消散,現出一塊方方的石台,那台上卻鋪着好多稻草,草上睡着兩個穿着白骨教黑色道服的人,一個年在二十來歲,淨白麪皮,臉卻好朝着林外,身上半蓋着也不知從哪裏弄來的一條棉被,另一個卻臉朝裏,看不出面目來。

    那趙小龍看着二人笑了一笑,又扮了一個鬼臉,先奔向那外面的人,在他臉上摸了一下,接着又在裏面的小腿上重重的擰了一下,遙聞那裏面的一人大叫道:“你這免崽子,為什麼好好的擰我一把?如今公事未了,又在外面打野盤過宿,老於卻沒有那份心事咧。”

    説罷身子一翻,卻是一個四十上下的絡腮鬍子,睡意猶濃,雖然翻了一個身,卻未睜開眼睛,那外面睡的少年卻一揉雙目道:“這不見鬼嗎?我幾時擰過你來,你好好的在我臉上摸什麼,你看看,天都大亮咧,還不起來?”

    那裏面睡的鬍子也一揉眼睛道:“我何嘗摸過你的臉,明明是你擰了我一把,既想那個又何必抵賴,我們待公事交代完了再説好嗎?”

    那少年猛然從石上跳起來道:“你她媽的,你是什麼東西,也敢討老子便宜,你媽才想那個咧,再敢胡説,老子不揍你兩個嘴巴,也不算是監院面前的司香童子。”

    那鬍子也猛然從石上跳起來道:“你這小免崽子敢罵誰?他媽的,老子在白骨教下,翹起一條腿來比你的頭還高,你算得什麼東西,你他媽的擰我大腿不算,倒説老子摸你臉,老子正經娘們雖玩膩了,卻尋不着你這兔崽子咧。”

    那少年轉陰惻惻一笑,冷不防把手一揚,那條手臂,倏然長出尺許,啪的一聲,一個嘴巴,只打得那鬍子順嘴流血,接着大喝道:“毛貴,你休得倚老賣老,老子已由監院巴爾喀答收為弟子,現在算是西方魔教的人咧,你敢怎樣?”

    那鬍子一聽,不禁摸着被打的嘴巴發怔,那少年正在得意,接着又道:“老實説,連掌院全要聽監院的,何況你小小一個壇主,你説你翹起大腿比別人的頭高,老子一入西方魔教,便算羅剎國阿修羅王的弟子,就憑掌院也得客禮相待,你又算什麼東西?”

    正説着,猛覺嘴巴上啪的一聲,也捱了一下,那少年不由大叫道:“好,好,毛貴你竟敢還手,老子要饒了你才怪。”

    説着,一伸手又向那鬍子打去,那鬍子這一下有了防備,連忙閃身避過,也大叫道:“週四寶,你既然已入西方魔教,我哪裏還敢還手?不過我也聽見你捱打的聲音,這事卻有點奇怪咧。”

    那少年一想,方才也明明看見毛貴自己摸着嘴巴,並未動手,而且兩下隔着石頭,也有二三尺遠,憑毛貴又不會長臂之術,也決不會打着自己。

    他不由怒道:“什麼鬼東西,竟敢暗中打人,是好的為什麼不現身出來?”

    那毛貴也大喝道:“來的想是武當門下了,你祖師爺要找的便是你們,再不現身,祖師爺可要不客氣咧。”

    二人話才説完,那毛貴嘴巴上,又着了一下重的,接着有人喝道:“憑你這兩個下三濫的寶貨,也配在這裏發威,你小爺爺便站在你們面前,你自看不見,捱打怪得誰來?”

    但仍不見人影,那週四寶又喝道:“久聞武當門下,連初出道的弟子也有兩手,你既敢打人,為何不敢見面?”

    説着把手一揚,便是一蓬綠火,直向那發聲之處打去,那綠火方才出手,頰上又着了一個巴掌,接着又聽暗中有人喝道:“你這小魔崽子,也配和武當門下見面嗎?你這鬼火小爺爺也會玩,不信我們先試試看。”

    説着,一點磷火倏然當頭罩下,轟的一聲,那週四寶頭上一頭頭髮,完全燒着,一下就鬧了個焦頭爛額,滿地打滾。

    那毛貴在旁,連忙用手一指,飛起一團濃霧,先將自己身子護好,瞪着一雙大眼,四面張望着,猛聽一聲咳嗽,左臂上連肩帶背又着了一下。

    這一下,便似鐵椎猛砸下來一般,只打得他骨斷筋崩,大叫一聲,便昏死過去。

    那週四寶方才行法,將陰火熄滅,止住痛,一見毛貴又中暗算不由將牙一咬道:“什麼鬼東西!竟敢暗算你祖師爺,我如不用陰火搜神之法,將你搜了出來,也不算厲害。”

    一語才罷,又聽得一聲咳嗽,只覺得一陣勁風直撲胸前,胸骨立被打碎,七竅噴紅倒向地下,再也爬不起來,照樣昏死過去,二人身上,立刻各自飛出一點青磷,便待遁去。

    那趙小龍便不待慢,大笑道:“你兩個活着,我還怕弄不過你們,憑這點點青磷信火,要打算護着生魂回去,你小爺爺還有法將你二人留下咧。”

    説着,猛一現身,伸手一前一後,將兩點青磷,完全抓在手中,一面道:“韋飛將軍,現在這兩個魔崽子一個也沒跑掉,我們可以回去咧,我兩雙手全不能放,你老人家,快將這兩人身上搜一搜,卻不要把他那一封戰書丟掉,那便誤事咧。”

    韋飛一見那金剛掌法果然有效,真是一掌一個,並無虛發,不由異常高興,連忙奔向毛貴身側,在身上搜一會,果有一封信,藏在貼肉口袋裏,再看腰下還有一個小皮袋,和一柄短劍,忙也解下,提在手中。

    又去週四寶身邊一看,也有一柄短劍和一個皮口袋,卻多出三柄小小白骨叉,也解了下來,一齊提在手中,卻不料手指一觸那白骨小叉登時手臂全麻,其冷澈骨,那雙手便抬不起來,趙小龍一見忙道:“你老人家為什麼這樣愛沾小便宜,只拿那一封信不就好了嗎?”

    韋飛正説:“我並不想沾這便宜,是怕留在這裏害人。”

    那冷氣漸漸侵進半邊身子,只跑了幾步便倒在地上,直嚷好冷,那趙小龍倏然也覺那兩手捏着的一點青磷似在向外發漲,一雙手簡直捏不住。

    他正在説聲“不好”,那左手的一點青磷先脱手飛出,向西方逃去,接着那右手的青磷,不但暴漲,而且波的一聲炸得粉碎,一片磷光也向西飛去。

    趙小龍形體雖然由精魂凝鍊而成,可聚可散,那一下也受傷不淺,不由叫了一聲“啊喲”,猛聽身後忽然大喝道:“憑你這小鬼和那莽漢也敢暗算別人,還不趕快隨我回去,聽候處置嗎?”

    二人再看時,卻是一個身穿褐色短衣黑麪虯髯的壯漢,韋飛人已現身倒在地下,不由大怒道:“你是什麼鳥人,你説俺暗算人,你知道他們是白骨教中的妖人嗎?”

    那人大笑道:“我如果不知道他們是白骨教下弟子,還不打算拿你們咧。”

    韋飛聞言忿怒,猛翻怪眼大喝道:“原來你這鳥人也是左道,吃我一掌再説。”

    説着,把手一抬,一金剛掌打去,那人也大喝道:“原來你這蠢牛,竟是南海虯髯賊禿門下,倚仗會得一手金剛掌法便敢橫行,這一來更難饒你咧!”

    喝着,避開那一掌,猛一伸手道:“你也竟敢動手真太不自量咧,還不隨我到白馬場,聽候發落。”

    一聲喝罷,那雙手忽化五道赤焰當頭罩下!

    韋飛一見那五條碗口粗細赤焰飛來,不由叫聲啊喲,忙就躺着之勢,向旁邊滾了一下,那人又大聲喝道:“無知蠢牛,慢説你這未入門的笨東西,便你師父虯髯賊禿,如再遇上我毒手天王也難逃公道,再不放乖覺些,由我行法帶走,我這赤焰一落,你便化成飛灰了。”

    韋飛本為妖叉陰火所中,那一滾已是硬在掙扎,哪裏滾得好遠,抬頭一看,那五道赤焰,離身還只尺許,自忖必死無疑,又破口大罵道:“你這鳥妖人,別仗這點鬼火嚇人,俺卻生死不懼,你有種快燒死你老子,俺要討饒,也不算是武當山的韋將軍咧!”

    那妖人來意原想威嚇,將人帶去,卻不料韋飛竟不為所屈,也不由大怒,手勢一探,便待罩下,正在危急之際猛又聽那趙小龍冷笑道:“原來你這廝就是羅剃國新調來的毒手天王馬洛夫,我勸你先別吹着玩,那虯髯聖僧是何等身份,豈肯與你動手,如今小禪師來咧,我看你還向哪裏逃。”

    毒手天王聞言,轉將下沉的手一抬大喝道:“你這小鬼頭説什麼,那心印小賊禿現在哪裏?還不着他趕快出來。”

    再掉頭一看,那趙小龍仍然站在身側不遠,用左手在摸着右手,仍似餘痛未已,但又一臉笑容,卻不見心印蹤影。

    不由又喝道:“你這小鬼,竟敢誆我,這就是形神皆滅之時咧。”

    説罷竟舍了韋飛,一伸手,那五道赤焰又奔趙小龍而來,這一下與對韋飛絕然不同,竟是又狠又準,而且疾如閃電,滿以為只一下便將人抓住,五道赤焰一合,趙小龍生魂必定立即消滅無疑,誰知那一把抓將下去,趙小龍不但並未躲避,反而又笑道:“你這玩藝兒只能嚇人,要想和小禪師鬥一下那還早咧。”

    毒手天王不由咆哮如雷,恨不能一下便將來人抓來吞了下去,偏那五道赤焰,只離趙小龍頭上二三尺遠近,便再也抓不下去,好靠有一層無形的東西隔着一般,這一來,更加激怒。

    他這手指所化赤焰,在魔教中,原是自成一家,可虛可實,放之可如垂天赤虹,縮小了,可從地上拾芥,向來無堅弗摧,甚至水火金鐵全阻擋不住,並暗藏天地間奇毒之氣,人畜在數十步之內,只一入鼻無不立斃,故有毒手天王之稱。

    卻想不到這五條赤焰在一個精魂凝鍊的小廝頭上,竟無法攻下,他生平不食五彀,專以毒蛇蜈蚣蠍子等物為糧,端的惡毒無比,一見赤焰無功,陰惻惻一聲冷笑,右手一撐,那片赤焰之中,立刻又發出一陣刺鼻辛辣之味,心想連韋飛齊毒斃再説。

    誰知那毒氣一出,忽又起了陣旃檀香氣,接着微聞一聲冷笑道:“你這番狗,橫吹了一陣,已經把看家的本領全拿了出來,你看能奈何這小鬼嗎?”

    接着又聞那人喝道:“你不是要見我師父嗎?不用説他老人家如在,你早已劫化沙蟲,便有我小沙彌在這裏,也沒有你發橫的地方,還不與我滾了回去。”

    毒手天王一聽口氣,只道説話的,必是虯髯僧惟一弟子心印無疑,忙又大喝道:“小賊禿,休得逞能,我此番來中土,便專為尋你師徒報那佛光燒身,慧劍穿心之仇。今日既然狹路相逢,就該好好的拼個你死我活才對,為何只借這小廝擋災,自己卻不敢出面,是何道理?”

    話才説完,只見滿天神火,映得那一片寒林皆成紅色,遍地金花,貼地而起,光芒萬丈,直射九霄,眼前忽然現出一個奇醜小沙彌,雖也一身淄衣,人卻和猿猴一樣。

    他看去不過才十一二歲,卻伸着小指頭道:“你做夢咧,竟當我是心印師兄嗎?那豈不瞎了你的狗眼,你自己暗中弄鬼,打算害人,又將那兩個小魔崽子生魂放走,打量以為我不知道嗎?你要見我那心印師兄也不難,只能贏得了我,他少不得出來,如果連我這小沙彌也敵不過,卻無須他出來咧。”

    毒手天王一看,那現身出來的並非心印,但又這等威勢,不由一怔道:“那虯髯老賊禿,並無第二個弟子,你是何人?還不趕快説明,我找的是他師徒兩個,卻犯不着誤傷旁人咧。”

    那小沙彌又笑罵道:“虧你還叫毒手天王,也算是阿修羅老怪手下有名的奴才,你自己不要臉,要打人家的旗號才敢出頭,你當我這小沙彌也和你一樣,用我師父的威名來嚇你嗎?”

    説着,小手微揚道:“你如不信,再試試我這金剛掌手法如何?”

    毒手天王全神正注意在那神火金花上面,冷不防只見金光一閃,一隻金色大手,當胸按來,竟和當年在青城山下生吃活人,遇着虯髯僧所遭一般無二,不禁又大吃一驚,連忙化身遁出老遠。

    小沙彌又笑道:“你別害怕,這一手我並不存心打你,不過藉此讓你知道,我確實是南梅虯髯僧的徒弟,並末冒充而已。”

    毒手天王聞言又被激怒,猛振雙臂,那一頭紅髮根報直豎,渾身上下發出千百火球,十指各化赤焰,一齊向那小沙彌射去。

    那小沙彌一見,連忙大喝道:“來得好,你且也看我這小沙彌的。”

    一聲喝罷,那神火金花忽向那火球赤焰一迎,只聽得一片巨響,便如百萬天鼓齊鳴一般,那所有火球均皆爆炸,和那神火融在一處,頓成一片火海。

    那十條赤焰,一齊逼了回去,所有金光暴漲數十倍以上,每朵全大如車輪,四面八方,齊向毒手天王湧來,那威勢之盛,簡直像天崩地裂,整個宇宙即將毀滅。

    毒手天王見勢不佳,忙化一點紅星,便待遁走,遙聞那小沙彌大笑道:“你這廝想走嗎?那也容易,只是須聽我一言,否則我仗這諸天神火和寂滅金花一開殺戒,不用説你這臭皮囊非毀不可,便元神也難保全了。”

    接着,猛又喝道:“我乃虯髯大師門下記名弟子鷹兒,現奉恩師和各宗派長老之命,借你之口,傳諭西方魔教和白骨教下魔頭,正邪本來不能兩立,如欲一拼,不妨各顯神通,卻不必裝腔作勢下什麼戰書,只他們有人前來,我們必定有人接着,即使他們不來,遲則再隔半月,早則也許十朝,這裏必有人去,但敢暗來窺探,那今天來的二人便是榜樣。”

    那毒手天王被困神火金花之中,聞言也大喝道:“小賊禿休得賣狂,我馬洛夫還不懼你,既如此説,你們等着便了。”

    説罷便待遁走,猛覺神火金花一緊,卻左衝右突也衝不出去,半晌之後,方聽鷹兒笑道:“我本説放你回去,並沒有打算將你留下,你這廝卻只想逞能,這如何能怪得我,現在你只放老實些,便可出去咧。”

    毒手天王馬洛夫不由氣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煙,無如那神火金花,神妙異常,不打算硬衝還好,只一打算硬衝,立即發生不可思議威力。

    饒得馬洛夫再神通廣大,也難當這兩件佛門至寶,雖未輸口,身子卻停了一停,果然露出一個空隙,這才將身遁出。

    耳畔卻聽鷹兒笑道:“你儘管慢走無妨,既説放你,我決不會出爾反爾,只如再想弄鬼,那就難説了。”

    那韋飛一見妖人逃去,急於想從地下爬起來,卻苦於渾身發麻,又冷得打戰,動彈不得,連忙大叫道:“那小和尚,你快救俺一救,如今俺已經受不得咧。”

    鷹兒只看了他一眼笑道:“虧你這大的人,也學小孩子,睡在地上撒賴嗎?你好好的,既沒有病,又沒有疼,叫我救你什麼。”

    韋飛道:“俺已被那妖人的白骨妖叉傷了一下,渾身又冷又麻,連動都動不得,你這孩子怎麼説我沒病沒疼?”

    鷹兒猛翻小眼道:“你叫我小和尚還只罷了,因為我本來就是一個小沙彌,怎麼越來越放肆,竟叫起孩子來,你知道我老人家是誰嗎?”

    韋飛不由一怔,但聽這幾句話的時候,只見那鷹兒把手一招,那神火金花全隱去,微見一朵金花掠身擊過,體內忽覺奇暖,那麻冷全消,立即一骨碌爬了起來道:“你倒底是誰?俺卻沒見過咧。”

    鷹兒笑道:“你沒有見過我,我可見過你,你不是那狗皮道士的徒弟嗎?如以輩分,他是我的師哥,你該叫我什麼?卻不能弄錯咧。”

    韋飛睜大了眼睛道:“真的嗎?那你是我師叔了,這卻不能騙我咧。”

    猛聽心印在身後叫道:“這一點也沒有錯,稱快磕頭拜見師叔吧,你小師叔向來對後輩決不白白受禮,多少總得償點見面禮咧。”

    韋飛聞言忙道:“見面禮俺不稀罕,只是他既然是俺的師叔,為什麼只有這點大,要叫俺向他磕頭卻不好意思咧。”

    一語才罷,只聽鷹兒哈哈大笑道:“原來你這蠢牛,只從大小高低看人,既如此説,你且再看我一看如何?”

    説罷身體暴漲,倏長丈餘,更加頭如麥鬥眼似鋼鈴,廣額闊口隆準大耳,面如鍋底,黑而發亮,卻齜着一嘴雪白牙齒在笑着,韋飛不禁大驚,連忙拜跪在地道:“師叔俺知罪咧,以後再也不敢小看你了。”

    鷹兒連忙將身還原扶了起來,一面笑道:“只你不小看我就行咧,不瞞你説,小輩給我磕頭你還是第一個,多少總要給你一點好處,要不然心印師哥又要將我咧。”

    接着又聽心印哈哈大笑道:“你怕我將你不會把那小狗分兩條腿給他嗎?”

    再看時心印人已現身到了身側,一面又笑道:“你雖已得孤雲恩師真傳,到底年輕,為什麼這等大意,也不查點清楚,便將毒手天王放了,如今他已把那靈鬼趙小龍的精魂帶走了,初次出道便丟這麼大的人.你不難為情嗎?”

    鷹兒聞言,忙從僧袍中取出一個四五寸長短,虎口粗細的東西來,遞在韋飛手中笑道:“我才沒有那麼小氣,難道對這大的師侄連一隻千年枸杞也捨不得,只給人家兩條小腿?”

    韋飛接過一看,只見那東西潔白如玉,看去活象一隻小狗,頭尾四爪俱全,只沒有毛而已,入手清香撲鼻,不禁神清氣爽。但不知有什麼用處,連忙睜大了眼睛道:“小師叔,你今日給俺這個東西有什麼用處,俺已這大歲數咧,難道你還給一件玩的東西不成?”

    鷹兒忙道:“蠢牛,你知道什麼?這是一隻千年枸杞根,只可惜年份不到,還沒有能變化通靈,便被一個妖人用邪法制住,硬生生將枝葉一齊摘去,打算享用,卻好碰着我,奪了下來,本打算託人製成靈丹濟世,因此收在身邊,卻想不到你心印師伯,竟用慧目看出,替你討取,如今算便宜你咧。”

    “這東西,修道人吃下去可抵一甲子吐納功夫,便尋常人吃了,也可延年益壽,你只把它嚼下去,便知道好處了。”

    韋飛聞言,才知道是吃的,試用手指在那條小狗的後腿一扳,那狗腿一斷,立見白漿四濫,香味更濃,試用舌一舐,竟是其甜如蜜,忙將那條斷腿向嘴內一送,只覺甘芳無比,又將小狗送向口邊,一陣大嚼,頃刻都盡。

    猛聽鷹兒又大喝一聲道:“我好意放了你這廝,卻敢在我面前弄鬼,你想將那小廝攝到什麼地方去?須知我早巳算定你要弄鬼,已在你身上留下一條線索,任憑你走到什麼地方也非叫你回來不可,還不快些將那小廝交出來,我這神火金花的滋味可不好受。”

    一聲喝罷,只見神火金花又起,這次卻無前次威勢,只不過斗大一個火球,中間三點金星,卻裹着一點黑影,不住價轉動。

    那點黑影在那神火金花之中,似在翻騰逃避但終無法衝出,一會兒,便見西邊天際,一點紅星直瀉而下,又現出毒手天王來。

    他一現身便怒目而視道:“你這小賊禿為何言面無信,既説放我回去,又將我元神暗中禁制是何道理?”

    鷹兒笑道:“你們魔教中人居然也會説到一個信字,這就奇咧,説了不算,暗中再下上一鈎子,這不是你們常有的嗎?我這小和尚做事,向來是因人而施,誰叫你既打算走,又不老實,將那小鬼攝去咧。

    “如今只須將那小鬼還我,自然暫時無事,否則,你怎麼樣對付那小鬼,我便怎麼樣對付天王,用一個小鬼換一個天王,不也很合算嗎?”

    毒手天王聞言不由大怒道:“小賊禿,你別仗着這諸天神火和寂滅金花,便以為能奈何我,那是我一時大意,才有此失,如今你這點鬼門道已盡知,你還到哪裏弄鬼去?如果再不將我元神禁制解除,那我只有與你拼個同歸於盡咧。”

    鷹兒又大笑道:“憑你也配吹這大氣,你既然有這本領可以一拼,你何必這樣客氣,還先打招呼,也太謙咧,不過我小和尚向來吃軟不吃硬,你要打架現成,想嚇我卻辦不到,你打算怎麼拼,先做個樣兒我看看,夠不夠我動手再説好嗎?”

    那毒手天王不由愈怒,猛翻對眼道:“小賊禿,休得欺人太甚,你先看我這個,”説着兩手一伸,十道赤焰,齊向鷹兒當頭罩下。

    鷹兒笑道:“你這東西適才我已見過,並不新鮮,為何又拿了出來現眼。”

    説着,身邊又飛出十朵金花,恰好將那十道赤焰托住。

    卻不料那毒手天王,便在此時,猛然把口一張,噴出一個五色晶球,直向空中那團神火飛去。

    兩下才一接觸,只聽得波的一聲,那晶球立即爆破,那神火金花之中的黑影,猛然向外一衝,似有內外夾攻之勢。

    那晶球一破,立化五色冰紈將神火裹定,遠遠看去,便似一片彩雲,託着一輪紅日,卻無如那團黑影仍舊衝不出來,只在翻騰不已。

    忽聽鷹兒又大喝一聲道:“你這魔崽子又弄巧成拙了,我且教你再見識一個厲害。”

    一聲喝罷,只見轟的一聲,一大片神火,也不知來自何方,一下便又將那晶球所化五色冰紈,裹在裏面,熊熊的燒將起來。

    他又大笑道:“這一來這害人的玩藝全完蛋咧,你這猢猻也沒棒弄了,有什麼本領也快使出來吧。”

    原來那粒五色晶球,乃毒手天王積年所啖毒蛇惡物在腹中凝鍊而成,便如異類內丹一般,其毒較之兩手上所發毒焰尤甚,如果一下自行爆破,一發辛辣之味,方圓五十里以內人物決無一倖免。

    他原意用這一粒內丹去攻那一團神火金花,能與原神相合,即便遁去,即使那諸天神火寂滅金花厲害,無法攻破,內丹一破,毒氣所及,在場各人,也必毒斃無疑。

    卻萬不料鷹兒此來系受孤雲大師指教,一上來便先用穢跡金剛神咒,冷不防將他元神暗中禁制,轉放他逃去,再利用元神被制,逼他自行投到,容他將這粒奇毒無比的仙丹噴出來,再用神火化去。

    毒手天王事前哪裏知道?竟一步步全入算中,跟看那數百年所積毒氣一時俱盡,元神也將不保,不由情急,大叫道:“我願將小鬼還你,快將我元神放出,兩下停手便了。”

    鷹兒冷笑道:“你們向來是打得過便一味發橫,六親不認,打不過便腆顏求饒,裝孫子也行。誰聽你那一套,如今再説這話也嫌遲咧,你還是有本領儘管使出來,便打算同歸於盡也行。”

    毒手天王忙又哀告道:“小神僧,如今我已全依你的,還拼什麼?只求把那元神還我,我便回北極去,決不敢再冒犯咧。”

    説罷,收了赤焰伏地痛哭不已,只一味哀求着,鷹兒不由心中一軟,又見他那內丹全毀,已無大害,正待發話放走,猛聽心印大喝道:

    “你這鬼東西這一套又來咧,告訴你,我這小師弟雖然面惡心善,打算放你,我這小和尚卻是看得明明白白,想放你元神回去那是妄想,能容你這個臭皮囊囫圇着走,已是看在我佛慈悲份上,再打算仗着不要臉來欺人,卻辦不到咧。”

    接着又大喝道:“你以為那小鬼被你攝去,我們就非着你放他回來不可嗎?你且看看,這是誰。”

    毒手天王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再看時,只見那被自己攝藏在人皮口袋裏的趙小龍已經笑嘻嘻的站在心印身邊,心下更為駭然。

    自己一估量,仗以成名制敵的毒氣內丹已失,人質又被奪回,元神也在人家手中,硬拼固然無用,便拉下臉來求也是枉然,不由從地上站了起來,看着心印道:“我毒手天王馬洛夫算認得你師徒三個咧,你待怎麼對付我?”

    心印大笑道:“我這小師弟既然説過放你,你雖暗中弄鬼,我們只將這小鬼奪回便行,難道還會跟你們一樣,説了不算嗎?這以後你如能改過自新,自是你的造化,否則自作孽不可活,那也在你,只你不害人,我們卻不管你的閒賬咧,還不就此回去,難道還等我送客嗎?”

    鷹兒也大喝道:“我師兄已經説過,叫你快滾.還不與我爬了回去,至於你那元靈,卻因為你這廝奸詐百出,專喜暗中鬧鬼,所以只好留此作質,你如迴心向善,學做好人,我自放卻,否則我也會令你自行投到,卻不怕你飛上天去咧。”

    那毒手天王自知元靈受制,決難憑口舌爭得,忙也悍然道:“小賊禿休得賣狂,你馬爺一時誤中詭計,少不得有一天向你師徒再算清這本總賬,不日也自有人前來尋你,你且等着便了。”

    説罷,一縱火光徑去,心印笑向趙小龍道:“你這小鬼也兀自淘氣,竟敢揹人哄了這莽漢出來闖禍,須知他現在道力有限,以後卻不許再向這些強敵尋事咧!”

    趙小龍笑道:“小鬼哪裏便敢不知輕重,妄自尋事,只因一上來本只有那兩個小魔崽子,我已看出這位韋將軍決可制他,誰知他老人家貪撿小便宜,以致才被陰火燒着,不然早回去咧,哪會等那毒手天王出場,不過今日之事真險,如非鷹兒小禪師來得恰是時候,那我們便全完了,今後決不敢再淘氣咧。”

    韋飛連忙一睜怪眼道:“你這小鬼還敢冤枉好人,俺什麼東西沒有見識過,焉有貪撿小便宜之理?那是因為怕那些鬼東西留着害人,才打算帶回去,給俺師父銷燬,你知道嗎?”

    心印又笑道:“事情已過,不許再爭論了,你這莽熊以後那金剛掌法也不許亂用,方才你看見小師叔那隻金色大手嗎?那便是這掌法練成的法像,你如能練到他這樣便算成功咧。”

    説罷,一看那兩柄妖劍和妖叉還在地上,忙用心光毀去,一面向鷹兒道:“你已奉了孤雲大師之命,正式下山行道嗎?這一來我們這裏便更熱鬧咧。”

    鷹兒笑道:“如今我是奉命,聽候差遣來了,這場大熱鬧,也便要從此開場咧,不過今天來的三個人,那兩個下三濫的寶貨無妨,這毒手天王一回去,也許定要有更厲害的角色來滋事,他們既然叫人來下戰書,那八大王,也非派流寇騷擾不可,我聽説這裏是你調度,卻不可不防咧。”

    心印搖頭道:“我不過一位先行官而已,主持其事,還另外有人,一但正式動上手,少不得各位尊長要來,這話且慢説它,這裏鬧了半天,集上必已知道,我們且先回到那張宅再談如何?”説着催了三人一同向集上走去。

    鷹兒二次收了神火金花,才到鎮門木柵外面,便見那新築的土城上面,已經站滿了壯丁,各執刀矛弓箭,嚴陣以待,孫二公子一身軟甲,按劍而立,上首站着銅袍道人,下首站着王玉林,竟白軍容極盛,號令也非常嚴明。

    一見三人走近木柵,方命人開柵,迎了進去,問明情形之後,銅袍道人笑道:“我一看見那神火金花,便知道鷹兒道友來咧,料定那些魔崽子決當不了你二人一擊,所以按兵不動,只在土城上看個熱鬧,那來的到底是些什麼妖人,如今想已全打發回去咧。”

    心印搖頭道:“那先來的不過兩個無名小卒,後來卻是西方魔救四大天王當中的毒手天王,如今雖叫這位小師弟打發回去,人家卻已下了戰書咧,不過此刻還未必便有人來侵犯,不妨酌留壯丁瞭望,我們且先回去商量再説。”

    孫二公子忙道:“既情形緊急,這城上卻不能無人,各位仙師不妨隨小師回去共商大計,這裏我卻一時不能分身咧。”

    説着掏出一面小旗一招,傳命城上各人分班休息,一面又吩咐暫啓柵門,容集上居民出入採樵營運,只詳細盤查,對外來難民,先向來歷,再容進柵向安置處報到安插。”

    鷹兒隨眾人入了木柵,一面向銅袍道人道:“這裏老百姓,也真預備和流寇妖人大幹嗎?居然有了兵將,編成營頭咧。”

    銅袍道人笑道:“如果單是妖人來襲,那自然用不着這些壯丁動手,但為了對付流寇,便不得不有相當武力,所以方才外面一經有事,這座土城和各要隘全守了起來,説不定,便在這幾天也許要見上一兩次陣仗咧。”

    説着,一同到了張宅,那張宅也有四名壯丁,一式白布纏頭,一身青衣緊身襖褂捉刀而立,到了大廳之上,昭業卻仍是文士打扮,降階迎入笑道:“今日只一場虛驚而已,但戰事卻近在眉睫了。”

    説着,捉着鷹兒小手道:“可喜小禪師此來,卻替韋賢弟解了圍,否則便不堪設想咧。”

    鷹兒卻不認得昭業,忙向心印道:“師兄,這位是誰?你還須説明才好,要不然我卻不好稱呼咧。”

    心印笑道:“這是我們這裏的統帥柳老居士,他是鐵肩大師門人,休看他仍舊儒家裝束,卻也是一位善知識咧。”

    鷹兒連忙上前見禮,正待要説奉命下山,來此相助祛魔衞道救災彌劫之事,昭業慌忙扶着大笑道:“小禪師無須細説,適才我那恩師用飛劍傳來簡帖,我已全知究竟,那妖人流寇不日便將來攻,此間與西山望月崖雖成一個掎角之勢,但來往接應必須有一位法力極高的人才行,如今小禪師既來,便擬奉託如何?”

    鷹兒道:“我方才離開師門,怎麼説得上法力極高?不過老居士有所差遣,自應遵命。”

    昭業忙向韋飛道:“賢弟道術尚未入門,以後切忌妄自和人動手,你本宿將出身,今後仍煩協助守城,但一切均須受軍旅節制,卻不可再行擅自出鎮了。”

    韋飛不禁紅了黑臉,把那封得自妖人的戰書取出呈上,昭業一看,卻是用白骨教成都道院掌院張全,監院巴爾喀答具名,致武當門下各長老的一封信,説明彼此既然已不能兩立,不妨約期一拼,在未決定期限以前,卻不必相騷擾等語。

    他不由笑道:“這些妖人無非為了大援未來,恐我乘虛蹈瑕,名雖戰書,實系緩兵之計,不過他既有信來,我們也該有一覆信去才好。”

    鷹兒道:“適才我已奉各長老之命,告訴那毒手天王,如願一拼,只管來攻,並已説明,他們如果不來,我們也必隨時找上門去,卻好和他這來書針鋒相對,足證各位長老對此事已有安排,目前卻無庸再為覆信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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