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冷笑道:“我乃高陽孫承憲,路過此地,聞得流寇入川屠殺甚慘,特牽本地壯丁,前來為民除害,那獻賊和左道妖人,現已全軍覆沒,爾等還不束手就縛,待向哪裏走?!”
那李定國不由大怒,一挺手中斬馬刀,便向來人砍去,那孫二公子只笑了一笑便舉劍相迎,只見長劍起處光華隱隱,才交兩三個照面,忽聽得嗆啷一聲,那柄斬馬刀便被削斷。
李定國不由嚇了個亡魂皆冒,連忙就地一滾,掄着鋼盾退出老遠,那白文選一見,慌忙一掄手中大砍刀,上前接住。
那李定國才喘過氣來,孫二公子一面敵住白文選,一面大喝道:“且慢動手,我有話説,聞得你兩個均薄有勇悍之名,為何竟也不知羞恥,甘心認賊作父,做起獻賊的乾兒子?你看他所行所為是個能成事的嗎?再説,爾等均乃炎黃後代,大明子民,便算是朝廷失政,不幸陷身賊中也該自愛才是,如何竟受左道魔教驅使,專一屠殺好好的老百姓是何道理?如以今晚之事而論,方才我如要取爾等狗命,只消一陣弩箭石頭,早巳喪在東邊山口,還能容爾等活到現在。
“我之所以留爾等一條活路,那是為了大明天下已被李張二賊斷送,致令韃虜入關,無貴無賤皆成臣擄,打算令爾等圖報以贖前愆,你兩個如果尚有二分人性,我自放爾等回去,否則這柏樹灣便是葬身之地了。”
白文選聞言,不由掉刀而立低頭不語,那李定國卻又從隨身悍賊中,奪過一條鑌鐵大棍叫道:“姓孫的,體得賣狂,你們不過仗着法術兵刃贏人,我李定國卻是一條硬漢,如果你確有一手,我便聽你的,否則你李爺卻心有不服咧。”
説着扔下鋼盾,雙手掄棍便打,孫二公子哈哈大笑道:“這樣也好,我一生就是喜歡硬漢,卻從不大言欺世,便那韃酋皇太極,我也曾從千軍萬馬之中生擒過來,慢説是你這山詫裏出來的毛賊,我如不能擒你,自當由你作主,但你如輸了卻不許説了不算咧。”
那白文選方説得一聲“且慢”,李定國一棍已向孫二公子當頭打下,那孫二公子一個閃身避過,長劍一起,便向李定國右胯劈去。
李定國一棍打空,忙也閃身避過劍鋒,提棍又向孫二公子當胸點去,一來一往,一連三五招過去,孫二公子倏然又冷笑一聲,賣個破綻,容他一棍點來,身又一側,右手一下撈着那條鐵棍,一扭一奪,辛定國猛覺虎口發麻,不但握棍不住,連身子也向前一伏。
孫二公於右手乘勢一劍,一個順水推舟,已經到了他的項下不遠,倏又收回,大喝道:“你意如何,這總不算孫某大言欺世吧?”
那李定國不由雙手扔棍,拜伏在地道:“李某服了,一切但憑二公子作主。”
孫二公子正待扶起,那白文選也扔了刀跪下道:“小人本也農家子弟,只因天下荒亂,一時失足誤陷賊中,事出不得已,前此早已聞得二公子和那位韋將軍大名,便沿途屠殺,心也頗不為然,但八大王軍令極嚴,稍一違拗,便是家人父子也非處死不可,所以不得不俯首聽命,方才承蒙以大義相責,實在令我置身無地,如許補過,今後自當為國效力,如有言不由衷,便不得好死。”
孫二公子連忙將劍入鞘一手一個扶起,大笑道:“二位如能從此洗面革心,殺賊報國天必佑之,也就是孫某的好朋友,何必如此。”
説着又慨然道:“如今天下荒亂,中原鼎沸,隨時隨地皆大丈夫報國之機,但願二位好自為之,孫某決不相強,但能不忘今晚的話,便不枉我放你二位回去了。”
説罷,把手一揮,那兩邊壯丁立刻退向山坡之上,讓出道來,接着把手一拱道:“二位珍重,行將再見。”便也縱上右邊山坡,李、白二人做夢也想不到孫二公子竟來這一手,連忙一齊高聲道:“我等敬謹受教,這以後只有三寸氣在,決當報國補過,二公子但請放心,我們自己相信,不久便可脱去這片賊皮咧。”
説罷率了殘敗賊兵衝出谷口,一檢點只剩下千餘人,還大半帶傷,惟喜二人所率,均系歷年親兵相隨有年,忙在東山口外面整隊訓話,吩咐各人不許將孫二公子所囑泄漏半字,他日自當富貴與共。
眾人俱各答應,這才趕回成都,這二人自經這次教訓之後,果然改過自新,維護大明殘局各有千秋不提。
那韋飛自將羣寇趕進柏樹灣之後,便遵昭業之命仍舊退回那片樹林,一查人數,幸喜只傷了十名壯丁,卻一個未死,正在命人先抬回去醫治,忽見晏珊珊又現身道:“這是我的事,不須將軍吩咐,少時自有人來。”
説着便有數十名靈鬼趕來,各攜軟兜滑竿,將重傷的抬走,輕傷的立刻上藥醫治。”
韋飛大笑道:“你真有一手,原來早已準備好咧,只是方才那一彪明盔亮甲的軍馬是哪裏來的?如非他們那批火箭擋上一下,俺自無妨,這些壯丁便不免傷亡較重咧。”
珊珊笑道:“那便是我部下的靈鬼,他們只能嚇人,卻打不得真仗咧。”
韋飛大笑道:“原來那也是你弄的鬼,不過説他們打不得仗,俺卻不信,方才有一陣火箭不照樣把那一羣潑賊給射得死的死,傷的傷嗎?”
珊珊道:“他們也只有那一手,除了那九幽青磷箭便再沒有別的東西可以傷人,如果不是我仗着公孫太公的風火化形爐先將那妖婦除去,便連這個也用不上咧。”
韋飛忽又大笑道:“難怪俺不見他們上前趕殺那些賊兵咧,原來只有這點玩藝,這未免太可惜了,如果真的能見上一陣,那些鳥流寇便一個跑不掉了咧。”
晏珊珊不由又嬌笑道:“你還嫌那流寇死得少了,須知今晚我們是大獲全勝了,那流寇折在這裏的,已經將近萬人,單隻受了重傷經我派人抬回集上的就是二千多不到三千了咧。”
韋飛不由一怔道:“那俺怎麼一個沒看見呢,那八大王到底燒死沒有?”
珊珊道:“他們來往抬人全隱着形,你怎麼能看得見,至於那八大王卻沒有能燒死,現在已經溜回成都去了,不過那廝經過這一仗,也許暫時不敢再來咧。”
正説着,忽見空中兩道劍光一閃,那楊繼武已偕大桃飛墜,看着珊珊道:“方才那妖婦出手,我們本想現身相助這位韋將軍一臂之力,卻想不到晏道友的風火化形爐竟有這等神妙,一下便將她除去,我二人便落得藏拙咧,如今三路伏兵均獲大勝,莊中父老已在備酒相勞,便請就此收兵回去便了。”
韋飛忙道:“俺真想不到,那出了名的鳥八大王,竟這等不濟,早知道,俺便率領這子弟們趕進那柏樹灣去咧。”
繼武笑道:“那不須你趕得,他們逃了回去,在前面山徑下又捱了一陣弩箭和石子,所存也不多了,為首兩個賊將雖由那孫二公子教訓一頓放掉,能有一半人回到成都便算是命長咧。”
韋飛不由一翻怪眼:“你説什麼?那孫二公子難道瘋了,這等沒天理的鳥流寇,好容易殺得他落花流水,還不一齊給宰了餵狗,為什麼反把那為首的放了?”
繼武道:“這個我也不知道,據心印禪師説,這二人還不無有可取之處,尤其是那姓白的骨格心田全算不錯,所以才讓那孫二公子訓誡幾句放掉,你只回去問一問也便全知道咧。”
韋飛不由搖頭,一面傳令鳴金收兵,一同趕回集上,才到土城之下,木柵外面,便見昭業父女已率全集父老列隊相迎,互道辛勞,除命將出擊子弟,引入預定場所置酒痛飲而外,並向韋飛笑道:“賢弟且到張宅少歇,少時那孫二公子和望月崖諸人也便前來,至遲天色大明,便可同赴這場慶功席咧。”
韋飛一捋虯髯大笑道:“俺倒不在乎吃那慶功宴,也無庸休息,只能夠快意便行咧,既然他們也快來,俺也在這裏等一下不好嗎?”
説着真的挾着鐵錐,在集門等着,不一會果然孫二公子和心印、鷹兒,率着壯丁也到,這才一同回到張宅大廳之上,坐下各道經過。
等到紅日全上,狗皮道士和汪家父子也到,接着一查這次戰果,一共生俘了二千七百多人,器械馬匹不計其數,總計三處,流寇傷亡不下八千人,眾人不由全都高興異常,全集父老子弟,更是歡聲雷動。
那一場慶功宴正吃得熱鬧,忽見那大廳之上,金光一閃,有人大笑道:“你們只顧快意一時,知道轉眼之間,大禍就來嗎?”
眾人再看時,卻是一個身不滿三尺的白髯矮老頭兒,小珠一見,首先跳了起末,迎上前去笑道:“公孫太公,您老人家從哪裏來的?我們已經和流寇左道,正式對壘起咧,據説好多厲害妖人全要來,你老人家是説的這個嗎?”
昭業、云云一聽,來的竟是矮仙翁公孫壽昌,連忙起身下拜,其餘各人,均也拜倒在地,公孫壽昌不由壽眉一皺道:“我是一個矮老兒,生平就最怕人這樣,你們怎麼不約而同,一個個都全矮了半截,還不與我快快起來,我還有要緊的話説咧。”
接着直趨昭業父女面前,一手一個扶將起來大笑道:“人世因緣真也難説,我想不到,你二人竟做了父女,又來共襄這場義舉,既已得知本來面目,便該知我習性,又做這過場作什麼.還不與我趕快起來,這川中的事,原來説定由我負責,卻不料因事來遲,竟讓那流寇左道,鬧得血流成河,白骨堆山。
“雖然數由前定,不容挽回,我也實深內疚,如非你和這幾個娃兒,先有這些小小布置,便更令那些魔崽子,看得川中無人咧。”
昭業忙道:“此間雖然小有佈置,實非弟子之力,乃出諸葛道長、心印禪師和其他各位之意,弟子不過暫攝其事,既然老前輩親臨主持,那以後便好了。”
公孫壽昌大笑道:“我雖承諸道友推任這川中祛魔衞道之事,其實卻是懶人一個,哪有閒工夫管這些事,你卻不可因此便打算推卸,只遇上事,先告訴我一聲便行。”
接着又道:“現在卻不是談這個的時候,那阿修羅老怪邀了鹽池老怪和天外三魔等人前來,還須從速準備,否則這一帶便會成了火海修羅之場咧。”
眾人不禁大吃一驚,除心印、鷹兒兩人而外,幾乎連那慶功宴全吃不下去。
猛又聽廳外有人大笑道:“矮老兒,原來你也只有這點膽量,一聽鹽池三怪和天外三魔要來,便先嚇唬孩子,須知這些孩子們多全是見過大場面的人,有的連阿修羅老怪全見過,卻不在乎這幾個魔崽子,再説這裏還有你我這幾個人,還怕他們來鬧鬼嗎?”
説着,只見紅光一閃,又飛進一個奇形怪狀的叫化子來,眾人見來的正是大同教主彭康,又慌忙上前施禮,公孫壽昌正色道:“你知道什麼?我正因為這些孩子裏面,有好幾個膽大得出奇,所以才略加警戒,教他們小心將事,你這麼一來,不更助長他們出事嗎?須知這六個魔頭,在這半甲子當中,全練了好多毒惡邪道,尤其是那楊文秀,因為要想奪回神火金花,石坤因為要報謝元夫婦之仇,兩人已經聯合一致,苦收兩間罡煞之氣,融合地心太火煉成一種元極陰雷,其威力較之間修羅老怪所煉的寂滅陰雷有過之而無不及,並且有人在那天外神山,只一舉手,便可將這川西一帶夷為平地,山川草木悉成火海,而其中又暗藏毒氣,一經爆炸,這方圓數千裏,人畜當之無不立斃,你怎麼這等大意咧。”
彭康又大笑道:“算你已經打聽清楚,的確那兩個魔崽子已經煉成了這種陰雷,難道你便因為這嚇壞了,又拿來嚇唬孩子們不成?自古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淹,這卻不是怕的事,人家要來,你便怕得藏到破皮袋子裏面,再着人埋到茅廁底下去,又有什麼用處?老實説,我便正因為他煉成了這玩藝,才打算趕來看個新鮮,要不然有這幾個孩子也足夠對付他的,還不屑出手咧。”
公孫壽昌,揚着一雙壽眉道:“你當真已有把握嗎?這可不是僅憑口舌可以爭的咧。”
彭康又笑道:“你放心,我這叫化雖窮,還略有家當,這川西一帶,又是我發祥之地,焉有隻憑一張嘴,胡吹亂謗之理,你且叫大家仍舊坐好,自在吃酒,全有我咧。”
説着又向昭業道:“我知你是此間公推出來的統帥,可速與我備一桌上好酒席,少時還有人來,不先吃上個酒醉飯飽怎麼好辦事,這卻遲不得咧。”
昭業連忙答應,立刻命人在大廳中間,撂下一桌盛席,彭康一扯了公孫壽昌,一東一西對面坐下一面笑道:“那陰雷發動還早,我約的幾位道友這也就該來咧。”
公孫壽昌大笑道:“你吹了半天,我還疑惑你有什麼把握,原來也是打算依人成事,果真如此,那這大話我也會説,卻用不着你先來置酒款待咧。”
彭康把頭一搖道:“我這人向不依賴旁人,不過借這幾位道友辦一辦善後而已,要不然陰雷可破,那毒氣卻難免為害人間,我知你這矮老兒太懶,我又無法兼顧,所以才不得不找上兩個幫手,這難道也算依賴旁人不成?”
眾人見兩老這一陣相互嘲謔,知道敵人雖然厲害,已有制伏之策,才覺寬心,那心印忽然扯鷹兒,略為一使眼色,兩人一同出座,溜向廳外,鷹兒笑道:“師兄你扯我做什麼?”
心印笑道:“你不是手癢嗎?少時那魔崽子便又要差人來下戰書,先要你那神火金花,你待如何咧?”
鷹兒不由瞪着一雙怪眼道:“那怎麼行,我那恩師已經説過,這神火金花已經與我成為一體,將來還要帶到極樂世界去,怎麼能再還那魔崽子?”
心印又笑道:“你既不打算還他,便須在這裏等着,少時只有魔道中人來,不管他老醜美好,均須先給他一個厲害才好,要不然那位公孫太公也許就叫你給人家咧。”
鷹兒把頭一點道:“我知道咧,任憑他是誰,只一提要我兩件東西,我便非教他嚐嚐滋味不可。”
心印笑道:“對了,不過動手的時候,愈快愈好,否則只一驚動那內面兩位老人家,你便反而不好動手咧。”
鷹兒把手一點,心印又悄聲道:“既你知道,可從速把遁光隱好,飛向空中,少時只一見西方有什麼動靜,便可堵住喝問,只來人口聲不對,不妨給他一個厲害,但卻千萬不可把人弄錯,我們稍停再見。”
説罷,大袖一晃,人便隱去,鷹兒忙將遁光隱起飛向空中,卻不見什麼動靜,正在暗中張望,忽見那西角上,倏然飛來手掌大一片白雲,彷彿電掣一般,一晃已到眼前。
再細看時,只見那片白雲當中,卻站着一個十三四歲的女童,正想這點點的小女孩子,難道也來作怪,再看時,只見那女孩子卻生得粉妝玉琢,又穿着一身石榴紅的道服,兩腕兩踝和項下各自套着一隻金圈,在天真豔麗之外,卻無左道氣氛。
不由更加詫異,忙將遁光一現道:“你這孩子待向哪裏去,能告訴我嗎?”
那女孩子,一見雲程之中,忽然來了一幢金光籠着一個醜怪小沙彌攔住去路,竟稱自己為孩子,語氣之間,便不客氣,不由一瞪小眼怒道:“你管我呢,這大的天空,難道你走得,我便走不得嗎?”
鷹兒素來也極野性,聞言立刻怒道:“我好意問你到哪裏去,又沒有惹你,為何這等無禮,須知這下面正邪兩道正在對壘,你既從這上面飛行,我知道你是什麼東西變的?怎麼能不問明,便放過去,對不起,你再不説實話,我便要動手咧。”
那女童也大怒道:“啐!你這小丑鬼才是什麼東西變的,我本有正事在身,才放你過去,既如此説,那便不能怪我咧。”
説着把小手一揚,飛出一隻金圈,只見金光閃耀,挾着一片風雷之聲,直向鷹兒頭上罩下,鷹兒忙也將手一揚大喝道:“你這小圈圈不過是女孩子戴的東西有什麼了不起,還不快收回去,要不然,一下丟了,我可沒法賠你呢。”
説着,那象雞爪也似的小手,五指各發出一道金光,向那金圈上一迎,那金圈立被擋回,反激去老遠,那女孩子一見,小臉一紅,右手一揚,又飛出一隻金圈,兩圈一前一後,齊向鷹兒飛去,那風雷之聲愈盛,光華也暴漲,聲勢較前更厲害,鷹兒也把雙手齊張向外一推,立發十道金光向雙圈迎了上去,兩個金圈又被激出老遠,那女孩子愈怒,嬌叱一聲道:“醜鬼,你再看這個。”
説着兩腿微蹴,那踝上兩圈也隨之飛起,四圈重疊,便彷彿一座黃金寶塔,光華所及何止畝許,又向鷹兒當頭罩下。
鷹兒一見,嘻着大嘴一笑,雙掌各化一隻金色大手向上一託,那四隻金圈雖然未被擊散,卻被托住,落不下來。
那女孩子似頗詫異,又嬌喝道:“你這醜鬼和尚到底是誰的門下,竟能托住我這五龍鑽心圈,還不快些報上名來,卻不可自誤咧。”
鷹兒笑道:“不識羞的丫頭,你問我是誰的門下做什麼,是打不過我,打算藉此下台嗎?那用不着問,只先告訴我你的姓名來歷,我再告訴你便了。”
那女孩子又復大怒道:“小禿賊,竟敢出口傷人,我不過怕誤傷了好人,回去師父見怪,難道還怕你不成?”
説着,一伸小手,摘下項下那隻最大金圈,向外一拋,只見萬道金霞隨之而起,接着在那四隻金圈之上,向下一落。
鷹兒頓覺雙掌之上,平添了萬鈞之重,兩隻手竟撐不住,五隻金圈一齊從上面滑了下來,將全身連同遁光罩定,接着風雷之聲又復大作。
那女孩子又喝道:“我乃靈空仙界玉虛真人之女田婉,奉命來此應劫,並助武當仙俠,消滅魔教左道,你既能用這金剛掌,決系正教門下,再不説實話,我這五龍鑽心圈一緊,你便完了。”
鷹兒一聽,來人並非魔教中人,而且竟是前來相助的,不由心中慚愧,但也不甘示弱,忙也笑道:“我乃孤雲禪師門下袁鷹兒,其實也是為了祛魔衞道,救災弭劫而來,你為什麼不早説咧?”
説着使出大力金剛法相,身體暴漲數丈,渾身金光繚繞那五隻金圈不但不能近身,反被撐出老遠。
那田婉一見,不禁嬌嗔滿面道:“既然全是自己人,你又賣弄這個做什麼,須知我雖難得到塵世來,弧雲禪師還曾見過,他和吾師不是師兄弟嗎?即使你本領再大,也犯不着拿來對付我呀。”
接着,猛一掉頭道:“你看那邊妖人來咧,還不速作準備,真想丟人給這些魔崽子看嗎?”
説罷,先把手一招,那五隻金圈,全自飛回,仍然套在身上,鷹兒被他一陣數説,心雖愧忿,卻不好説什麼。再向他的指處看時,只見一片烏金光華過處,猛現滿天花雨,接着便聽見一個女人口音道:“你們這兩個孩子想是武當門下,可速歸報爾等師長,就説我諸天魔女殷好好特來問罪,並索還神火金花,是識相的,趕快出來答話,否則那無極陰雷一發,這方圓二三千里便全化飛灰了。”
鷹兒本受了田婉一陣奚落,滿懷忿意,再一聽來人一開口便要索還神火金花,不由無名火起,再向那花雨之中一看,只見一個雲裳霞帔的少婦,一手揮着一把雲帚,正在大言喝問着,哪裏還再忍耐得住,也大喝道:“那神火金花現在我處,你既打算要它,接着我的便了。”
説着把手一揚,一粒朱丸脱手而出,直向妖婦打去,只見紅光一閃,一片烈焰,裹着無數金星,一下便衝入那一天花雨,向妖婦掃了過去。
那妖婦初見一個醜怪得和猿猴一樣的小沙彌,一個紅衣女童,雖然料到定是武當門下,卻想不到楊文秀失去的諸天神火寂滅金花便在那小沙彌手中,冷不防被掃着,慌忙遁出老遠。
再定睛一看,竟真個是當年故物,不由又驚又喜,最初在西方舍衞故城收此二寶,本來由她和楊文秀二人合力動手,對此二寶威力和習性索來所深知,忙將那一天花雨向二寶一合。
那花雨原系她採煉天地間至穢之氣而成,當初收此二寶,便得力此物居多,所以一上來仍有舊法,卻不知昔年這佛門二寶,因為失落人間過久,又無人主持,還較易施為,此刻這二寶已被寒雲禪師歷煉三十餘年,其威力之大,簡至不可思議,又有鷹兒以全力支持,哪裏能和昔日相比?
那花雨才向神火金花一湧,便見二寶光華暴漲,烈焰騰空倏化銀白色,那四十九朵金花也各自大如車輪,花雨着處,便如雪入洪爐,轉眼即盡,那妖婦只嚇得亡魂皆冒,正待遁去。
那田婉在旁倏然一聲嬌叱道:“大膽妖婦,我奉師父玉虛真人之命,正在尋你們這三個魔崽子,你卻敢到這裏來興妖作怪,還待向哪裏去?!”
説罷,身子一抖,五隻金圈一齊飛出,各發奇光,向那妖婦當頭罩下,瞬息之間,便見畝許大一圈金光,中間襄着五個金圈,一個接一個,落將下來。
那妖婦本也想見機遁走,傳聲利仞天魔楊文秀將那無極陰雷發動,卻不料那五隻金圈來得極快,一剎那便將她罩住,再也不容緩手。
一下罩定之後,隨即向緊處一縮,五個全圈分向頭上、胸際、腰下、雙膝、兩踝各束一個將她束成一條肉棍,再也動彈不得。
那妖婦自恃魔法極高,連忙厲嘯一聲,跟着身子向外一漲,打算一撐一縮脱出圈外,誰知不漲還好,身子才向外一漲,那五個金圈越發向緊處收縮,不但沒有能漲出去,反被束得奇緊,每一金圈緊裹皮肉筋骨,均似刀割火炙一般,只疼得她慘叫連聲。
她又把心一橫,拼得受上一次粉身碎骨的疼苦,暗將元神藏向黃房紫府,正打算暗將所練成一顆五淫珠發動,連肉身帶敵人的五個金圈一齊炸碎,以便逃去。
猛聽田婉又嬌喝道:“你這賤婦還不放老實些,再打算弄鬼,那個罪可不好受咧。”
殷好好方説得一聲:“老孃與你這賤丫頭拼了,少時便讓你知道厲害。”
那粒五淫珠隨之從胸腹之間爆炸,卻不料淫珠雖炸,那具肉身,不知怎的忽然比精鋼還堅,竟自無法爆開,但渾身三百六十五節骨頭,便似全已粉碎,其痛簡直無比,那元神便無法遁出。
一個身子連倒也不容倒,只痛得她雙睛突出,七竅流血,麪皮漲成一片青紫顏色,一付花容月貌,便似活鬼一般,再加上不斷厲叫慘嗥便似鬼哭,更加令人可怖。
鷹兒見狀忙道:“田道友,她是怎麼咧,與其這樣讓她受這活罪,不會讓她形神一齊消滅嗎?”
田婉搖頭道:“道友你別看她這等慘厲,其實卻非我存心狠毒,那是她咎由自取,便我也無法挽救,再説,她現在正打算用那魔教傳聲之法,令那石楊二魔,發動無極陰雷,要將這方圓二三千里之內一齊化為火海修羅地獄,只我這五龍鎖心圈一鬆,那陰雷立至,你可憐她一個人,能忍心將這二三千里以內的數萬生靈齊化劫灰嗎?”
鷹兒不由一怔道:“那麼這事該如何處置咧,終不成將這妖婦永遠釘在這空中不成。”
田婉笑道:“這隻延得一時三刻,怎麼能將她永遠釘在空中,我也沒有這閒工夫看着她咧。”
説着,又從身邊取出一個紫晶小瓶,捧在手上,轉身向妖婦道:“這是你自作自受,可不能怪我咧,如依我説,你們這三個魔崽子,連四九天劫全逃過幾次,如果好好修為,也許可以從旁門得參正果,何苦卻與阿修羅老怪打成一片,落個同歸於盡咧。”
猛聽那妖婦又厲嘯一聲道:“你這小賤貨,休得如此猖狂,什麼旁門正果,我還沒有在乎咧,你只有這本領,真能將老孃置於死地,不怕落個神形皆滅,算是你的造化,否則我不照今天的樣兒治你三五百年,也不算是諸天魔女殷好好。”
田婉冷笑一聲,把手一揚五隻金圈忽又飛回,只聽得震天價一聲巨響,那妖婦立刻炸成碎粉,灑了一天肉泥血雨,接着,遙見一點紅星一閃而沒,那一片肉泥血雨,就空中一卷,化成一道殷紅光華向西北方向飛去。
倏見田婉那紫晶瓶中,忽然冒出一股紫氣,便似煙雲一般,直向上空分佈,只一轉眼之間,在那晴空碧落之間,便佈置了薄薄一層,看去並不太顯眼,卻愈布愈廣。
鷹兒不知其中妙用,忙道:“那妖婦既已跑了,你又弄得滿天雲霧做什麼?”
田婉嘆道:“你知道什麼?這妖婦只一將信號發出,那魔宮立將無極兩間陰雷發動,如不早為之計,這方圓二三千里便化火海,千萬生靈全成劫灰,就這樣,憑我這一點幹天罡煞之氣,還不知能否完全保全咧?”
説着,行法愈急,那片紫氣,也不斷布了出去,猛見那西北方向,忽然又飛來一點紅星,在空中連擊不已,一晃便到頭頂,彷彿看去一個極大的紅色蝌蚪,但又多出一條綠色尾巴,一到上空,便直瀉而下,才和那田婉所布紫氣一接觸,便聽見一聲大震,恍如天崩地裂一般。
接着只見奇光眩目,令人睜眼不得,身外熱不可當,便似烈火地獄一般,饒得在佛光和神火金花護身之下,也耐受不得。
倏見田婉把手一揚,似在捏訣,那滿天紫氣,倏向中間一合,又直向太空升了上去,再抬頭一看,那片紫氣,已經凝聚得只剩畝許大小,顏色也漸轉深濃,中間卻裹着銀光,上升不已,轉眼之間,只剩拷栳大小一個紫光四射的晶球,仍舊不斷上升着。
那田婉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忽又嬌嗔道:“全是你説話分神,以致令我下手遲了一步,竟讓這勞什子不到九天之上便爆炸開來,雖然它的威力在我這天罡煞之氣之中,減得只剩下千百分之一,這麼一震一亮,這方圓二三里之內,已經受了大害,這卻叫我回去如何交代咧?”
鷹兒聞言,不禁大吃一驚,再向下面一看,只見足下山巒一片焦黑,草木石頭,已經全化劫灰,哪裏還有半點翠綠之色,便川溪河流,也全一涸見底,鳥獸之屬一個也看不見,忙道:“這個什麼陰雷,哪裏就這等厲害,便我那恩師所説的地水風火各劫也不過如此而已,果真這一震之威便如此厲害,那這下面方圓數里之中全成焦土,所有生靈便也全完了,這個孽卻真造得大咧。”
田婉哭喪着小臉道:“如何不是,我父親叫我前來原曾説過,要乘它未爆炸之前用這幹天罡煞混元真氣,送往九天之上,便可無礙,卻想不到你偏偏在這時和我説起話來,以致闖了這個大禍,這卻如何是好咧?”
鷹兒忙又一運慧目,向那足下仔細一查看,正要説什麼,忽聽耳畔有人傳聲道:“你們兩個孩子不要害怕,田真人雖然想法不錯,但這一方此劫非應過不可,那陰雷如不爆發,這三個魔崽子也決不甘心,這麼一來,他們這半甲子的工夫才算白費,這一方的劫數也才算應過,這下面的人畜我已設法移過,你們不必顧慮着急,但少時那楊文秀也許要來,卻不可再大意咧。”
那話才説完,忽聞那九天之上,雷聲隱隱,半晌方罷,田婉把手一招,那片紫氣倏又飛墜,仍然投入紫晶瓶中,接着又見一點烏金色光華從西北飛來,一到上空,便化作萬點烏金星雨,垂天而下。
登時天昏地暗,一天晴日全被遮斷,只聞得鬼哭神號,一陣陰風刺骨,轉眼之間四面全是獅象虎狼怪豕毒蛇,均各張牙露爪撲來。
鷹兒見狀不由大怒,先用一幢佛光將自己和田婉一齊護住,接着把手一張飛出一隻金色大手,向那一片烏金星雨之中一掃,那羣惡獸,立刻紛紛退避不迭。
猛見半空中又現出一巨靈神也似的大人,但見他渾身赤裸,只用一圍樹葉圍着腰下,面目猙獰,便如魍魎一般,看着兩人冷笑道:“這小賊禿我知道你乃是寒雲老鬼門下,你這女孩子又是何人?是識相的,快將那神火金花還我,好好傳話於武當諸老賊,就説我天外三魔,特來算清紫霞洞和玉龍潭舊賬。
“可速着謝元夫婦和彭康等人前來見我,自可放你二人回去,否則不但我那兩間無極陰雷已煉有千百萬顆,説不得只有使這宇宙重入渾沌同歸於盡,便你兩人在我這煞光聚獸大陣之中,只我行法一催也便完了。”
一語才罷,那田婉連忙嬌喝道:“你這廝一定是天外三魔當中的楊文秀了,説這大話打算嚇誰,你那無極陰雷還能有第二顆嗎?至於這些毒蛇猛獸的精魂戾魄,我如不是可憐他們無辜被你拘來,早給你全消滅了,不信你試行法催一催再看便知姑娘的厲害了。”
鷹兒本待將神火金花放出,一聽田婉如此説法,一看她雖稚氣未脱,卻似甚有把握,忙又止住,一面悄聲問道:“你真有法破他嗎?否則便還是待我來用那神火金花收拾他如何?”
田婉笑道:“你只那點東西,還打算賣弄一下嗎?須知這廝狡詐萬分,説不定便打算激你將那佛門至寶放出,一下奪去呢,我們現在已是一家人,何必再分彼此,你不聽見方才那位老前輩叫我們仔細嗎?你且慢動手,等我不行你再來不好嗎?”
鷹兒平日本最不喜與女同道往來,更不敢聽陌生人的話,不知怎的一見田婉,雖然雙方誤會,曾經動手,又迭遭嗔怪,卻只有慚愧,無不依從,聞言越發不出手,猛見那楊文秀又大喝道:“無知女孩,你就敢於這等小看我,如今且讓你兩個知道厲害再説。”
説罷,撮唇一聲厲嘯,只見那一片烏星雨暴漲,每一點金星全化成車輪大的烏金光圈,第一光圈之中,均現各種幻相,七情六慾,聲色貨利無一不具,那些猛獸毒蛇也各張牙露瓜衝上前來。
雖然全被身外佛光擋着,但那烏金圈中幻相,光怪陸離,瞬息萬變,稍一注視,立刻恍如置身其中,幸而鷹兒早經煉成不動禪功,那田婉也是靈空仙界人物,道心久定,尚無大礙。
半晌之後,忽又聽田婉嬌叱一聲道:“你這魔崽子就是這點鬼門道嗎?還有什麼看家本領沒有,要不然我便也要還手呢。”
説着把手中那隻紫晶小瓶一拍,那片幹天混元紫氣又飛出來,只見紫灩灩一股光華,直向無數烏金色光華和毒蛇猛獸之中橫掃過去,只一着處,那些光圈立刻爆破,蛇獸也都斂跡。
霎時間,天光又見,猛見那楊文秀又桀桀大笑道:“原來你這孩子仗着聞野鶴這點幹天罡煞之氣,便來打算破我這煞光聚獸大陣,那也太以小看我利仞天魔咧。”
喝罷把雙手一搓,十指各發火花,飛向那無數烏金色光圈之中,只聽見一串輕雷響處,所有光圈一齊自行爆破,又化成一大片烏金光華,竟向那片紫氣反捲過來,團團包住,只留一口,容那紫氣射入,其餘便似一個碩大無朋的烏金光球一般,轉眼之間紫氣已盡,那個入口一合,便全被收入。
那楊文秀也身子暴縮,化成一個白衣少年,立在一朵紅雲之上冷笑連聲道:“你兩個看見嗎?這點點小玩藝有什麼用處,如果再不將那神火金花獻出,我只用這兩種罡煞之氣,混合一處,你兩個便神形俱滅了。”
鷹兒又待出手,那田婉驀然把小臉一繃道:“你做夢咧,你以為你這點鬼東西便能收我這幹天混元罡煞之氣嗎?本來我還怕你這鬼火一時不易全部消滅,只有一點飄落人間,便又生災害,達一來就更好咧。”
説着只見那個烏金色的光球縮得更小,浮在空中,竟自冉冉上升,那楊文秀,最初本想用那地底萬載太火所生煞光,淨那一片幹天罡煞之氣收下,使他混成一起,不但威力更大,更可仗以收那神火金花。
卻不料那幹天罡煞之氣,性本清浮,自由田婉收去之後,又經玉虛真人田太玄,在靈空仙界,重行煉過,不但將它煉得極純,又暗藏兩極磁光,那地底太火所生煞光,一時哪能融合,兼之那太火煞光之中又含有西方太白金氣,卻好一下被混元紫氣之中暗藏的磁氣吸住,不但暗暗銷溶,而且漸漸向天空上升不已。
楊文秀竟有點制它不住,不由心中暗暗着急,連忙又行法一催,那煞光立刻又化太火漸轉紅色,但仍止不住那上升之勢,只一會兒,便只剩下一點紅星,一閃不見。
田婉見狀,又拍着手嬌笑道:“你這廝還發橫嗎?我們二人在這裏等着你,為什麼不將我們置之死地,形神一齊消滅咧。”
接着又向鷹兒道:“你那神火金花這個時候可以還他咧。為什麼反不動手了?”
鷹兒聞言,把手一揚,只見一粒滿布金星的火珠脱手而出,直向楊文秀打去,才到眼前,便化成一片烈焰,挾着無數金花當頭罩下。
楊文秀一看,正是自己在舍衞故城收來舊物,只光華愈烈,又有一股檀旃香味,不由又驚又喜,心仗寒雲禪師不在身邊,對方是個孩子,功力未必太深,也可以一下奪來,連忙行法一收。
誰知那邪法完全失效,不但沒能收下,那神火金花反被激動威力,立即暴漲,光華大盛,一下將他罩定,首先是那四十九朵寂滅金花,圍着一絞,那具肉體立碎,接着諸天神火向上一合,所有殘肉碎骨,完全燒着。
鷹兒一見正在高興,拍手笑道:“原來這魔崽子也不過如此,橫吹了半天,一下便完,看來不如那妖婦值錢咧。”
田婉又嗔道:“你先別高興,這鬼東西伎倆決不止此,還不快些留神,當心人家弄鬼,把你這兩件佛門至寶搶走咧。”
正説着,忽聞一股腥穢之氣,觸鼻欲嘔,空際驀然飛灑了一天血雨,直向那神火金花罩去,兩下才一接觸,神火金花光華忽然一斂,楊文秀又復現身。
適才遁走的殷好好也渾身赤裸,半雲半霧站在空中大叫道:“這兩件至寶已被我用萬載天蜃赤葵所污,你還不趕快收下。”
那楊文秀應聲道:“這就快到手咧,你可別放這兩個小鬼跑了。只等把這兩件至寶一收,我便須把兩人帶去,細細收拾他們,打了小鬼,少不得便會把那些老鬼引來,只他們一到我那天外神山,拿上一兩個,那話便好説咧。”
妖婦媚笑道:“你先別拿穩,還不趕快先將這神火金花收下來,一遲驚動附近老鬼那就難咧。”
接着,猛見那楊文秀在那神火金花之中,倏然把手一招,那片神火便縮成栲栳大小,金花每朵也只剩碗口大。
鷹兒説聲:“不好”。隨即行法一收,那二寶雖然徐徐飛回,卻無法融成一處,離身還有七八丈便停在空中,好似有什麼吸力吸住一般。
他正在着急,那楊文秀又桀桀一笑,大喝道:“神火金花本我故物,為什麼還不回來?”
那二寶便向楊文秀一縮,但只去得尺許,又停住,猛聽空中有人曼聲道:“無知蠢魔,這兩件佛門至寶已經寒雲禪師收回補煉過,也是你們這等淫穢之氣可以污染的嗎?”
一聲説罷,只覺檀旃香味聚起,諸天神火倏然暴漲,烈焰大盛,那寂滅金花也發奇光,隨見空中現出一個綠色蒲團,上面端坐一個紫衣女尼,把手一指道:“爾等還不速回那冰山魔窟去,少時那幹天混元紫氣一經飛到,再有這神火金花一同罩住便難脱身咧。”
那楊文秀、殷好好二人仔細一看,來的正是寶樹夫人蘇慧如,不由切齒怒道:“你這賤賊尼膽敢口出大言,須知我那盟兄石坤早要尋你算清舊賬咧。”
接着破口辱罵穢語四出,蘇仙子卻毫不動怒,只微笑道:“善哉,善哉,拔舌地獄正為爾等而設,我原為渡脱此間眾生而來,想不到已有大力者,事前佈置,既如此説,那你兩個等着便了。”
正説着,鷹兒已經不耐大喝道:“蘇老前輩對爾等一片婆心,竟敢這等無理?那便是爾等死期到了。”
説着一指空中神火金花,二次又向楊文秀湧去,那旁立妖婦殷好好忙也將身邊一個人皮口袋一拍,血雨又復飛出,但這一次卻大失效用,才一出手,便被神火燒盡。
二魔一見勢頭不妙,相互一打手式,便待遁走,猛聽田婉嬌叱一聲道:“無知左道妖人,這時想走已經遲咧。”
一聲喝罷,便見紫光一閃,那一片幹天混元罡氣,已從天空飛下將二人連那神火金花一齊罩定,那片紫光看去非常柔和,但一經罩定之後,立轉強烈,並現無數銀色細絲,便似一片紫綃籠着一篷銀雨向兩魔打下。
那神火金花,在紫綃之中也分外顯出光彩,兩魔一被罩定,便上下飛騰衝闖不已,無如外有幹天混元紫氣,內有神火金花,便夾着兩極磁氣所化光絲,饒得兩魔神通廣大,已經煉成不死之身,又分合由心也鬧了個手忙腳亂,厲嘯連聲,卻再也衝不出來。
鷹兒和田婉兩人見已將兩魔困住,這才一齊向蘇仙子叩拜施禮,蘇仙子笑道:“可喜你兩個今日竟達成了這樣一場功德,但這兩個老魅一時還無從除卻,只好少時再説。”
説着,那諸天神火已與外面的幹天混元紫氣融合成一片強烈銀光,兩魔也似已不支,在一片銀光之中,被那四十九朵金花簇成一團,漸漸翻騰不得,俱各瞪着一雙兇眼向外看着,一臉慘厲之色,非常難看,似在無邊痛苦之中,正在煎熬着。
田婉不由偎向蘇仙子身邊道:“這兩個鬼東西不是已經不動了嗎?我曾聽師父説過,這諸天神火和幹天混元紫氣兩極滋氣精英本來同出一源,如果融為一體便再厲害的魔頭,也必被內外夾攻煉化,何況還有寂滅金花,也是一件有名的降魔法物,既已將他們困住怎麼偏就除他不得呢?”
鷹兒也道:“看這樣子,這兩個老魔頭的不壞魔體,便不被寂滅金花簇碎,也必被這混元紫氣和諸天神火所化銀光煉化,難道他們還可以遁走不成?”
蘇仙子滿臉不忍之色道:“你兩個哪裏知道,這兩個老魅久已經過地水風火諸劫連四九天劫全逃過幾次,這兩具魔體確成金剛不壞之身。便有這幾件佛門降魔至寶,一時豈能將他煉化,不過這樣一來,他兩個所受痛苦,卻絕非諸劫可比,這內外夾攻的活罪,簡直在鼎鑊刀鋸之上,難以形容,我如非要等一個人來,真不忍再看下去咧。”
説着,忽見西北天際一點赤霞電掣而來,一到上空,便直瀉而下接着一陣冷笑,有人大喝道:“蘇慧如,你休得裝模做樣假充好人,我在天外魔宮已經看得清楚,如非你和那玉虛老鬼暗中弄鬼,憑這兩個孩子,我這盟弟、弟婦怎能吃這大虧,是好的快將他二人放開,隨我到那天外神山去,你我少不得言歸於好,我三人也決不再助那阿修羅王,否則只有今天你便難逃公道咧。”
鷹兒和田婉一看,那片紅霞中間卻籠着一個身穿大紅白鶴仙衣赤面修髯的道人,一聽語氣,便知那是天外三魔當中的兜率天魔石坤。
他們正待發作,忽見蘇仙子雙蛾微蹙道:“我因入道伊始,即立下宏願,誓以極大忍耐化解你我之間這場魔劫,卻非怕你,更非姑息養奸,所以才在這裏等你,天下無不可渡之人,更無不可解的冤孽,你如自知大劫即將臨頭,稍加悔悟,我必命這兩個孩子立刻將那兩個老魅放出,由你帶回去。從此各行其是,只你們不出那天外神山一步,這場劫數也許可免,否則那便難説了。”
石坤哈哈大笑道:“説來説去你還是這一套,你別用這大劫臨頭來嚇我,須知我在這無量劫中已經打過幾轉來,卻不在乎一兩次咧。再説老實的,我三人此番出面,便是要尋你夫婦和那幾個老鬼算賬,不過因為我心上始終忘不了你這人,所以才這等客氣,否則你不怕我,難道我還怕你不成,我要沒有這點神通,還不把你留在這人世之間咧。”
説罷倏然顏色一沉,厲聲道:“你既仍念舊情在此等我,那只有兩條路,一條是免我動手,速命這兩個小鬼將我這盟弟、弟婦放出,隨我回去,成為夫婦;第二條路那只有各憑道力一拼死活,我如不勝,你自可將我除去,永絕後患,你如不勝,那我便不管如何,也要一償夙願咧。”
蘇仙子聞言也不去理他,轉向鷹兒和田婉道:“你二人一個曾習金剛不動禪功,一個也懂得還虛合道,且隨我一同入定,任憑他鬧去便了。”
説罷,綠色蒲團忽然漲開丈許,自己先垂簾入定,鷹兒和田婉知道此中必有深意,便也各自在蘇仙子面前迦跌而坐起定來。
那石坤一見三人跌坐在那綠蒲團上,均各寶相莊嚴入定不動,不但彷彿沒有他這個人,便連眼前境界也好似均已忘卻,但除那一個綠蒲團浮在空中,更無法定護身佛光。
他不由心中大怒,再看那楊文秀和殷好好二人在那一片銀光之中已被寂滅金花束緊,神色愈加慘厲,連忙高叫道:“老弟、弟婦,你二人且再撐持一會,待我先把這潑賤和那兩個小狗料理了,再來助你們出困便了。”
説罷袍袖一展,飛出一道暗赤光華向三人當頭罩下,霎時間那三人身外,便被那一幢血光包沒,卻一無抵拒,也不見動靜,石坤又冷笑道:“我赤屍血焰久與心靈相合絕非尋常魔中人所煉可比,一被罩上便死活由心,你打算用禪功相抗那是妄想,只我意念一動,你還許可以支持一時三刻,這兩個小狗的精血元靈便全完咧。”
那蘇仙子卻置不答,便鷹兒和田婉二人也給他一個不理,那石坤見狀,猛又把手一揮,那片血焰立刻向三人坐處一緊,滿以為蘇仙子或可無礙,那兩個孩子一定支持不住。
誰知那血光緊處,三人仍舊分毫不動,便如三尊石像一般,格外顯得莊嚴自在,毫無異狀。石坤不由大出意料之外,忙將雙臂一抖,渾身衣冠蜕脱,肉體立化一片血影,向蘇仙子撲來。
如在平日,他這赤屍奪魄之法,只一用上,對方渾身精血立被吸盡,元神也被制住,增的利害已極,這一次明明認定蘇仙子當頭罩下,卻空如無物,影血所至更吸不着什麼,不由又大吃一驚。
他一撲不中之後,忙將身子縮回,再看時三人仍舊跌坐如故,心下更覺駭異,接着又大喝道:“你想用這大挪移之法逃出我手,那是妄想,這一次再看你逃到哪裏去?”
一聲喝罷,二次又化血影撲將上去,這一次是用足功力,連兩個孩子一齊罩在當中,心中暗想即使蘇仙子佛法精深,對那兩個孩子也必得手無疑,誰知依然無效,又撲了一個空。
這一來,不由更激發野性,打定了一個極惡毒的主意,猛然把嘴一張,噴出粟米大小一點血珠,直向蘇仙子口中射去。
那原是他煉就的一粒天欲丹,無論仙凡只一入口,均非亂性不可,本來就專對付蘇仙子所用,這十餘甲子以來,他因無隙可乘,始終未能用上,現在恰好正是機會。
他那天欲丹除用本身元靈精氣而外,尚有各種至淫奇穢之物提煉而成,他滿心打算先毀蘇仙子戒體,一經得手,所有法力也必隨之盡失,所以天欲丹一經出口,便化成一個美俊少年,赤身張臂,便待撲去。
卻不料那粒十餘甲子煉成的元丹,才一出口,還未到蘇仙子身邊,只見眼前金光一閃,震天也似的一個霹雷,一下便被震得粉碎。
眼前卻多一個奇形怪狀的叫化,大笑道:“你這死沒出息的魔崽子,竟連這等下流玩藝也使出來,蘇仙子雖然決不怕你,我老人家卻看不過去,再不夾了尾巴滾蛋,那我便要着你先留下點東西再去變驢變馬咧。”
石坤一看卻是大同教主彭康,也不答話,把身子一抖又化血光撲去,這一下卻撲個正着,但卻像撲在石人上面一般,不但精血絲毫末能吸動,轉覺對方吸力也極大,自己反而百脈俱沸,那一點真氣竟欲脱口而出。
正説一聲不好,打算擺脱,卻無奈再也脱身不得,卻聽彭康哈哈大笑道:“你這廝平常吸人精血,奪人廬舍,已經得慣便宜,竟連我老人家的元靈真氣也打算吸起來,須知我這積年叫化,又吝又嗇,生平只吃人家的,卻從不作東咧。”
石坤不由怒吼一聲,拼舍一部份真元,將全身氣血和元神猛一收攝,倏的一聲大震一個陰雷,將所化血光和彭康一具肉身一齊震得粉碎,才算兩下離開,正在高聲喝罵:“彭康,你這賊叫化原來也不過如此,現在又奈我何?”
忽又聽彭康拍手大笑道:“本來我沒法子奈何你,不過那一塊頑石與你又有什麼難過,你卻將它炸成粉碎是何道理?”
石坤再仔細一看,只見滿天石屑橫飛,正向下面紛紛墜落。情知又着了彭康大挪移之法,不由怒極,一抖赤屍血焰又待向彭康罩下,遙見彭康把手一搖道:“你且別忙,我還有話説。”
石坤也將所發血焰暗為一停,大喝道:“賊叫化,今天便是你我一拼死活的時候,還有什麼話説?”
彭康大笑:“你彆着急,要拼死活那還早得很,現在你們這三個魔崽子雖然算是已經到齊了,但那阿修羅老怪還在裝模作樣,此刻我們如果便將你三個除了,他也許一嚇便不敢出頭,這一場大劫數豈不又要延長下去,再説你們也許還有一兩件玩藝兒還沒有弄好,如果在這個時候一完,不也含冤負屈嗎?所以我想和你説明,先放你回去,連那兩個魔崽子也一齊讓你們滾蛋,你們不是仗着那兩間無極陰雷來下戰書嗎?如今那東西雖然由玉虛道友父女代為銷燬,也許你三個心猶未死,何妨就此約定,或是你來這裏再尋我們一決雌雄,或者我們到你那冰山絕頂上去移尊就教均無不可,你願意嗎?”
那石坤原因無極陰雷尚未完全成功便被毀去,楊文秀和殷好好二人又被困住,這才情急拼命趕來,現在已經鬧成一個欲戰不能,欲歸不得,簡直下不了台,卻想不到彭康竟肯如此輕易放過,忙也大喝道:“我天外三魔作事向來光明磊落,原來派弟婦殷好好前來,就為約定時間地點一拼死活,誰知爾等卻令兩個小狗出面攔截,又暗伏能手接應,這豈是正教手段?現在你如此説法,我等多則一年,少則半載,必尋爾等算賬,便那謝元小兇也煩代為一道,仍在此地相見便了。”
接着又向蘇仙子道:“只我一靈不昧,也必仍來尋你。”
猛見蘇仙子忽然睜開二目道:“你已大劫臨頭,還敢如此説法嗎?此去如能夠懸崖勒馬回頭猛省,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如果再執迷不悟,那就真萬劫不復了。”
説罷回顧鷹兒和田婉道:“既是大同教主和他已經有約,你兩個可將那兩個魔崽子也放了容他一同回去,以觀後效便了。”
鷹兒和田婉忙也將神火金花和幹天混元紫氣一撤,三魔立刻各化一道長虹飛去,這裏三魔方才遁走,彭康忙向蘇仙子笑道:“我這叫化子,總算不辱賢夫婦之命,將這三個鬼東西喝退了,不過賊心不死,終難安份,這以後便是你和謝道友的事咧。”
蘇仙子微嘆道:“我本想以極大忍耐了此魔劫,誰知數由天定,終難以人力挽回,如今也只好求一個心安而已。”
正説着,忽見眼前金光一閃,從九天之上.飛下一片白雲來,再看時,那雲端卻站着一個羽衣星冠鶴髮童顏的老道人大笑道:“我已是不履塵世將近千年,卻想不到也被這場魔劫牽引下來。”
接着又笑道:“人生本就是一個緣法,卻更想不到千百度花落花開真如一瞬,蘇仙子,你還記得當年魏博小吏田太玄嗎?”
蘇仙子再仔細一看,卻是玉虛真人忙道:“貧尼記得,卻想不到田道友以練劍拔宅飛昇,今日卻仍須到這塵世之中歷此一劫,由此便更足見定數難逃呢。”
田大玄笑道:“道友已是四禪天中人,不也欲歸不得嗎?貧道便因為這一劍隨身,惡因早種才不免又有此劫,不也彼此一樣嗎?”
原來田太玄生當隋末唐初,也以劍仙入道,後來得參玉虛秘籍,才拔宅飛昇,在未成道之前,隱於魏博,曾充監酒小吏,和謝元夫婦將屬至友,兩人正話舊寒喧,彭康連忙笑道:“你二位雖是千年以上的舊相識,既已到這塵俗之中來,與其在這雲中話舊,何妨且到那前面臨江集上一敍,少時我還要引見若干朋友咧。”
王虛真人一見彭康鵠衣百結,蓬頭垢面,分明是個乞丐,卻紅光繞體又分明是一位法力極高的散仙,忙先稽首道:“道友法號上下,仙山何處?請恕貧道離開塵俗稍久,卻未免眼拙了。”
正説着,忽聞一聲鶴唳,接着有人大笑道:“田道友竟已不識此君了嗎?他便是天津橋上尸解仙子的彭化子,只因他立志要融諸教之長,作個開山老祖,所以尚滯人間,要不然,他也許還是你在靈空仙界的一位老前輩咧。”
接着便見謝元捏鶴而下,含笑飛來,彭康連忙大笑道:“你這孩子到底不脱稚氣,目前這塵俗之中的人,只要一爬到高技兒上去,誰還能認得窮朋友?你何苦又把我這叫化的底細抖出來,他既已是天上下來的人,我正打算來勢趨奉一下,好找個飛騰的門路,這一來我反不好意思咧。”
玉虛真人不由也大笑道:“我還道是誰,原來是彭道友,你既有此願心,打算做個一教的開山宗主,為什麼還是這付落拓樣兒,須知天上也一樣只重衣冠不重人,你這卻難怪我咧。”
彭康道:“我這宗派與眾不同,所以要現這乞兒相,便是為了以人宏道,不以道來宏人,在我這大同教下,打算倚教吃飯賴教穿衣那可不行,因此先從我起,寧可以賣藥乞食,卻決不受人供養,至於天上也是隻重衣冠不重人,那是從天上來的人的事,卻與我無關咧。”
説罷又大笑道:“這裏的主人應該是那位矮仙公孫道友,但他為人素來奇懶,對於賓客絕少迎送,我既先來一步,便當前驅,三位還是先請到那鎮上少坐,再為細談便了。”
説着偕了謝元夫婦同邀玉虛真人前往張宅,玉虛真人笑道:“我和小女在這塵世之中,尚無立足之處,既有地方可容小憩那是再好沒有,不過這下面的人畜鳥獸,和一切生物全被挪在一片廣漠上,雖有禁法,卻不能持久,且待我復原之後再去如何?”
鷹兒這才知道,方才這下面山巒之間所有生物,已全被玉虛真人移向別處,心下稍放寬,不由笑道:“你老人家既已將這下面生物移去,為什麼不早説?卻害我和這位小道友還以為真闖了大禍咧。”
玉虛真人笑道:“你這小沙彌真欠打,方才的事如果不是我早有安排,被你一搞場,還真幾乎措手不及咧。”
接着又指着田婉道:“你知道她是我的什麼人嗎?”
鷹兒方才已聽諸仙相互寒喧取笑,忙道:“我知道,她便是你的女兒對嗎?”
玉虛真人伸手一把握着他的手,又笑道:“這倒算是給你説對了,你知道你和我也有淵源嗎?”
鷹兒不由睜大一雙怪眼,看看田婉,又看看玉虛真人,卻記不起這其間還有什麼淵源來。
彭康在旁忙道:“咦,你不是説那些挪在一邊的人畜鳥獸不能久待嗎?為什麼倒反和這小和尚談起這沒要緊的家常來,須知他已在畜生道中打了一個轉,雖然早已記不得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另外還有一個小和尚卻是一個鬼靈精,你還怕他不去告訴他嗎?我看你還是趕快料理正事的好,這卻真耽誤不得咧。”
話猶未完,只聽玉虛真人大笑道:“彭道友,你這話又錯咧,這下面的一切生物全已復了原狀,便那陰雷之毒也已除去,你叫我還怎樣復原咧。”
眾人低頭一看,果然那足下又是水碧山青,不但麇鹿鳥獸遊行自在,便連山麓下面的幾間茅屋,也炊煙裊裊上升,門外稚子更嘻戲如常,簡直好似絲毫變化未經一樣,不由俱各大驚,讚佩無已,彭康更是把頭連點道:“你真不枉是天仙中人物,只這一手便無人能及,如論揮移顛倒,我也會得,卻決沒有你這等安祥咧。”
玉虛真人微笑道:“你先別謬讚,我雖下手佔先,卻也不能如此從容安祥,便決不敢掠人之美。”
説着又一指蘇仙子道:“挪移是我,這護持卻是這位寶樹夫人佛法使然咧。”
蘇仙子也笑道:“田道友太謙了,一切還是道友之力,我不過因恐移動過速,那些生物也許禁受不起,所以才從旁稍加助力,你這麼一來,不使我更加慚愧嗎?”
彭康笑道:“我今天真是一再丟人輸眼,原來這場功德卻是二位合力而成,不過我卻半點也沒有看出,這便是更見神妙咧。”
説罷,便和眾人一縱遁光一同到臨江集張宅大廳之前落了下來,這時廳上眾人均已散去殘席,也收拾乾淨,只公孫壽昌和諸仙俠弟子尚在等候,中間一桌盛席也擺得整整齊齊,那公孫壽昌一見彭康回來,首先大笑道:“我還當你約了什麼人來,原來卻是攘天功以為已有,竟把人家三位道友的一場大公德打算搶來放在自己名下,你好意思嗎?”
彭康大笑道:“你以為這三位道友之來是偶然的嗎?我這叫化子雖然再偷懶些,還不至便如足下所料咧,不信你只試問一問謝道友便知道咧。”
公孫壽昌卻不去理他,先向玉虛真人把手一拱道:“難得四道友竟也從靈空仙界趕來共襄這場極大公德,我正愁那闔閭老怪如被引出,便又須大費手腳,卻幸道友父女也到,這樣一來,即使他也參與其事,便也無妨咧。”
玉虛真人也把手一拱道:“聞得此次祛魔衞道救災弭劫連西方諸教宗主長老也曾與會,便貧道不墜這場塵劫,諸魔也決無得逞之理,道友怎能如此説法,其實我也只因昔年殺孽稍重,小女又有一二舊約未踐,但此小劫,差免重墮輪迴而已,如非謝道友的昔年心香傳示,安排稍遲也許就誤事咧。”
彭康大笑道:“矮老兒你聽見吧?實不相欺,這謝道友賢梁孟是我約來的,田道友卻又是由謝道友約來的,你這矮老兒既然主持一路衞道祛魔救災弭劫的事,自己偷懶也還罷了,怎麼反説我攘天功以為已有,當着多年不見的老友,不太難為情嗎?”
謝元也笑道:“公孫兄這次恐怕要理屈詞窮了,我和山荊委實由彭兄約來,這位田道友卻又是由我傳聲請來,這場大功德雖由大家合力同建,卻其實出諸彭兄提調,實在他卻並非攘天功以為已有咧。”
公孫壽昌又大笑道:“好,好,算我又冤枉彭化子一次,大家且請到裏面落座,再議罰則如何?”
彭康笑道:“只你願意認罰,那話便又好説咧。”
説着,大家一同入廳落座,諸晚出仙俠,又分別向謝元夫婦和玉虛真人見禮,那田婉卻和云云最説得來,只一會兒便交成朋友,非常親密,心印卻揹着人一扯鷹兒悄聲笑道:“你這孩子怎麼這等莽撞,方才我一再囑咐你千萬不可把人弄錯,你為什麼和那位田道友動起手來?這一來你這禍卻闖大咧。”
鷹兒猛翻怪眼道:
“你騙我咧,我雖和她打了一會,彼此全無損傷,後來大家把話説明,她也沒有十分怪我,便那位老仙人也非常和氣,這卻會有什麼大禍?”
心印又笑道:“你以為人家沒有十分怪你嗎?那是因為大敵當前,無法分身,所以他父女才放你過去,你須知道玉虛真人和我們兩位師父全是朋友,便那田道友,你別看她年紀小,也曾見過孤雲兩位禪師,過了今天,他們便會告你一狀咧。”
“要依我説,你最好設法把田道友招呼出去,揹着人陪個不是,也許他會饒了你亦未可知,要不然她一告訴各位師長,一定會把你深鎖進那山洞去,不但這場大熱鬧沒有你的份,那面壁入定的罪可不好受。”
鷹兒不禁吃了一大驚:“真的嗎?不過你教我去陪一個丫頭的禮,那多麼難為情,我卻幹不來,這卻如何是好咧。”
心印道:“我卻無妨,你揹着人,只須向她説一聲,方才實因未能認出你是師姐來,還望恕罪,不必再稟明師父,小弟便感激不盡,她自然便會饒了你,這又有什麼難為情的,即使吃上點虧,不比被師父召回去,在那金光洞裏再面壁一二十年要好得多嗎?這以後熱鬧多着呢,你捨得回去嗎?”
鷹兒聽説要回洞面壁不由慌了,忙道:“她告訴師父,便真要我回去面壁嗎?這卻不好受咧,我情願揹人向她陪個不是,不過怎麼才能揹着人呢?你千萬不要捉弄我才好。”
心印笑道:“我為什麼要捉弄你,你既怕難為情,便須拼着回去面壁,如果要想揹着人那倒有法子,少時她便偕那柳云云出來到後園去,我只替你將云云喚過一邊你便好説話咧。”
鷹兒聞言忙道:“只你不捉弄我,能在揹着人的地方,我願意向她陪個不是,到底要比回去面壁好得多,可是她什麼時候才能出來咧。”
心印笑道:“你既願意,那隻看着我的眼色便行咧。我只一眨眼你便跟了出去,包你誤不了事。”
鷹兒點頭,再看那席上諸老已經舉杯互酌,遙聞玉虛真人道:“我自飛昇以來,不食人間煙火已是千年,卻想不到今日又嘗此味。”
接着又笑道:“方才彭道友既做好人將那三個魔頭放掉,又訂下決一雌雄之約,他們自然非來不可,但不知道未來一場惡鬥卻如何應付,能見告吧?”
彭康道:“方才我已説過,那便是謝道友賢梁孟的事,卻與我等無關咧。”
玉虛真人道:“那麼方才既將這三人困處,謝道友和夫人全在場,為何又不就手除去咧?”
彭康大笑道:“這個你還該問蘇道友才對,這次她兩位雖系由我約來,這樣處置卻是蘇道友所囑,我只奉命而行,卻未便代為解釋咧。”
謝元忙道:“彭道友休得取笑,這事因果甚多,卻非全在山荊一人身上咧,”説着便將石坤和蘇仙子經過一説,連那楊棄兒和云云乃至諸葛釗張紀方等人諸生之事也説了。接着又道:“如論這三個魔頭作惡多端,倒不僅對愚夫婦而已,不過山荊因為俗家所存只此一人,所以不無稍有顧念之處,便此次放掉他,也只欲以絕大忍耐渡化,免其永沉無間地獄,或竟致劫化沙蟲,不過如以目前情形而論,恐怕這廝惡因早種,便佛也救不得了。”
公孫壽昌笑道:“此中因果所至,現在還難説,不過目前這三個魔頭總算把他給擋了回去,那無極陰雷一劫也算過去,只那鹽池三怪也許已來,一定又有新花樣,我們還須仔細才好。”
彭康大笑道:“如論石坤等三人還不無點鬼門道,想除他也許真要稍費手腳,至於這鹽池三怪本就沒大出息,全靠着仰仗阿修羅老怪鼻息欺人,名雖自成一家,實際無殊羅剎鬼國附庸,他便頃巢全來,也無須我們動手,只消派上兩個得力弟子便足可應付,你這矮老兒為何卻這等重視他,不怕別人齒冷嗎?”
玉虛真人笑道:“原來天外三魔之外,又有什麼鹽池三怪,怎麼我卻不知道咧?”
謝元道:“這全是幾個晚出魔崽子,你怎麼會知道?如以法力而論,確實是較之那天外三魔較差,不過這三個鬼東西,卻也各有特長,而且名雖三怪一家,卻是三個邪教。
“他們這三怪第一怪是鹽池尊者哈天生,原本是一個番僧,但其實並非佛門弟子,只因玉樹和西藏一帶人民信佛,所以他假佛教之名行魔道之實,那第二怪是萬象夫人秘魔教主鬱紅英,雖是個女魔,卻淫毒兇狠,較其他兩怪尤甚,第三怪是玄陰教主張道玄,這三個魔崽子,原來本與西方魔教無關,不知為什麼卻和阿修羅老怪會打成一片,一鼻孔出氣。
“適才彭兄説他們全仰阿修羅老怪鼻息欺人,卻未免言過其實,他們只有過互有關連而已,如論法力,卻比那白骨教中的幾個魔崽子又高明多了,如果我輩遇上自不足畏,但以門下弟子當之還是謹慎才好。”
彭康大笑道:“怎麼連你也説出這話來?你以為他們三個魔崽子,自稱尊者教主便各有一手,和阿修羅老怪竟能分庭抗禮嗎?老實説,我説他們仰仗老怪鼻息欺人還是客氣,其實也許只能算是奴才咧,不信你看,這又有戰書來咧。”
正説着猛聽那廳外一個嬌婉的喉音道:“彭化子你別當面罵人,我還沒有把你放在眼睛裏面,不過我魔教之中各宗派也聯絡好了,今日我由各位同道推定來下戰書,卻決不與你動手,只等你們覆信一出去,那便叫你知道厲害了。”
説着只聞得一陣媚香過處,那筵前已經現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宮裝魔女來,只見她雲髻高聳,長袖低垂,一個長瓜子臉兒滿帶笑容,右手擎着一封信道:“我知你們這幾個人也作不了全主,好在大家全要等人到齊才能動手,你們不妨把那幾個禿賊賤尼和有名的老鬼全找來了,商量好了,再送上一封回信,到大西國王殿上,彼此作個了斷,否則自知不敵,也無須害怕,只須在回信上面説明,將中土這片花花世界讓了出來,我等也決不深究。”
説罷一聲冷笑,人便不見,簡直不知道是怎麼來的,更不知道是如何去的。公孫壽昌不由向彭康大笑道:“叫化子,你看見嗎?只這一手便很不差,能不仔細嗎?”
彭康未及開言,謝元忙道:“她這不過潛形隱遁之法稍精而已,來時我雖因説話分神沒有看見,去時她卻明明從地下遁走,這點小術,不但瞞不過道友,便彭兄和山荊也未必便無覺察,你能如此説法嗎?”
玉虛真人笑而不言,蘇仙子卻道:“豈但彭道友早已知道,便他方才所説的話,一定也是有所為而發呢。”
彭康又大笑道:“蘇仙子畢竟是佛門中人,説話絕無假借,須知不但我知道,便這矮老兒也是存心這麼説。實際他已在這地下弄了玄虛,這妖婦已經上當咧。”
公孫壽昌搖頭道:“你又料錯咧,我怎麼好意思在田道友和謝道友夫婦面前賣弄,這不過又是心印那小和尚恨她到這裏來逞能略為示警而已。”
彭康再掉頭一看,不但心印人已出去,便連鷹兒和田婉也不見了,不由看看玉虛真人一笑道:“這小和尚也真愛多管閒事。”
一語未畢,便聽那地底鬼聲啾啾,夾以一聲聲號哭,彷彿叫着心印名字,那聲音尖鋭而慘厲,便似深夜招魂一般,漸漸自遠而近。
半晌之後,那妖婦鬱紅英又在筵前現身,身外卻被一蓬心光籠罩着,一臉激憤之色道:“我已説過,今日此行,系受我魔教中人公推來下戰書,決不打算與誰動手,你們為何又不放我走是何道理?”
猛聽彭康大喝道:“你如正式來下戰書,就該從集鎮外面現身,先行報名説明來意,由人引進,自然不會丟人現眼,誰叫你卻賣弄邪術暗中進來,我等豈屑與你計較,此乃門下子弟,因你太目中無人不識進退才稍示警,你既自己以為在魔教中確有一手,為何連這一點心光也逃不出去,空説大話嚇人有什麼用處。
“如要以你平日所為,就該聽那小和尚用心光慧劍將你神形一齊消滅才對,但如那等做法,又令羣魔説我正教門下欺人太甚,現在姑且放你回去,改日少不得我們也有人去成都回話。”
接着又道:“心印賢侄,你可送她一程,免得這妖婦中途遇上冤家反把這筆賬記在我們頭上。”
那妖婦在心光之中,把牙一咬道:“這可是你説的,只有人去,我們也決定照樣行事,你可不要後悔。”彭康冷笑一聲道:“本來叫你傳語已足,你們這一批魔崽子哪配我等遣人覆信,不過因為你們既然來了三次,禮尚往還,你回去和各魔崽子商量好了,等着便了。”
説着忽聽心印在廳外大喝道:“現在話已説完咧,既是大同教主有命,叫我送你,還不與我滾了回去。”
一聲喝罷,那心光一閃,捲起妖婦便走,才出廳房,只見一點清光飛向空中直向西方而沒,遙聞玉虛真人大笑道:“果然強將手下無弱兵,便這小和尚也遠非昔年可比咧。”
心印連忙上前稽首道:“弟子無知,實因這妖婦另有一場因果,如不令其稍知警惕,將來同道之中,便有人要吃大虧,所以才在各位尊長和真人面前放肆,還請恕過才好。”
玉虛真人連忙答了半禮又笑道:“我深知你是同輩之中惟一傑出人物,五藴皆空,六通均就。適才小女也承你暗中維護不少,如依世俗人情,本當稍有酬報,但你對法寶丹藥等物一無所用,彼此所參又不相同,便道法也難相授,那隻好算是我們從此結一忘形之交咧。”
心印方在連稱不敢,公孫壽昌大笑道:“你這一開口,我方在替你小和尚歡喜,以為你這從靈空仙界來的人,對於後輩固須有所賞賜,人家又幫了你一個大忙,所酬必大,原來説了半天,卻是一句空話,這忘形之交又值得幾文錢一斤吃咧。”
玉虛真人笑道:“人説士別三日則當亂目相待,卻想不到你這矮老兒多年不見,卻學得一身銅臭,開口便是市儈氣習,如非有在座各位道友,足資證明,我還當你這多年之中已經改了行,做了買賣呢。”
“不然哪會這等錙銖必較,不太令人齒冷嗎?須知我既願和這小和尚訂交自有道理,卻非空言搪塞和世俗大老官一樣咧。”
眾人不禁全在大笑,忽見那田婉攜了鷹兒,淚流滿面一同進來,伏在玉虛真人面前哭道:“女兒不孝,想不到一點無心之孽,竟累父親又到這塵俗之中來走上一遭,如非這位小禪師又參上乘佛法,自願化解這場冤孽,在這未來劫數之中,又不知如何變幻咧。”
鷹兒忙道:“田道友不必難過,當時之事彼此本屬誤會,何況我也夙孽極深,雖然死在你那五龍鎖心圈下,又墜入異類之中數百年,也許天假道友之手,令我重歸佛門得成正果,要不然怎麼會有今日咧。”
原來鷹兒在諸生之前姓王名誠,生當北魏沙門大興之際,本來是龍門雲林寺侍者,素精拳棒技擊,秉性又極為憨直,疾惡如仇。
彼時田太玄已經修成散仙,田婉也劍術初成,因為北方全在異族侵凌之下,人民塗炭自不待言,所以循大河而上修積外功,一路從胡人手中,竟救下了好多老弱婦孺,一時無法安排,正打算尋一安頓之所,慢慢設法。
卻在無意之中遇上王誠正和一胡兵小校抵死相拼,看看已經危殆,便救了下來,一同情形之後,才知那胡兵小校為調戲一個漢婦不從,竟持刀相追,卻好遇上王誠路見不平,救了那婦人。
當時雖然痛快,那小校卻記恨在心,二次狹路相逢,竟拼鬥起來,因為那小校攜有兵刃,王誠卻手無寸鐵,以致幾乎傷命。
當時田婉便以所救十餘人相托,王誠一同承諾,安置在附近山下洞窟之中,那王誠因感田婉相救之德,一力協助,將所救各人分別慢慢安頓,時間一長,彼此更熟。
那王誠原是渾渾噩噩,只知道對田婉敬畏,卻不知男女避忌,有時看得田婉還是一個孩子,非常愛惜,噓寒問暖,便如兄妹一般。
卻不料合當命中應有一劫,那十餘個老弱婦孺,卻全是胡人之中一個妖巫假借官方力量弄來的祭品,因為邪法敵不過田婉道術,不敢來奪,卻想了一條極毒辣的詭計,乘着王誠從寺中出來買酒吃,卻在酒中下了一種猛烈的春藥。
那王誠哪裏知道,吃下去之後,眼睛發直,慾火如焚,一到安頓婦孺的密洞之中,便按着一個婦人剝去衣服強姦,卻好田婉出外未歸,那婦人只有任他姦污,偏那春藥猛烈異常,直到婦人花憔柳悴,王誠仍是興發如狂不肯住手。
田婉人一回來,一見那人哭叫之狀不由大怒,立刻用五龍鎖心圈,將王誠勒成數段,正在安慰那婦人,田太玄也自趕來,一查原委,田婉不由悔恨欲死,只有殺了那妖巫替王誠報仇。
那王誠一死,又因另具夙孽轉入猴身,卻被孤雲長老收在門下,直等孽滿,才又借虯髯僧相擾之事逐出,轉劫為人,卻想不到一個已經飛昇靈空仙界,一個也入佛門得參大乘妙法,兩下因為祛魔衞道又遇在一起。
那鷹兒原不自知,只因受了心印之教,去尋田婉陪罪,又被心印暗中用心光將兩人一照,這才各悟前因,田婉心中倍覺難受,鷹兒卻慨然自允化去前生冤孽,所以一同前來稟明玉虛真人。
這時廳上諸仙均知箇中因果,玉虛真人首先撫着田婉笑道:“那本是無心之過,幸喜這小和尚暗中已代化解這一劫又算過去,你還哭什麼,須知我們此番到這塵俗之中來,卻不只為了這一件事咧。”
田婉不由一睜眼睛道:
“你老人家如此説法,難道我們還有劫數在後面嗎?”
玉虛真人點頭道:“佛雲諸大弟子慎毋告因,天下事有因即在有果,不然修到金仙何至再墜塵俗之中,須知這小和尚雖然答應你,自願化去這場夙孽,但天道至公無私,卻由不得人,你既然欠他的便該還他,不過經此一來化恚怒為歡喜,差免冤怨相報而已,何況你我在過去劫中尚有若干因緣未了咧。”
鷹兒在旁不由咧開大嘴笑道:“那過去劫中被殺的是我,我已自願化去這場冤孽,還有什麼説的,天道説再公正無私些,難道還能強人報冤報仇嗎?”
蘇仙子看着他笑道:“你也佛門弟子並系孤雲禪師高弟,怎麼連這點也不明白,你自願化去冤孽,解開前結,那是他以前惡因之果,但從現在説,你卻是善因之因,前因雖解,後因又種,你自願解開前結,卻不能禁人不報你這善因咧。”
鷹兒不由又翻起一雙怪眼搖頭道:“我不懂這些,我不願去報復人,也不願人來報答我,大家放開手不更自在嗎?”
田婉卻道:“這怎麼行,我在過去劫中即種誤殺之因,又蒙道友慨然自願解結化去這種冤孽,免我一劫,焉有不報之理?”
蘇仙子笑道:
“這便是事有不能自已咧,我佛説諸大弟子慎毋造因也便在此。”
鷹兒正説:“我不管那些。”忽見那廳外金霞連閃,接着有人大笑道:“原來玉虛真人鶴駕也到了此間,這倒是老衲想不到的。”
接着又有人道:“田道友你不要為令嬡和這小和尚説法,須知這場仙凡浩劫,正是大家結賬的時候,藉此一番劫數,了卻無數恩怨,不也落個未來的大自在嗎?”
眾人一看,那遁光斂處,廳上又多出四五個人來,那先説話的,正是鐵肩大師,那後來接言的卻是慧因大師,還有慧果大師、柳不疑和虯髯僧,連忙各自上前見禮。
鐵肩大師一見柳昭業伏在地,連忙上前一手捧着他的頭頂笑道:“可喜你借小和尚心光一照已悟本來面目,這卻省我不少心力咧。”
昭業忙道:“弟子在無量劫中沉淪已久,幸蒙恩師渡脱,又蒙小禪師佛光照體,現雖悟澈前因得返本來面目,但未來劫數仍多,還望恩師始終成全才好。”
鐵肩大師笑道:“你即已悟澈前因,靈台便當清淨,你自是你,我自是我,還有什麼成全不成全的。本來無始,哪裏有終,你怎麼又着相起來,這不又糊塗了嗎?”
説着把手一抬,昭業頓覺一點陽和之氣,便如醍醐灌頂,直下十二重樓,真神愈覺靈明,忙又謝過恩師站了起來。
遙聽玉虛真人也笑道:“前此命小女收那幹天混元紫氣,便有心乘機向玉龍潭一會,只以劫運未至,在這塵俗之中,羈留過久,也非所宜,要不然早來看望諸位老友咧。”
公孫壽昌在羣仙稽首揖讓之間,忽然大笑道:“你是捨不得那靈空仙界無邊美景便忘卻老友咧,還説這外場話做什麼?要不然,也參與上次的大會,哪有這樣熱鬧。”
玉虛真人也大笑道:“我並不是捨不得什麼靈空景色,卻實在是怕來早了,這些魔崽子又橫生枝節,糾纏不清。再則,你這矮老兒和彭化子兩張刻薄嘴我也不敢招惹,所以不如安心等這場劫數快到再來。”
彭康忙也笑道:“田道友我可沒得罪之處,你為什麼連我也扯在一處,既如此説,你怕人刻薄,我便就要刻薄一番,你可不許惱咧。”
説罷相與大笑,接着各依賓主落座,公孫壽昌便將連日左道妖人叫陣敗走的話全説了。
鐵肩大師點頭道:“我們幾個人所以從海外趕來,便也為了這場大劫即將開始,那阿修羅老怪慣於用別人來做替死鬼,反正他有這許多附庸友道,樂得隨侍差遣,理在除天外三魔,鹽池三怪,赤身老魅而外,便連那闔閭邦平也被邀了出來,好在我們也有若干生力軍,便田道友此來,也非僅僅只為了他父女本身應劫,要不然那闔閭邦平我們雖也可以制他,就到底不如他以老友的交誼,加以渡化的好了。”
玉虛真人道:“我來便有此意,不過這人入迷已深,便我也難以口舌説服,到時,也許還要仗另一位道友之力方可如願。”
虯髯僧笑道:“此事我也略有安排,不過為時尚早,現在且先別説這個,倒是目前的事,須先有個決斷才好。”
彭康忙道:“如以目前的事而論,人家已經來三下戰書,方才我和矮老兒也和來人説過,一定着人前去覆信,諸位既已全從海外趕來,此事還須先決才好,卻不可以示弱咧。”
柳不疑點頭微笑道:“此事在海外已經略有決定,只着心印、諸葛釗二人一行,便可勝任,倒是東方道友夫婦,打算趁此先救出他那被老魔禁制在冰山之下的愛子東方大年。這卻非選上幾個得力弟子前往不可,此外還須有一位足可獨立和那老魔撐一下的能手暗中隨往才行,彭兄肯着力嗎?”
彭康把頭一點笑道:“既蒙下委敢不如命,不過這是他老夫妻的事,為什麼他們不去,倒反要請外人代勞咧?”
鐵肩大師捋着銀鬚笑道:“他夫婦怎麼能不去,不過恐怕人手不夠,防那老怪頃全力堵截,所以才打算請你幫忙一二,既承慨允,他二人還須當面邀請,也許不久便該來咧。”
彭康點頭笑道:“這才是道理,要不然我這叫化子雖窮,卻不受人支使咧!”
説着公孫壽昌也向着鐵肩大師笑道:“這裏的事,本來是你那高足的主持,小弟一來他便把這圈兒給我套上,這一路本來大家推我,自是偷懶不得,如今幸喜大家全來了,便仍煩柳兄和你二人把這副擔子挑起來,我卻不管咧。”
柳不疑連忙搖頭道:“這一路本來是你的事,我們趕來不過從旁協助而已,你怎麼打算卸責那可不行咧。”
公孫壽昌笑道:“我本來是這一路的偏將,如今你這兵馬大元帥的來了,焉敢僭越,對不起我還略有小事,先行別過呢!”
説罷金光一閃便不知去向,鐵肩大師道:“此君真是為友心熱,他既然另有準備,那此地的事便只有仍煩柳老弟主持了。”
柳不疑笑了一笑只有答應,一面喚過心印、諸葛釗道:“那獻賊無知,仗着羣魔來得不少,竟敢擅改正朔,以十一月初一為元旦,接受朝賀。你二人可趁此前往覆書,約那阿修羅老怪,在成都東郊會戰,如果有機可乘,不妨稍予示警再行回來。”
説着,從身邊取出一封信道:“日期我已在信上寫好,你二人不必管他,只把信送到便算銷差繳令。”
二人答應,接過書信退了下去,這裏諸仙既到,在大劫之前,少不得另有一番佈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