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上在笑,心裏不知是怎麼想的。”朱顏轉動着明亮的眼珠。
“心裏?此話怎講?”
“據我所知,一些歷史上的英雄人物,都不喜歡別人揭露他們的隱私。”
你認為我是英雄?”
“倒蠻像的。”
“你為什麼要揭露?”
“困為我不夠聰明,至少是不知道明哲保身。”
她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怎麼説得出來?看來她是故意顯露鋒芒,要蕭舞陽認得厲害,意思等於説“你心裏在想什麼我都知道。”
也可以説是種警告,提醒蕭舞陽她早有預防。
蕭舞陽縱聲大笑:“朱顏,蕭某人從不服人,今天算是服了你。”
“還沒有。”
“沒有?”
“這不像蕭大爺的話。”
“哪裏不像?”
“據我所知,蕭大爺絕不輕易服人。”
“這你錯了。”蕭舞陽笑道:“男人我絕不服,卻一向很服女人。”
“是不是因為我快成為你的妻子。”
“而且你還打算幫助我。”
“這倒也説得通。”
“朱顏。”蕭舞陽的語調忽然變得很誠摯:“既然這樣,我們就該避免互相猜忌,我説的是不是真的,大概也瞞不過你。”
“你打算説什麼?”
“怕你不信。”
“我已經信了。”
“這還不夠,我説的是互相。”蕭舞陽笑笑説:“你一定懂,你至少也讓我相信,一個聰明女孩子,終會替別人設想的。”
“你想知道什麼?”
“我只想知道你要什麼報酬。”
“報酬?”
“既然開誠相見,就不必再説假話。”蕭舞陽道:“就算我們是夫妻,也只是掛名夫妻,你幫了我的忙難道不要報酬?’,“要,但不是現在。”朱顏並不否認。”
“什麼日才候?”
“等到你完成心願之後。”她所指發的心願,當然是完成武林霸業,足以號令江湖。
“為什麼要等到那時?”
“因為報酬很高,你此刻出不起。”
“哦。”
蕭舞陽輕輕哦了一聲,似有所悟,至少他已明白朱顏説的是實話,若是所求太高,他此刻的確出不起。
“所以你此刻不用擔心,我是誠心誠意幫助你。“朱顏笑笑説:“而且我會很賣力,因為我是按出力的多少,索取應得的酬勞。”
計功受酬,這是很公平的事。
只不知她要取得什麼報酬?
“應該,應該,太應該了。”蕭舞陽道:“朱顏這很像一筆交易。”
“本來就是交易,我就是生意人。”
“也是很奇特的生意。”
“古已有之,當年呂不韋就做過這種生意,只是方式略有不同而已。”
“你把我比成秦王政?”
“怎麼,比得不好?”朱顏道:“秦始皇兼併六國,天下一統,你若是能做到那樣的功業,只怕連做夢都會笑出來……”“我現在就想笑。”蕭舞陽果然大笑。
他怕朱顏説他氣度不夠恢宏,所以儘量忍耐,笑得十分爽朗。
朱顏盯着他,表示欣賞。
“這也好。”蕭舞陽笑完之後又道:“只不知到了那時這報酬……”“你先別問。”朱顏道:“這還早呢,我還不知能盡到多少力,所以也不預期得到什麼報酬,總之,我會盡力而為。”
她不但説得很誠懇,而且也很謙虛。
“好,就這麼辦。”蕭舞陽一口答應,表示這筆交易已成。
只要朱顏目前對他沒有危害,什麼事他都樂於接受,甚至不惜委屈求全。
因為他的目的是在那“飛羽令”的主人。
忽聽門外有人叫道:“大爺,小的前來報到。”是宋牽牛的聲音。
“好。”蕭舞陽頓了一下,然後向着門外道:“去,盯住陸起鳳。”
“陸莊主?”
“對,就是她。”蕭舞陽道:“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明的暗的都可以。”
“明的也可以?”
“可以,手拉手都可以。”蕭舞陽道:“我要知道是她的行蹤,以及結交些什麼人物。”
“小的遵命。”
“快去,向沈管事領五百兩銀票。”
“謝謝大爺。”
朱顏目光一轉,笑道:“怎麼,不要宋牽牛了?”
“誰説不要。”蕭舞陽道;“陸起鳳牆頭一棵草,風吹兩邊倒,得派個人釘住她?”
“宋牽牛釘得住她?”
“至少也算有個耳目。”
“耳目?”朱顏笑了:“陸起鳳準會把整得服服貼貼,變成丁奴隸。”
“哦?”
“這一着你失算了,去掉一個好幫手,依我估計,那把牽牛刀不在龍虎雙鞭之下。”
“不見得,他打不過胡鐵枴。”
“這不怪他。”
“不怪他?”
“任何武功包括兵器在內,全靠精、氣、神,神散則氣衰,他被你壓得太厲害,失去自信之心,發揮不出應有的潛力……”“嘿,有點道理。”
“可惜啊可惜!”朱顏嘆息道:“一匹千里馬未遇伯樂。”
“我寧可不要這匹千里馬。”
“為什麼?”
“你應該比誰都清楚。”蕭舞陽笑道:“他若發揮了潛力,蕭某人就夜不安枕了。”
他知道,終有一天,那把牽牛刀會反目相向。
朱顏也笑了。
“看在你的份上,我沒殺他。”蕭舞陽又在討好。
“我的份上?”朱顏啞然一笑:“大爺居然為了我不殺宋牽牛,這真叫人感動。”
“感動了之後呢?”
“自當竭力圖報。”朱顏眼兒一瞟。
“若是龍虎雙鞭王秦七鼓真的擋不住那個小龍孫子。”
蕭舞陽忽然話題一轉:“你這女諸葛有何妙計?”
“我?”
“你不是要運籌帷幄嗎?”
“好,我替你擋一陣。”
“真的?”
“要不要立下軍令狀?”
蕭舞陽大笑:“不用,不用,我信得過你。”
十三妹跟在龍行雨後面,一步一趨,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小嘴巴翹得老高。
“哼,真沒意思。”
“又怎麼啦?”龍行雨掉過頭來問。
“沒什麼……十三妹頓了一頓:“四表哥,咱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不好。”龍行雨答得很乾脆。
“人家還沒説出來呀!”
“不説我也知道。“龍行雨要笑不笑:“你覺得跟着四表哥是龍家子孫縛手縛腳……”“不是,不是……”“是什麼?”
"小妹是説,是説……”十三妹期期艾艾的道:“只是覺得四表哥是龍家子孫,憑紅葉谷的人,總該有點派頭……”“什麼派頭?”
比方説,應該有種主將的派頭,不必自己冒冒失失去找蕭舞陽。”
“要怎麼去找?”
“應該先派出一位先鋒。”
“先鋒?誰當先鋒?”
“要惜目前四表哥手下兵將不廣,”十三妹眼珠轉了一轉,“看來只有小妹效勞啦。”
“好主意。”龍行雨大笑。
十三妹欣然道:“四表哥答應了?”
龍行雨笑容一斂,冷冷道:“小丫頭,別耍花樣,四表哥自己作先鋒,你只管殿後,若是先鋒餓了,你就兼作糧官,包子饅頭什麼都可以……”“哼,真倒黴。”
龍行雨哈哈一笑,大步而行。
“轉過小徑,形勢忽然一變,眼前展出一片綠油油青葱葱的景色,綠蔭深處,隱隱露出紅牆角。
十三妹驚叫一聲:“礙…”。
龍行雨道:“怎麼?”
“我……我來過這裏,那……那是一座廟。”十三妹臉色發白:“廟……廟裏……”“快説,廟裏有什麼?”
“廟裏有個鬼。”
“有鬼?”
“也許……也許……是個妖怪,反正……反正……”十三妹顫慄道:“嚇死人啦。”
這也許就是女人的特徵,而她還是個小女孩,僅管天不怕、地不怕,但卻怕鬼、怕怪、怕瘋子,甚至怕只小老鼠。
“先説説,是個什麼樣的鬼。”
“一個女鬼。”十三妹心有餘悸:“她披散着一頭亂髮,沒有鼻子,沒有眼睛,什麼都沒有,只有一張臉,一張慘白兮兮的臉……”“哦。”
“她沒臉嘴,但卻會叫,吱吱的叫。”十三妹打了個冷顫:“還有那兩隻手,兩隻手……”“兩隻鬼手,尖尖的手指,長長的指甲,彎彎的就像……像鈎子……”“就是這樣嗎?”
“這……”
“哼,原來只有這點膽子。”龍行雨酒然一笑:“虧你還想闖蕩江湖。”
“江湖上又沒有鬼。”
“沒鬼?”龍行雨道:“難道裝一個也不行?”
“裝一個?”十三妹睜大了眼睛:“四表哥,你説那個鬼是人裝的?”
“你認為不可以嗎?”
“我?”
世間上到底有沒有鬼,誰也不敢肯定。敢於斷言的是這世間上的確有很多裝神扮鬼的人。、“咱們這就過去瞧瞧。”龍行雨大笑。
“好呀!”十三妹答應得快,有了龍行雨在一起,她當然什麼都不怕了。,。
林木幽深,只有一條羊腸小徑。
順着小徑空林而人,片刻已到廟前,廟門橫額上三個金字“玄真觀”。
兩扇黑漆廟門本來緊閉,此刻忽的呀然而開,出現一位妙齡黃衣女冠。
這是道觀,道觀裏當然沒有和尚。
龍行雨不禁怔了一怔。
只見這女道土雲髻高聳,面如秋月,手執拂塵,風致之佳,望之有如仙人。
“貧道正在雲牀打坐,忽然,心血來潮,估訓必有嘉賓蒞臨,施主尊姓?”
説的神奇極了,只説她曾經掐指一算。
“敝姓龍。”龍行雨大感詫異。
“龍?”
“龍行雨。”。
“啊!”那女道士雙目一亮:“幸會幸會,原來是龍公子,這位小妹妹呢?”
“我姓聶。”十三妹道:“你這廟裏乾不乾淨?”
“乾不乾淨?”女道士笑了:“貧道乃是出家之人,每天除了唸經之外,就是勤於灑掃,不但廟裏乾淨,心裏也很乾淨。”
“不不,你會錯了意思。”
“哪裏錯了?”
“我是問這廟裏有沒有邪氣?”
“邪氣?什麼邪氣?”
“好,我就直説了吧。”十三妹皺了眉頭:“你這廟裏有沒有鬼?”
“鬼?”女道士噗哧一笑:“小妹妹,你説話真好玩,廟裏只有菩薩,有菩薩的地方,鬼怎麼敢來,早就躲得遠遠的啦。”
“説的也是。”龍行雨幫腔道:“小瑩,準是你的眼睛看花了。”
“不。”十三妹道:“我明明……”
女道士打岔道:“兩位就請人內奉茶。”橫移了一步,側身讓客。
“也好,在下正想瞻仰寶剎。”龍行雨乘機向十三妹使了個跟色,舉步跨人觀門,和女道士挨身而過,頓覺有殷如蘭似麝的幽香,鑽進了鼻子。”
深山古廟,居然有這樣一位出色的女道士,龍行雨除了暗暗納罕之外,也提高了警惕之心。
十三妹緊隨着龍行雨,登上了大殿。
那女道士道:“龍公子,請到雲房奉茶,貧道帶路,當先向殿角行去。
“不必了。”
“不必?”女道士轉過身來,微微一笑:“龍公子請放心,本觀不收香油錢。”
“在下還沒如此小氣,只是尚不口渴。”
“哦。”
“還沒請教法號?”
“貧道柳玄機。”
“可就是這裏的觀主?”
“貧道五嶽雲遊,偶爾到此,因愛上了這裏林木幽趣,落腳已有三月。”
“此地就只有觀主一人?”
“正是。”
“在下想隨意瞻仰瞻仰,觀主就不用照拂了。”龍行雨轉過身子,徑向側一道月亮門走去。
“且慢。”柳玄機忽然叫祝
“怎麼?”龍行雨扭過頭來笑了笑。
“龍公子。”柳玄機臉色微微一沉:“你來本觀是客,未以貧道許可,怎可隨意亂走?”
“不能?”
“當然不能。”
“哈哈。”龍行雨笑道:“觀主道號玄機,真是玄機莫測。”
“此話怎講?”
“龍某人不想解釋,不過柳觀主也只是雲遊到此,偶爾駐足,自然算不得這座玄真觀的主人。”龍行雨依然笑着説:“有道是風月無古今,泉熟主賓?柳觀主最好別阻擾在下的遊興……”“哦。”
“有什麼不對?”
“看來龍公子是存心要找貧道麻煩了?”
“柳觀主既是出家之人,自是早已看破紅塵,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還有什麼麻煩?”
“説的倒不錯。”柳玄機臉色驟然變冷:“只可惜貧道尚在人間,還沒成佛成仙。”
“所以就不許龍某人亂走。”
“要是柳觀主這番好意龍某人不聽呢?”
“不聽?”柳玄機的神色越來越冷峻:“貧道不妨説得明白些,尊駕若是不聽良言,只怕……”“請説下去。”
“只怕凶多吉少。”在話不投機之下,這女道士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敢於如此説話,必是有點來歷。
“好一句良言。”龍行雨笑道:“柳玄機應該想想,就憑這句話唬得住龍某人嗎?”
“尊駕好像倔強得很。”
“一向如此。”
“這就很不幸了。”
“的確很不幸。”
“的確很不幸。”龍行雨冷笑一聲:“只不知誰的不幸。”
他對這座玄真觀雖然還是一團迷霧,至少已知這個柳玄機絕非是個規規矩矩的出家人,他之所以不想用茶,就是怕中了圈套。
“四表哥,”一直不曾開腔的十三妹忽然叫道:“讓我試試她。”
“你……”
龍行雨正待阻止,十三妹業已懷晃而上,駢指如風,點向柳玄機的腰上穴。
她身材矮小,出手卻十分火辣。
“小丫頭,你好大的膽子。”柳玄機冷哼一聲,不閃不避,手中拂塵一揮,呼的一聲,那拂塵上的銀絲有如神龍掉尾,迎面繞了過來。
勁力十足,看來不可小覷。
十三妹叫道:“好玩得很。”她顯然還沒見過這種兵器,人影一閃,已到了柳玄機的身後。
可惜還沒出手,只聽唰的一聲,那柄拂塵業已斜肩掃了過來。
十三妹身子一側,又滑了開去移形換位,顯得靈巧非常。
龍行雨叫道:“小瑩,千萬當心。”
他已看出,十三妹雖然難以奈何對方,但憑她從小就開發始勤練的七巧迷蹤步,對方想用那柄拂塵掃中她,也並非易事。
同時他正想有個人,暫時纏住這個女道士。
“四表哥,我知道,”十三妹在叫:“小妹只不過先認她幾招,看清她的路數,等會兒就叫她好看。”這話雖然有點誇張,卻是很精明。
看來她只怕鬼,絕不怕人。
龍行雨大聲叮嚀道:“多留神,少吹牛。”身形一晃,穿人了左側那道月亮門。
原來他是想藉十三妹糾纏住柳玄機,自己好趁機去搜查一個,他覺得這女道士形跡詭異而且言詞閃爍,這座玄真觀中定有紙大的隱秘。、十三妹的眼睛當然不會看錯,那具披頭散髮的女鬼到底是什麼人扮的?”
莫非就是柳玄機?
這樣做是為什麼,只有一個解釋,就是裝鬼嚇人,讓人不敢走近玄真觀。
當然,這也只能嚇住村夫愚婦。
龍行雨聽了十三妹的話,便已覺出準是江湖人物在故弄玄虛,卻沒料到竟是一個姿容絕世的女道士。
佳人扮鬼,這多麼滑稽可笑。
但也令人不可捉摸。
龍行雨很快又閃起另外一個念頭這件事跟蕭舞陽有沒有關聯?
蕭舞陽手下眾多,爪牙遍佈,這個近在咫尺的玄真觀,雄道他會一無所知?
因此,他決心要打破這個謎團。
穿人月亮門,轉過了彎,抬頭望去,原來是座偏殿,殿前石階上列着兩排茶卉盆景,有的含苞,有的怒放,枝枝嬌豔欲滴。
石階九級,打掃得纖塵不染,十分整潔,和外面正殿下比,就像兩個世界。
龍行雨停下步子,不禁暗暗詫異。
肋下的黃布包袱裏是把劍,他手握劍靶,拾級而登,舉手一推,殿門應聲而開。
殿堂時空空蕩蕩,不見一個人影,但殿堂正中,赫然擺設着一張雕花繡榻。
牙玉嵌鑲的繡榻上垂着紫色的錦帳,氣派顯得十分豪華。
但這樣一張豪華的繡榻,居然擺在一座空空蕩蕩的神殿上,顯得極不調和。
榻上是不是有人?
白日高卧,這個人到底是誰?
像這樣一張珠光寶氣的牙牀,絕不會睡的是個虯髯滿腮的關西大漢。
應該是位美人,一位千嬌百媚的美人。
但這行徑也太古怪了。
龍行雨目光一轉,立刻怔住,這樣一幅景象,是他沒有想像到的。
這景象並不怕人,只是太怪異,怪異得離了譜。
他足足怔了半盞熱茶時光,這才冷靜下來,一緊手中劍靶,進人了殿堂。
一張牙牀當然嚇不倒他,縱然是刀山劍林,他也不會因此回頭。
但他必須估量眼前的情勢,如何應付這種局面。
當然,他目前唯一的衝動,就是走過去撩起那幅錦帳,瞧瞧裏面的真相。
這是個謎,也是一種誘惑,不管這張牙牀上面是什麼,哪怕是張空牀都得瞧瞧才能甘心。
龍行雨目光四下一轉,重重的咳嗽了一聲。
他怕那張牙就牀上的美人香夢正沉,這聲咳嗽聲是表示人來了。
沒有動靜,一點動靜都沒有。
連錦帳都沒被動一下。
龍行雨屏息凝神,仔細聆聽一會,竟聽不出半點鼻息之聲。
憑他的聽力,只要凝神貫注,十步之內塵沙落地之聲都隱約可聞,如今居然聽不出半點聲音,這牙牀上可能真的投入,要不然這人就是用龜息之法閉住了呼吸。
若是如此,這人本來就是醒的。
一個睡着的人,絕對無法行功閉氣。
醒了為什麼還躺在牀上,是不是這牀太舒服了捨不得起來?
這個人大概有賴牀的習慣。
龍行雨沉吟了一下,他在考慮一切可能發生的危險,他估量除非這牙牀上是堆火藥,就在他撩起錦帳之時突然爆炸,若只是一個人,不論他武功如何高強,甚至如何厲害的歹毒睹器,他相信自己嚴密防範之下,對方未必能夠得逞。
當然,錦帳裏絕對不可能是堆火藥。
就這份氣派看來,對方絕對不是個弱者,絕不會使出這種卑鄙手段。
再説他乃是突然到來,對方也不可能先設計了一個陷阱在這裏等着對付他。
龍行雨緩緩抽出劍來,暗暗丹田提氣,劍鞘仍然裹在黃布包袱裏。
原來這柄劍鞘上刻的有九條龍紋,十分惹眼,他祖父龍比干當年用這柄劍威震天下,江湖上認得此劍的人不少,而他祖父龍比干又正是這個二十年來,在江湖上引起甚多傳説的人物,他不願在路上多添麻煩,所以才用塊黃布包了起來。
長劍出鞘,隱隱有龍吟之聲。
這是把名劍,劍鋒帶着森森寒氣,青光流轉。
龍行雨猛吸了口氣,功力瀰漫周身,他前跨一步,正待出手,用劍尖撩起錦帳一角。
忽然,錦帳微微一動,只聽絲的聲輕響,打從錦帳隙縫中飛出一物。
錦帳裏果然有人。龍行雨一怔,躍退了三步。
奇怪,物並非迎面打到,只見它繞殿一匝,然後才輕飄飄的飛了過來。
這顯然並非暗器,更不會致人於死,若是能致人死的暗器,應該直截了當的疾射而出,何必用迴旋手法,讓對方有閃避的機會?
而且繞殿一匝,並無呼嘯破空之聲,顯見來勢關不怎樣強勁。
但卻不容置疑,打出之物能自行轉變,這人顯然是第一流暗器高手。
龍行雨眼看那物飛近,探手一把抓個正着。
人手柔若無物,原來是片約色羽毛。
飛羽令!赫然又見飛羽令,飛羽令的主人居然就在這幅錦帳之裏,牙牀之上。
蕭舞陽要解開的謎,龍行雨竟然不期而遇。
他能不能見到這個人?
龍行雨當然知道這片紅色羽毛是什麼,他先是一驚,但立刻就鎮定下來。
飛羽令對不起他來説不是第一次耳聞,尤其對於紅葉谷龍家,印象更為深刻,他要極力鎮定,絲毫不以為怪,保持龍家子孫的本色。
“幸會幸會,原來是你。”龍行雨先行發話,語氣像是多年日友,用詞並不客氣。
帳裏寂然,沒有任何迴響,就像剛才一樣,靜悄悄無聲無息。
看來她不想説話,只要對方知道她是誰。
因為在這種情況下,無論任何人,哪怕是一方霸主,只要看到這支飛羽令,除了登時冷汗夾背,戰戰兢兢説聲“冒犯”立刻躬身而退,大都別無選擇。
所以她用不着多説。
許多江湖好漢,見到飛羽令能夠生還已屬萬幸,誰還敢要她開口?
就連陰狠跋扈蕭舞陽也不例外,也會屈服在“飛羽令”下。
見到飛羽令之後,他就不敢強留粉菊花薛夜兒。
但龍行雨卻沒有立刻退避之意,他虎視眈眈瞪着那幅充瞞神秘的錦帳,想起了他祖父當年的遭遇,雖然龍比干並沒向他的子孫們説得怎麼詳盡,至少他們都已知道,飛羽令的主人是個女的。
龍比干也沒説要他的子孫們如何對付飛羽令,至少他們也都知道,他當年的確受挫在這支“飛羽令”的主人手下。
龍比干什麼都沒説,只把這柄劍交給了龍行雨。
這其中難道沒有深意?
龍家的武功一脈相承,龍家的子孫也不少,龍行雨顯然受到了他祖父的偏愛。
他當然明白,祖父給他這柄劍的用意,縱然不是要他一雪當年之恨,至少不能砸了龍家的招牌。
因此,他絕不能掉頭就走,不能泄氣,不能退出這座偏殿。
“哼,你難道是個啞巴?”龍行雨畢竟少年氣盛,越來越不客氣。
因為在心裏上早已存有敵視之心。
那錦帳依舊寂然,什麼聲音都沒有,看來是打算不理不肯。
但龍行雨卻不肯放過。
“我知道,事隔三十年,你已不復昔日風華,”龍行雨冷笑一聲:“只怕連聲音都蒼不堪了。”
飛羽令出現江湖,的確已有三十年。
龍行雨必是早已知道,飛羽令的主人當年是個風華絕代的少女。
但這幾句話説得太難聽了。
若是飛羽令的主人如今真的已變成雞皮鶴髮,這種刺耳的話她怎麼受得了?”
就在龍行雨語聲甫落,左順殿角忽然傳來兩聲焦雷般的怒叱:“膽敢無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