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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宴無好宴

    星斗滿天,眉月將沉,數十丈外不可辨清人影,只見那人發足飛奔,登上了一條小徑。

    龍行雨心想:“看你逃得掉。”他不敢叫喊,怕驚動了陸起鳳。

    當下展開身形,一溜煙般追了上去。

    那人身法亦極靈快,一個追,一個逃,片刻之間已追出十里之程。

    龍行雨咬了咬牙,暗道:“不管逃到哪裏,龍某人絕不放過。”腳步一緊,疾逾奔馬。

    此刻天色已近微明,但見一路山陵起伏。

    那人對這裏的地形極為熟悉,眼看龍行雨越追越近,鐵然身形一閃,竄入了一條岔道。

    薄霧冉冉,一晃不見。

    龍行雨心想:“在黑夜裏也許我奈何不了你,天都快亮了,你還逃得掉麼?”

    他窮追不捨,原來只不過幾分好奇之心,這時卻不禁疑雲大起,覺得憑這人身法之快,稱得上一流好手,怎會甘心作個探子報?

    這到底是什麼人?

    只有抓住他,才能問出底細。

    當下真氣一提,更不放鬆,跟蹤追上了岔道。

    岔道通向一處山坳,龍行雨放眼望去,只見一片林木參天,在天方味旦下顯示得昏黑沉沉。

    這可是件難事,要是這人潛入了密林之中,一時之間到那裏去找。

    龍行雨怔了怔,但卻仍不死心。

    把一個沒有解答的謎放在心裏,這是很難受的。

    他停下步子,極目凝望,打算辨識一下四財景物,但卻忽然發現那邊林木梢頭,隱隱似有一縷炊煙升起,嫋嫋隨風飄逝。

    怪了,這林木中莫非還有人家?

    龍行雨雖然約定今天跟十三妹碰面,但既沒約定地點,也沒定下時刻,一切都是朱顏的安排,這等於漫無目標,走到那裏都是一樣。

    因此他想,既然追到了這裏,何不過去瞧瞧。

    甚至他不忽然想到,這個人莫非就是朱顏派來的,故意引誘他來到此地?

    果然如此,自己算是中計了。

    不過這條計他是願意中的,因為這樣一來,就可立刻見到十三妹。

    雖然他已差不多完全相信朱顏,但一天沒見到十三妹,心裏的一塊石頭,總是難以落下。

    東方曙色漸起,魚白色的天幕展現出一抹紅暈,黑鬱郁的森林漸漸轉為青翠,散發出木葉的清香,鳥聲啁啾,在迎接又一個美好的日子來臨。

    龍行雨走的很慢,循着一條小徑穿林而人。

    江湖上有句警語“逢林莫入”,他眼觀四路,耳聽八方,不得不加意提防。

    他知道要找的剛才那人很不容易,他只想知道這林子裏哪來的炊煙?

    終於,小徑盡頭豁然開朗,展現出一片曠地。

    龍行雨頭望去,原來是座古剎,只見紅牆剝落,衰草沒徑,顯得十分荒涼。

    但門外的石階上,卻赫然站着一個人。

    這人看上去甚是年輕,麪皮白嫩,生得眉清目秀,一派文質彬彬的樣子。

    他垂手而立,笑吟吟的像是有所期待。

    “龍公子,在下告罪了。”

    “你是誰?告什麼罪?”龍行雨怔了一下。

    在下葉小七,不虞打擾龍公子,一路追蹤到此,委實過意不去,但……”

    “原來是你?”龍行雨睜大了眼睛。

    這可奇了,追他沒有追上,他居然等在這裏,此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葉小七哈腰一笑,一副油腔滑調的樣子:“龍公子就叫在下小葉好了”。

    “小葉?”

    “是,江湖上都是這樣叫的”。

    “哼!”龍行雨在對方一張笑臉上,只好暫時按下一腔怒火:“你為什麼要戲弄龍某人?“在沒弄清楚這人的用意以前,當然不宜發作。

    “豈敢,豈敢。”葉小七眉開眼:“在下只不過替龍公子領路而已。”

    “領路?”

    “此地山陵縱橫,料想龍公子示必識得路徑,在下卻是一匹識途老馬……”

    他一口聲龍公子,語意甚是曖昧,而且擺出一副神秘兮兮的笑臉。“你就是為了領路?”

    “是的。”快説,”你領龍某人到此作甚?“雖然對方還沒表明身份,龍行雨卻已暗中轉念,心想聽這口氣,不是朱顏手下的人是誰,因此在追問之下,神色已不如先前凌厲。

    “我家主人已備下盛筵,特請龍公子二會。

    “請我?”

    “正是。”。葉小七笑笑説:“廚中正在準備佳餚美酒,片刻就可入席。”

    這真是不可思議,居然在這座破廟裏宴客。

    龍行雨側耳諦聽,果然似有鍋鍋杓聲傳了出來,難怪炊煙縷縷,原來是在準備酒筵,但清晨宴客,這種事未免太新鮮了。

    莫非朱顏忽發奇想,覺得這表兄妹同日不見,乍然相晤,來個杯酒言歡?

    “主人是誰?”龍行雨終究有點疑心。

    “客人人中俊傑,”葉小七説:“主人當然是天下第一英雄……”“天下第一英雄?”龍行雨不禁一怔大聲問道:“你到底説的是誰?”

    “這還用問嗎?”葉小七鬼間鬼腦。

    “快説!”龍行雨覺得不對。

    “蕭大爺。”葉小七一字一頓説了出來。

    這三個字縱然不像一聲焦雷,至少也足令人大感意外,請客的居然是蕭舞陽。

    “是他!傲行雨雖然萬分吃驚,卻裝得很平靜?

    雖然是在意料中,來的卻太突然,蕭舞陽居然找上他了,居然想出了這個古怪主意,在這樣一座傾圮荒蕪的破廟裏高下一席盛宴。

    當然,宴無好宴,會無好會,還不知安排了什麼毒辣的手段,準備對付自己。

    對付他龍行雨,就等於對付紅葉谷。

    看來刁糊塗説得不錯,蕭舞陽已打算不計成敗,放手一干了。

    “是的。”葉小七道:“蕭大爺盛讚龍公子豪氣如雲,目空四海……”讚譽之辭甚多,為什麼要用“目空四海”四個字?

    “他怎麼知道?”

    “蕭大爺無所不知?”

    “好大的口氣。”龍行雨冷笑一聲:“龍某人那裏目空四海了?”

    “聽説龍公子放言高論,要鬥鬥蕭大爺。”葉小七眨眨眼下:莫非沒有説過這話?”

    “説過。”龍行雨眉峯一聳。

    他覺得有點奇怪,這些話蕭舞陽為什麼不親口來問,卻要轉彎抹角,由這個葉小七來作代言人,既然敵意已明,為什麼還是治酒設宴?

    是不是真的辦了一桌筵席,還是信口胡説?

    “這就對啦!”葉小七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龍公子這不是眼高於頂麼?”

    本來只説目空四海,現在又變成了眼高於頂,再説下去可能是“不自量力”

    了。

    “是嗎!”龍行雨微有怒意。

    “這個……這個……”葉小七笑道;“好在蕭大俠量大如海,並不計較這些。”他的話越説越放肆,看來是存心要激惱龍行雨。

    “這些話都是蕭舞陽叫你説的?”龍行雨臉色一沉,已顯得不耐。

    “不不。”葉小七道:“是在下説的。”’“你説的?”

    “在下説錯了嗎?”

    “蕭舞陽量大如海,龍某人可是小氣得很。”龍行雨冷哼一聲:“倒想先教訓教訓你。”一緊手中劍靶,大步走了過去。

    “龍公子,”葉小七道:“你……你這是……”“蕭舞陽不出面,我只好先找你。”龍行雨沉聲道:“也許要在你身上留下一點記號。”驀地震劍生花,抖開一圈寒芒。

    寒芒點點,有如流星錯落。

    那知這一劍還沒出手,廟裏忽然傳來一串爽朗的大笑之聲,走出一個人來。

    “龍兄駕到,”一條頎長的人影已出現在石階上,果然是蕭舞陽。

    他目光閃動,神色從容,臉上充滿了笑意,但宇間卻隱隱露出不可一世的傲氣。

    龍行雨怔了怔,沉腕收劍。

    正主兒既然來了,當然用不着再找葉小七。

    “小七子,”蕭舞陽忽然臉色一變,“莫非你怠慢了嘉賓?”

    “小的……”葉小七聲道:“沒……沒有。”

    “沒有?”

    “只不過……”葉小七像是耗子見到了貓,戰戰兢兢道:“隨……隨便聊了幾句。”

    “聊了幾句?”蕭舞陽怒道:“該死!”手腕一抬,一指點了過去。

    指風如激箭,葉小七悶哼一聲,應指而倒。

    晨光熹微下,只見他臉色慘白如紙,抽搐了了幾下,立刻一動不動。

    死了,死得這般突然。

    蕭舞陽居然性烈如火,舉手之間,結果了一條性命,這是在示威嗎?

    好殘的手段,好歹毒的心腸,龍行雨看在眼裏,不禁心頭一沉,對這個葉小七頗有憐憫之色。

    “龍兄,”蕭舞陽忽然改顏笑意道:“酒席己備,這就請吧!”

    “請什麼?”龍行雨掄劍問道。

    “請入席。”蕭舞陽笑笑。

    “這是霸王宴嗎?”

    “此話怎講?”

    “此刻並非宴客之時,此處也非宴客之所,再説龍某人跟你蕭舞陽素昧平生。”龍行雨冷笑一聲:“有話直説,不必故弄玄虛。

    “是的,是的,龍兄説得不錯。”蕭舞陽笑道:“此時此地邀宴龍兄,的確不成敬意,但事關隱秘,只好權宜行事。”

    “什麼隱秘?”

    “為了避人耳目。”

    “避人耳目。”

    “飛羽令主。”

    這是意料中的事,龍行雨當然早就知道,但他覺得很可笑,蕭舞陽居然想在他身上打聽飛羽令主,居然用的是這種方式。

    “飛羽令主跟龍某人相關?”

    “這倒沒有。”蕭舞陽笑笑説:“龍兄先請入席,然後慢慢請教。”

    他舉手一揮,廟裏忽然燈火通明。

    門外一片荒蕪,殿堂上卻是收拾的十分整潔,四周張起了一圈繹色的帷幕,正中華燈高照,燈光下果然擺設了一席盛筵。

    如此費事,所為何來。

    “蕭舞陽,”龍行雨目光一轉,大聲道:“憑你這幾年在江湖上的翻雲覆雨,龍某人不能否認,的確造成了幾分聲勢,但今日一見,卻是虛有其表。”

    “哦,”蕭舞陽笑道:“這怎麼説?”

    “你若是想找龍某人的麻煩,儘可光明正大,就算刀山劍林,龍某人絕不會皺皺眉頭,只要你蕭舞陽擺出道來,龍某人必到,何必鬼鬼祟祟,弄得如此神秘兮兮,這般小家子氣,委實難登大雅……”“為什麼?”

    “你這般佈置,以為龍某人會大吃一驚,其實不值一笑……”“這是以禮相待。”

    “好一個禮。”龍行雨冷笑:“禮的後面必然是兵,對不對?”

    先禮後兵,他已看出蕭舞陽的詭計。

    “這不一定。”

    “不一定?”

    “若是相敍甚歡,誠信相與,”蕭舞陽唇角含笑:“在下與龍兄應可為知交,那來的兵?”

    “你想敍些什麼?”

    “當然是武林大事。”

    “這樣説來,一開始就格格不入。”龍行雨道:“相敍一定不歡。”

    “龍兄意思是……”

    “龍某人對武林大事一無所知。”

    “説的也是。”蕭舞陽道:“龍兄初涉江湖,的確所知不多,但是……”

    “但是什麼?”

    “龍兄際遇非凡。”蕭舞陽詭譎一笑:“別人三十年來未解之迷,龍兄可能已於一夜之間真相大白。”

    他説得很露骨,指的顯然是飛羽令主。

    龍行雨當然明白蕭舞陽要知道的是什麼,也明白蕭舞陽既然找到頭上,一定不會善罷,但他已打定主意,不露半點口氣。

    “什麼真相大白?”

    “龍兄不懂?”

    “因為龍某人並沒有什麼非凡際遇。”

    “沒有?”

    “本就沒有。”

    “哈哈!”蕭舞陽大笑:“龍兄,這就入席吧,酒過三巡,然後細談不遲。”

    “盛意心領。”

    “心領?”蕭舞陽道:“莫非龍兄不肯嘗光?”

    “也許你早就知道,龍某人不會叨擾你這頓酒宴,而這席酒宴不過是個幌子,表示你蕭舞陽禮數在先,是龍某人不識抬舉,對不對?”

    “哈哈,龍兄説的真有意思。”

    “不如你蕭舞陽唱做俱佳。”

    “真是遺憾得很。”蕭舞陽作了莫可奈何的表情:“龍兄竟然對鄙人如此之深,不肯賞點薄面。”

    “龍某人無意高攀。”.

    “圖窮匕見。”龍行雨峯一聳,冷笑道:“你還等什麼?”

    “龍兄不考慮一下?”

    “不必。”

    “當今武林能獲得鄙人如此禮遇的不多,龍兄少年氣盛,後果只怕不堪設想。”

    “好,這就領教。”龍行雨緊了緊手中的劍。

    此刻天色大亮,朝霞絢爛如金,蕭舞陽的臉色卻越來越陰沉,冷冷的盯着龍行雨。

    “你是説要向鄙人領教?”

    “正是。”,

    “就憑你手中這柄劍?”

    “不錯。”

    “鄙人已多年不用兵刃。”蕭舞陽神色冷峻,不屑的説:“也多年沒跟人動過手!”

    “難道你今天也不想動手?”

    “用不着。”蕭舞陽冷冷的道:“除非有個像樣的對手,逼得鄙人非得動手不可。”他話中之意顯然沒把龍行雨看在眼裏。

    他的對手是誰?莫非只有飛羽令主?

    “哼!”龍行雨不禁怒火一騰,叫道:“你不動手,龍某人佔先了。”驀地長劍一撩,劍尖斜指。

    他不敢小覷蕭舞陽,當下真氣一凝,力貫劍身,劍鋒嗡作響。

    對付這樣一個厲害人物,勢必盡出精華。

    那知就在這時,廟裏燈火全滅,蕭舞陽身形一晃,隱入了門裏,“小七子是誰,先試試他的斤兩。”

    小七子是誰?不是就直挺挺躺在地上的那個葉小七嗎?難道他還沒死?

    “遵命!”葉小七突然-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吃吃笑道:“姓龍的,看刀。”

    這一着大出意外,他居然還有把刀。

    刀光一閃,旋風般捲了過來。

    龍行雨猛的一怔,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葉小七居然還會裝死,而且裝得活靈活現,蕭舞陽居然也使也了那種虛偽的做作。

    物以類聚,全是一丘這貉。

    當下大喝一聲,一劍掃了過去。

    他已看出,對方手中只是短刀,刀長尺餘,彎如眉月,但卻森寒逼人。

    當然,這是一柄寶刀。

    但他不怕,他手中的劍削鐵如泥,劍光一起,有如飛騰:必瀉,狂湧而出。

    “好劍。”葉小七讚了一聲。

    就在這叫好聲中,刀光人影驟斂,彷彿電光石火般一閃而沒。

    龍行雨一劍掃空,眼前人跡已杳。

    原來這個葉小七練成了一身絕頂輕功,靈快如風,飛騰縱躍,捷如猿鳥。

    再加上手中一柄寶刀,所以一向十分自豪。

    因此蕭舞陽看中了他,極為自負,覺得對付一個初出江湖的龍行雨,應該遊刃有餘。

    但他看走了眼。

    龍行雨明知這一刀業已迫近,卻不回身格架,居然險弄劍,劍尖一轉,打從脅下反穿了過去。

    緊接着身形一弓,往後疾挫了一步。

    弓腰垂頭,避開了上面的一刀,腳步倒挫,脅下一支劍正好夠上了部位。

    劍到血崩,只聽慘叫一聲,穿腸破肚,葉小七斜身倒了下去。

    龍行雨這才轉過身子,奪白勺一聲拔出劍來,噴起老高的一條血柱。

    這回絕對不假,葉小七真的死了。

    忽叫唰唰唰,飛檐上突然飄落四條人影,立刻前後左右將龍行雨困在階下。

    這四個黑衣人,四種長短不齊的兵刃,一柄雁翎刀,一對宣化斧,一支飛叉,還有一支長矛。

    這四個人當然不是什麼絕頂高手,但這四個人都很精壯,拼命合圍,倒是不可小覷。

    當然,也用不着一一通名報姓。

    只見那使斧的左手一揚,兜頭一斧劈了過來。

    斧頭原是木匠的工具,用來劈腦袋當然更利落,只要手法準。

    接着是那把翎刀,一招“野渡橫舟”,刀光打閃,從斜刺裏飛卷而至。

    就在這同一時間,飛叉長矛也已雙雙發難。

    明晃晃的巨斧,撥風般的雁翎刀,飛叉長矛左右交刺,四般兵刃一晃而到。

    雖然不是什麼奇招妙式,配合的卻是天衣無縫。

    龍行雨腰幹一擰,居然在這狹小的包圍圈避開了一刀一斧,長劍一撩,盪開了右面刺來的長矛,左手猛探,抓住了那柄飛叉。

    忽然大喝一聲,奮力一奪,飛叉已到手中。

    登時掄臂揮劍,劍光暴起,血雨飄灑中飛起一條斷臂,左手叉杆橫掃,又倒去一個。

    那個手握長矛的漢子仰身倒躍,飄出丈餘,忽然怒吼一聲,舉矛飛擲。

    唿哨一聲,像激箭般射了過來。

    龍行雨手握飛叉,掄杆一撩,長矛飛上半空,倒栽下來,插在曠地上。

    片刻之間,解脱圍困,他吁了口氣。

    “好,好。”廟裏忽又閃出一個人來:“姓龍的,咱們玩玩。”

    龍行雨舉目看去,原來是胡鐵枴。

    胡鐵枴自稱是西涼第一條好漢,龍行雨當然也不能小看他。

    “你打頭陣?”

    “咱算是頭陣嗎?”

    “當然。”龍行雨冷笑:“剛才都是些無名小卒,聽説你還有點名氣。”

    “只有一點嗎?”

    “有一點已經不錯。”龍行雨冷冷道:“一個替別人賣命的人,還想名揚天下嗎?”

    “哼。”胡鐵枴兩眼一翻,道:“你是在奚落老子?”

    “龍某人只是奇怪,你們替蕭舞陽賣命,到底有什麼好處。”

    “老子高興。”

    “碰到龍某人只怕會灰頭土臉。”

    “別吹。”

    “據龍某人猜想,蕭舞陽用的是車輪戰法,應該主陣比一陣強,你後面一定更有強者……”“哼,算了吧!”

    “怎麼?”

    “憑你小子還想連闖幾陣嗎?”胡鐵枴憤然叫道:“就到老子這裏為止。”

    呼的一聲,一團烏光閃起,舉拐揮了過來。

    龍行雨雙足一登,飄下石階,落在曠地上。

    他顯然早已覺察,蕭舞陽正在這座破廟裏調兵遣將,今天不但有場惡戰,甚至會身陷重圍,不如先退到空曠之地,然後隨查應變。

    “姓龍的,別逃。”胡鐵枴跟蹤追了上來:“你若是怕了咱家,就先磕三個響頭。”

    “磕頭?”龍行雨不禁冷笑:“好,你過來,看是誰該磕頭。”

    “來也。”胡鐵枴一縱而到,揮拐就打。

    這鐵枴重逾百斤,兼之他力沒勁猛,一拐揮下,挾帶起一片勁風。

    三尺長劍,自是不能跟這種笨重的兵刃相碰撞。

    龍行雨身子一旋,人已閃向左側,避開了正面。劍走輕靈,指向胡鐵枴的右腕。

    劍發如風,宛如一縷蛛絲般穿了過去。

    這一劍當然是攻其必救。

    胡鐵枴嚇了一跳,右腕一沉拖托地跳了開去,怒罵道:“他媽的,你這是幹嘛?”

    “那裏不對?”龍行雨冷哼

    “有膽的就兵刃對兵刃。”胡鐵枴睜目大叫:“你小子,敢嗎?”居然還有這種歪理。

    龍行雨聳聳肩,連連冷笑,他沒説敢,也沒説不敢,他不屑多説。

    “你若是不行,就換一個上來。”

    “誰説老子不行。”胡鐵枴粗野地怪眼一翻:“老子拿手的還在後面呢!”

    “好,使出來吧!”

    “照打!”胡鐵枴忽然探手肩頭。

    他號稱“七巧流星拐”,除了手中一支沉重的大鐵枴,背後並列着六支小鐵枴,在朝暾映照下,只見一排烏光閃閃。

    此刻一聲叫打,立刻呼呼呼,三支拐黑忽忽的果然疾如流星,直奔龍行雨。

    一支徑襲咽喉要害,一支打向胸腹之間,另一支像是失了準頭,直向右側飛去。

    這三支鐵枴雖然小巧,分量倒是不輕,每支沒有十斤,至少也有八斤,他居然用暗器的打法,而且速度驚人,足見此人臂力之強。

    像這種暗器,似是不必選擇部位,無論打中那裏,必然;是骨折肉綻,凹下一個大洞。

    血肉之軀的人,誰受得起一擊?

    龍行雨當然受不了,但他已早有所備。而且身法靈快,當下腳步輕輕一滑,身形微晃,業已讓開兩支鐵枴,打從身側平飛而過。

    “好,再瞧這裏。”胡鐵枴吼叫一聲。

    他舉手連揚,呼呼呼,另外三支鐵枴已成品字形一股腦兒打了過來。

    這三支鐵枴打法又不同,用的都是迴旋手法,飛至龍行雨面前三尺遠近,忽然縱橫交錯,上下翻飛,並且發妯輕輕的碰擊之聲,叮叮叮不絕於耳。

    同時也令人眼花繚亂。

    這胡鐵枴看上去魯莽粗獷,居然練成了這樣一手細膩的功夫,真是奇人奇事。

    他在西涼號稱第一,的確不是浪得虛名。

    龍行雨怔了怔,正不知對方耍的什麼花樣,忽呼的一聲,腦後飛來一物。

    來的快,來的準,也來的太突然。

    這是什麼東西?

    龍行雨倒是十分鎮定,雖然面前的三支鐵枴正在穿梭飛舞,並沒擾亂他的心神,而且他早就懷疑到剛才那支斜飛而去的鐵枴,不可能失了準頭,必然是迴旋手法,只不過勁力奇大,繞了個大圈子罷了。

    因此他聞聲知警,猛的身形一矮,頭往下垂。

    説時遲,那時快,果然是支鐵枴,平滑頭頂而過,撞向前面的三支鐵枴。

    碰碰碰,四支鐵枴一齊掉落地上。

    好險!龍行雨呆了一呆,不禁涼生心底。

    若是警覺稍為遲鈍,或是被面前的三支鐵枴擾亂了心神,這重重一擊,豈不腦袋開花?

    這實在巧妙得很,六支鐵枴他發兩次進襲,後面的三支鐵枴,目的只在擾亂對方視覺和聽覺,只仗支側飛而去的鐵枴過頭來建功,這六支鐵枴的設計和手法,本身就是個大陰謀。

    縱然是當今武林暗器名家,至多也只能練到百發百中,手法上誰有這等機巧?

    這要花多少工夫磨練,才有如此成就。

    胡鐵枴連壓箱底兒的東西都抖出來,眼看一擊不中,也不禁臉色驟變。

    龍行雨算是開了眼界,他定了定神,盯着胡鐵枴,不怒反笑,只説了兩個字。

    “高明。”

    胡鐵枴不響。

    “只憑手中這支鐵枴,你好像不是龍某人的對手。”龍行雨提醒他:“快走吧!”

    胡鐵枴濃眉一翦,有點進退失據。

    他臉色變了一變,忽然壓低了嗓音:“姓龍的,你不必得意,咱雖勝不過你,你照樣難逃一劫。”

    “哦。”龍行雨居然點頭:“你説的不錯。”

    他當然知道,在蕭舞陽的全力對付下,今天很可能凶多吉少。

    但他必須保持鎮定,至少也不能丟紅葉谷的人。

    他剛才曾經親口對蕭舞陽説過,哪怕刀山劍林,他也不會皺皺眉頭。

    胡鐵枴呆了一陣,忽然想到了什麼,驚的大吼一聲,搶拐衝了過來。

    明知不是對手,為何要戰?

    也許他另有若衷,蕭舞陽沒有叫他退下,他只有全力一拼。

    但神呆滯,已不知先前勇猛剛劍

    明知是一場打不贏的仗,打起來自是沒有精神。

    龍行雨似是看透了他的心境,身形閃動,避開了一拐,也不願過分消耗體力,只繞着圈兒遊走,偶爾攻擊一劍,卻並不十分頂真。

    片刻之間,十招已過。

    “老胡,別玩家家酒啦!”忽然一個冷冷的聲音傳了過來:“蕭大爺叫你下去。”

    家家酒,這是小孩子的玩意。

    蕭舞陽當真是個厲害角色,遠遠的居然看出了兩個人都未用全力。

    胡鐵枴怔了一下,閃身退下。

    龍行雨掉頭望去,只見曠地上又出現了三個人。

    這三個人全是怪模怪樣,為首的穿着一襲寬鬆的大紅袍,滿頭亂髮如草。雙目深陷,尖尖的鼻子卻高高鈎起,手裏握着兩支長約五尺的青竹竿。

    另外兩人身材矮小,但卻同是兩張胖嘟嘟的圓臉,兩襲綠袍,眼睛睜得老大,活像剛從池塘中跳出來的兩隻大青蛙。

    這是三個什麼人?

    龍行雨甚少在江湖上走動,雖然見過的不多,但聽過的不少,凡是江湖成名人物,不是他祖父,就是他七姑姑、多多少少總會提到過,卻沒聽過這樣幾個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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