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政勳揹着哭得昏睡過去的姚豆豆辛苦地在沙灘上面行走。雨依然下着,前進的路更加漆黑,月亮完全失去了光影,在烏雲中將自己深深隱藏。背上的姚豆豆仍然顫抖,嘴裏囈語的不知道在説些什麼,身體灼熱得嚇人。看來他必須趕快找個地方讓豆豆休息,否則一定會燒過頭。腳步沉重,被雨水浸濕的沙灘每走一步都好像踩在沾水的綿花上,一步一個腳印,沙水早已浸透鞋子。
眼睛痠疼得幾乎看不到前面的路,他稍稍停下,抱緊姚豆豆,深深喘口氣,揚起頭甩開眼前的髮絲,繼續往前走去。
姚豆豆意識模糊,靠着的背寬大而温暖,熟悉的體味在鼻間縈繞,臉龐發燙,卻不再害怕,前所未有的安心讓她更加抱緊這讓人温暖的肩膀,沉沉地睡去。驟然收緊的雙肩,纖細的手臂更加緊密地環繞着他,樸政勳微側過頭看向她搭在他肩上安心的睡顏,輕輕一笑。
走了很久,一幢破舊木屋映入眼簾。
樸政勳停了下來,微仰起頭。木屋門上面掛着可樂珍珠奶茶的招牌,招牌破破舊,一角已經破了,屋裏沒有一絲燈這光透出來,看樣子好像是度假期間用來做生意的冰吧屋。他欣喜地揹着姚豆豆向它走去。真是太好了,絕望之中還是有希望的。
“豆豆,我們有地方躲雨了!”他自言自語地踢開虛掩的門,屋內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樸政勳輕輕地放下姚豆豆在門邊,從口袋裏掏出手機打開,白色而清冷的光芒照亮這個狹小的空間,他小心翼翼地向裏走去。屋子裏除了一個靠着牆的廢木板和一個陳舊的破櫃子外,沒有任何傢俱。木板很破舊,被蟲蛀了不少蟲洞,櫃子裏放着醫藥箱、幾個用到一半的打火機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的破碟子破碗。
他輕舒了一口氣,將手機放到一邊,從裏面拿出破鍋到外面接雨水,微弱的燈光暫時照亮他往門口的幾步路。
姚豆豆臉很紅,整個身子發燙,難受地呼着氣。樸政勳心疼地看着她,雙手抱起她,將她安置在木屋的角落裏,然後關上門,大雨和逼人的寒氣被隔阻在外,小小的空間頓時安靜了許多。
他將木板踩擲得七零八散,不知道這些木條能不能點燃,還好這個木屋是用來出租的,平時還會留一些常用應急的物品。木條有些潮濕,他花了很長時間才點燃,暖暖的火光照亮整個小屋。往火堆里加木條,濕透的衣服在熱氣中冒出清清的霧氣。接了雨水的鍋子架在火堆上,豔紅的火苗在破舊的鍋子下面躥動着。
樸政勳單手揉亂被雨水打濕而貼得很不舒服的頭髮,看向角落裏脆弱的人兒。不和他吵架的姚豆豆,不用話刺激他的姚豆豆,此時看上去楚楚可憐。不禁想起自己離開的那半個小時,不知她是如何面對孤單和恐懼的。發覺自己總是像個傻瓜一樣,明明心裏想要守護她、愛惜她,卻到了最後總是變成傷害,這樣的模式還要繼續多久……心好累,很想拋開冷酷的面具,什麼都不要想,像浩所説的那樣順着自己的心意走該有多好。
“咳!咳!”姚豆豆難受得不自覺縮緊了身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氣。
樸政勳拿着醫藥箱立刻奔到她的身邊,將她輕輕攬在懷裏,一手探向她的額頭,那熱度灼痛了他的手心。好像越來越熱了,在雨中淋了那麼久,腳又腫得那麼厲害,這樣下去病情會更嚴重,該怎麼辦?可惜他沒有辦法揹着她立刻回到酒店,這樣眼睜睜地看着她痛苦着,心像刀絞一樣。從來沒有如此痛恨無用的自己,只能眼睜睜看着她的痛苦,而自己卻沒有辦法替她分擔。
火堆上的鍋子冒着騰騰熱氣,清水翻滾着透明的泡泡。樸政勳輕輕放開姚豆豆,走到火堆前,將鍋子端了下來,又往裏加了些木條。他看了看所剩不多的木條,皺了皺眉。看來這個火也支撐不了多久了,等會一定還要想辦法為豆豆驅寒。
打開一邊的醫藥箱,裏面有一些藥物,一些包紮用的紗布、紅藥水,還有一些止痛和感冒發燒藥物。字有些模糊,看樣子已經放了很久,不知道還有沒有效。樸政勳無暇想那麼多,從裏面拿了紗布,發熱藥物出來。姚豆豆臉頰不自然的潮紅,伴着陣陣的咳嗽聲,秀麗的眉毛緊緊地糾在一起。
他吹冷水,扶起她,“豆豆,醒醒啊!吃藥了!”
她迷迷糊糊地被他拍醒,頭好像被無數的刀斬過,只能模糊地看到樸政勳擔憂的俊顏,“政勳……”
“嗯!”他微微一笑,“吃藥了!”樸政勳將兩片藥放到她的嘴裏,小心翼翼地喂她喝水,“你會好的!”
他磁性的聲音輕輕地響在姚豆豆的耳邊,她抿唇點點頭。這一切應該是做夢吧!這樣温柔的樸政勳,因為她而緊張的樸政勳,恐怕只有夢裏才會出現,她的臉上浮現夢幻而幸福的笑容。如果這不是一場夢該多好……她沉沉地睡去。
火光浮動,如閃爍的星星,姚豆豆的微笑在樸政勳眼裏如睡蓮般聖潔而純美。放下手上的鍋子,他拿起紗布抬起她的腳,被涼鞋束縛的小腳勒出一條條紅紅的痕跡,腫脹的腳踝像個饅頭。
他沒想到姚豆豆的腳扭得這麼嚴重,難怪她一直呆在原地無法離開,原來不是她不願意,而是疼得無法離開,連逞強也做不到。樸政勳捏了捏骨頭處,除了腫脹外,還好沒有傷到骨頭,不禁鬆了一口氣。為她擦了點消腫的藥水,收起了紗布,沒有傷到骨頭就沒必要固定了,不過明天早上一定要儘快治療不可。
“冷……冷……噝噝……”姚豆豆將自己緊緊地抱住,不停打着哆嗦,泛白的唇喃喃地叫着冷。
樸政勳皺着眉看着她同樣濕透的衣服,不禁有些擔心,發着燒又穿着濕衣服,這樣下去明天説不定會惡化成肺炎,該怎麼辦?他看向一邊自己已經烤乾的短袖襯衣,臉突然紅了。
如果真那麼做,明天姚豆豆醒來一定會殺了他的,他用力地搖頭。算了,他們的關係已經夠僵了,如果再那麼做,更別想她會原諒他。
樸政勳拿起一邊乾衣服,將它蓋到姚豆豆的身上,又往火堆里加上木條,熱浪襲來,屋子裏更加温暖。他為難地看向一邊不多的木條,看來支撐不了多久,木條用完,屋子裏會比現在更冷。姚豆豆無意識地拉緊蓋在身上的布料,冷意如冰刀一樣,她的牙齒不自覺打起顫。突然,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了她,温熱的氣息籠罩着姚豆豆,靜靜的呼吸聲宛如催眠曲一般,耳邊環繞着沉穩的心跳。
好温暖啊!她不自覺回抱住,冰冷的感覺也被驅趕走,整個人如沐浴在明媚的陽光下。
不再發抖,不再害怕,不再孤單,不再寂寞……如果,能永遠沉睡在這樣的温暖裏該有多好。
腦中只剩下此刻的幸福,姚豆豆微笑着,終於完全沉沉睡去。
清晨的陽光如一束天堂之光從木屋的小窗投射下來,落在姚豆豆的臉上,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她睜開眼,樸政勳沉睡的容顏毫無預兆地映入眼簾。
瞬間,呆怔。近在咫尺的俊容,宛如天使般純淨的呼吸,他的肌膚美得就像校園裏飛舞的櫻花瓣,火紅的頭髮在清霧般的陽光下閃閃發亮,如華貴的絲綢般的光澤,有種王子般的高貴和矜持。比女孩還要修長的翹睫毛,高挺的鼻樑如筆直的山峯,薄薄的唇角有抹憂色。
好美!
一個妖異的詞出現在她的大腦,讓她的思想停頓了半秒。現在是什麼狀況,怎麼他們會靠得這麼近?出了什麼事了?姚豆豆驚愕地回過神來,眼神閃爍,她的眼光往下落。兩人正以曖昧的姿勢緊緊地貼在一起,樸政勳的雙手環繞着她,在他們的身上搭着他的短袖襯衫。
臉立刻如火燒般,心好像要跳出來……
她驚叫着推開樸政勳:“樸政勳,你這個大色狼,無恥、下流、卑鄙!”
樸政勳被打醒,腦子混沌,摸了摸依然昏沉沉的頭,他抬起頭看向一臉怒意的姚豆豆,“你又怎麼了?”
“你還問我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我怎麼會和你睡在一起,還……”她的臉微紅,“還靠得那麼緊,你佔我便宜啊!”
他翻了個白眼,冷笑一聲:“我不會無恥到去佔一個病人的便宜啦!你當我樸政勳是什麼人啊?難道你一點都不記得昨天的事了嗎?”
“昨天?什麼事?”姚豆豆不相信地質問他。
樸政勳深吸了一口,重新躺下,“我很累,你自己想吧!”
“喂,你換個地方睡啦!不要在我旁邊!”她忍不住一腳踢向樸政勳,猛然的疼痛感像刀一樣襲來,姚豆豆大叫一聲。
腦子裏出現昨天的一些片段。
……
“你贏了,我承認我無法丟下你一個人,無論你再説什麼,我都不會再離開!”
她凝視着他很久很久,突然撲進他的懷裏痛哭起來。緊緊地抱住他,宛如溺水的人抓住一塊浮木。只是哭着,比海浪和雨加在一起的聲音還要大,肆意地宣泄着剛才的孤單和恐懼。
他雙手合攏,回抱住她。
……
昨天真的是她嗎?天哪!她都做了什麼?居然會撲到樸政勳懷裏痛哭,一定是瘋了,徹底地瘋了……
樸政勳睜開眼,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腳踝,狠狠地瞪向她,“你這個笨蛋,忘了自己的腳扭得多麼厲害嗎?野蠻的性子一點都不改!”他罵罵咧咧,卻温柔而小心地看向姚豆豆的腳。
她微怔,任憑樸政勳擺弄着她的腳一句話也沒説,這樣奇怪的他讓姚豆豆有些不知所措。
“除了腳,還有哪裏不舒服嗎?比如頭還疼不疼,還有沒有發燒?”
樸政勳看向她,卻見她一臉呆愣的樣子,不禁有些失望,“算了,看你剛才還有心情踢我的樣子,應該是沒事了!休息一會,我揹你回酒店!”
他站起身,打開門,屋外涼爽的風吹了進來,清晨新鮮的空氣趕走了一室悶熱,初升的太陽綻放耀眼卻非灼熱的光芒,樸政勳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伸了伸懶腰。
姚豆豆抬起手,遮住透過他照耀進來的強烈光芒,五指間望去樸政勳的身後彷彿有着白白的清霧,宛如一對薄如蟬翼的天使之翅。她迷惑地眯起眼,終於想起昨天晚上的一些模糊的片段。只記得全身又痛又冷,即使閉上眼,整個黑暗也彷彿在旋轉,有一個温柔的聲音卻對她説着話。樸政勳細心地給她喂藥、擦藥、安慰她,因為她好冷好冷,所以他用體温温暖她,在一個火光跳動的空間裏,一切都是透明的,只有耳邊清晰地回響着他平靜的心跳。
這一切像一個夢境,疼痛而又幸福的夢境。她一直以為是幻覺,所以才會安心地倚在他的懷中取暖,可是沒想到……唉,太尷尬了!
“樸政勳你……真的沒有佔我便宜?”她不太相信地問道。
樸政勳疲憊不堪地搖頭,“我雖然不是君子,但絕對不會是乘人之危的人。昨天那種情況我也沒辦法,你在海邊扭到腳,天又起大雨,海灘黑得連路都看不清,我揹着你也找不到回酒店的路,如果不是這裏有一間木屋,你今天早上可能就會燒成肺炎了。不管你相不相信,這都是事實!”昨天一直擔心她,他一晚上都沒有睡,直至困得不行才睡過去,沒想到自己的好心也會被她懷疑。
姚豆豆低垂下頭,心裏仍有芥蒂,“你又救了我,我還這麼懷疑你,我向你道歉!謝謝你最後還是回來找我。昨晚我出了一堆狀況,如果沒有你還不知道能不能這麼快清醒,其實……”她微笑地看向他,“你是好人!”樸政勳微怔。一向毒嘴巴的姚豆豆居然會説他是好人,不會今天換他發燒了,所以眼睛耳朵也出現了幻覺?!
他不好意思地摸摸頭,“沒什麼啦!你能好我也安心了!你等會,我把這裏整理一下,我們就回酒店!”
“嗯!”
兩人不再説話,姚豆豆靜靜地看着樸政勳整理昨天拿出的醫藥箱、鍋子等等,還將燒完的木條打包拿出木屋……她終於知道,為什麼樸政勳總是比金朗浩受女生歡迎的原因,不僅僅因為他俊美的外表,還因為他有一顆更加温柔敏感的心,他永遠都能在女孩子最脆弱的時刻細心地呵護,像天使一樣守護着。
他仔細地檢查着櫃子裏的東西,突然側過頭望向姚豆豆,看着她眼睛也不眨地盯着他,唇角彎出優美的弧度,“為什麼那樣看着我啊?”
姚豆豆歪着頭輕輕一笑,“不能看嗎?除了你和我,這裏一個人也沒有,沒有什麼好看的,只好看你什麼時候整理完啊!”
樸政勳聳聳肩,露出潔白的笑容,“哦,差不多了,我再最後檢查一下,看有沒有給別人弄亂的東西!”他清點了一下屋內的東西,點點頭,“好了,我們走吧!”
他揹着姚豆豆慢慢地走向酒店。海風吹來浪漫的氣息,她靠在他的肩膀上,輕輕地閉着眼。
“樸政勳,你為什麼昨天走了還會回來?不是很討厭我嗎?”
太陽金黃色的光芒遍灑一望無際的海面,層層的海浪帶着晨曦的微笑,温柔地向沙灘推來,鹹鹹的味道勾起依戀。
他的腳步一頓,“雖然被你氣得失去理智,可是我畢竟是男生,怎麼可以丟下你一個女生在沙灘上那麼惡劣。如果你出了什麼事,我永遠不會原諒自己的。”
姚豆豆眼神黯淡。原來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她在期待着什麼樣的回答呢?為什麼心裏會有淡淡的失望?異國風情的酒店出現在視線裏,這一段漫長的旅途終於要結束了。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夢境終究是夢境,到了醒的時候就要醒來。
“浩,快看啊!是學長和豆豆啊!”不遠處傳來童淑兒開心的大叫聲,金朗浩飛一般地跑出來,見樸政勳揹着姚豆豆,都大大吃一驚。
“政勳,豆豆怎麼了?你們昨晚為什麼沒有回來?”金朗浩立刻幫他扶下姚豆豆,樸政勳竟累得腿軟打了個踉蹌。
“昨天,我們去找淑兒的時候,她腳扭了,後來又下雨,她發燒,我沒辦法只好揹着她在一個木屋裏躲了一晚上。”他打量童淑兒,“你昨天失蹤,沒發生什麼事吧?”
金朗浩尷尬地看向童淑兒,搖搖頭,“她沒事,昨天自己回酒店的,以為你們找不到她會自己回來,等了你們一晚上都看不到,正準備去報警啊!”他扶住樸政勳和姚豆豆,“你們先在這裏等下,我讓淑兒進去叫些人來扶你們進去!”
淑兒點點頭,向酒店裏跑去。姚豆豆不出一聲,沉默得有點怪異。
“豆豆,你現在除了腳腫外,還有沒有其他地方不舒服?”金朗浩有些內疚,他們都是因為淑兒才會在外面發生意外的,雖然現在安全回來,卻都是一副歷經磨難的樣子。
她搖搖頭,臉上擠出一絲乾笑,“不用擔心了!最難過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如果這次不是樸政勳,我也回不來!”
酒店裏跑出幾個保安人員,在金朗浩的指揮下,他們分別扶起累到虛軟的樸政勳和姚豆豆向酒店裏蹣跚地走去。
“淑兒,我們這次做錯了!”他深深地嘆了口氣,“利用別人的關心達到自己的目的,真是讓人有負罪感!”“啊?”童淑兒突然笑起來,“浩,我覺得豆豆和學長看彼此的眼神和以前不一樣哦!”
“眼神個頭啊!”金朗浩生氣地對她大吼,“就是你聽阿木出的什麼鬼主意差點害死政勳和豆豆,現在要做的是好好照顧他們,不要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明白嗎?”
“浩……”童淑兒噘起嘴大叫。
金朗浩冷冷地板起臉來,“以後我不會准許你再聽穆木的什麼爛主意!”他漠然地轉過身。
童淑兒皺起小臉,看着金朗浩遠去的背影,心情灰暗。浩真的生氣了,自從和他在一起後,浩從來就沒有這麼認真地對她發過脾氣,或許她真的做錯了吧!可是,她真的覺得豆豆和政勳學長這次回來改變了啊!學長看豆豆的眼神比以前温柔,豆豆看學長的眼神也是。雖然她也不知道是什麼,但是他們之前的確是多了一種很特別的感覺。
姚豆豆安靜地睡在牀上,沉默地看着窗外美麗的日落,風吹起窗紗,空氣中有海水鹹鹹的味道。
“豆豆,你和政勳學長在海邊木屋的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啊?為什麼你們兩個人都怪怪的?”童淑兒像個好學的小學生纏着姚豆豆,可是她一句話也不説。
“豆豆,告訴我嘛!真的讓人很好奇啊!”
“……”
“豆豆,你和學長之間和以前不一樣哦!”
“……”
“豆豆,你們是不是可以在一起完美搭戲了啊?”
“……”
“豆豆……”
姚豆豆將她手中的話梅搶了過來,塞了一個進嘴裏,仍然一句話也不説。
“啊!你幹嗎搶我話梅呀!我最喜歡的話梅,你怎麼可以一口塞幾個啊!”
“你不要再吵下去我就還你!”豆豆漫不經心地吃着。
“豆豆,你搶小孩子東西吃,很難看咧!”她大叫着撲向姚豆豆。
咚咚咚!童淑兒撲倒在姚豆豆的身上,和她側頭一起向門看去。
“淑兒,快放開我,去開門啦!”
“哦!”她爬起來,走過去打開門,“浩!政勳學長!”
姚豆豆微怔,眼神閃了閃,坐直了身子。樸政勳走到她的身邊,停住,有些尷尬地看着她。
“聽説醫生看過你的腳,沒有什麼事,應該只要休息個兩天就會沒事了!”金朗浩倚靠在牆上,淡淡地説道。
童淑兒立刻撲到樸政勳的身邊,“政勳學長,你可以告訴我昨天晚上和豆豆在一起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你們變得都怪怪的?”
“童、淑、兒!”金朗浩怒吼着她的名字,一把拉起她的手,“你和我出來!”
“啊?”浩的樣子好凶啊!剛才她又做錯什麼事了嗎?
只剩下兩個人的房間安靜得有些怪異,樸政勳從進去就沒有説話,姚豆豆更是連看也沒敢看他,只是沉默地低着頭。
“你……在屋裏呆了一天,要不要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他抿了抿唇,走到她的牀前。
姚豆豆抬起頭,驚訝地看着他,“我現在這樣子還能出去嗎?”
“嗯!”樸政勳轉過身蹲了下來,拍拍自己的背,“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可以再揹你出去!”
她笑着點點頭,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雖然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她依然清晰地記得在他背上的悸動,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樸政勳身上找到那種令人快樂和心安的感覺,很迷惑。
太陽漸漸被月亮的光輝所取代,寧靜的月色照在清藍的泳池裏,波光閃爍着皎潔的光華。
“就在泳池邊坐一會吧!”樸政勳將她輕輕地放在沙灘椅上,然後坐到她的身邊。
“謝謝!”
他呵呵一笑,“我們一定要這麼客氣嗎?我倒希望你還和以前一樣總是看到我就一副怒氣衝衝、生機勃勃的樣子!”
姚豆豆扁了扁嘴,“你有被虐症啊!就這麼喜歡和我吵架嗎?”
樸政勳聳聳肩,將系在腰上的外套解了下來,披在她的身上,“你把這個披上吧!夜晚的海邊會有點冷!”她吃驚地看着他温暖的舉動,臉微微紅起來,“這個……你不冷嗎?”
“你是病人!”樸政勳靜靜地靠在椅背上,很安心地閉上眼睛。
“你看上去很累!那十幾個小時都沒有休息一下嗎?”
“嗯!睡不着!”他輕輕地點點頭。
姚豆豆挑起眉,“為什麼?”
他緩緩地睜開眼睛,轉向姚豆豆,緩緩地説道:“沒什麼為什麼的,睡不着就是睡不着!”
樸政勳彆扭地站起身,“你要不要喝點東西,我進去給你拿!”
她頓了一下,輕輕點頭:“果汁吧!”
樸政勳離開了泳池,奇怪而尷尬的氣氛被驟然舒緩。姚豆豆撫向狂跳不止的心,深深舒了口氣。剛才好緊張啊!緊張得希望心跳是平穩的,緊張得希望呼吸是正常的,緊張得希望大腦不是空白的,好像生了病一般,身體都不再受自己控制。
她側身看向身邊輕輕盪漾的池水,潮紅的臉倒映在水中,長長頭髮直直地垂在肩上,宛如華麗的緞子。突然,披在身上的外套順着微側的身子滑到了泳池邊沿,衣服的一角已經浸在水中。姚豆豆伸出手,卻總是差一點點。她蹣跚地站起身來,瘸着腿一步步靠近泳池邊。
一股淡淡的幸福花香味從鼻間飄過,她的手靠近衣服的一瞬間停了下來,感覺到身後有人在接近她,姚豆豆準備轉頭看向那人,一雙手卻狠狠地將她往前一推。
身子失去控制般栽進泳池裏,如揹着沉重的石塊一直往下沉,水不停地灌向嘴裏,空氣化為大大小小的氣泡消失,手想要抓住可以阻止下降的東西,可是像在空氣中的招手那麼無助,腳僵硬得失去划水的知覺,只有痛,整個身子被撕裂的痛。
她要死了嗎?為什麼她什麼都聽不到,什麼都看不到,好像被整個世界拋棄……靜靜地,輕輕地,好像在媽媽的懷裏……
……
“你贏了,我承認我無法丟下你一個人,無論你再説什麼,我都不會再離開!”
……
樸政勳,你在哪裏?她無意識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一點影像,可是無論她怎麼用力抓在手中的最後都成為泡影。就這樣死去吧!
樸政勳拿着兩杯飲料從餐廳裏出來,路過大堂時瞥到一個有些熟悉的背影,他停下腳步看向那人消失的旋轉門,早已失去了蹤影。難道剛才是眼花才會看到熟悉的人嗎?那人到底是誰,一身黑衣黑帽的,好像在哪裏故意掩人耳目的樣子,可是那種走路的方式,那樣的身形,總覺得好像見過。
他甩甩頭,微微一笑。是太累了才會出現幻覺了吧!嗯,沒什麼好想!
感應門應然打開,樸政勳看向空空如也的泳池邊,大大吃了一驚。
“豆豆!”他的眼光落在池邊的外套上,手中的飲料“砰”地而落,破碎的玻璃碎片紛亂一地,紅色的液體宛如鮮血灑在地上變成一幅悽麗的畫面。
池水已經恢復平靜,可是在它的深處,一個無力的身體正在失去生命。樸政勳想地不想跳入水中,他用力地划向姚豆豆,池水彷彿無形的木偶線阻止着他奮力遊往豆豆。豆豆,一定要堅持住啊!
他抱住了毫無知覺的姚豆豆,池水徜徉間,雙唇相合,樸政勳將口中剩餘的空氣傳給她,雙手緊緊地託着她上浮。
“看那裏,有人溺水了!快叫救護車!”一羣人跑到了泳池邊,一時間尖叫聲此起彼伏。
幾個男人紛紛跳下了水,幫助樸政勳一起將姚豆豆拉上了岸。
潮濕失去温度的身體軟軟地倒在他的懷裏,像個冰冷沒有了生命的娃娃,“豆豆,你不會有事的!”樸政勳激動地對着心臟幾乎停止跳動的姚豆豆大叫着,青筋爆出,失去了控制般。他不停地給她做心臟復甦,為她做人工呼吸。
“政勳!豆豆!”金朗浩和童淑兒向他們跑來,看着這樣的情境,全都大吃一驚。
“豆豆怎麼會掉到水裏去了?救護車呢!救護車還沒來嗎?”童淑兒驚恐地拉住金朗浩,“浩,豆豆她……”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落。
樸政勳毫不放棄,用心地做着急救,心裏的深處在不斷地祈禱着奇蹟的發生。心好像不再屬於自己,在看到她在水底失去知覺的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坍塌了。
“咳咳咳!”終於水從姚豆豆的口中噴了出來,她猛烈地咳着,漸漸恢復了意識。
樸政勳焦急地看着她,滿臉的狼狽化為了欣喜的笑容。
“請不要圍住傷者,讓一讓!”幾個白衣天使抬着擔架匆匆地跑進來,人羣依聲退開一條路。
姚豆豆在樸政勳的緊握下被抬上了救護車,模糊的眼裏綻放出幸福的笑容。她沉沉地睡過去,甜甜的笑容掛在嘴邊。
白色的房間裏,空氣中瀰漫着百合花清雅的香味。風鈴兒隨風而響,清脆的聲音如玉珠落盤般清澈明淨。
樸政勳坐在病牀頭,看着姚豆豆的睡臉發呆,彷彿永遠看不夠,以為失去她的一瞬間害怕得快要死掉,從來不知道她原來對他這麼重要,只是一場意外就讓他心驚膽戰。
她一直沉睡着,呼吸均勻,像個美麗的睡美人。他守着她,從他拉住她手的那刻起就沒有離開,一整夜。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很久,而她也好像累了,所以一直沒有睜開眼,他希望她睜開眼看到的第一個人是他,就像在木屋的那晚,睜開眼,所有的生命重新回到他的體內。
手機在桌上震動着。樸政勳拿起姚豆豆的手機看了看,上面顯示着羅震翔的名字,猶豫了幾秒,他終於按下了接聽鍵。
“豆豆,聽説你出事了,你現在在哪個醫院?”
他遲疑了一會,説道:“豆豆她沒什麼事,現在還沒醒,你的腿不方便就不用來了。如果她醒來,我會告訴她你打過電話來的!”
羅震翔微微一怔,“樸政勳!你怎麼會在那裏?”
“不行嗎?”他停了半晌,“你的腿傷還好吧!我一直沒有時間去看你,不好意思!”
“你是真的對我不好意思嗎?”
樸政勳皺起眉頭,“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是喜歡豆豆的吧!”
他沉默不語。
羅震翔苦澀地笑着説:“我很喜歡豆豆,曾經向她表白卻被婉轉地拒絕。她是個善良得像天使一樣的女生,雖然嘴巴有時候會很壞,脾氣也不温柔,這樣的她卻總會讓我心動,如果你是真的喜歡她,那麼就好好珍惜她吧!”
樸政勳微笑着説道:“我會的,只是有些事不是我一個人珍惜就能夠幸福,我並不知道她是怎麼想,我們之間好像從來沒法坦誠!”
“你從來都沒有感覺嗎?”羅震翔淡淡地説,“看來我不應該這麼快退出,更應該提早説剛才的那句話,我以為你早就應該知道,算了!當我沒説!”
“喂……”電話那頭傳來不間斷的盲音,樸政勳疑惑地看着手機,無奈地將它關上。
羅震翔沒頭沒腦的話讓他一頭霧水,好像有被忽略的細節卻始終無法抓住。
他看向病牀上的姚豆豆,白淨的額頭上滲出了點點汗滴。樸政勳拿出巾紙準備為她輕輕地拭去,卻不料手剛伸到半空中,她就已經睜開了眼。僵硬地縮回手,樸政勳笑着看向她,“你醒了!要不要喝口水?”
她點點頭,看着他為她倒好水,端到面前,竟然有些恍神。樸政勳一直在這裏嗎?為什麼他看上去會這麼憔悴……
“你昨晚又沒睡嗎?”
他搖搖頭,“坐在那邊沙發上睡了一下,不太放心你,所以沒有回去!”
姚豆豆輕輕地抿了口水,濕潤了有些乾枯的唇。樸政勳將枕頭墊在她的身後,望着她欲言又止。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水杯,放在桌子上。該不該問呢?她的精神看上去也不是很好,昨天在水中窒息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恢復過來,現在臉色都還是蒼白。可是,如果不問,這件事一直卡在他的心裏,耿耿於懷。
“樸政勳,你幹嗎吞吞吐吐的樣子啊?有什麼話就説啊!”姚豆豆微笑着睜大眼詢問他。昨天,他又一次救了她,一次一次把她從困境和死神的手中拯救出來,像童話中勇敢的騎士,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從天而降。雖然大腦對昨天的記憶很混沌,唯一對那從酒店裏就開始陪着她的温暖掌心記憶猶新,是他給了她生存的希望,就像奇蹟一樣點燃黑暗。
樸政勳將袋子裏的外套拿了出來,重新披到她的身上,她暗吃了一驚,“這個外套你還帶來了!”
他點點頭,“這是泳池邊你唯一的落水證物,我當然會帶過來。告訴我,你是怎麼掉進游泳池的?”
記憶的深處閃過一個疑點,卻快得讓他無法抓住。姚豆豆微怔,不禁想起在掉下泳池時,身後那雙可怕的手以及那淡淡的幸福花香味。只有女人才會用這種稀少的香水,可是一個擦着幸福花香水的女人為什麼要故意從背後推她下水呢?她是誰?
“你在想什麼?”樸政勳凝視着她,“你的腳還沒有好,根本不可能靠近泳池,是不是有人引你到那裏然後推你下去的?”
他的緊張看在姚豆豆的眼裏,彷彿要她將昨晚的記憶全都吐出來一般,可是她不能隨便説些沒證據的話,不管那個女人是誰,她都不可以亂説。
“你在猶豫什麼?”
她搖搖頭,微笑着對他説道:“昨天只是場意外而已,你的外套掉在了泳池邊,我去撿的時候腳不太能用力,所以才會掉進泳池裏,你不要想得那麼複雜!”
“真的只是那樣嗎?”樸政勳不太相信她的話,可是她卻説得合情合理,讓他一時也找不到破綻。
姚豆豆輕鬆地點點頭,“是我不太小心,讓你們都擔心了!朗浩和淑兒都回學校了嗎?”
“他們已經去了。”他看了看錶,站起身,“既然你已經醒了,我也該回學校了,有什麼事可以打電話給我!”“嗯!我會照顧自己的,謝謝!”
又是一句謝謝,樸政勳無奈地低下頭,他們之間不像以前那樣吵架,卻生疏了許多,“不客氣!”天殺的,為什麼他非要這樣回應她的道謝呢!只是聽到她那麼説,他就會忍不住這樣回,像個傻瓜一樣。
樸政勳打開門,猛然想起一件事,又轉過頭對她説道:“你沒醒之前羅震翔打過電話給你,我幫你接了!就這樣吧!下午再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