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瑟瑟,皓月當空。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踏着沉重疲憊的步伐,循着崎嶇的山路行進。
月光流泄在二人臉上,映出他們的面容身形。
為首那個男子,身形頎長,相貌清奇,神目如電,正是以“百步飛劍”聞名天下的劍術大師蓋聶。緊跟在他身後的是一個正當妙齡的清秀佳人,體態嬌柔,容顏脱俗,在月光的映照下,更顯得一身冰肌玉骨,此人正是蓋聶之女蓋蘭。
“哎呀……”蓋聶聞聲急忙回頭一把扶住險些失足的女兒,柔聲關切道:“蘭兒,還支持得住嗎?”蓋蘭微微一笑,臉上頓顯嬌媚,喘着氣説:“爹爹,這山路雖然崎嶇,女兒一時還能應付的。”
蓋聶心疼的女兒強抑辛苦,臉上隱隱掠過一絲惆悵,説道:“要不是夏侯央突然現身燕國,你也毋需如此跟着爹一路奔波追蹤。等過了前面的山頭,咱們還是稍作歇息吧。”
蓋蘭嫣然道:“不用了,爹爹,還是趕路要緊。既然我們已經追了半個多月,昨日又在那小鎮上差點將他擒獲,不如我們趕緊加快腳步,或許就能擒住他了。”
蓋聶萬分憐愛地看了女兒一眼,見她鬢髮散落了幾縷、倦容滿面,這才驚覺蓋蘭的面容在連日的追趕下,憔悴了許多,嬌小身形在月色下也顯得格外瘦弱,不忍道:“蘭兒,咱們這樣追法,想那夏侯央也逃不了多遠。你已經連續三天沒好好休息過了,還是要當心身體才是。讓爹爹攙着你一塊兒走吧!”
蓋蘭嬌嗔道:“不用了。如果傳出去,讓人知道大劍客蓋聶的女兒這般弱不禁風,不僅損了爹爹的名聲,女兒也會被人家笑話的。還是讓女兒自個兒走吧,我行的。”説着,加快了腳步,一下子越過了蓋聶。
蓋聶見女兒如此堅強,心下寬慰,忙加快腳步趕了上去。
父女二人急趕了一陣路,前方忽然現出一個小山頭。蓋聶停下腳步,察看四下地形,發覺眼前只有一條蜿蜒小路可通向山上,兩旁盡是奇峯怪石。
“爹爹,我們只有直接上山去了。”當下蓋聶也不再猶豫,偕同蓋蘭登上了山頭。
那山頭雖然不高,但因為是凸起在一個大山峯上,故而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蓋聶站在山頭上,向下望去,就在半山腰處,忽見一峽谷,峽谷之間有座索橋連結兩座山頭。山中風勁,索橋咿咿呀呀地在風中搖晃,好像不甚穩當,放眼望去,要越到對山,除了這座索橋,似乎也別無他途。
蓋聶指着索橋,道:“蘭兒,咱們要過那座索橋,爹揹你過去吧!”
蓋蘭看了一眼索橋,搖頭説道:“蘭兒不怕。爹爹,到時您可不要扶我,免得壞了女兒的威名。”
蓋聶看着女兒倔強好勝、巧笑倩兮的模樣,心中更添憐意。父女倆稍事休息,起身繞過山側向半山走去。
下得山頭,來到索橋邊。這座索橋乃是用樹藤纏繞編制而成,看似年代久遠,極為簡陋。蓋聶試着伸腳在藤條上踩了踩,只聞吱嘎聲陣陣作響,倒也還算牢固,但心中總覺得不太踏實,回頭對蓋蘭説:“爹先行過去,確認安全後,你隨後再跟上。”
言罷,蓋聶飛縱身形,幾個躍起,已到對山。只見那藤橋雖是顫動不已,但卻並無壞損,他正欲呼喚蓋蘭過橋,忽聽背後一陣窸窣,回頭一看,眼前瞬間閃出八個勁裝大漢,手執長劍,盤馬彎弓,個個黑衣裹身,黑布罩面,目中射出一道道鋭利的光芒。
蓋聶一怔,中間的一個人忽然陰陰怪笑道:“老子就知道你們兩個一定會從這邊走,這次大夥兒要立功了,上!”一聲呼嘯,其餘蒙面人跟着一哄而上三面包圍住蓋聶,直逼得他就要退至索橋上。
此時耳邊響起一陣廝殺聲,便是來自對山,蓋聶抬眼一望,蓋蘭那方亦出現八個蒙面大漢,與蓋蘭纏鬥起來。他心中焦急,卻鞭長莫及,只有將眼前敵手全部打發,方可脱身。
蓋聶一挺身,連進數步,在八個蒙面人面前站定。他劍橫胸前,透着一股敵前無畏的氣勢,叫人不敢輕侮。八個蒙面人相互對視幾眼,遲疑一陣後,其中三人一聲大喝,三劍齊出,分左中右三路向蓋聶攻了過來,蓋聶平舉長劍,待對方之劍鋒攻到身前時,突然一側身,避過兩劍,手腕一抖,長劍直刺第三人前胸,後發先至,一劍見血,竟比對方還快。餘下二人一驚,急急回劍招架,但蓋聶連環三劍,從上中下三處直攻對方要害,三個回合之間,已是反客為主,逼得二人手忙腳亂,只有勉強招架之功,毫無還手之力。
其餘五個蒙面人眼見形勢不利,俄頃已縱身翻過蓋聶加入戰局,兩邊人馬前後夾攻朝蓋聶攻去,蓋聶一個騰起躍出包圍,身子凌空、長劍向下橫掃七人頭頂。混戰中索橋搖晃不止,咿呀聲響不斷,萬分驚險。蓋聶劍法展開,七人不但沒佔得便宜,反而互相牽制,施展不開手腳,蓋聶忽然一聲低喝,一個縱身向前快劍左劈右挑,募地斜上反刺,一個蒙面人怪叫一聲,肩頭中劍,翻身墜入山谷。
正當此時,蓋聶突然聽到蓋蘭的驚呼,微一轉首,便發現蓋蘭那邊情況危急,欲抽身解救女兒,稍一分神,六柄長劍如毒蛇一般死死地纏住蓋聶,蓋聶一急,亂了陣腳,更加脱不了身。
便在這危急時刻,一個英挺的身影直落在蓋蘭面前,伸手護住了蓋蘭的腰身,連出幾劍,逼退了三人,回頭對蓋蘭道:“姑娘,沒事吧?”
慌亂應對中,蓋聶發現有人出手相助,心緒稍安,但還是忍不住高聲問道:“蘭兒,沒事吧?”
蓋蘭驚魂甫定答道:“爹小心,女兒無妨!”
此刻又有一個聲音響起:“荊兄弟,趕上了嗎?”接着就見山路上奔來一人,正是田光。田光與荊軻得到太子丹傳來的消息,得知蓋聶父女往燕國而來,趕忙前來接應,到此正好替蓋蘭解了圍,局勢方能化險為夷。
蓋聶見女兒無事遂安了心,此時,後排三個蒙面人縱身躍上前面三人的肩頭,六柄劍上下齊出,只聽見“噹噹噹”連珠般數響,六人轉眼間已連刺十餘劍。可蓋聶劍出如風,將這十餘劍一一化解得一乾二淨。六人大聲呼喝,又是連環十二劍刺出,六柄劍同時攻出,交錯左右上下,絲毫不亂,織出一個完美的蓮花劍陣。這六人將這劍陣擺開威力比單獨進攻增加了數倍,蓋聶順勢將手中的一柄劍舞成一團劍花,護住了全身上下,時而突然出擊,令這六個殺手首尾不得顧全,亂了蓮花劍陣。他趁機一個“白鶴亮翅”,飛起丈餘,然後在空中變招,向為首的蒙面人斜刺一劍。那蒙面人連忙舉劍急擋。不料,蓋聶這一劍是虛招,他聲東擊西,倏地變招刺向另一個蒙面殺手,那人方察覺蓋聶的劍尖近身時,蓋聶已一劍劃開了他的喉嚨。
餘下五人未曾料到蓋聶的武功竟高至如斯,幾個回合下來,三名兄弟已命喪黃泉。
儘管如此,五名蒙面殺手依舊未有退卻之意,其中那個為首的蒙面人似乎更難纏些,大喝一聲,然後與另外四個部下聯手又張起了一個劍網,死命想封住蓋聶的去路。
蓋聶見八個蒙面殺手已喪命三人,其餘五人卻依舊毫無退縮之意,且出劍招招狠毒異常。不由想到這一夥人並非烏合之眾,甚有可能是一個有組織的暗殺集團。他按劍於手,朗聲説道:“我與爾等互不相識,你們何故屢下殺手,請報上名來,蓋聶劍下不殺無名之輩。”
那個蒙面首領並不言語,只朝周圍幾個人使了個眼色,然後把劍一揮,又殺將上去。
蓋聶把劍格開,又道:“爾等莫非是夏侯央那賊子的手下?”
幾個蒙面殺手頓時止步,那個蒙面首領沙啞着嗓子應道:“你知道死期到了就好!”説着劈面就攻了過去。
蓋聶知道自己猜得不錯,不由怒目橫眉,劍鋒更為犀利,三下兩下,已將劍陣瓦解,其中一人正待往前,蓋聶揮手一擲,長劍如電光一般飛射出去,倏地化作一道練虹取了此人的首級,滴血不濺。蓋聶手腕一抖,長劍飛回掌中。
蓋聶這一手“百步飛劍”令餘下的蒙面殺手大為驚詫。為首的蒙面首領還想下令圍攻蓋聶,但另幾個蒙面殺手已然怯陣。
蓋聶沒有半點猶豫,揮手一擲,長劍又如電光一般射中一人胸膛,直穿後背。那人只覺一陣莫名的刺痛從前胸蔓延至背後,還未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低頭一看,赫然發覺自己胸前開出一個血洞,冒出汩汩鮮血,當下倒地,昏死過去。三名蒙面人也止住了腳步,愣在原地。
這是一個空當,蓋聶手中沒有劍!立即殺了他!三個蒙面人的腦中募地閃過這個邪念,於是三人不約而同地從不同方向,使出最毒最狠的絕招一齊刺向蓋聶。
蓋聶退了半步,雙腿一彎一蹬,身子已經騰空而起,輕巧地避開了三人的一擊。長劍如同有了生命,再次飛回他的掌中。
蓋聶身在半空精神一振,舉劍忽往索繩一砍,“譁”的一響,藤條斷了一根,橋身頓時向右邊一傾。蓋聶忽地捨身前撲,當真是動如脱兔,衝入蒙面人之間,劍光一閃,已刺入一人喉嚨,跟着回劍一拖,斬下另一人一條手臂,迅疾之勢叫人瞠目結舌。
剩餘兩人剛要縮手,蓋聶兩手一伸,已抓住兩人的手腕,一拗一送,“撲撲”兩聲,兩人手中長劍旋即刺入對方的胸口。蓋聶跟着右手一拳,劈面打在左面一人的臉上,將他打得滿臉開花,跟着往前進一步,肩頭一靠,“砰”的一聲,將右面一人撞得立不住腳,慘叫一聲,翻下橋去。
咿呀聲響轉遽,“刷”的一響,索繩全數斷裂,橋身瞬間墜落山谷。“爹——”千鈞一髮之際,蓋聶騰空翻出索橋外。
那一邊荊軻發現攻擊蓋蘭的蒙面人身法奇快,於是使出“驚天十八劍”,以快制快。荊軻平時最痛恨向老弱婦孺下手之人,今日遇上這羣蒙面人,不由想起被搶走的麗姬,心中大怒,出手如風,瞬間連發十八劍,斬殺三名蒙面人。
餘下五名蒙面人見形勢逆轉,那邊蓋聶已連殺五人,此處又有荊軻出手,無法擒下蓋蘭,頓時又驚又怒,舞起長劍,大喝一聲向荊軻殺來。荊軻腳尖一點,輕舒猿臂,一劍揮出,劍光如虹,“當”的一響,竟將其中一個蒙面人的長劍劈成兩截,跟着劍鋒下斬,將這人連肩帶臂,劈成兩半。
另四名蒙面人見勢大駭,轉身要走。可是他們身法哪敵得過荊軻的劍快,一招“神龍一現”,長劍輕點,瞬間刺在四名蒙面人的手臂上、肩上、胸口上、腿上。只聽見數聲慘叫以及長劍落地聲,最後的四名蒙面人也倒了下來。
“爹!你怎樣了?”蓋蘭奔至蓋聶身邊。蓋聶輕聲道:“爹沒事。”隨即,仔細打量蓋蘭,他確認蓋蘭身上無傷後,轉身向荊軻抱拳謝道:“多謝搭救小女!”心中暗想:多年不見,荊軻的武功果然精進了不少。
荊軻還禮道:“前次一別,已有數載。今日能再瞻先生神技,實乃荊軻之幸也!”田光也抱拳道:“蓋先生的劍法神乎其神,令田光大開眼界。”
蓋蘭在蓋聶身後,暗暗盯着荊軻直瞧,見他劍眉橫生、雙目剛毅,氣宇軒昂、威風凜凜,剛才危急之際又見了他的俠骨雄心,不由心生崇拜,痴迷之際忽然見到荊軻看了自己一眼,不禁嬌羞低頭,泛紅了臉,一副小女兒嬌態。
蓋聶一心只想儘快擒獲那夏侯央,一陣打鬥過後已是蹉跎多時,生怕就此斷了追蹤線索,故而説道:“兩位援手之情,容蓋聶來日再報,就此先別過了。蘭兒,我們上路吧!”
田光忙道:“蓋先生請留步。既然先生到了燕國,又是荊兄弟故交,不知先生可否給田光薄面,同往薊城小憩?”蓋聶歉然道:“田兄盛情,蓋某心領了。蓋某另有要事在身,必須告辭了!”
田光微微一笑,謙恭有禮地對蓋聶道:“蓋先生可是在追蹤那惡賊夏侯央?”蓋聶臉色一變,正要説話,蓋蘭忽然問道:“正是,田先生可知其蹤?”
田光繼續説道:“據太子手下來報,那夏侯央此刻就在薊城,那些蒙面賊子必也是受他指使。”蓋聶精神為之一振,説道:“多謝田先生提醒,蓋某這就前去擒住那賊子。告辭!”説着,拉起蓋蘭,舉步欲行。
田光還是笑着説道:“鄙居就在薊城中,太子門下食客眾多,當能為蓋先生打探出夏侯央的下落。如果蓋先生不嫌棄,可暫居舍下,田光定然將那夏侯央的行蹤尋獲。”
荊軻也抱拳對蓋聶道:“上次承蒙先生指教,荊軻受益匪淺,一別多年後,今能再見蓋先生實在是三生有幸。就請先生賞面移駕薊城,荊軻還想再次向先生討教。”
蓋聶正欲回絕,蓋蘭瞅了荊軻一眼,説道:“爹爹,剛才要不是這位荊先生,蘭兒恐怕早已命斷於此。兩位先生如此盛情邀請,我們怎好拂逆……”
蓋蘭的聲音細柔動人,説話入情入理。田光和荊軻聽了,連連點頭附和。
蓋聶還是有所顧慮:“蘭兒,薊城……”
蓋蘭嗲聲道:“聽説那兒天氣涼爽,天藍水清,蘭兒正想去看看呢。爹就答應蘭兒,好嗎?”
田光也道:“先生就別再推辭了吧。”
蓋聶嘆了口氣,向田光説道:“那就多有打攪了!”
田光和荊軻大喜,忙道:“蓋先生不必多禮。”
田光暫時將蓋聶父女二人安置在一間環境清幽的小宅院裏。
這晚,蓋蘭見父親有些心神不寧,不由輕聲問道:“爹爹,您來過薊城嗎?”
“薊城……”蓋聶的思緒倏忽間飄回到了十八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晚,蓋聶夫婦兩人夜宿薊城。客棧裏,蓋聶對妻子道:“蘭兒,此時你還念着復仇之事嗎?”孟蘭黯然道:“我不清楚。我只知道,不論我記得與否,那惡人始終不會輕易放了我。”蓋聶摟了摟孟蘭的臂膀,安撫道:“別這樣想,有我在你身邊,那賊人休想得逞。”
片刻沉寂,忽聞屋頂傳來輕微腳步聲。蓋聶警覺有異,忙對孟蘭道:“你待在屋內別走開,我出去探探就回!”
出了門,蓋聶一眼便發現夏侯央的身影,一個縱身躍上屋頂前去追趕。數十個江湖高手忽從四面圍攻上來,絆住了蓋聶。
“蘭兒——”蓋聶經歷一番惡鬥後好不容易抽身回房,映入眼簾的竟是讓他肝膽欲裂的畫面:孟蘭衣衫不整,倒在一片血泊中。
原來,那夏侯央早有預謀,使計引走蓋聶後,乘機潛入孟蘭房中,用迷香迷倒她,對其肆意輕薄,離去前狠下毒手,滅了孟家最後的香火。
“爹,您在想些什麼?”
“蘭兒!”蓋聶的思緒還停留在過往,看着女兒清麗的臉龐,一時迷濛了雙眼。
“爹,怎麼了?”蓋蘭關切地問。
過了好一會兒,蓋聶方才回過神來。先是蹙眉不語,繼而悠悠道:“蘭兒,這事我今天也不想瞞你了。十年前你娘與我同赴薊城,她最終慘死於斯。”
蓋蘭大驚:“娘不是病死的嗎?”
蓋聶含淚把往事細細説與女兒聽。
蓋蘭這才明白爹爹不願來薊城的緣故,也更加明白他為何日日夜夜都在尋找仇家夏侯央,時時刻刻都想將之千刀萬剮。
蓋蘭想到母親所經歷的不幸,還有父親所揹負的傷痛,忍不住淚落如雨。
“蘭兒日後會更加堅強,爹爹別再難過了。”蓋蘭很快止住了淚。她知道自己是爹爹唯一的安慰,她不忍再讓爹爹為自己的脆弱費神操心。
“我的好蘭兒!”蓋聶深感安慰。
父女無語相擁,心底湧動着比血更濃的親情。
兩人正説着,忽聽得門外傳來馬蹄聲,開門一看,見田光和一位貴公子來訪。蓋聶將二人迎進屋內,田光仔細地檢視周圍無人之後,小心地關上門窗,慎重地向蓋聶介紹:“這位是敝國的太子殿下。”
蓋聶隱隱覺得這兩人前來,必然有其目的,當下叫蓋蘭早些休息,並向太子丹見禮。太子丹微笑道:“蓋先生不必多禮,丹早就聽説過先生的神妙劍術,今日得以一睹先生風采,更覺神宇俊朗。”
説道這裏,太子丹忽然斂起笑容,挺直了身子繼而説道:“今日來會先生,丹實有一不情之請,”隨後將自己的計劃告訴了蓋聶。
蓋聶一聽,正容道:“蓋聶乃草莽之人,恐怕會誤了太子的大計,還是請太子另請高人吧!”
太子丹面色越發凝重,忽然向蓋聶拜倒:“當今天下,劍術最高超者,便是蓋先生。若先生不願意,那天下也就無人能為丹去進行此事了。為救天下蒼生於水火之中,請先生答應丹的請求。”不等蓋聶開口,田光也拜了下去:“此等大事成功與否,全系先生一念之間!”
蓋聶鎖眉道:“二位請起來再説。”
太子丹的聲音變得激動起來:“為了天下百姓,為了燕國,荊卿已受丹之請,預備前去刺殺秦王嬴政。他國不明白荊卿此去秦國之真正目的,以為我燕國害怕強秦而屈服於他,竟準備在路上截殺,因此需要先生一路護送。”
蓋聶答道:“秦國如今這般強盛,殺了嬴政還會再出一個秦王,只是把吞併天下的時間延後而已,所以,刺殺嬴政非追本溯源之策。這樣做,只會讓荊軻白白賠上一條性命!”
太子丹的聲音忽然變得哽咽:“燕國無法對抗秦國,如果秦國攻打燕國,燕國的百姓只有任人宰割!就像丹在秦國為人質時那樣,任憑秦王擺佈!只要殺了嬴政,秦國必定羣龍無首,燕國就有救了!丹懇請先生為了燕國百姓,護送荊卿前往秦國!”太子丹幾乎是俯伏在地上懇求蓋聶,田光也是如此。蓋聶萬分為難,無言以對。
太子丹又道:“今日先生若不答應丹的請求,丹只好長跪不起了。”
蓋聶心中一震,如此不是在強逼自己嗎?但又無可奈何。他連忙扶起太子丹:“太子乃萬金之軀,這如何使得?蓋聶答應太子就是了。只是蓋聶大仇未報,恐不能盡心盡力相助。”
於是,蓋聶便把夏侯央與他的宿仇説了一遍,田光當即説道:“我在江湖上也耳聞夏侯央詭計多端,如今又有一夥蒙面殺手為輔,更有傳言説,夏侯央等人早已被秦王收買。”
太子丹也説:“先生的仇人,丹的仇人,皆是殘虐虎狼之徒。蓋先生報仇之事,丹當盡力而為。”
蓋聶為之動容,道:“只待大仇一報,蓋聶必當助荊軻一臂之力。”
蓋聶父女滯留燕國,轉眼已過了一個多月。一夕之間,燕國已是白雪皚皚、朔風撲面的寒冬。
這日,荊軻正在外習劍之際,忽聽得一個細柔的聲音呼喚他:“荊大哥!”回頭一看,只見蓋蘭一身雪白棉襖,立於紛飛的白雪中,手裏提着一個蓋得嚴嚴實實的大籃子,不仔細瞧,極易將她嬌小的身影遺落在雪中。
荊軻指指籃子,笑道:“你做的飯菜香氣四溢,遠遠地我就聞到了。”
蓋蘭笑得更甜了:“只要荊大哥不嫌棄,蘭兒願意天天為你做飯……”還沒説完,蓋蘭不由羞紅了臉。荊軻卻似渾然不覺,依然道:“若能天天吃你做的飯,那可真是有福之人了。”
蓋蘭低頭含笑不語,默默走進屋內。待荊軻用完飯,蓋蘭收拾好東西,正要回頭。荊軻卻喚住了她:“我送送你。”説完荊軻提起那隻大籃子,走在前面出了門。蓋蘭正欲開口説些什麼,忽又露出微笑,一聲不響地跟着荊軻走了出去。
二人默默無語地走了一段路,空中又飄起了小雪,荊軻慢下了腳步,讓蓋蘭和自己並排而行。雪花飄落在蓋蘭的秀髮上,襯着她一頭烏髮越發黑亮奪目。蓋蘭好似渾未覺察,徑直往前走着,荊軻卻已看在眼裏,良久,終於忍不住伸手拂去一片新落在蓋蘭發上的雪花。
蓋蘭似被驚動,望向荊軻問道:“荊大哥,怎麼了?”
荊軻的手還擱在半空中,聞言急忙抽了回去,對蓋蘭道:“沒什麼。”
“蘭兒在想什麼?”蓋蘭的一雙杏眼定定看着荊軻,發愣已有半晌。荊軻伸手在她眼前探了探,問道。
蓋蘭驚覺自己的失態,迅速將臉別開,更顯出她的侷促不安。
蓋蘭明白自己對荊軻的情意從一開始的崇拜,到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後已悄然變化,她已是不可自拔地愛上了他。面對蓋蘭的蘭心蕙質,荊軻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安撫是好,忽地,像是在她身上看見了麗姬的影子。他不忍多看,移開目光,繼續前行:“天冷,快回去吧!”
兩人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天雪路滑,蓋蘭一個不留神,幾乎滑倒。荊軻眼疾手快,連忙伸手攙扶住她。蓋蘭感覺扶住自己手肘的臂膀是如此堅強有力,臉上不由一紅,口中的“謝謝”也輕如蚊鳴,幾乎消失於簌簌的雪落聲中。
荊軻忍不住抬頭望着天際飄落的皓雪,心中似有無限惆悵。呆立了半晌,蓋蘭輕聲地問道:“荊大哥,你覺得蘭兒做的飯菜怎樣?”荊軻漫不經心地回道:“蘭兒的手藝真是好極了。”
蓋蘭心中暗喜,輕聲説道:“蘭兒真想能天天做飯給荊大哥吃。”
荊軻聽得此言,不由愣住了,蓋蘭卻接着説:“蘭兒只要能天天在荊大哥身邊就好了,不知……”少女固有的矜持,令她有些話還是難以啓齒。
今日荊軻對她的關懷體貼,令她終於有了勇氣將藏在心底的這番話説了出來。蓋蘭一口氣説完這些話,又定定地注視着荊軻,等待他的回答。
看着蓋蘭澄澈的雙眼,荊軻一時無語,只能一徑望着她。
兩人默然相對,雪片漸密,不一會兒,兩人的身上就落上了薄薄的一層白雪。蓋蘭的眼神愈加堅定,荊軻卻慢慢轉開了視線。良久,他輕聲對蓋蘭道:“蘭兒願意聽荊大哥説個故事嗎?”蓋蘭重重地點點頭,荊軻又望着她,終於決定在此刻將自己沉溺於禁錮在心底的記憶中。
風雪之日原是看不出暮色黃昏的,可是蓋聶看到蓋蘭的時候,卻從蓋蘭的眼中瞧見了濃濃的暮色,那本不該屬於豆蔻少女的黯淡色彩。
蓋蘭臉色平靜地坐在父親的牀邊,一聲不響。蓋聶靠在牀上,也靜靜地看着蓋蘭。
良久,蓋蘭方才輕輕地説道:“爹,我一直認為您對孃的感情無人可及,這十幾年來,娘是您心中最愛的人,連蘭兒也無法與娘相比。雖然您和娘已經天人永隔,再無法相見,但是您永遠惦記着她。”蓋蘭嘆了一口氣,繼續説道:“蘭兒以為像這樣的感情,一定是獨一無二的。但是,爹爹可曾料到,荊大哥竟也是這樣的人。”
蓋聶心頭一震,忍不住問道:“蘭兒,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瞞着爹?”
蓋蘭輕咬下唇,道:“蘭兒很喜歡荊大哥,但是荊大哥卻無法喜歡蘭兒,因為荊軻大哥的心,早已隨另一個人去了……”
蓋聶激動地抓住蓋蘭的手道:“蘭兒,你聽爹的話,千萬莫要再去想他了。”蓋聶十分清楚,就算荊軻也對蘭兒有意,他倆也絕對沒有明天的。畢竟早在決定接下刺秦大任那一刻起,荊軻便已將未來交付給了命運。
蓋蘭看着父親,嘴角邊還帶着笑容,眼淚卻一滴一滴落了下來,輕聲道:“爹,蘭兒自己也知道不該去想他,但是蘭兒的心裏只有他,蘭兒……”説道這裏,再也忍不住了,伏在蓋聶的肩上抽泣起來。
蓋聶拍着女兒的肩膀,緩緩地説道:“蘭兒,你這樣做以後會受苦的。你可知道,荊軻他……”
蓋蘭慢慢收住眼淚,抬起頭來對着父親微微一笑,道:“蘭兒知道,蘭兒不悔。”語氣雖輕,卻很堅決。
蓋聶愣住了,在女兒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了那逝去已久的芳魂。
這天深夜,田光忽然又陪同一人來到蓋聶住處。
此人身形矮小,外披斗篷,面目深藏其中,形容神秘莫測。蓋聶一見此人,頓時面露喜色。來人掀開斗篷,露出一張瘦削的面孔來,向蓋聶微微一笑,深深一揖,朗聲道:“師兄別來無恙。”
來人正是蓋聶的師弟衞莊。當下,他表明來意:“聽田先生説師兄也在薊城,師弟我特地前來探望。”
他們師兄弟二人已有多年不見,蓋聶見到衞莊,極為欣喜。雖然過去在同門學藝之時,衞莊曾有行事不拒之處,但蓋聶對他的關懷卻是一點也沒有減少。他深知衞莊智謀出眾、武藝高強,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但也明顯看出了他的心高氣傲,從前就不時擔憂着他倔強好勝的性子會使他誤入歧途,以致常以師兄的身份對他多有規勸、嚴加要求,師兄弟間也難免因此產生瑣碎摩擦。長久以來,蓋聶一直都是對他這出色的師弟待以真心、寄予厚望,二人畢竟是自家兄弟,分別多時後,再多的不是都早該雲淡風輕。久別重逢,他鄉遇故知,當然少不了把酒言歡,二人痛快暢飲,徹夜長談,一宿無眠。
翌日,田光將衞莊引薦給太子丹。太子丹以上賓之禮相待,設宴招待衞莊與蓋聶等人。
席間,蓋聶忽道:“先前蓋某允諾護衞荊軻前往秦國一事,實在是因見太子一片誠心,才讓蓋某無法拒絕,為此我心中也一直在盤算着如何向太子告罪。”
“蓋先生此話怎講?”太子丹驚道。
蓋聶又繼續説道:“方才我又聽聞夏侯央的行蹤,若不把握時機手刃此賊,此後不知何時再有機會。所幸師弟衞莊前來探望我,這實在是一個極佳的機會。師弟劍術極高,不在蓋某之下,若能得他相助,那荊軻此去秦國可以無慮也,懇請太子接納蓋某的建議!”
“這……”太子丹為難道。
太子丹正在為難之際,荊軻到來了。他一眼就認出衞莊是上次在街市援救嬰孩、教訓朱霸的俠士,頓時欣喜萬分,與他一見如故,只覺人生又得一知己。
太子丹見二人熟稔,頗覺奇怪,荊軻當下便將衞莊的俠行一一道來,聽得眾人連連點頭。
“既然衞先生身手如此之好,蓋先生又真有難處,丹也不好再強求,就有勞衞先生了。”太子丹這才滿意道。
接下來的日子裏,荊軻整日和衞莊、高漸離、狗屠等廝混在一塊兒,喝酒吃肉,擊築放歌,好似看淡世事。
秦宮長廊之中,天明與一個男孩飛跑而過,那男孩亦是錦衣華服,小小年紀,眉眼之中便隱約有王者的沉穩氣度。他們身後,遠遠地跟着一個年紀更小的女孩,俏眼櫻唇,伶俐可愛,口中不住叫着:“天明哥哥、扶蘇哥哥,等等我啊!”天明與那叫扶蘇的男孩卻彷彿沒聽見一般,腳步半點不慢。
小女孩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突然撲到在地。後面跟着的一個宮人裝扮的女子,本已追得氣喘吁吁,看到女孩摔倒,連忙緊跑了幾步,上前扶起女孩,香汗涔涔的臉上,一片焦慮的神色。女孩白皙的額頭,已冒出鮮血。她見狀,嚇得要哭出來,顫聲道:“哎喲,我的公主,奶孃的魂都要被你嚇掉了!這可怎麼得了,這可怎麼得了!”
天明與扶蘇聽到女孩的哭聲,也匆匆跑了回來。女孩一見到他們兩人,哭得更大聲了。“天明哥哥,扶蘇哥哥,音兒痛死了!石頭壞,石頭壞!”她指着地面鋪着的青石板,泣聲説道。
天明與扶蘇見到女孩哭個不停,皆是十分心痛。扶蘇上前輕輕吹着女孩額上的傷口,一邊道:“音兒乖,哥哥吹吹就不痛了。”
天明則道:“音兒,天明哥哥為你報仇,你看着!”言罷,蹲下身子,舉起小小的拳頭,一拳向絆倒女孩的石頭擂去。扶蘇及奶孃被驚得“啊”了一聲。只見天明的小拳頭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漓,他卻只是緊皺眉頭,倒吸了口涼氣,卻怎麼也不肯落淚。
奶孃登時號啕大哭,呼道:“公主,皇子,你們這可要了連氏的命了!連氏這條賤命保不住了!”
女孩被這一幕驚呆了,頓時止住了哭泣,當看到天明的傷口,似是又要哭出來:“天明哥哥,一定很痛吧?”天明勉強扯出一個笑容道:“音兒一哭,天明哥哥就會很痛很痛。音兒不哭了好不好,給天明哥哥笑一個!”
女孩重重地點了點頭,連忙用小手胡亂地擦去臉上的淚水,強自微笑。
正當此時,園子外忽傳來一聲:“大王駕到!”奶孃立時癱軟在地,渾身顫抖。
秦王大步走來,見幾個孩子均已在園中跪拜恭候,十分開懷,道:“皇兒們,都平身吧。”待三個孩子起身,秦王卻見音兒與天明都受了傷,他頓時眉頭緊蹙,“嗯”了一聲,目光轉向垂首跪拜的連氏。
連氏打了一個冷顫,連連頓首,泣道:“連氏該死,連氏該死!”
秦王露出極為厭惡的神情,他未假思索,便命侍衞:“將她拉下去,斬了!”
連氏聞聽此言,登時昏厥過去。音兒忙跪倒在旁,呼道:“奶孃,醒醒啊!奶孃!”侍衞們得令,上前欲將連氏拖出。
天明見狀,忙上前攔住,又轉向秦王,道:“父王,您且留步。兒臣有一事相問。”秦王似乎頗感興趣,停下腳步,道:“但説無妨。”
天明道:“兒臣想問父王,何謂‘仁者’?”秦王答道:“仁者愛人。愛人者,皆為仁者。”
天明又道:“那麼何謂‘愛人’呢?”秦王答:“愛人,便是愛護親眷,庇佑人臣,福廕百姓,寬宥罪錯。”
天明道:“那麼欲得天下者,是否便該愛全天下之人?”
秦王哈哈大笑:“你這鬼靈精,繞着圈子,説了這一大套,是不是要父王赦免連氏啊?”天明難為情地笑了。隨即點了點頭。
秦王又問:“這些話是誰與你説的?”天明道:“是伏先生教與兒臣的。”
秦王頷首道:“天明,學得很好!今日看在你勤修學問的份上,寡人就饒了連氏不死!下不為例!”
天明與音兒喜不自勝,連忙代連氏叩謝秦王。秦王則看也不看仍然昏倒在地的連氏,轉身離去。
夜間,又是伏念教授天明功課的時間,天明便將日間發生的事情,詳細將給伏念聽。伏念輕捋長髯,微微笑道:“天明,你做得很好!不枉為師教你一回。作為大秦皇子,你正應該如此,推己及人,胸懷寬厚,方可得人心,進而得天下!”
天明聽到先生誇獎,心下暗喜,立時道:“天明謹記先生教誨!”
天愈來愈冷了。一個衣着樸素,面容端正,腰際佩着一柄青銅劍的中年男子立於街頭,他拽緊了衣襟,向冰冷的雙掌中哈着熱氣,感受僅剩的温暖。天真的很冷。不知是何原因,這幾年的冬天是一歲冷過一歲,是因為漂泊在外的緣故嗎?
街口一間酒館的招牌迎風搖曳着。這男子彷彿只想多找些和“温暖”有關的東西,他走進了酒館。寒冬臘月,對於一個長年漂泊在外的人而言,能找上一家小酒館喝上幾杯暖暖身,是最稱心不過的事。要不是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尖叫,他本可以一醉方休的,但街頭似乎又出現了騷動。
中年男子躍出窗外,正好看到幾個地痞拉扯着一名貌美的少婦,肆意輕薄,口中道:“省點力氣。待會兒大爺們和你樂呵的時候,再……”這句話他還沒來得及説完,身上已捱了中年男子一掌。
中年男子方才還是沉靜平穩,此時的出手卻似流星劃破天空一般迅捷。他一掌將那為首的地痞打出三丈之遠。
幾個地痞見狀,口中發出幾聲野獸般的吼叫,一起向中年男子攻來,其中幾人手中還提着明晃晃的長劍。中年男子只擊出二三掌後,他們的吼叫皆整齊劃一地轉為哀號,而後紛紛跪地求饒。中年男子俯身伸手扶起少婦,少婦一個站立不穩,倒在他懷中。
“沒事吧?你的腳扭傷了嗎?”中年男子以為少婦受了傷。
“我沒事,多謝壯士相救。”少婦靦腆一笑,轉身離去。
此情此景,令中年男子眼前忽然出現多年前的一幕。
那一年,年方十歲的麗姬,在他的眼裏還只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女孩,而他自己,則是個剛滿二十歲的熱血男兒。
“哎呀!”他盡顧着教麗姬練劍,一時沒拿捏好力道,險些傷了她。
“怎麼了?傷到了腳嗎?”他放下劍,俯身關切問道。
“韓大哥,你真好。麗姬要你永遠當我的大哥!”麗姬忽地抬起頭,稚嫩的聲音中卻有着認真堅定的語氣。
他楞了一下,兀自低着頭默默地為麗姬查看傷勢,輕聲道:“慢慢轉動腳踝,痛的話就説出來,彆強忍着。”
“不痛。韓大哥還沒回答麗姬的話啊?”麗姬嘟起小嘴又問。
他忍不住被麗姬的模樣逗笑了,難得燦爛地一笑。他仔細思索後,問道:“麗姬要韓大哥永遠當你的大哥,那荊軻呢?麗姬想讓他當你的什麼人,可以告訴韓大哥嗎?”
“我……不知道……他是麗姬的師兄……麗姬沒想要他當我的什麼。”麗姬突然紅了臉,羞澀道。
當時,他其實也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問這樣的問題。“僅僅是好奇嗎?”他在心中這麼問自己。
天彷彿越發冷了起來。韓申抬頭看看陰沉的天色,轉身又步入酒館裏。
“知道嗎?燕國也快要被咱們攻下啦!宮裏頭上上下下都在傳説,那燕太子丹竟然嚇得要派出一個叫荊軻的使臣來秦國,準備要獻上督亢地圖,還有樊將軍的人頭,向大王磕頭求饒啊……”
聽見酒館裏的士兵一席話,令韓申的心燃起了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