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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周俐做手術的那天,穆景言早早地就來到了醫院。

    看着若琳憔悴的表情,穆景言只覺得心疼,他輕拍她的肩膀,用言語安慰她:“放寬心,沒什麼的,做手術的醫生是心臟病方面的專家,伯母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他説得那樣温柔,語調那樣緩慢,若琳彷彿覺得自己吃了顆定心丸,不再那麼緊張了。

    手術室外的走廊一片安靜,靜得讓人覺得窒息。

    若琳的手心已經汗濕了,她倚在長椅上,眉心微蹙,臉上寫着不安。

    突然,一隻修長温暖的手伸過來,握住了她有些無措的手。只聽見穆景言的聲音:“有我在身邊,不要怕。不會有事的。”

    若琳沒有閃躲,只是無力地順勢靠着穆景言的肩膀。她累了,真的很累。

    即使醫院裏充斥着濃濃的來蘇水味,若琳還是能聞到穆景言身上淡淡的薄荷味,好似沐浴乳的味道。

    這個她用心暗戀了許久的男人啊,好像變成熟了,又好像沒有變,在某一刻總會讓她不由得想起那些為他心動的過往。

    十分漫長的等待,彷彿有一個世紀那般漫長。

    終於,手術室的門開了,主刀醫師走了出來,剛摘下口罩,若琳就衝上來問:“醫生,我媽怎麼樣?”

    “很好,一切順利。”

    一直懸在若琳心中的一塊大石頭這才落了地。不過,她剛聽見醫生説完那句話,之後什麼都聽不見了。因為她已經兩眼一黑,昏倒在地了。

    醒來的時候,若琳發現自己趟在醫院的病牀上,四周是白花花的顏色。怎麼回事?躺在病牀上的應該是媽媽,怎麼會是自己?

    若琳正要起身,被人按住了。

    “你還在輸液,不要亂動。”穆景言一邊制止若琳坐起來,一邊輕柔地説。

    “我媽現在的情況怎樣?”若琳急切地問。

    “挺好的。若雯和孫阿姨都在照顧她,你不用擔心。先把自己的身體養好。”

    “我這是怎麼了?”若琳不解地看着輸液管。

    “你剛才突然昏倒了。醫生説是睡眠不足,壓力太大,操勞過度。輸點液,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這次……麻煩你太多了。”若琳仰頭望着穆景言的臉,心懷感激地説。

    “你太客氣了,我們都認識多少年了!”

    “那個手術費的事……”若琳想説,手術費可能要很長時間才能還得上。

    “我不急,你慢慢還。那裏面很大一部分是我父母留給我結婚用的錢,我暫時也沒考慮到結婚的事情。所以在我結婚之前還我就可以了。”穆景言連忙打斷若琳的話。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這不是耽誤了你的終身大事嗎?還把你準備結婚的錢拿來……”若琳內心有些糾結。

    “我還年輕,現在並不急着結婚。再説……我就算想結婚,一時半會兒也找不到合適的對象啊!”

    啊?他現在沒有女朋友嗎?那去年聚會時他牽着的那個女孩是誰?難道兩人已經分手了?還是她誤會了他,那個女孩根本不是他的女朋友?

    不過,他有沒有女朋友實在不該是她關心的問題。只是,她不想自己耽誤了人家結婚,如果因為他缺錢結不成婚,那就是她的罪過了。

    不想了,養好身體後加倍努力賺錢還他就是了。

    周俐的手術很成功,身體漸漸好轉,臉色也紅潤起來。

    若琳終於可以放心地離開這裏,回D市了。

    雜誌主編來過兩次電話,打着問候若琳媽媽的旗號,實則是催問她何時才可以回去工作。也怨不得主編,畢竟她已經休假兩週了,確實耽誤了不少工作,韓皓軒的採訪稿一個字還沒寫呢。好不容易從流程編輯升為品牌欄目的專欄記者,本該愈加努力,才能對得起主編的信任。

    湊巧的是,她回去的那天,也是穆景言回D市的日子。兩人剛好可以做伴。

    事實上,穆景言的事情已經辦完,本可以早點走的,但他擔心途中若琳的身體出現狀況,便又跟單位請了幾天假,打算跟若琳一起走。

    他原本想買兩張機票,但他了解若琳的個性,還是作罷。若他幫她承擔路費,她肯定不願意;若讓她自己承擔,以她現在的情況,又顯得有些奢侈。

    於是,他徵詢了若琳的意見,買了兩張座位相鄰的火車票。

    傍晚時分,若琳和穆景言踏上了開往D市的列車。

    車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去,若琳的睡意也隨之襲了上來。

    這一段時間,她真是累壞了,有好幾夜都守在媽媽身邊,媽媽勸她回去,她卻怕媽媽晚上有什麼事找不上別人幫忙就不肯回去,固守在媽媽身邊,雖然累了些,但她覺得為了媽媽,做什麼都值得。

    她拉上窗簾,把頭輕輕地靠在窗簾上。眼睛微閉,不知不覺中,她就進入了睡眠狀態,神情像個乖巧的孩子。

    也不知過了多久,若琳被凍醒了,車廂內的冷氣打得太足了。

    她微微睜開眼,卻發現她竟然倚在穆景言的肩頭!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睡着,只是一動不動地靠在座位上。她有些不敢動,怕驚醒他,那樣會多麼尷尬。雖然之前媽媽做手術的時候,她也曾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逗留片刻,但那個時候跟現在的情況畢竟不一樣。

    她的右臂輕輕貼着他的左臂,她能感覺到他手臂上的温度,不像她的手臂冰涼,他的手臂散發着一絲熱度。她從沒跟他靠得這麼近,她的心開始慌亂,怦怦跳着。她能聞到他身上散發出的淡淡的薄荷清香。

    她能想象得出他們這樣靠在一起的姿勢應該很曖昧,像一對情侶。想到這,她的臉不由得紅起來。還好,現在車內只剩下靠窗邊的小燈,顯得有些昏暗。

    車內的冷氣源源不斷地散發出來,若琳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哆嗦,這個動作把她嚇了一跳,以為會把穆景言弄醒,還好沒有。

    她屏住呼吸,慢慢地移開靠在他肩頭的腦袋,動作極輕,再一點一點移開她的手臂,終於,離開了那個温暖的所在。她長長地舒了口氣,按捺住緊張不已的心。

    然後,她微微抬眼,看了看旁邊的穆景言,他正睡着,神態安詳。若琳緊張的心這才慢慢地放鬆下來。

    她細細地看着他:眉眼清朗,皮膚温潤如玉,睫毛烏黑,鼻樑挺拔,嘴唇微薄,他的臉被昏暗的燈照着,顯得有點不真實,那麼俊秀,彷彿是一幅美麗的水墨畫。

    她從來都沒有如此近距離地打量過他。也許只有在他睡着的時候,她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地看他吧。

    第一次讓她心動的男人,即便時間過去了這麼久,此刻看着他,也覺得有種莫名的温暖情緒在心中流淌。

    她輕輕地撩開旁邊的窗簾,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遠處有零星的燈光閃爍,她猜想應該是深夜了。她睡得不太舒服,脖子有些痠疼,用手揉了揉。

    現在她都不敢睡,怕再出現剛才那樣的狀況。

    她還記得睡之前她明明是靠在窗簾上的,怎麼醒來卻靠在了穆景言的肩頭呢?覺得有些莫名。

    本想就那樣硬撐到天亮,但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和點點燈光,她的眼皮又開始打架,上眼皮變得沉重,身體也不由得向窗邊傾斜,最後還是在重力的作用下靠在了窗簾上。

    火車在行駛的過程中有些顛簸,顛得人有點搖晃。若琳靠在窗簾上的頭開始偏向穆景言這邊,然後又靠向窗簾那邊,就這樣左右輕輕搖晃着,給人看來,睡得很累的樣子。

    穆景言看她睡得不自在,再次將她的頭輕輕地靠在他的肩上。

    其實,穆景言並沒有睡着,在這樣顛的情況下,他一直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當他看到若琳睡得這麼累的時候,有一股衝動想借肩膀給她用下,但他卻有所顧慮。到最後,看她着實很累,於心不忍,甚至,有些微的心疼。為了讓她睡得舒服一些,他還是那樣做了。

    第一次將若琳的身體靠向自己時,穆景言的心緊張不已,他竭力抑制住狂跳的心才得以安安靜靜地讓若琳靠在了他的肩頭。那時,他極度害怕若琳會醒來,他還不知道若琳要怎樣誤會他呢,慶幸的是,一切都做得很小心翼翼,並沒有出什麼差錯。

    再一次讓若琳靠在他肩膀時,他內心的緊張也減去了不少。

    剛才若琳慢慢移開他的時候,他發覺了,但他卻裝作他還睡着,他能感覺到若琳移開時動作的輕微,他能做的,就是閉着眼睛,讓若琳微涼的手臂離開自己。

    此時,靠在他肩頭的若琳安靜地睡着,似乎睡得很香甜,呼吸均勻。白皙的皮膚被昏暗的光籠罩着,顯得更有一份神韻。

    穆景言微微垂下眼眸,看着自己肩頭的若琳,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意。

    當若琳再度醒來時,她已經靠在了窗簾上,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看着窗外漸漸亮起的天色,問身旁的穆景言:“是不是快到站了?”

    “嗯。”穆景言輕輕地應道,他轉頭看了看若琳,她的臉色還不算很難看,大概昨晚睡得不錯,他在心裏暗笑了下。

    關於相互依靠着睡了一晚上的事情,穆景言不提,若琳也不提,兩人就當沒發生過。只當是旅途中發生的一個小小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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