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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無助時誰在你身邊

每週五晚上,若琳總會給媽媽打電話,那是她的家庭電話時間。

可是,這個週五晚上,家裏卻沒人接電話。若琳感到有些不安。往常的這個時間,媽媽總會在家等她電話的,為什麼今天不在呢?

她又安慰自己,或許媽媽剛才去衞生間了。

於是,過了一會兒,她再次撥通了家裏的電話。

結果,還是沒人接聽!

連續撥了幾次,都沒人接聽,若琳急得在房間裏徘徊。

最後,她急中生智,給鄰居家打了一個電話,這才知道媽媽因為突然暈倒在地已經被送到了醫院急診室。鄰居已經打電話通知了在B市讀書的若琳的妹妹若雯,因為目前尚不知道具體病情,所以就沒給身在外地的若琳電話,怕她擔心。

若琳跟鄰居一連説了幾聲謝謝,然後便給若雯電話。

此時若雯剛從醫院那裏知道了媽媽的病情,接到若琳的電話,她哽咽着對若琳説:“姐,醫生説媽媽心臟出了問題,要做心臟搭橋手術……我好怕……而且醫生説手術費大概得十萬元……”

“你不要着急,我待會兒就去買票,儘量早點回家。”儘管內心也很着急,但若琳還是竭力安慰妹妹。

將妹妹安撫好,若琳掛了電話,便給主編電話,將家裏的情況跟主編大體説了一下,並説關於韓皓軒的採訪稿可能要遲一些才能寫,而且還要請幾天假。

主編也是通情達理之人,馬上便準了若琳的假期。


幸好不是買票高峯期間,若琳很順利地買到了當天晚上的火車票。

第二天一早,火車抵達B市時,若琳頂着兩個黑眼圈下了火車。媽媽生病了,她心急如焚,一晚上都沒有睡好。

若琳一向是個孝順的女兒,而且媽媽又為她和妹妹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她一個人在D市闖蕩都是為了這個家,她想讓媽媽和妹妹過上好日子,以後再也不用為柴米油鹽和學費的事而操心。但世事往往不能如人所願。她還在努力實現中就聽到了媽媽生病的消息,怎能不讓她着急?


出了火車站,若琳直接打車去媽媽現在住的那家醫院。

若琳走進病房的時候,她的媽媽周俐正安靜地躺在病牀上,還在熟睡中,臉色蒼白而憔悴。妹妹若雯趴在牀邊,臉轉向另一邊,看不清她的臉,看樣子是在這邊守護了一夜。

若琳怕吵醒了別的病人,腳步極輕地走到牀邊。她靜靜地蹲在妹妹的旁邊,看着病牀上的媽媽,樣子明顯比以前瘦很多,眼角也已佈滿了細細的皺紋,像蜿蜒的小溪,在眼角縱橫交錯。

若琳看得心發酸,眼睛發澀。媽媽把她和妹妹拉扯大不容易,為她們姐妹倆也操了很多心,現在病魔又降臨在媽媽身上。若琳覺得命運太不公平,但她依舊要接受這樣的事實,而且要想辦法湊齊手術費。


若雯動了動,似乎醒了,她微微睜開眼。看到若琳,她剛想説話,若琳就將手指放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她們走出病房在醫院的長椅上坐下,若雯只覺得渾身酥麻一片,手臂被頭枕得幾乎已經沒了知覺,她用手輕輕地揉捏着手臂。

“姐,你這麼快就回來了啊?”或許是剛睡醒的緣故,若雯的語氣有些含糊。

雖然若琳説了昨天晚上會去買票,但若雯還是沒想到若琳會這麼快就回來。想必昨晚若琳坐車也十分勞累,一夜沒睡好的樣子,眼圈黑黑的,清澈的眼睛裏也有了幾分倦意,但卻故意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雯有些心疼姐姐這副模樣,淚水在眼眶中打轉,但硬是強迫自己不讓它掉下來。這個緊要關頭,最要緊的是媽媽的身體。

若琳拉過若雯的手臂,幫她輕輕地揉捏着,説:“我連夜趕回來的。媽的情況現在怎麼樣了?”

“情況還算穩定。”若雯輕聲説道,囁嚅了半天才説,“就是手術費的問題。”

“手術費我來想辦法,你好好念你的書就行了。”若琳用手拍了拍若雯的肩,臉上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似乎在告訴若雯不用擔心。

若琳不想因為這事而耽誤了若雯的學業,畢竟她還在讀高中,本來就有考大學的壓力。她只想讓這份艱難都由自己扛着,哪怕再難,她也要獨自勇敢地扛下去。

其實若雯在電話中説手術費需要十萬元的時候,若琳着實被嚇到了,她才參加工作兩年,自己的存款很少,她真不知到哪兒才能籌那麼多錢。

馨語的家境雖然不錯,但那畢竟不是她自己賺的錢。所以若琳只向馨語借了三萬元。馨語是月光族,若琳能向她借這麼多都覺得有些難以開口。但馨語得知情況後二話不説就答應了,還跟若琳説,如果需要其他幫助儘管説。甚至説,如果B市醫療條件跟不上,完全可以到D市來醫治。她會介紹全市最好的心臟方面的專家給若琳認識,讓若琳放寬心。

有這樣坦誠相待、患難與共的朋友,若琳備感欣慰。

至於剩餘部分的錢,若琳暫時還沒想到該如何籌集,內心也有些焦灼。


若琳再次走進病房的時候,周俐已經醒了,正安靜地躺在牀上。當她看到若琳時,兩眼好似突然有了神采,她急忙坐起來。若琳走過去將枕頭豎起放在周俐的背後,讓她靠着。

“若琳……”周俐看到若琳時心裏非常激動,都不知該説什麼。算算,她已經有好幾個月沒見到若琳了,當然思念自己的女兒啊!

“媽,我回來了。”若琳俯下身,輕輕地趴在周俐的胸前。靠在媽媽的懷裏,她似乎找回了許久不曾有過的温暖,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小時候,孩子般喜歡往媽媽懷裏蹭,好像躲在媽媽的懷裏什麼都不用怕了。

“孩子。”周俐用帶有老繭的手輕撫着若琳的頭,眼角變得濕潤。

“媽,你就在這好好養病,錢的事,我會想辦法的。”若琳抬起頭,説道。

“這些年,我們真是拖累你了。”周俐嘆了口氣,低低地説道。

“媽,你這是説的什麼話。”若琳用微微責備的語氣説道,她坐直了身子,看着滿面愁容的周俐,繼續説,“媽,我們是一家人,不要説這樣的話。我自己在外面能賺錢了,有了些積蓄,你就不用擔心了。”

“唉!”周俐又重重地嘆了口氣,她又何嘗不知道若琳一人在外不容易呢,就算有積蓄,那也不多,又豈能支付她住院昂貴的醫藥費呢。

“媽……”若琳握着周俐的手,拉長音説,“你就放心好了。”做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其實,若琳能從哪裏想辦法呢,她和妹妹之前上學的學費問親戚借了不少,有的還沒有還上,她怎能再去借?此時的她多麼希望有個好心人可以幫幫她,為她解這燃眉之急,但她心裏知道,這只是她的幻想,因為天上是不會掉餡餅的。

她現在心裏甚是擔憂着急,但她卻告訴自己一定不能在媽媽面前表現她內心的脆弱。在這種情況下她更要堅強,如果連她都趴下了,這個家該怎麼維持下去?她不敢去想象。她只是一個勁地告訴自己,要儘快籌到這筆手術費,儘自己最大的努力。

她現在才徹底體會到什麼是力不從心。


這一整天,若琳都守在周俐的牀邊,幾乎寸步不離。

其間,她去醫生那邊問了問媽媽的詳細病情,醫生説先靜養一個星期才能做手術。這也就意味着她必須在一個星期內籌集到那筆錢。

看着面色已蒼老的媽媽,若琳心裏湧滿了酸楚。這時,她多麼希望爸爸能在身邊,給她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給她一點慰藉,但,一切都是空想。她內心的憂愁只能獨自吞盡,再慢慢地撫平,融化開,默默地化作心中無限的動力。

晚上,若琳讓若雯回去休息,自己在醫院守候了一夜,睡得一點也不踏實,晚上醒了好幾次。她覺得自己很困,但就是無法進入熟睡的狀態,也許趴在牀邊不舒服,也許是有心事,總之,當她早上醒來時,只覺得眼皮沉重,似乎有些睜不開。

周俐看着女兒這副疲憊的樣子,很是心疼,便勸她回去好好睡一覺。若琳開始時還推卻説不用,但在周俐的軟磨硬施下還是乖乖地答應了。然後打電話給若雯,讓她來醫院照看媽媽。

將一切弄得妥妥帖帖後,若琳囑咐了若雯幾句便坐公車回家。


若琳也不知道坐了幾站路,迷迷糊糊地竟在車上睡着了,等到了終點站的時候,司機提醒她下車她才知道自己已經坐過站了。她暗自叫苦不迭。

偏偏這一站她又不熟悉,她焦急地左顧右盼,正想着是不是該再乘這路車回去時,有個清亮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沈若琳?”語氣中帶有一絲驚喜。

若琳感覺這個聲音特別熟悉,好像是自己從前最喜歡聽的那個聲音。她側過頭,果然沒有聽錯,就是他。

他的臉依舊那般俊朗,臉上還增添了幾分成熟的韻味,散發出一股無形的魅力,比去年聚會時還要迷人,穿着的休閒西服把他整個人襯得高大挺拔。他看着若琳,眼中閃過一絲欣喜的光芒。

雖然在此時此刻能見到他,若琳感到有些喜出望外。但她發覺自己看他的眼神不再躲閃,她也不再像從前那樣一看到他就臉紅心跳、侷促不安,恍若她面前站着的只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同學。


這個曾在她年少時代留下深深印記的男人,這次見到他卻沒有了心動的感覺。連若琳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是她長大了,還是時間強悍得抹去了情竇初開時的感覺?又或許還有其他什麼原因?

那時的暗戀,在若琳心中是美好的,純潔而天真,像一面清澈的湖,透明無比,而他就是湖面那一抹最美的倒影,她就那麼安靜地在自己夢想中的湖心蕩漾。她搖啊搖,終有一天,她才發現倒影破碎了,被風吹起層層漣漪。彼時,她才明白,倒影終究只是倒影,無論在他身邊多久,她都無法觸及,最後被風帶走,不留一絲一毫。

於是,讀大學時,他填K大,她填的志願則是D大,兩所大學相距甚遠。她想通過時間和空間忘了他。

她隱瞞的這段感情太久太深,現在回憶起來還清晰如昨。那時她還不懂,以為心裏只裝有他一人,總有一天會得到他的心。現在她才發現自己以前的想法真是太天真太可笑了,愛情並不是一相情願,而是你情我願。

雖然暗戀時是心甘情願的,也曾享受着默默喜歡一個人的甜蜜。但獨角戲畢竟令人太孤單,沒有一絲温度,沉淪其中無益。或許,她就在不知不覺中漸漸疏遠了這場寂寞的獨角戲。


去年那次聚會的情景不自覺地若琳腦中浮現,她暗想,他現在應該過得很幸福吧。

看着面前曾讓她深深迷戀的穆景言,若琳的嘴角揚起一抹笑,説:“這麼巧,你也是在等車嗎?”

“嗯。”穆景言低低地應了聲。

“你還在這兒工作?”若琳問道。

“我剛剛被調到D市。”穆景言回答道。

“D市?”若琳驚訝地説道,停頓了一會兒,説,“我也在那兒。”

“真巧,有空的話請你吃飯。”穆景言説着客套話。

“好啊。”若琳附和道。

她不禁笑了笑,以前的穆景言是個比較沉默的人,對人總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彷彿是一塊無法觸摸的冰山,任誰都不能將他融化。但現在的他卻被社會融化了,雖然算不上話特別多但也不少,別人跟他説話也不再是一副愛理不理的神情。不過,若琳倒是挺喜歡現在的他,聊天時就不愁對方不發一言了。

公車來了,正好穆景言也要搭這輛,就跟若琳一起坐了幾站。看着若琳深深的黑眼圈,他不禁説道:“看你精神很不好。”

“我媽生病了,在醫院待了一晚上。”若琳揉了揉眼睛,她剛才並沒注意到自己的黑眼圈,被穆景言這麼一説,倒有點不好意思了。在喜歡的男人面前,誰不想以最好的姿態出現呢?即便這個男人只是她年少時的暗戀對象。

“那你要多注意身體。”穆景言關心地説道。

若琳只是苦笑了一下,轉移話題説:“你怎麼回來了?”

“我回來正好辦點事。”穆景言回答道,然後他轉頭看了看一臉倦容的若琳,語氣婉轉地説,“你如果有什麼困難,可以跟我説。”

上高中的時候,穆景言就從同學口中得知若琳來自單身家庭,學費都要申請減免,家庭很困難。現在看她微微皺起的眉頭,倦怠的面容,穆景言也能猜出個八九分了。

若琳抬起沉重的眼皮,望着穆景言,發現他的眼裏透着幾分真誠。她開始猶豫要不要把媽媽生病的事情告訴他。掙扎了好一會兒,她才説:“我媽生病了,需要一筆錢……”她突然停住了,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她本不想把這種情緒表露出來,但這一切她又能如何控制呢。她輕輕地閉上眼睛,把頭靠在椅背上,這一刻她覺得渾身無力,彷彿一灘爛泥。接下來的話她不知該如何開口,她並不打算向穆景言借錢,但此話一出,她便有些後悔了。

“需要我幫忙嗎?”穆景言温和地問道。

“……”若琳慢慢睜開眼,語氣堅決地説,“不用。”

“都是老同學,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嗎?”穆景言就知道她肯定會逞強,上學的那會兒她也是這樣,同學們要主動給她捐款湊學費,她還不肯。但不管她説什麼,這種關頭他還是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他看了看若琳清秀的臉龐,説:“只是借錢而已,你又不是不還給我,就當我先放你那兒的。”然後又故作輕鬆地補充一句,“你知道的,現在銀行利率那麼低,放銀行還不如拿去做點好事。”

若琳思索了會兒,點了點頭,有些乾澀的薄唇緊抿。

當若琳説出媽媽做手術還差的數目時,穆景言有片刻的遲疑,若琳看他這樣子,不想為難他,剛想説“不用了”,穆景言卻笑笑説:“可以。”

若琳沒想到穆景言竟一口應了下來,況且他們的交情並不深,但借到錢了總歸是件好事,媽媽的病也得以治療。她緊繃的弦此時才稍稍放鬆下來。

她以為沒法解決的事,沒想到就這麼輕而易舉地解決了;她以為不會有人幫她,但卻奇蹟般地出現了。她很感激穆景言,感激他的出現。但是,還這筆錢又成了一大問題。不過,她現在沒有這麼多精力想這些事,只想回去好好睡上一覺。因為她已經連續兩個晚上沒有睡好覺了。


回到家後,若琳仰頭倒在牀上,很快就進入了睡眠狀態。

不知睡了多久,若琳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了,她只覺得頭很重,身體輕飄飄的,像躺在一堆棉花上。

她不情願地睜開眼,嘟囔了句什麼,便伸手去拿手機。一看來電顯示,她的睡意立即減去了不少。

不過,他已經有好幾天都沒跟她聯繫了,現在打過來做什麼呢?莫非是來催採訪稿的?若琳暗自揣摩。

她任手機響了好一會兒,才按下接聽鍵。

“你回家了?”韓皓軒的聲音變得有些低啞,好像有些不開心。

“嗯。”若琳應道。她不明白韓皓軒到底學了哪門法術,竟知道她回家了,若琳覺得奇怪,便問,“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神通廣大了?”

“你才知道我法力無邊啊!”韓皓軒低聲笑道,“如果你是孫悟空,我就是如來佛。你怎麼都不會離開我的視線範圍以內的。”

“不要肉麻了,我現在特別困,眼皮直打架,你就不要謀殺我的寶貴生命了,行不行?”與其跟他説個沒完沒了,不如倒頭大睡一覺。

“説真的,我對你而言,就那麼微乎其微嗎?你媽媽生病住院這麼大的事情,你最起碼應該跟我説一聲吧?”韓皓軒的口氣突然變得極其認真起來。


其實這一陣,韓皓軒都被一股莫名其妙的沮喪感所包圍,先是若琳跟他説要做回陌生人,然後他以為那次採訪會讓他倆的關係有所緩和,沒想到採訪的過程中,她對他一直使用敬語,真的把他當成了陌生人一般!緊接着,她因為母親生病回了老家,跟他連招呼都沒打一聲!直到他主動去問馨語,好不容易才從她那裏套出一點真相。

令他沮喪的是,若琳真的可以做到把他當做陌生人一樣。

更令他沮喪的是:他居然做不到把若琳當做陌生人!

他曾努力向若琳學習,忘記這次相親,就當做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試圖把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可腦中總會不期然地冒出若琳的影子。

甚至,他逼迫自己跟馨語約會,想通過別的女人忘記若琳,可是他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他總會在跟馨語的談話中提到若琳,以至於有幾次,連他自己都發現馨語的臉色並不是太好看。

韓皓軒曾考慮過若琳連普通朋友都不想跟他做的理由。他覺得不是若琳不喜歡他,而是若琳在顧慮着什麼,但是,愛情在他看來並不是偉大的捨棄而是不懈的追尋,既然找到了理想中的那個人,為何要輕易地放棄?

他之所以給若琳打這個電話,不僅是想關心一下若琳母親的病情,還想知道若琳究竟顧慮的是什麼。


“什麼?你怎麼知道的?”若琳更加覺得奇怪了。他不僅知道她回家了,還知道她是因為母親生病回家了。他只能從兩個人那裏得知,不是主編就是馨語。她覺得主編沒什麼理由告訴韓皓軒,除非韓皓軒去催稿,主編不得已告訴他。但如果是催稿,還不如直接催若琳這個執行者來得有效。韓皓軒不會不明白這個簡單道理。

那麼,只剩下一個可能,他就是從馨語那裏得到這個消息的。可是,她明明交代過馨語,以後不要在韓皓軒的面前提起她啊!不過,馨語可以不提,但韓皓軒不一定不問啊!若琳腦袋轉了個彎才醒悟過來,自己真是太笨了。

“你別管我怎麼知道的,難道我的感受你一點都不在乎嗎?我從來都不接受媒體的採訪,突然接受你的採訪,你知道為什麼嗎?因為我不想錯過你!我不希望我們真的成為陌生人!”

“感情是兩情相願的事情,對不起,韓先生,我只能把你當做陌生人。”若琳故作淡定地説。天知道她説出這些話需要多大的勇氣。

“好吧……”韓皓軒無奈地嘆了口氣,“在我們做回陌生人之前,如果你需要我為你效勞的儘管吩咐,譬如説,如果經濟有問題的話……”

言外之意,若琳瞭然於心。他應該是想為她媽媽伸出援手吧。

“不必。”若琳言簡意賅地説,在掛電話前還不忘補了句,“謝謝你的好意,沒事請別聯繫我。”

韓皓軒就這樣又吃了回閉門羹,他把手機從耳邊移開,隨着手機屏幕暗下去的同時,他的心也一點點地暗了下去。


這邊,掛了電話的若琳,心頭同樣被擔憂覆蓋。她不知道韓皓軒到底還問了馨語些什麼,如果他經常從她那兒問自己的消息,那就……若琳不敢再想下去,她可不想讓自己的好友遭受到什麼傷害,便馬上給馨語打電話。

“馨語,這兩天韓皓軒找過你嗎?”若琳直截了當地問道。

“嗯。”馨語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微的低落。

“怎麼了?”若琳知道馨語的性子,幾乎沒有什麼事可以讓她這樣,想必是韓皓軒惹她不高興了。

“他跟我約會時總會時不時跟我打聽你的消息,我不回答吧,他就下次再問,我真是沒輒,只好告訴他。”馨語抱怨般地説道,然後,她在電話那邊磨蹭了好久才低低地問,“他不會是喜歡你吧?”

這個問題已經在馨語腦中盤旋好長時間了,一開始,她也沒往這方面想,但後來韓皓軒的舉動讓她覺得有點奇怪了。每次韓皓軒給她電話或是約她出去,除了聊雙方共同的愛好外,他還會巧妙地向她打聽若琳的一些情況,這些不得不讓她亂想。

“哪有的事?”若琳連忙否認。

她的擔憂果然沒錯,這事發生在誰身上不會去亂想呢?

“那就怪了。”馨語屬於那種直腸子,心裏有什麼話就喜歡説出來。

“你就別亂想了,既然你的真命天子出現了,那就緊緊抓住他啊。”若琳説道。

“也是,這兩天也許是我多想了吧。”馨語開始懷疑自己的判斷,想想韓皓軒跟自己在一起的時候聊彼此的還算比較多,問若琳的也就是那麼幾句,大概是自己變敏感了才會那麼想的吧。

聽馨語這麼説,若琳剛才的擔憂頓時消去了不少,她真怕馨語再胡思亂想下去。要不然,她作下的決定就一點意義都沒有了。她真慶幸馨語是那種凡事都能看得開的人,不然事情還不知道有多糟糕呢。


“對了,伯母的身體好些了沒有?”馨語開始轉移話題,關心起若琳的問題了。

“我媽的情況還算穩定,再過一個星期就要做手術了。”

“那錢還夠嗎?要不,我再給你給你打些,正好我從我爸媽那兒拿了一些。”

“不用啦,有人出手相助了。”若琳笑了笑,説。

“誰?”馨語好奇地問。

“回家一趟竟看到了他,你猜猜是誰。”若琳語氣中帶有一絲喜悦。她認為此次回家能見到自己曾經的暗戀對象也是一件蠻開心的事,即使不再動心了,但情竇初開時的那份純真美好依舊留存在心底。

“不會是你的那個穆哥哥吧?”馨語提高了聲音,問。

“嗯,是曾經的。”若琳輕輕回答。

“咳,你就別給我強調什麼曾經的了。曾經的也好,現在的也罷,遇上了就是一種緣分,大膽地説出你心中的愛,別再把感情埋在心裏了。”馨語當時聽若琳講那段有關穆哥哥的前塵往事時,就差沒有淚兩行了。她覺得若琳真的是太傻了,喜歡一個人,暗戀了那麼久,就是不肯説出口。

“我感覺我好像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了。”若琳説出心中的想法,想了一會兒,繼續説,“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不再為他而漏跳半拍了。”

“那是因為你看到你的穆哥哥大腦突然缺氧就不會數數了啊。”馨語不禁在電話那端笑了起來。

“馨語……”若琳微微嗔怪道。

“不怪你,遇上讓自己心動的人時,我們的意志就不屬於自己了,很正常。”馨語止住笑聲説道,然後還一本正經地補了句,“你的反應我完全能夠理解。”

“馨語……”若琳無奈地又喊了馨語一聲,她覺得馨語真是越抹越黑,越説越無厘頭,便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再説下去。


接下來的幾天,若琳和妹妹輪流守在媽媽身邊,悉心地照料媽媽。

這期間韓皓軒給過若琳幾通電話,她都沒接,她要讓自己做得決絕一些。她知道,不給他一絲機會,就是給自己一份安寧,給馨語一份安心。

穆景言也跟若琳聯繫過,不僅將七萬元打入若琳的賬户,還來醫院看望她媽媽。


穆景言出現在病房門口的時候,若琳感到有些意外。他在電話中問她媽媽所在的醫院時,她以為是客套話,沒想到他真的來了。

他一隻手捧着一束康乃馨,一隻手提着果籃,走向周俐的病牀。

“伯母,您好。”穆景言走近,一邊跟周俐打招呼,一邊將禮物遞給若琳。

“謝謝。”若琳接過穆景言手中的花和果籃。

“這位是?”周俐疑惑道。

“哦,他是我的高中同學穆景言。”若琳連忙解釋,生怕媽媽誤解。

“叫我小穆就可以了。”穆景言笑道。

“快坐啊,小穆。”周俐指着牀邊的一張椅子對穆景言説。

“謝謝伯母。”穆景言依言坐下。

“這孩子這麼客氣做什麼?”周俐笑道。

之後,穆景言和周俐閒聊了幾句,無非就是家住哪裏、現在在哪裏工作之類的家常話,但他們卻聊得很盡興。周俐的臉色看上去很不錯,彷彿多了一種異樣的神采。

過了一會兒,若琳怕媽媽説太多話累着了,就讓她躺下休息,穆景言也藉機告辭。


服侍媽媽躺下後,若琳送穆景言出門。

“這次,真的多虧了你幫忙,也謝謝你來看我媽媽。”發自肺腑的感激。

“老同學嘛,這點小忙不足掛齒。不用放在心上。”

“還是……非常感謝你。”

“呵呵,除了謝謝,你能不能説點別的?”

“呃……”若琳這才發現面對他,無言的那個人成了她。她都不知道現在除了跟他説謝謝之外,還能説些什麼。

“對了,明天是一中的六十週年校慶日,你去不去?”穆景言看似不經意地問道,卻能聽出隱隱的期待。一中是他們的母校,也是他和她一起度過三年時光的校園。

“哦,明天很多老同學都會過去。大家好久都沒見面了,也可以在一起敍敍舊。”穆景言見若琳遲疑的臉色,補充説道。

“如果明天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我會過去。”若琳想想也是,自從高中畢業後,大家見面的機會太少了,也怪想念一些老同學的。加上又是難得一遇的六十週年校慶,去母校參觀一下,也未嘗不可。

“那説好了,到時候不見不散。如果你沒有臨時改變主意,明天上午十點,我在學校門口等你。”穆景言説。

若琳微笑着點頭。


第二天,若琳把媽媽那裏安排妥當後,直接乘坐公交車去一中。

下了公交車,若琳遠遠地便看到穆景言正站在一中的門口。

早晨的陽光沐浴在他身上,他的黑髮彷彿被鍍上一層淡淡的金色。

彷彿時光並不曾遠去,彷彿他還是她昔日最喜歡的那個少年。

若琳慢慢地走向他,感覺好像在走回自己的少女時代,走向一個夢境。

“你來了。”穆景言的話打碎了若琳的夢。

“嗯。你來得好早啊。”

“我也剛到不久。咱們進去吧。”

兩人並肩走進熟悉的高中校園。

“沈若琳!”一個響亮而清脆的聲音驟然響起,緊接着,若琳的肩上就捱了一掌。

不用看本尊,若琳用腳趾頭也能猜得到,伸出魔爪的那個人是誰。除了高中時最要好的同學田靜,還能有誰?

“田靜,你還是老樣子,打招呼都這麼特別。”若琳轉過頭。

果然是田靜,她和高中時的樣子變化不大,依舊是一頭短髮,笑起來嘴角的梨渦若隱若現,顯得十分甜美。不過她可是典型的“名不副實”,她一點都不安靜。

“喲,這不是咱班的穆大帥哥嗎?什麼風把你也吹來啦?”看到若琳身邊的穆景言時,田靜有些詫異。她印象中的穆景言有些冷酷,不怎麼合羣,基本不會參加同學聚會這樣的活動。

“剛好回來辦事,又趕上學校六十週年校慶……”

“別解釋了,我已經知道理由了。”不等穆景言説完,田靜就搶先説道,“現在若琳在D市工作,聽説你也申請調到D市,原因不是一目瞭然嗎?”説完,田靜還朝若琳綻開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言外之意是“你們啥時候開始的啊,速度蠻快的嘛”。

若琳知道田靜肯定是誤解了,穆景言在身邊又不好跟田靜説什麼,只好笑着裝悶葫蘆。

“不打擾二位重温校園時光了。若琳,回頭,咱倆再聚。”田靜自然不想充當電燈泡的角色,很快跟若琳告別。

“田靜……”若琳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什麼?”田靜已經走出幾步遠了,又回過頭來,望着若琳。

“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樣。”若琳走過去,悄聲對她説。

“甭解釋了。你倆還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兩人還都喜歡找藉口。喜歡就喜歡唄,還拐彎抹角説那麼多廢話。都説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們班上的極品帥哥最終還是草落你家啊。説真的,挺為你感到開心的。”

“你真的誤會了,我跟他之間真的什麼都沒有。”若琳極力為自己辯白。

“我可不管蒸的還是煮的,你最後把他拿下才稱得上是我田靜的好姐妹。好了,不耽誤你的時間了。勇敢去追求真愛吧!”田靜將嘴巴附在若琳耳邊説道。


望着田靜漸漸遠去的背影,若琳不由得想起了過往的一些時光。

若琳還記得以前田靜總愛取笑她,説她喜歡別人還不敢承認。她那時確實是那樣,她以為沒有人會知道她縝密的心思,但她一些細小的表情和情緒還是被眼尖的田靜發現了,她卻矢口否認。只有這樣,她才覺得這是屬於她一個人的秘密,藏在心底,是苦是甜,都由她一個人來品嚐。


那時,她總會起得很早,來到學校的長廊裏唸書。長廊前面有一條小河,河邊摘種了許多垂柳,尤其是春天的時候,風輕輕一吹,岸邊的垂柳微微浮動的景觀煞是好看。不過,在若琳看來,最美的風景還是坐在長廊一角認真晨讀的穆景言。

她每次唸書都會裝作很認真的樣子,但她的思緒卻不知不覺地飛向穆景言,然後就不自覺地抬頭偷偷瞄一眼遠處的穆景言。她不敢坐得離他太近,怕他會發覺。幸好認真的穆景言只顧着一心一意地念書,並沒有發覺有個女孩曾天天為了他,不管是炎熱的夏天還是寒冷的冬天,總會固定地坐在一個不顯眼的地方默默地注視他。看到他打噴嚏會擔心他是不是感冒了,看到他凍紅的手則擔心會不會生凍瘡……


他們是同一個班的,若琳坐在教室前面,而那時的穆景言個子已比一般的男生高了,就被安排坐在後面。

下課的空當,若琳會掉頭跟後座的人説話,順便用眼睛的餘光瞥向坐在後面的穆景言。穆景言不像別的男孩子一樣喜歡出去玩,他大多數的時候都悶不做聲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做習題。時而眉頭微皺,時而眉頭舒展,大概在解一道難題,然後被他攻克了。若琳就這樣痴痴地看着他俊朗的臉龐上浮現各種細微的表情,她彷彿沉浸在他的世界裏,有時竟忍不住想上前跟他説話,但她知道那是萬萬不行的。

因為穆景言在他們班成績拔尖,是老師眼中的優等生,而若琳成績平平,因為家境的關係,她甚至有些自卑。她還記得那時就有很多女生喜歡他,給他寫情書。她也曾嫉妒過,但她卻一直沒有勇氣提筆。她知道,她的世界太貧瘠,她沒有足夠的資本追求這份感情。她只能這般默默地注視他。


有時,她覺得天天看到他,也是一種幸福。

她也曾想過不再這樣仰視他,要跟他站在同一道起跑線上,但是,經過她的努力,一切無果,她便放棄了心中僅存的一點希冀。

註定,他是個相貌英俊的優等生;而她,只是個經常沉默又有些自卑的普通女生。

她覺得,他的世界離他那麼遠,彷彿隔着天堂的距離,她始終無法觸及,即使踮起腳,觸摸到的也只是飄着的浮雲。她這段暗戀的結局終究是一場虛無。

但,縱使這樣,她心中暗生的情愫依舊沒有絲毫的減弱,她仍然留意他,甚至,天天為他寫日記。

那厚厚的一本日記裏全都記滿了他,他説話時細微的神態,他不經意的動作,他的聲音,他的笑容……若琳都不曾放過。日記的字裏行間都滲透着她對他温暖的情愫。很多想跟他説卻沒説的話她都寫了下來,隔日看時仍會覺得很甜蜜。

雖然那時她還不知道什麼才是愛,但她卻體味着思念一個人的甜,即使有些澀,她仍樂在其中。


若琳強迫自己從回憶中抽身出來,轉頭看了看站在自己旁邊的穆景言,不禁笑了笑。

她真的不明白隨着自己閲歷的增加,那些留存在記憶裏的美好畫面就那麼漸漸流失,直至被時間的洪荒捲走。

那些細微的心動都已是曾經,那些默默的注視也已成為過往裏甜蜜的回憶。現在她這麼近地看着身旁的他,已經不再如昨日那般思慕。

或許不是刻意遺忘,而是時間久了,再美好的情愫也會悄然淡去。


穆景言不明白她在笑什麼,便問:“有什麼開心的事嗎?”

“嗯?”若琳神情恍惚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微微笑道,“沒什麼。”

即使有什麼,那也是不必言説的曾經。

“重返學校你有沒有什麼感觸?”穆景言問道。

“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不過,一切都已物是人非。”若琳看着路邊走過的學生,不無傷感地説道。

“還記得以前你特別文靜,我們在一個班好像都沒説過幾句話。”穆景言回憶起那時的時光,雖然他只知道整天悶頭看書,但回到宿舍總會聽到別的男生議論班裏的女生,間或他會聽上幾句,聊到若琳的時候,他總會不自覺地豎起耳朵來聽。只因他在班裏對她印象最深刻,覺得她長得格外清秀,而且總是默默無聞的,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然而,他卻從未察覺到若琳對他投射來的異樣目光。

“不是我不跟你説話,是你好像都沒跟我們班幾個女生説過話。”若琳説道。

“是啊,現在想想,那時的我真是個悶葫蘆,在你們看來我是不是個書呆子啊?”穆景言那時候把學業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因為,他中考失利,分數不夠一中的直接錄取分數線,還額外交了不少錢。他咽不下這口氣,他並不覺得自己比別人差,所以他刻苦學習,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所以他從剛進班的倒數第五一直躋身到班裏前五。

“你豈是一般的書呆子,簡直就是非人類,連一點玩的時間都不給自己。”若琳故作誇張地説道。

“那我的青春不都獻給了書本,我覺得我做的犧牲真的是太大了。”穆景言撇了撇嘴,似笑非笑道,“如果再讓我選擇一次的話……”他停頓了一下,似乎在思索,許久,説,“我還會奉獻給書本。”

若琳還以為他會説不再獻給書本,不禁被他的話逗笑了,説:“是不是書本成就了今天的你,所以你對它感激不盡啊?”

“……”穆景言點了點頭,明亮的眼眸閃現一絲笑意。


説話的工夫,他們已經來到了同學們相約聚會的地點——他們以前的教室門口。

不過其他的同學倒不像田靜那麼八卦,或者説,其他同學並不知道若琳曾經暗戀穆景言的心事,所以看到他倆一起走過來並不感到多麼意外,只當他們是偶爾在校園裏碰到的。

大家聚在一起説起了各自的近況。看着留在B市的同學都過得還算風生水起,若琳有一瞬間想,如果她畢業後也回家鄉,是不是會跟他們一樣呢?

不過,她從來不會後悔自己的決定。不管將來怎樣,她會給自己足夠的時間去證明自己的價值,實現自己的夢想。


中午,同學們選擇在學校食堂裏就餐,重温了一下自己的學生時代。

吃完飯,大家基本就分成小幫派,自由活動了。

最後,若琳發現原地就剩下了她和穆景言兩個人。他們相視一笑,然後決定到校園裏到處轉轉,。

校慶除了文藝匯演外,就是校長在公眾席上講講學校創辦了這些年的歷程,並且請了幾位從本校畢業小有成就的人做做報告,並沒多大的意思。不過,晚上的那場煙火表演,據説頗為盛大,倒是值得期待。


激動人心的時刻終於到了,煙火突地升起,在黑絲絨般的天幕上綻放開美麗的一束,像盛開的絢麗花朵,璀璨耀眼。

周圍有好些人都在歡呼着,熱鬧一片,明明是夏日,若琳卻有過年的感覺。

跟心愛的人一起數星星、看煙火是若琳心中美好的夢想,至今從未實現過。當她轉過頭,看着臉上被煙火照亮的穆景言,心裏卻莫名地隱隱一動。他的臉此時看起來無比英俊,像雕塑般,靜默着,卻又彷彿閃着光,灼得人眼睛有點睜不開。

她以為她的心不會再為他漏跳半拍,但是,在那一瞬間,她竟感覺到了久違的心動。只是,她覺得時間彷彿已經過了很久,有了恍如隔世的感覺。

第一個陪在她身邊看煙火的人,竟然是他——曾讓她一度痴迷不已的暗戀對象。

以前她曾幻想過,如果有一天他能陪她一起看煙火,她會嫁給他,一輩子都對他好,陪伴他到老。可是,她又何曾想過,終有一天,他真的陪她看煙火了,但是,心境卻與幻想時截然不同了。

曾經所謂的一輩子也只是若琳最最美好的幻想,在記憶裏盛開出美麗的花。現實卻告訴她,那個人只是記憶裏的一場夢,終會成空。

她自始至終都只能仰望着他,即使現在他就在自己身邊,卻感覺離得那麼遠,彷彿隔着兩顆心的距離。


又一束煙火在黑夜裏綻放出奪目的光芒,頓時,天空亮如白晝。

若琳忍不住再度轉頭望向穆景言,他的臉被煙火美麗的光暈籠罩着,是那麼的生動而迷人。穆景言突然也轉過頭來,他倆的眼睛冷不丁地撞上了個正着。他的眼睛分外明亮,眼中含有一絲笑意,笑意慢慢滋長,像不斷蔓延的生物般將若琳纏繞,若琳怔了許久才收回呆愣的眼神。然後,她定了定神,繼續看在空中綻放的煙火,煙火那麼美,一束一束地升騰,但它們終不免散落的命運。它們在空中極盡地釋放自己的美麗,但片刻過後,它們還是會凋零,四散開,直至消逝不見。

若琳知道,她心中埋藏的感情不過是再美不過的煙火,在懵懂的年齡綻放,然後在時間的年輪裏凋落。而身邊的這個人,只不過是她生命裏的過客,並不是愛她的那個人。

此情此景,她再次為他心動,她知道,這也只是她的幻覺。幻覺固然美好,卻往往會給人帶來假象。

若琳看着前面互相擁抱的一對情侶,那般甜蜜,想必他們的臉上應該有着比煙火還要美的笑容。她又何曾不想要一份這樣甜蜜的感情。但是,想起自己的生活,想起媽媽的病,她的心開始微微發澀。和她同齡的女孩都在享受着愛情的滋潤,而她還在為生活奔波。

不過,對此,她不怨任何人,也不怨命運不公,她默默地接受事實,並努力改變她的現狀。


看完煙火,時間不早了。穆景言要送若琳回去,被她婉言謝絕了。

“那我幫你攔輛車。”説着,穆景言就要伸手攔出租車。

“不用了。我待會兒直接去醫院,坐公交車挺方便的。”若琳連忙説。現在是用錢最緊張的時候,還是能省即省吧。

不知怎麼地,穆景言剛才的那句話竟讓若琳突然想起了她和韓皓軒第一次見面的情景。那天晚上,他也是要送她回家,她不肯,然後他説“那我幫你攔輛車”。

若琳搖搖頭,努力拂掉與韓皓軒有關的回憶。

“怎麼了?很累嗎?”穆景言發覺若琳的表情起了變化,不禁關切地問道。

“哦,沒什麼。”若琳以笑容掩飾。

“我送你到站牌吧,我反正也要從那裏乘車回家。”實際上,他要去的地方跟她是相反的方向。

“好的。”如果他是順便過去,她再拒絕就顯得有些牽強了,不妨接受了他的好意。


“你什麼時候回D市?”在公交站牌前等車的時候,穆景言問若琳。

“等後天我媽媽做完手術,我才能放心地離開。”若琳有些擔心地説。無論什麼手術都是有風險存在的,何況是心臟搭橋這樣的高難度手術。

“我剛好在這裏要待到二十八號才走,你媽媽手術那天,我如果過去陪你,你不會介意吧?”望着若琳疲憊的臉色,穆景言真的想為她分擔些什麼。

“……”若琳曾設想過媽媽被推進手術室之後,她的狀態。是緊張兮兮地對着手術室張望,還是不停地在走廊上走動以減緩內心的焦躁不安,抑或是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一邊流淚一邊等着手術結果的宣佈?

事實上,她需要一個温暖的胸膛,她需要一雙有力的雙手,她需要能夠支撐着她的軀體不讓它倒下的力量。

因為,她的內心深處是十分害怕的,害怕手術的失敗,更害怕至親的離去。

“你如果為難的話,我不會勉強……”見若琳遲遲不回覆,穆景言只好妥協。她還是那麼固執,總是用表面的堅強掩飾內心的脆弱。這樣的她,真讓他很擔心。

“你如果能夠過去,我感激不盡。”若琳説道。

若琳的話讓穆景言着實有些吃驚。

“其實,該説感謝的那個人,是我。我很榮幸成為陪在你身邊和你一起共度難關的人。”穆景言嘴唇動了動,終是將這句話嚥了回去。


坐在開往醫院的公交車上,若琳的思緒飄到了很遠,她沒想到她能夠十分坦然地面對穆景言,而且就像老朋友一樣熟悉而親切。她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願意接受他的幫助。她不知道自己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逾越了,畢竟人家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

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斷了若琳的遐思,她將手機從包裏拿出來。望着手機屏幕上的名字,她發了一會兒愣,還是按下了接聽鍵。

韓某人,算你今天走運,要不是我今天和年少時最愛的人一起看煙火,心情好,我才不會理你呢!


“你媽媽身體好些了嗎?”電話接通後,韓皓軒的聲音從電話那端傳來。

“還行吧。有什麼事兒嗎?”若琳有些不耐煩地説。

“你大概什麼時候回來?”韓皓軒的語氣中有一絲期盼。

“我什麼時候回去好像沒必要告訴你吧?”雖然接了他的電話,但若琳並不想和他牽扯太多,“還有,我不是跟你説過不要再聯繫我的嗎,你怎麼老是給我電話?”

“你怎麼説是你的事,我怎麼做是我的事。”韓皓軒毫不在意地説道。

“隨便你。”若琳拿他沒辦法。

“……”韓皓軒沉默了會兒,笑了笑,説,“我等你回來。”

若琳真搞不懂韓皓軒腦子裏在想些什麼,她又不是他的某某某,竟跟她説讓人發麻的話。他明知道馨語對他有好感,還這樣對她。馨語長得又不比她差,家庭條件也比她好。而且,馨語還跟她説他媽媽都見過她了,並對她很滿意。若琳就是不明白有這麼好的女人在他面前為何不好好珍惜,偏偏會找上自己。她無法理解,她就當他是一時糊塗了,遲早都會清醒的。

“希望你能好好珍惜馨語,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不容許你傷害她。”若琳微微加重了語氣,説道。

“我不會傷害任何人,我只珍惜我應該珍惜的人。”韓皓軒輕輕説道。

“……”若琳有剎那的怔忪,握着手機的手不由得微微顫了一下,她感覺到電話那端傳來一股暖流,似乎要將她侵蝕,直抵她的內心。她調整了下這個不該有的情緒,握緊手機,聲音中有點顫音,輕微卻聽得清楚,“那……你一定要珍惜馨語。”

也許,若琳心裏明白韓皓軒口中那個珍惜的人,但她就是要打斷他的那種念頭,她要一遍遍地告訴他,馨語才是他最理想的對象。而她,只是個身負債務的窮丫頭。

“我該珍惜的那個人,我想,你是知道的。”韓皓軒語氣堅定地説。

“……”若琳不明白韓皓軒為什麼總是這麼自信,總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對的,不過,她還是得承認他是個聰明的男人,能猜透別人的心思。但,遇見這樣的人也不好,自己想些什麼,都無法藏匿。

“你現在在哪兒?怎麼那麼吵。”韓皓軒在若琳沉默的間隙裏聽見話筒裏吵鬧的聲音。

“在公車上。”若琳無奈地把頭靠在椅背上,用手撫了撫額頭,一副怏怏的樣子。

“夜晚坐公車觀夜景?”韓皓軒戲謔地説道,“跟哪個帥哥在一起,還真浪漫。”

“不止一個帥哥,是一羣。”若琳看了看自己周圍的人,其實,沒有一個帥的,但還是這麼説了,好像是故意跟韓皓軒較勁。

“有我帥嗎?”韓皓軒笑了笑。

“……”若琳開始無語,不想再跟他講下去,便説,“以後可不可以不要再説這麼無聊的話。”

“這幾天你一直在照顧你媽吧,多注意身體,別讓自己累着了。”韓皓軒不理會若琳的言語,轉移了話題,語氣變得温柔起來。

“謝謝。”若琳不想跟他再狡辯什麼,也許一般的客套話才是最好的反擊。


若琳到醫院的時候,妹妹和鄰居孫阿姨都在。

孫阿姨看若琳的臉色不太好,可能是睡眠不足的原因,便讓若琳和妹妹若雯一起回去休息,這裏有她就可以了。

若琳一開始還堅持要留在這裏,但在醫院待了一會兒,後來實在撐不住,竟趴在牀頭睡着了。

孫阿姨説那樣容易感冒,執意讓她回去。她拗不過,只好和妹妹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後,若琳簡單地洗了個澡就上牀準備休息。

夏日的晚上依舊有些悶熱,窗外吹進絲絲暖風,讓她覺得燥熱,她翻來覆去睡不着。

她搞不懂怎麼在醫院困得不行,回來後反而不困了。或許是已經過了最困的臨界點了,或許是家裏比醫院悶熱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某件心事又開始隱隱作祟了。

若琳想不明白,為什麼她這樣對韓皓軒,他依舊不放棄,還一直纏着她。

其實,有時候,深夜裏,她會不經意地想起韓皓軒。他平時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有時卻也喜歡貧嘴,壞壞的樣子。不過,總體上來説,他還算是個比較沉穩的男人……

STOP!若琳告誡自己不要再想下去了。

她現在只希望韓皓軒能好好對馨語,希望他們成為幸福的一對。

但是,她卻不知道,愛是不能強求的,能不能在一起並不是一個人説了算,而是兩個人的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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