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琳離開餐廳後,穆景言依舊坐在餐廳二層靠窗的位置,他能夠清清楚楚地看見若琳走向韓皓軒的車,韓皓軒下車體貼地為她打開車門,並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兩人看上去很般配,也很甜蜜。
雖然有些心酸,但穆景言已經打算讓自己的這段暗戀隨風而逝。是誰説過的,有一種愛叫做放手。如果他愛的人能夠獲得幸福,他何不微笑着祝福呢?
他從隨身包裏拿出沒有送出去的禮物——一個小小的透明玻璃瓶。
玻璃瓶裏放了一些摺疊得很精緻的千紙鶴,用來折千紙鶴的紙素淨、大方,在千紙鶴的兩翼隱約能看到遒勁的字跡。
穆景言還記得高三那年,有一段時間,若琳好像很熱衷於折千紙鶴。他留意到,她下課也不出去玩,一個人埋頭折着,樣子專注至極。
那時他就想過,她日復一日地在那麼緊張的學習中還那麼認真地摺紙鶴,想必她是很喜歡千紙鶴的。
後來,他就留意身邊有沒有會折的。有一種意念在腦中滋生,他也想學,但他終歸沒有看到別的同學來折那個玩意兒。
如今,他從網上搜索到了摺疊的方法,特意去買了專門折千紙鶴的紙,然後,反覆地練習,一遍不行再來第二遍,搞砸了,折壞了,揉掉扔了,重新再來。
差一點他就要放棄了,覺得自己的手太笨拙了,為什麼總疊不好,有些氣餒。所幸的是,在N次的摺疊中,終於有一個還挺像模像樣的,這就給予了他很大的信心。接下來,就越來越熟練了,疊得也越來越好,然而,這比較費時間。
這下,他不禁心生疑惑,那時她摺紙鶴僅僅是因為她的愛好嗎?那麼浪費時間的一個巨大工程,她卻願意花精力在上面,讓他匪夷所思。
穆景言輕輕地轉了轉手中的透明玻璃瓶,眼睛深邃暗沉,像望不到盡頭的黑夜。
玻璃瓶被轉了幾圈後停住,穆景言怔怔地望着瓶中的千紙鶴,彼時那些素淨的顏色似乎變得格外蒼白,刺得他的雙眼有些迷離。靜寂的千紙鶴伏在瓶內,一個個都失去了活力,如同斷了翅膀般。
穆景言的眼中閃過一層濃濃的憂傷,瀰漫眼簾。
從此,深埋的愛是不是再不會起飛?從此,他只是她生命裏的看客,如此而已?
雖然成了韓皓軒的女朋友,但是若琳卻比從前更加努力地賺錢了。
馨語説她傻,沒有誰在找到了有錢男朋友後還那麼拼命工作的。
若琳卻總是固執地搖頭:“我不想用他一分錢。”
“不要讓自己太辛苦了,我的錢真的一點都不急用。”馨語説。
“就算不急着還錢給你,我也要攢錢還穆景言啊。再説了,就算他跟你一樣不急用錢,我自己每個月開銷也大啊!媽媽現在還需要吃藥鞏固身體,妹妹明年要讀大學,學費高。唉,要是天上能掉鈔票就好了。”
“説真的,如果需要錢,不要顧慮之前欠我錢,現在還可以向我借的。”
“你都快要結婚的人了,以後不一定你説了算吧?”
“才不是呢!就算結婚,我依然掌握經濟大權的。”
“對了,你究竟什麼時候結婚啊?”若琳一直很納悶為何馨語説跟沈揚準備結婚但總是不見行動。
“呵呵,沈揚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結婚的事暫且擱淺。”每次説到結婚,馨語總會閃爍其詞。
“哦,這樣啊。”結婚的事情若琳也不好打破沙鍋問到底,因為家家都有一本難唸的經。就好比她和韓皓軒,雖然同居了,可是總覺得波折重重,婚期很遙遠。
其實,韓皓軒的母親許凌在那次鬧過之後又來找過若琳一次,是直接去她單位找她的。這一次許凌的態度好了很多,卻不是來道歉或者同意她跟韓皓軒在一起的,而是在委婉地勸説若琳之後,拿出一個信封放在若琳面前:“我知道你家庭困難,需要錢,這裏面有一些現金和支票,一共十萬元,足夠你和家人生活一陣的。只要你離開皓軒,這些就歸你。”
“請你收回去。”若琳一字一句地説。
“是嫌少嗎?”許凌皺眉問。
“與錢的多少沒關係。我只知道,愛是無法用金錢衡量的。我和韓皓軒在一起,不是為了錢。你可以去問你兒子,我跟他在一起之後,用過他的錢沒有。”若琳擲地有聲地説。
“那究竟怎樣你才能放開皓軒?”
“還是那句話,除非他主動放棄我。”
“會的,他終有一天會厭倦你的,他絕對不會娶你的!你知道嗎?你只是他以前女朋友的替身。”許凌第一次見若琳時就覺得有些眼熟,現在越看越覺得她長得像安茜。安茜的家境也是一般,但是那孩子一向心高氣傲,那時候許凌考慮到兒子的未來,不希望兒子過早地談戀愛,而且安茜的家底着實稱不上殷實,那時恰逢安茜在爭取一個出國留學的機會,於是許凌暗地裏找安茜,允諾幫她找關係送她去國外讀書,唯一條件是和韓皓軒分手。那個女孩猶豫了好久之後主動給她電話,同意分手。
許凌本以為若琳跟安茜沒什麼兩樣,只要用某些東西打發,便能離開韓皓軒。而且跟安茜相比,若琳的條件可謂更差,所以她認為若琳沒道理拒絕她的金錢。沒想到在若琳面前這招根本不管用,讓她吃了閉門羹。
不過,許凌畢竟是過來人,不僅面色如初,一點都不驚慌,甚至懂得欲擒故縱。若琳既然對物質不感興趣,那麼就讓她從感情上死心。
“此話怎講?”若琳不解。
“這是皓軒以前的女朋友安茜的相片,你看看你們倆長得像不像。”許凌從容地拿出一張相片,遞到若琳手中。
照片上的女子笑靨如花,眉眼間真的和若琳有幾分相像。
“那又能説明什麼?”若琳將照片還給許凌,不動聲色地説。
“這是皓軒曾經最愛的女孩,他們談過三年戀愛,之後她離開皓軒後,皓軒一直選擇單身,因為皓軒一直愛着她。現在皓軒選擇跟你在一起,那是因為皓軒在努力把你當成她。我這麼説你明白了嗎?”許凌不相信若琳在聽到這番話後還能冷靜如初。
然而,若琳的自制力還是超出了許凌的想象,只見若琳微笑着對她説:“長得像又怎樣?至少皓軒現在愛的人是我。”
許凌徹底被若琳打敗了,她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遇見這麼厚臉皮的,最後留下一句“算你狠”揚長而去。
事實上,許凌走後,若琳並沒有一點勝利者的姿態,反而在琢磨許凌的那句“你只是他以前女朋友的替身”,雖然有疑惑,但她還是決定不去問韓皓軒。因為,如果許凌説的是事實,那麼她現在就必須離開韓皓軒了,她並不想做別人的替身。但她是那麼的愛他,那麼的希望留在他身邊,那麼的留戀他們相處的每一天。
於是,她決定選擇遺忘,就當做許凌未曾來找過她。
為了若琳的身體着想,韓皓軒不讓她去飯店打工,也不讓她去做家教,害得若琳最近有些捉襟見肘,不得已只好又向馨語借了五千塊。
不過,慶幸的是,之後她發現自己還能擁有另外一份韓皓軒無法阻撓的兼職:期刊撰稿人。因為寫稿看着挺清閒的,而且若琳一直説寫文章是她的最大愛好。
她偶然間寫了一篇短篇小説投稿給一家情感期刊,本不抱希望,沒想到信箱裏收到“稿件通過,即將發表”的通知,之後她便收到了六百元稿費。於是,她便在工作之餘開始給期刊撰稿。
每天吃完晚飯後,若琳便會坐在電腦前樂此不彼地玩着文字遊戲,韓皓軒有時會跑過來搗亂:“在寫什麼呢?不會是把我的糗事寫出來去賣錢吧?”
“你打擾到我構思了,太沒品了。”
“這樣才叫沒品。”韓皓軒直接將若琳從電腦桌前抱到牀上,然後作勢將她撲倒。
“韓皓軒,你太過分了!”若琳大叫。
“你才過分呢!回家後你應該是屬於我的,結果全被一台破電腦霸佔去了。”
“你不會是在吃一台電腦的醋吧?”若琳不由得笑了起來。
“是又怎樣?你要多陪陪我,不然小心我對你的電腦使壞!”
“你敢!你要是再像這樣打擾我寫作,我就要搬離這裏了,寫作需要清靜。”面對韓皓軒孩子氣的霸道,若琳無奈只好這樣説。
這一招對韓皓軒挺管用的:“好吧,大作家,你去寫東西吧,我一個人獨守空牀吧。”説得可憐兮兮的。
“等我寫完了,再陪你。”若琳下牀,走到電腦桌前繼續碼字。
“等你寫完都凌晨了,我都睡着了。唉……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逞強啊?差穆景言和馨語的錢我幫你還了不就妥了嗎?何必每天這麼辛苦地碼字賺錢呢?搞得咱們現在連□的時間都沒了。你自己算算看,咱們已經多久沒有牀上運動了?”韓皓軒趴在牀上發牢騷。
“也沒多久啊,不是上個周才……話説,韓皓軒,以前怎麼沒發現你有一副花花腸子啊?快想點正經事吧,比如説,你的公司應該怎樣發展壯大之類的?年輕人嘛,要有點上進心。”
“我現在就希望你不用那麼辛苦,趕緊把你娶進家。這對我來説才是正經事。”韓皓軒實話實説。
聽到韓皓軒的話,若琳的笑容頓時僵在臉上,她又想起許凌跟她説的那句話:“他終有一天會厭倦你的,他絕對不會娶你的!”
“皓軒,你和你父母的關係緩和一些了嗎?”若琳裝作漫不經心地問道。
“還行吧。”韓皓軒似乎不太情願提起這個話題,“你不用擔心,他們如果實在不同意咱們在一起,咱們索性生米煮成熟飯,你懷上我的孩子,好不好?”説話間,韓皓軒已經來到了若琳的身後,輕擁住她的肩。
“不要,那樣不好,那只是權宜之計。如果你父母不接受我,那樣只會認為我是故意懷孕對你威逼利誘才讓你娶我的。我才不要你父母這樣看我。”若琳很快便否定了韓皓軒的想法。
“好吧好吧,我去説服他們。”韓皓軒將若琳擁得更緊。
若琳的心情突然變得前所未有的沉重起來,她總覺得自己和韓皓軒的未來好似迷霧重重。
幾日後的某個上午,主編方強將若琳叫進辦公室,先是肯定了她近來的工作成績和認真的工作態度,然後告訴她決定將“方玲有約”改成“若琳有約”,她以後不需要做流程編輯了,直接做“若琳有約”這個欄目,並升為編輯部主任,月薪增加一千元。
若琳起初自然是一臉的不敢相信,她之前跟馨語説過“希望天上掉鈔票”之類的話,難道老天爺聽到她的心聲了?
不過,她也有疑問,如果把“方玲有約”改成“若琳有約”,那麼方玲怎麼辦呢?
方強説已經安排方玲做別的欄目了,若琳這才放下心來。
出了主編辦公室,若琳跑到衞生間洗了一把臉,因為剛才她竟然覺得眼眶有些濕潤,她不想讓同事們看出她的表情。
其實稱不上喜極而泣吧,只是突然有些感慨,她工作這麼久以來,一直很用心地在做事,現在總算是付出得到回報了。
她拿出手機,分別給兩大債權人馨語和穆景言發了一條信息:“我升官發財了,下班後如果有空,我請你吃飯。”
她本來以為兩個人其中一個有空就不錯了,畢竟馨語現在也是處於熱戀當中嘛!誰知道不過幾秒的工夫,她幾乎同時收到了兩個人的回覆。
“你不曉得我最近是來者不拒吧?送上門來的菜自然要笑納。速速定下時間地點,然後等着被剝削吧。嘿嘿嘿……”這是馨語的短信,最後那幾聲委實笑得太賊了吧!
“好啊,恭喜,定好時間和地點後發短信給我,我今天不需要加班。”穆景言的回覆,一如他的人一樣,總是不温不火的。
若琳本想跟馨語説不介意帶家屬,但想到若是馨語帶了家屬,她不帶家屬不太妥當,然而帶了家屬更不妥當,於是索性不提家屬的事。
韓皓軒剛好今天晚上有應酬,説要晚些回家,若琳反而以此為樂,總算可以逃離這個霸道男人的魔爪一次。還沒結婚呢,怎麼若琳都有點覺得韓皓軒的愛太沉重了呢?不想了,未來太遙遠,再説結婚的事情八字還沒一撇呢!
考慮到馨語是個麥霸,若琳自己也好久沒放鬆了,於是打算到某KTV,既可以請吃飯,又可以唱歌排解壓力,不過在KTV,大多數時候她是個稱職的觀眾。
説到KTV,馨語那女人果然是兩眼放光,馬上回復短信:“OH,YE!萬歲!”
KTV的包廂內,馨語正在唱五月天的《倔強》,唱到高潮部分時,聲音出奇的亢奮。
若琳則坐在沙發上專心致志地吃飯,這樣待會兒才有力氣唱歌啊!
穆景言是邊吃邊聽馨語唱歌,然後還會偶爾笑出聲來,不是馨語唱得不好,而是她唱男歌手的歌也唱得如此投入,那種投入的表情讓他覺得有些好笑。
穆景言不經意地轉頭,剛好看見若琳的嘴邊粘了一粒米,他指着自己的嘴邊好意地提醒她:“你嘴邊有一粒米。”
無奈,《倔強》的高 潮部分正在重複,馨語的聲音也是奇大無比,若琳根本聽不見,她傻傻地問:“什麼?”
穆景言伸手,輕輕地將若琳嘴邊的米拿開,若琳這才知道怎麼回事,衝穆景言傻笑了一下。
“我其實一直喜歡你。”穆景言低聲説。他要感謝馨語唱的這首帶點搖滾色彩的歌曲,這樣他表白時若琳就聽不見了,而且他也終於可以對自己暗戀過的女孩表白。
“你説什麼?可不可以大聲一點,我聽不到。”若琳只看到穆景言的嘴一張一合,聽不見他在説什麼。
“我説,你吃飯的樣子很可愛。”穆景言這次將嗓門提高了幾個分貝。
“哦,我還以為你説我吃飯的樣子很滑稽呢!”
此時,馨語的《倔強》演唱完畢,若琳和穆景言卻是看着彼此,聊得正歡呢,連個掌聲都沒有給她。
“喂,兩位,這裏不是咖啡館,不是喝茶聊天的地方,一個小時好幾百呢,趕緊物盡其用,去唱歌!”馨語走下台來,慫恿他們上台唱歌。
“我唱得不好。”若琳推辭。
“這裏又不是歌唱比賽,唱得不好又有什麼關係。”
“阿穆,你先唱吧。”若琳向穆景言求助。
“我也不太會唱歌。”穆景言也面露難色。
“唉,真是沒見過你們倆這麼讓人掃興的。要不這樣,咱們包剪錘,誰輸了誰就去唱歌。不然搞得我像開個人演唱會似的,多沒意思啊!”
看馨語這麼堅持,若琳和穆景言也不好再拒絕,只好應允。
結果,馨語出的是布,而若琳和穆景言同時出的拳頭,均以失敗告終,只得願賭服輸。
“你們倆竟然把唱歌這麼快樂的事當成一項負擔,好吧,也不為難你們了,乾脆你們倆合唱一首歌算了。”馨語一邊説一邊熱情地去幫他們倆點歌,點的竟然是張信哲和劉嘉玲對唱的那首《有一點動心》。
“咦,男女對唱歌曲我就會這麼一首,你怎麼知道?”穆景言不敢置信地説。
“是嗎?那真巧了,好像若琳也只會唱這麼一首情歌。”馨語看向若琳。
若琳訥訥地點頭。
悠揚的前奏響起的時候,若琳彷彿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這首歌真的是很久都沒有聽過了。
當初這首歌流行的時候,正是她青春歲月裏最美好的時光,她一向覺得自己五音不全,很少當眾唱歌,所以就把這首歌在心裏默默地哼唱,哼唱過無數遍,哼唱的對象就是穆景言。
她何曾想過,那個時候她心心念唸的男生穆景言竟會跟她合唱這首歌呢?
“我和你,男和女,都逃不過愛情;誰願意,有勇氣,不顧一切付出真心。”
穆景言剛唱出第一句,馨語就開始鼓掌:“穆同學,你還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唱得這麼好聽,卻謙虛地説不會唱歌,待會兒罰你喝酒!”
“你説的,不只你,還包括我自己。該不該再繼續,該不該有回憶,讓愛一步一步靠近。”若琳唱的時候都不用看大屏幕,因為這些歌詞早已經爛熟於心了。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卻如此害怕看你的眼睛,有那麼一點點動心 一點點遲疑, 不敢相信我的情不自禁。”
“我對你有一點動心,不知結果是悲傷還是喜,有那麼一點點動心,一點點遲疑, 害怕愛過以後還要失去……”
舒緩動聽的旋律,深情款款的歌聲,穆景言覺得自己都快要陶醉了。
一曲終了,馨語大喊:“穆景言,不帶這樣欺負人的,唱得這麼好卻説不會唱歌,你這不是欺負人嗎?喝酒喝酒。”説着,就拿酒瓶將他的酒杯倒滿,“必須幹了啊!”
穆景言接過酒杯,也不説話,一飲而盡。
“呀,夠爽快,要不要再來一杯?”馨語拿着酒瓶又要給穆景言滿上。
“馨語,阿穆待會兒還要開車呢,少讓他喝點酒。”若琳想起穆景言這次是開着公司的車過來的,連忙按住馨語的手。
“他喝醉了待會兒我送他回家不就成了嗎?你現在不需要我操心了,你直接讓韓皓軒來接你就行了。”馨語不動聲色地説。
“他今天有事,我到時候自己打車。”
“男人晚上有事?要小心哦!”馨語貼在若琳耳邊悄聲説。
“就你愛胡思亂想,人家那是正經事。”若琳沒好氣地看了馨語一眼。
“開開玩笑而已嘛,何必當真?”
“你們在説什麼呢?竊竊私語的,是什麼秘密嗎?”穆景言湊過來問。
“女人的心事,男人你別猜。”馨語做了個“一邊去”的手勢。
“還搞得挺神秘。”穆景言尷尬地笑道。
“陳麥霸,快去唱歌吧,你不是最喜歡唱《北京一夜》嗎?”若琳不希望馨語把話題圍繞韓皓軒説開,趕緊轉移話題。
“對哦,我每次來KTV的必點曲目就是《北京一夜》,我要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時男時女’。”談到唱歌,馨語的勁頭就來了,趕緊點好歌曲,跳到台上。
馨語先是捏着嗓子唱女聲部分,然後又放開嗓子吼男聲部分,她的歌聲配合着她誇張的表情,把若琳和穆景言逗得前仰後合。
中途,若琳打算去趟洗手間。
這家KTV的洗手間很是難找,若琳問了幾個服務生,拐了好幾個走廊,才終於看到洗手間的指示牌。
若琳順着指示牌,沿着長長的走廊,向洗手間走去。
靠近洗手間的走廊一側是個相對隱蔽的過道,昏黃的燈光下,有一對情侶正擁在一起,吻得難分難捨。
也不知是什麼吸引了若琳,惹得她多看了兩眼。不看不要緊,一看嚇了她一跳。
那個有着高大身材、英俊臉孔的男人不是韓皓軒還能是誰?
若琳愣在原地,幾乎不能呼吸。韓皓軒竟然當着她的面跟別的女人接吻?!
她以為是在做夢,於是她和往常一樣,捏了捏自己的胳膊——疼,真的很疼!
她突然想起馨語剛才在她耳邊説的話:“男人晚上有事?要小心哦!”然後不由得覺得眼前的情景多麼的諷刺。
那個女人的雙手如同藤蔓一般緊緊地攀附在韓皓軒的脖子上,韓皓軒的手則擁在她的腰間,兩個人就在那個隱蔽的角落吻得忘記了一切,彷彿世界上就剩下了他們倆。他們倆沒有一個人注意到若琳的存在。
若琳也想過要上前拉開那對抵死糾纏的男女,然而她還是告訴自己要鎮定,她一向相信韓皓軒,他説是為了應酬,這説不定是他為了工作故意設的“美男計”吧?
若琳躡手躡腳地走進洗手間,隔着洗手間的門,望向那對男女。她不是故意要偷窺的,也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可是好奇心還是驅使她這麼做了。
“皓軒,我好愛你,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這些年來,我常常想你想得都失眠。”比瓊瑤阿姨電視劇還要雷人的台詞從被偷窺的女主嘴裏滑落。
“你不要這樣,像個孩子一樣。”韓皓軒的台詞相對好一些,“可是,你既然愛我,為什麼當初要離開我?!”近似聲嘶力竭的質問,韓皓軒彷彿又恢復成了咆哮教主。
“因為你媽媽……”女主的聲音有些哽咽,晶瑩的眼淚就要奪眶而出了,“你媽媽找過我,逼我離開你。”
然後韓皓軒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心疼地將女主摟在懷裏。
若琳已然猜到女主的身份,想必就是韓皓軒的前女友吧?就是為了留學機會把韓皓軒拋棄的女人吧?
可是,她不是出國了嗎?怎麼回國了?難道是專門來尋找初戀男友的?這不是流行言情小説最擅長的故事開端嗎?久別重逢的戀人分別多年後依然忘不了彼此,然後上演一段催人淚下的感人故事。以前若琳看這些書的時候還曾被感動,但是她萬萬沒有想到,她無緣成為小説裏的女主角色,她好像是小説裏慣常用的第三者的角色,頂多是個女配角。
若琳想起某本書上説過男人永遠覺得初戀女友是全世界最好的女人,而且男人又喜歡把“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當做至理名言,那豈不是説,自己在這個女人面前完全沒有了競爭力嗎?
“你知道嗎?你只是他以前女朋友的替身。”許凌的話此刻又毫無預警地在若琳腦中響起,如同一枚炸彈,炸得若琳的心四分五裂。
若琳探過身,想努力看清那個女人的樣子,無奈燈光太過暗淡,她又幾乎是背對着若琳,所以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孔,只看到她有一頭瀑布般的直髮,身着緊身短裙,修長的腿露在外面。
“小樣兒,待會兒颳風凍不死你!”若琳在心裏詛咒。
若琳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上演吻戲的男女主角已經消失不見了,走廊一片寂靜,好像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若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包廂的,就覺得自己突然丟失了靈魂一般,腳步也很虛浮。
包廂裏馨語依舊在“開個人演唱會”,穆景言坐在沙發上轉動着手中的酒杯,顯得有些百無聊賴。
看見若琳神色恍惚地走進來,穆景言問道:“你沒事吧?怎麼一臉的不高興。”
“沒事,借你的肩膀靠一下,好不好?”若琳一屁股坐在穆景言的身旁,不待他同意,就將頭靠在了他的肩上。
穆景言覺得若琳有些反常,但她説沒事,他也不好多問什麼。於是,他伸出手,像攬住一個共患難的兄弟那樣攬住若琳纖弱的肩。
突然,穆景言覺得有潮濕的東西滴落在他的脖頸上,一滴,兩滴,三滴……
“你哭了?”穆景言輕聲問,“你怎麼了?説出來,或許我可以幫你分擔。”
“沒什麼,我就是難過,心痛得快要撕裂了一樣。”是啊,有什麼感覺比被欺騙更讓人難受呢?如果真的如韓皓軒的母親所言,她只是韓皓軒前女友的替身,她絕對不會原諒韓皓軒的,絕對不會!
“我心情好多了,謝謝你。”若琳擦乾眼淚,抬起頭,離開穆景言的肩膀,裝作什麼都沒發生過那樣,微笑着説。
再苦的時候,她都能微笑,剛才的事算什麼呢?若琳在心裏安慰自己。
“若琳,是誰欺負你了嗎?告訴我,我一準不讓他好過!”馨語也發現若琳回來後有點不對勁,馬上拍着胸脯説。
“有你這樣好打抱不平的朋友,誰敢欺負我啊?你説是不是,阿穆?”若琳笑道。馨語還是那個馨語,每次若琳不高興,她總是會挺身而出。
若琳的鼻子突然又感到有些酸澀,不是為了韓皓軒,而是為自己有馨語這樣的好朋友。
同時,若琳又感到慶幸,幸好馨語已經跟韓皓軒分手,否則此刻傷心難過的人該換成馨語了吧?
散場後,穆景言本想送若琳回去,但馨語説他不能酒後駕車,堅持讓穆景言打車回去,由她送若琳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打車走就可以了。”兩個人的好意,若琳都謝絕了。今天晚上她其實不太想回韓皓軒那裏,但是她必須去,必須聽他的解釋,不然她真的會徹夜未眠。
馨語突然意識到若琳要回的家是韓皓軒的家,而她不想見到那個人,那個人只會勾起她的傷心回憶。於是,她不再堅持,而是伸手幫若琳攔了一輛出租車:“那我送穆景言回家,你自己回家,回家後給我發條短信告訴我一聲。”
“好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了,不會迷路的。走了啊,拜拜。”若琳上了車,對穆景言和馨語揮手道別。
直到載着若琳的出租車徹底消失在視線中,穆景言才回過神來。
“喂,發什麼呆啊?快上車啊。”馨語已經從停車場將車開了過來,停在穆景言的身邊。
“穆同學,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嗎?”上車後,馨語開始了她的私人訪問時間。
“什麼?”
“你是不是喜歡若琳啊?”從穆景言看若琳的眼神,馨語覺得他應該是喜歡若琳的。
“沒有。”穆景言想都沒想,就矢口否認。若琳現在已經有了男朋友,他喜歡她又能怎樣?索性不要承認好了。
“你撒謊!喜歡一個人又不是什麼可恥的事情,何必不承認呢?我就敢告訴你,我喜歡的人是韓皓軒。”馨語大大方方地説。
“啊?”穆景言聞言嚇了一跳,“你的男朋友不是沈揚嗎?”
“那是騙人的假象,其實我根本沒有什麼男朋友,沈揚是我的好哥們兒。我拉他陪我演這場戲,僅此而已。”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穆景言對此甚為不解。
“因為一個人受到傷害總好過兩個人都受到傷害,我只想若琳毫無顧忌地去戀愛。你知道的,她這個人總是喜歡約束自己,感情方面尤其如此。她以前暗戀過你,她也從來都沒跟你説過吧?”
“什麼?若琳她暗戀過我嗎?”穆景言又是一驚。
“是啊。你們倆怎麼都是這麼後知後覺的人啊?不過你們倆真是的……怎麼説好呢?套句俗套的話吧,你們倆總是沒有在正確的時間遇到對方,她暗戀你的時候你無意於她,她愛上別人的時候你卻開始暗戀她了。愛情有時候真是有趣,不是嗎?”馨語感慨萬分。
愛情不是有趣,而是殘酷,難怪張愛玲那句話會成為經典: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那也沒有別的話可説,惟有輕輕地問一聲:“噢,你也在這裏嗎?”
可是穆景言和若琳不是早了,就是晚了,兩個人終究是錯過了。
穆景言在心底暗自嘆息。
“真正的愛一個人會捨得放手吧?只要她能夠幸福,就會捨得放手。所以既然前塵已成雲煙,再提又有什麼意義。現在就算我告訴若琳我喜歡她,也會成為她的負擔。”穆景言説道。
“説得沒錯。我現在也看開了,愛一個人不是佔有,不是得到,而是享受着愛一個人的感覺。不過,如果……我是説,如果,如果若琳將來過得不幸福的話,你會努力爭取她嗎?”馨語問。
“為什麼不?”穆景言反問。
“不錯!你是一個值得愛的好男人!若琳那麼多年真沒白暗戀你!”馨語對穆景言豎起大拇指。
“若琳今天有些異常,你難道是懷疑她現在過得不幸福嗎?韓皓軒難道對她不好?”穆景言想起若琳的眼淚。
“我雖然跟韓皓軒在一起過一段時間,但是我們當時相處得很客氣,根本就不像熱戀中的男女。不過,就我對他的瞭解,我覺得他是個優柔寡斷的人。他喜歡的人明明是若琳,卻能做到心裏藏着她跟我交往。雖然我喜歡他,卻對他的這種做法很不滿。最後,還是我跟他主動提了分手,他才跟我分手,之前跟我提都沒提過分手的事。你們男人難道真的可以做到一心二用嗎?”馨語的語氣突然變得有些憂傷。
“不要把男人一棍子打死,你身邊的我就是專情的男人。”
“是哦,你算是極品了!讓我大喊一聲口號吧,要找男人就要找穆景言這樣的!”
“誇張吧你。”穆景言笑,“有沒有人説過你是開心果?”
“有啊,你剛剛不就説過嗎?”
穆景言大笑:“你很會説嘛!”
“開玩笑,當老師的不會説笑不是誤人子弟嗎?對了,穆景言,如果兩年後,你沒對象,我也沒對象,要不,我們湊合着過,行不?”馨語説這些的時候沒有絲毫羞怯之意。
“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穆景言覺得馨語的想法夠大膽的。
“因為自從我和韓皓軒分手之後,我又開始了漫長的相親之旅。為了將我從相親的水深火熱中拯救出來,你也得這麼做啊。而且,剛才不是説過了嗎?你是難得一遇的專情男,長得也挺帥的,對孕育後代也有好處。另外,我是若琳的好朋友,如果你跟我在一起,你也不會欺負我,對不對?”
倘若真的跟你在一起,一定是你欺負我的份兒吧!穆景言心想。不過他還是得做表面文章:“好啊,如果到時候我們還是單身的話,不妨可以考慮你的建議。”
“YE!一言為定!”馨語伸出手,和穆景言擊掌,像個童心未泯的孩子。
若琳回到家的時候,按了門鈴,沒人來開,韓皓軒應該還沒回來,她掏出自己的那把鑰匙開門進屋。
平常都是韓皓軒去接若琳下班,然後兩人一起回家,除非韓皓軒有事,否則很少有若琳獨自待在家的情況。
這會兒,望着空蕩蕩的屋子,再想起在KTV走廊看到的那一幕,若琳覺得自己的心一點一點地涼了下去。
打開客廳的窗,一股帶着寒意的風撲面而來,若琳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此刻已是深夜,正是城市的燈火綻放得最絢麗的時刻。
以前,若琳總覺得夜晚的燈光最温暖,認為夜晚的燈象徵温馨的家。
那麼,每盞燈光的背後都有一個温馨的家嗎?或許不是,因為有可能是有人在等待愛人的歸來,譬如她。
秋風有些涼意,若琳將窗關上,靜靜地立在窗前。
一輛輛車從樓下經過,可是卻看不到韓皓軒那輛熟悉的車。
也不知在窗前站了多久,站得腿都有些發麻了,若琳才離開,坐到沙發上。
牆上的掛鐘“滴答滴答”地走着,時針也已經指向12。
若琳從來沒覺得時間過得如此漫長。她此刻的心情跟哭長城的孟姜女真沒什麼兩樣了。
她實在忍不住了,拿出手機撥了韓皓軒的電話,電話那端卻傳來生硬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一副不堪的畫面已經在若琳的腦中浮現:闊別多年的戀人不滿足於彼此唇瓣的温度,開始貪戀彼此身體的温度。他們關了電話,拋開世界的一切紛擾,私奔到一個無人知曉的旅館,正在牀上翻雲覆雨,抵死糾纏……
不能想下去了,若琳逼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否則頭痛得要爆裂了。
夜色漸沉,若琳也有些支撐不住了,索性拿了條薄被蓋住自己,坐在沙發上等韓皓軒。
短信進來的提示音劃破寂靜的夜時,若琳的瞌睡蟲頓時飛到了九霄雲外,是韓皓軒發來的短信吧?她連忙抓起手機打開閲讀。
“我到家了。不想問你為什麼哭,可能問了你也不會告訴我。但是你哭的時候我也跟着有點難過。很擔心你,你現在沒事吧?”是穆景言發來的。
也是哦,韓皓軒哪有發短信的習慣?
穆景言的短信讓若琳感到有些欣慰,友情還是比愛情可靠啊!不過她不想讓穆景言摻和這件事,所以她回過去簡單幾個字:“不要擔心,我很好。謝謝你,阿穆。”
“如果有什麼不爽的事可以把它當垃圾一樣倒出來,那樣心裏會舒坦很多。我願意做你永遠的垃圾桶。”
不一會兒,馨語的短信也進來了:“韓皓軒要是敢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我替你做主!”
這就是馨語的個性,最好打抱不平了,若琳看得一樂:“我們幸福得很呢,不要操心啦,我還等着吃你和沈揚的喜糖呢!”
“你們先結婚,然後我們緊步跟上。”
穆景言和馨語的短信看得若琳心裏暖暖的,心情也好了很多。有這樣的朋友,人生也算圓滿了。
韓皓軒是凌晨三點左右回到家的。
進了屋,開了燈,映入眼簾的是蜷縮在沙發上的若琳,她的身上僅僅搭着一條薄被。
韓皓軒走過去,看到她睡覺時仍舊皺着眉,不由得有點責怪自己沒有把她照顧好。
“若琳,睡在沙發上容易着涼。”韓皓軒輕推若琳。
“啊?你回來啦?”若琳睡得並不實,坐起身,看向韓皓軒。韓皓軒的臉色略顯疲態,難道是見了舊情人有説不完的話然後一夜未眠嗎?
“臨時有點急事,手機又沒電了,所以沒有及時告訴你。對不起,若琳,下次不會這樣了。”韓皓軒坐在若琳旁邊,緊握住她的手。
若琳抬眼看看掛鐘:“你幾乎是徹夜不歸了,一晚上都在陪客户嗎?”
“是啊,那幾個客户特別難纏,但公司的業務量又大,不能得罪他們啊。不過,我保證,下回我儘量少陪他們,多陪你。”韓皓軒撒謊的時候依舊沉着穩定,看不出一絲慌亂。
果然是精明的商人啊,撒謊都不用打草稿。若琳在心裏嗤笑。
若琳撲到他懷裏,使勁地呼吸再呼吸,聞到他身上夾雜着酒和女人香水的味道,這更加證實了若琳在KTV看到的那一幕。
“你身上有女人的香水味,不會是揹着我做壞事吧?”若琳抬起頭,望着韓皓軒,半真半假地説。
“怎麼會?我心裏只有你一個。你摸摸這裏。”韓皓軒將若琳的手按在自己胸口,若琳卻抽出了自己的手。
“你快去洗澡吧,我很累,要去休息了。”若琳説着,便抱着被子走向卧室。
“好的。”望着若琳的背影,韓皓軒的愧疚更深了。
其實,韓皓軒根本沒陪什麼客户,他一晚上都跟安茜在一起。
當初安茜走得那麼決絕,韓皓軒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回來找他。
下午,韓皓軒原本約了客户談合作事宜,結果客户方的代表之一竟是幾年未見的安茜。跟從前相比,她的外貌並沒太大改變,只是衣着比較成熟,打扮得也完全是職業女性,不見當初的青澀。
見到安茜時,韓皓軒感到頗為震驚,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
兩人的目光交匯時,韓皓軒被那熟悉的清澈眼眸吸引住了,竟然一時移不開目光。這雙眼眸跟若琳的有幾分相像,他難道喜歡若琳只是想從若琳身上尋找安茜的影子嗎?他問自己。
“好久不見,你還好嗎?”直至安茜微笑着伸出手,韓皓軒才回過神來。
“挺好的。你呢?”韓皓軒也伸出手,與她交握。她的手依舊那麼柔軟細膩,他曾説要呵護這樣柔若無骨的手到老的,可是她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原來你們認識啊,那咱們的合作不是更方便談了嗎?”對方公司的另一個代表杜成説。
“嗯,她是我的一位故人。”韓皓軒故作很平靜地説。但是,他內心已經在揣測,此次他和安茜的會面究竟是刻意安排還是無意重逢的了?不知怎麼的,他竟然希望是前者,希望安茜是主動提出來談這次合作的,原因只是為了見他。不過,他又很快否認了這個想法,因為,如果她想見他,她完全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她只需直接來找他就可以了。
合作談得很順利,雙方很快簽訂了合作協議。
韓皓軒主動提議請他們晚上去本市最著名的KTV去唱歌,杜成欣然應允,安茜也沒有拒絕。
在KTV的包廂裏,安茜唱了一首梁靜茹的《會呼吸的痛》:“……想念是會呼吸的痛,它活在我身上所有角落,哼你愛的歌會痛,看你的信會痛,連沉默也痛。遺憾是會呼吸的痛,它流在血液中來回滾動,後悔不貼心會痛,恨不懂你會痛,想見不能見最痛……能重來那就好了。”
唱到動情處,臉上居然有淚水滑過,韓皓軒又看到了那個表面堅強內心脆弱的安茜,忍不住伸手,幫她擦去淚痕。
“這幾年,你怎麼一個電話都不打給我?”安茜的語氣裏滿是哀怨。
“……”韓皓軒有些搞不懂狀況了,當初要分手的是她,他試圖挽留她,她看也不看他一眼,他真的以為她已經移情別戀了。如此,後來他再跟她聯繫就顯得不像話了吧?
“這些年,我一個人在國外過得並不好,因為總忍不住會想起你。”安茜低聲説,然後撫上韓皓軒的手,“我們分開的幾年裏,你想過我嗎?”
當然想過,尤其是你離開的那一年。可是後來發現想念無濟於事,所以索性用忙碌的工作麻痹自己。
“我們出去説吧,這裏空調開得太足,有點悶。”韓皓軒不留痕跡地撥開安茜的手。其實是考慮到杜成在場,他們談話不太方便。
兩人來到一個比較安靜偏僻的角落。
“你以前不是喜歡收藏打火機嗎?這是ZIPPO剛出的限量款,送給你。”安茜拉過韓皓軒的手,攤開他的手掌,將一個小巧精緻的打火機放在他的掌心。
“我現在沒有這個愛好了,煙也戒了。不過,你的禮物就先收下了。”
“戒煙了?不像你啊。你的變化真大。”安茜感嘆,“那麼,你也把對我的愛戒掉了嗎?”
“差不多吧。我現在有女朋友了,我的愛幾乎都給她了。”
“真的嗎?我不信。那個女孩我見過了,長得有點像我,你不會是在尋找我的替身吧?”安茜不但不惱,而且話語裏還有幾分得意。
“你跟蹤我?”韓皓軒問。
“不是,是回國後,有一次特意去以前我們住過的地方想看看你。碰巧看到你和她下班回來。”
“哦,我原以為,你離開後不會再關注我的生活了呢!你這次回來,是不是原本想來看我的笑話的?想看我孤苦一人,結果讓你失望了吧?”
“我知道,當初離開你是我不對。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諒。但是我不希望你依靠從別人身上尋找我的影子來生活。因為,那不是愛情。你找現在的女朋友,是因為還沒忘記我吧?”
“不要那麼自以為是,我早就把你忘了。”
“那證明給我看……”安茜話音剛落,韓皓軒還沒反應過來,她就已經拉下他的頭,將自己的唇貼了過去。
韓皓軒的理智告訴他,要把安茜推開,不要再跟前女友有瓜葛了,可是這個吻卻讓他不能自已,因為他一下想起了他的初吻。
那是上完晚自習之後,兩人到校園的小花園散步,在人工湖的石凳上,他抱着安茜,主動吻了她,她的回應有些生澀,卻讓他情不自禁。
事隔多年,他仍然記得那個吻,記得他和安茜的那麼多初戀時光。
一個熱吻過後,安茜告訴他當初離開她並非她的本意,而是他的母親找過她,逼她離開他。
韓皓軒知道自己的母親許凌一貫的做事風格,所以他相信她的話。
不過,時過境遷,物是人非,留念過去又有什麼意義呢?他只能輕輕擁着她以作安慰。
“我們重新在一起,好嗎?”安茜抬眼問韓皓軒。
“不可能了,我們已經,回不去了。”韓皓軒嘆口氣,“我不能對不起她,她很愛我。”
“可是,我也很愛你啊!”
“我現在愛的人已經不是你了,對不起。”韓皓軒不留餘地地拒絕了她。
安茜的淚水嘩啦就下來了,什麼叫做“有些人錯過就不再”,她算是深刻體會到了。
之後,韓皓軒打算開車回家,但是安茜一邊哭一邊哀求他陪陪她,並且強調就一個晚上。她説她有很多話想跟他説,並強調就是讓他陪她,聽她説説話。
好歹也是曾經的戀人一場,韓皓軒不忍拒絕,只好送安茜回家,然後聽她嘮叨。
説到後來,安茜也困了,就倒在他腿上睡着了。
他把安茜抱到牀上,安頓好,然後連忙回家。
他從來都沒這麼晚回過家,他知道若琳一定會起疑心,但是他不能説他是因為要聽前女友傾訴衷腸,所以晚歸的。那樣只會讓若琳更加不安。所以,他撒謊了,他説因為陪客户所以很晚才回來。事實上,現在,安茜的身份真的是他的客户。
不過,他撒謊過後,覺得很內疚。
愛人之間需要的是真誠,但是他為什麼連這最基本的一點都做不到呢?
亮着一盞枱燈的卧室裏,若琳側躺在牀上,兩眼望着天花板,只覺得心裏難受得緊。
韓皓軒剛才説謊的時候臉不紅心不跳的,儼然一副撒謊高手的模樣。
除此以外,他還對她撒過別的謊嗎?
陪客户?嗬,陪客户還用陪接吻的嗎?還有,身上有女人香水味兒,又是這麼晚才回來,恐怕不只是接吻那麼簡單吧?
韓皓軒洗完澡進屋的時候,若琳依舊背對着他,看都沒看他一眼。
往常,要不就是兩人一起洗澡一起進卧室休息,要不就是若琳先洗,然後等他,他一進屋,她都會坐起來,對他笑着説:“洗好啦?”然後,他會笑着回答:“是啊,洗得很乾淨,想不想吃啊?”接着,若琳會來一句“討厭”,當然是帶着女人特有的嬌羞的。
可是,今天,若琳的姿勢完全意味着一點都不歡迎他。
“親愛的,我來了。”韓皓軒鑽進被窩。
若琳閉着眼睛,紋絲不動,裝睡。
見若琳沒反應,韓皓軒側過身,看了看她,發現她睡着了,便不再吱聲,也躺下來。
然後,若琳感覺到他的一隻手臂伸了過來,輕擁住她,低聲説:“如果你是為今天我晚歸的事情生氣,我向你道歉。以後……我儘量推掉客户。”
他依舊在撒謊!還在説陪客户?
若琳就想要轉身質問他了,但聽他説:“我今天也很累,一起睡吧。”若琳也不好再説什麼,而且深更半夜的吵架也不好。於是,她只好剋制住自己,繼續裝睡。
他説他很累,翻雲覆雨後自然要累咯!若琳在心裏冷笑。
不過才睡了一會兒,天就亮了。
若琳一晚上都處於半夢半醒之間,這會兒已經醒了。
韓皓軒仍處於熟睡狀態,濃密翩長的眼睫垂下來,乖巧地覆在英俊的臉龐,似蝶翼一般。他睡着的樣子是如此俊美無害,純真得像個孩子,她也不好衝他發火。
望着韓皓軒的睡顏,若琳只能獨自神傷。
若琳醒後就再也睡不着了,於是早早起了牀,來到客廳。
拉開窗簾,太陽的半邊臉已經從地平線露了出來。
天亮了,她的心卻停留在黑夜。
其實昨天晚上,她一直坐在客廳沙發等韓皓軒,不過是在等他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哪裏知道他給她的理由還是陪客户呢?
她是去打破沙鍋問到底呢?還是繼續保持沉默?
如果韓皓軒在她的追問下坦白交代一切,是不是意味着兩個人之間要爆發一場戰爭,然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也要隨之結束呢?
如果保持沉默,就是讓自己麻痹,可以讓兩個人之間的戰爭暫時免於爆發。
韓皓軒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早晨九點了,比平時足足晚起牀了一個小時。
“若琳!”韓皓軒一邊穿衣起牀一邊喊道。
沒有回應。
也是,現在這個時候,若琳應該在單位了。
可是平時如果他想睡懶覺,她都會掀開他的被子,逼他起牀送她上班的啊。今天怎麼不聲不響地就獨自上班去了呢?
韓皓軒穿好衣服走進客廳。
餐桌上擺着韓皓軒平常愛吃的早餐,有隻碗的下面壓了一張紙條:“你昨天回來得晚,應該很累,不忍心叫你起牀。再説你也不用像我一樣上班一定要打卡。不知道你何時起牀,但還是準備了早餐,如果涼了,記得熱一下再吃。”
韓皓軒望着紙條上若琳留下的字,心中五味雜陳。
他很感動若琳對他的種種好,也有些懊悔自己對若琳撒了謊話。
只是,他為什麼要撒謊呢?如果他跟安茜只是故人重逢敍敍舊,向若琳老實交代也沒有什麼吧?難道他是做賊心虛嗎?他竟然也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內心了?
你現在愛的人究竟是誰?是若琳還是安茜的影子?韓皓軒質問自己。
早上,離開家後,若琳乘公車上班。
俗話説“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是沒有道理的,她習慣了每天早上乘韓皓軒的車去上班。現在跟從前一樣擠公車反倒有點不適應了。
還好,中途有了空座位,不需要站着了。
或許是晚上睡得不好,剛坐下不久,若琳就睡着了。
短暫的夢伴隨着這個淺眠,夢裏不斷重複的畫面便是韓皓軒和那個女人熱吻的情景。
最後,若琳是被夢糾纏得喘不過氣來醒來的。
不知不覺間,還是坐過了一站。
若琳下車,到馬路的另一面乘坐開往相反方向的車。
孰料,在這輛車上,若琳竟然碰到了同事方玲。
正所謂冤家路窄,偏偏在換乘車上遇見,沒有早一分鐘,也沒有晚一分鐘。
若琳雖然看到方玲有那麼一點尷尬,畢竟原來以方玲的姓名冠名的訪談欄目如今已經易名。
但是若琳還是微笑着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方玲並不接話,而是拋給若琳一個問題:“今天沈主任怎麼不乘坐韓白馬的車,反而屈身來坐公交車呢?”語氣裏滿是冷嘲熱諷。
若琳本來因為韓皓軒跟別的女人親熱卻對她撒謊的事情心情不爽,這會兒方玲提到韓白馬,火氣都聚集到胸口,特別想找一個發泄口,但她對自己説:淡定,一定要淡定!
她平復一下心中的怒氣,儘量保持微笑狀:“他今天有事。”
“唉,真是羨慕你啊!找到韓皓軒那樣的白馬王子,算是很多女人的終極夢想了。不過,借住韓白馬的力量踩在別人頭上往上爬是不對的!”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最瞭解對不對,沈主任?”説完,方玲冷哼一聲。
“我不明白,你能不能説得清楚一點?”
“你是逼得別人走投無路,又要別人撕開傷口給你看嗎?把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有意思嗎?”方玲的臉色變得陰冷,“倘若不是韓皓軒,你現在頂多就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流程編輯,甚至,你有可能已經被開除了。”
“請你不要血口噴人!”若琳快要發火了,聲音也陡然變大了許多,惹得整個車廂的人都看向這邊。
“有什麼私人恩怨下車再説啊,不要影響別的乘客。”售票員看不過去了。
若琳和方玲怒目相視,不再説話。
很快就到站了。兩人一前一後走下車。
“剛才你在車上説的話,你能不能説明白一點?”若琳拉住疾步前行的方玲。
“事到如今,你還裝傻,真是不知道怎麼説你好了。你知道不知道韓皓軒的父親韓建榮是做什麼的?”方玲一臉的不耐煩。
“不是傳媒大亨嗎?”
“知道這個不就結了。老子是傳媒界的老大,兒子在傳媒界當然多少有點名氣,而且説話也有分量,他只需動動手指頭,便可讓我們這些從事傳媒工作的人衣食不保。”
“不會的,他不會插手我的工作的,何況他是從事電子商務的。”若琳搖頭。
“會不會只有你知道咯。”説完,方玲便不再理睬若琳,自顧自地朝着公司大樓大步地走去。
若琳到了公司打完卡,便跑到陽台給韓皓軒電話,不能怪她急性子,實在是她太在乎自己現在的工作究竟是靠自己的努力還是靠韓皓軒的推波助瀾。
“若琳,早餐很好吃,謝謝。”電話接通後,韓皓軒説的第一句話。
“謝謝”這個詞若琳已經好長時間沒聽韓皓軒説了,可是此時他卻對她説謝謝,口氣聽着竟有些生疏。是不是見過舊愛之後還是覺得舊愛好,然後對她就有隔閡了呢?
“早知道不該為你做早餐的。我才不要見鬼的‘謝謝’呢!”
若琳的口氣有點衝,韓皓軒也聽出了她話裏不快,便説:“還在為我昨天晚上回來得晚生氣嗎?早上一聲不響就提前獨自出門了,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件事生氣?”
“是的。”若琳不否認此刻口氣不好與他晚歸有關,“不過,我打電話給你,主要是想問你,我現在得到了編輯部主任的職位與你有關嗎?對了,我不想聽你太多解釋,你只需要回答有還是沒有。”
“……沒有。”韓皓軒心裏一驚,他不是叮囑過方強不要把這件事説出去的嗎?
“真的沒有?我的工作完全與你無關,是這樣沒錯吧?”若琳不放心地又問了兩遍。
“是啊,我對傳媒事業不感興趣,你又不是不知道。”韓皓軒打死也不承認自己幫過若琳。因為他幫她只不過是舉手之勞,那樣若琳就不用那麼辛苦,但是假如若琳得知是他幫忙,自尊心那麼強的她卻未必領情。
“這樣就好。好了,沒什麼事了,掛了啊。”
“若琳!”韓皓軒在她掛斷電話之前連忙喊道。
“嗯,有什麼事快説吧,我還要去忙工作呢。”若琳有點不耐煩地説。
“你是不是有什麼心事,才會跟我用這種口氣説話?”
“那你希望我對你用什麼樣的口氣説話呢?是不是要用雙手勾住你的脖子,附在你耳邊説,親愛的皓軒,我的心肝寶貝兒,沒有你我活不下去,我想你想得不行?抱歉,我的生活中並不是只有愛情這麼一個項目,我還有親情、友情,還有工作。”若琳之所以這麼説,完全是又想起了在KTV看到的那一幕。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韓皓軒有點沮喪,“還有,男人晚上應酬回來得晚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你不要大驚小怪好不好。我為了你已經幾乎不晚歸了,單身時,我幾乎每天晚上都很晚回家……”
“那我給你自由,你繼續你的單身生涯吧!”不待韓皓軒把話説完,若琳就使勁按了掛斷鍵。
該死的臭男人!做錯事不知道悔改,還死鴨子嘴硬不承認!
電話剛掛斷,韓皓軒就將電話回撥了過來。
若琳看到他的名字,一時氣憤難當,當即將手機電池取了出來:叫你做錯事還那麼張狂!不是想晚點回家嗎?不是想跟前女友親熱嗎?好!以後懶得管你了!
就在穆景言的手尚要離開若琳的臉頰但還沒來得及離開的時候,他的手被另一隻手抓住了:“我説,你摸夠了沒有?”緊接着,穆景言的臉上就硬生生捱了一拳,這一拳又準又狠,打得穆景言踉蹌了幾步。
“這一拳是我還給你的。還記得你那天打我的那一拳嗎?”韓皓軒生冷的聲音響起,空氣都彷彿凝固了。
“你這是做什麼!憑什麼隨便打人?”若琳憤怒地望着韓皓軒,然後又問穆景言,“你沒事吧?”
“沒事。”穆景言苦笑。
“走,跟我回家。”説着,韓皓軒就拉起若琳的手。
“我不想跟你走。”若琳掙脱他。
“那你想跟誰走?跟他?!”韓皓軒指着穆景言,氣勢洶洶地問若琳。
“你別管我。”若琳賭氣。
“我就是要管你。你是我女朋友,我不管你誰管你?”
“你現在必須先向阿穆道歉,然後我再跟你走。”若琳也不想在大庭廣眾之下跟韓皓軒大吵大鬧,於是想先屈服一下。但是不管怎樣,穆景言無緣無故捱了他一拳實在是冤枉,所以她要韓皓軒向穆景言道歉。
“現在你還跟我談條件?!我憑什麼要向他道歉?他居心叵測,對我的女人動手動腳,我怎麼就不該打他了?再説,他還欠我一拳呢!”韓皓軒昂着頭,沒有一點服輸的意思。
“你究竟想幹什麼?”若琳都發現自己有點不懂韓皓軒了。怎麼這個人霸道無理到了這種地步呢?跟前女友偷偷幽會打死不承認,而她不過是跟老同學説説話,老同學就要被他打,這到底還有沒有天理?
“你應該問自己究竟在幹什麼!身體不舒服請假?故意跟我鬧彆扭?你搞這些小動作不過就是想約會這個老情人是不是?”韓皓軒質問道。
“到底是誰約會老情人啊?昨天晚上你回來得晚不就是因為去約會老情人了嗎?在KTV裏還吻得熱火朝天的,結果你想不到的是,偏偏被我看見了吧!我親眼看見的,你想賴都賴不掉!”若琳恨恨地説,把所有憋在肚子裏的氣都一股腦發泄了出來。説完以後,反而覺得自己輕鬆了許多。
“……”韓皓軒一下子就愣住了,剛才那麼囂張的氣焰也在瞬間灰飛湮滅。怪不得她悶悶不樂,怪不得早上在電話裏她的語氣那麼衝,原來如此。
“怎麼?你剛才不是滔滔不絕的嗎?不是使用排比句使用得很溜嗎?怎麼現在沒話説了?”若琳冷笑。
“那麼,你今天的所作所為是向我示威了?是也要跟老情人約會報復我嗎?”韓皓軒雖然知道自己有錯,但還是對若琳和穆景言之間的親密舉動耿耿於懷。不過,相比較他剛才的口氣,現在的口氣已經緩和許多了。
“拜託你先搞清楚情況,阿穆是我的高中同學,不是我的老情人。”
“嗬,不是老情人還打情罵俏,並且有互相喂東西的舉動,這難道是你們之間獨特的問候方式嗎?”韓皓軒冷笑。上次若琳生日,韓皓軒曾經送若琳來過這裏,所以他今天到處找不到若琳時想到了這裏。他只是抱着試試看的心態過來尋找若琳的,並沒有抱太大希望,孰料竟然在上次的地點看到了幾乎和上次如出一轍的劇情。這才會讓他控制不住自己地當即給了穆景言一拳。
“我不明白你在説什麼。”
“我本來想把它當成秘密埋在心底的,可是你今天非要逼我説,我只好説了。你生日那天,你就是在這裏跟他互相餵食物……”事實上,韓皓軒十分不願意回想那一幕。因為那是他和若琳一起度過的第一個重要節日,除了那個不愉快的小插曲之外,那天他和若琳在一起很快樂,很開心,也很甜蜜。
“你不要再説了。”若琳打斷韓皓軒,“你對我有什麼不滿的地方我們回去再説吧。”然後,她轉頭對穆景言歉然地一笑,“阿穆,今天打擾你了,還……我代他向你道歉。”
“沒關係。”穆景言説完這句,接着望向韓皓軒説,“那次是我主動喂若琳的,是我太過分了,是我的錯,與若琳無關。你如果因為這個生氣,可以再打我一拳。”説着,穆景言就轉過頭,將左臉對着韓皓軒。
“你!”韓皓軒恨得牙癢癢的,然後捏緊拳頭就要給穆景言一拳。不過還沒出拳,就被若琳攔下了:“好了,別鬧了。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韓皓軒和若琳都沉默無聲,韓皓軒將車子開得飛快。
韓皓軒的臉冷得都要結霜了,若琳則將頭扭向一邊,去看窗外呼嘯而過的風景。
若琳其實非常心不在焉地盯着窗外,心想,韓皓軒如此冷酷,如此沉默,不會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徵兆吧?
她想起了她生日那天韓皓軒瘋狂吻她的事情,那明顯是吃醋的表現啊,她也感覺那個吻很不對勁,可是韓皓軒當時卻説是因為鐵哥們的未婚妻過世才會反應過激。他為什麼要對她撒謊呢?他那麼輕易就對她撒謊,而且不止一次對她撒謊,她以後還怎麼相信他?
剛進家門,若琳還未反應過來,就被韓皓軒攔腰抱起扔在了牀上。注意,是扔!毫無憐惜之心地扔!
“你神經病啊!”雖然牀墊夠柔軟,並沒有把若琳摔疼,但是她還是對韓皓軒的舉動很不滿,他還沒對她如此粗暴過。
“你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要和他那麼親暱?一次親密餵食物不夠,還要任他撫摸你的臉……”韓皓軒的濃眉都快擠到一起了,一張英俊的臉也因為憤怒顯得有點扭曲。
“你也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要和前女友糾纏不清?”若琳現在倒不急於解釋給他聽她和穆景言之間的事了。你不是愛吃醋嗎?那就吃個夠吧,酸死你算了!
“我並沒有和她糾纏不清,她是有跟我重歸於好的想法,但是被我拒絕了。”韓皓軒努力平復胸中的怒氣。
“那是不是説明你很偉大啊?”若琳坐起身,語氣裏帶着冷嘲熱諷,“不過,昨天晚上那個吻又怎麼解釋?”
“昨天晚上那個吻我承認是我的錯,雖然是她主動吻我,但我沒有推開是我不對,不過,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那你難道還希望有下一次嗎?我不會阻攔你的,如果你希望和她有下一次的話。不要顧及我,我們還沒結婚,一切還都是未知數不是嗎?再説,即使結過婚的人還可以有婚外情呢。”若琳覺得自己坐在牀上跟韓皓軒吵架,被他這麼居高臨下地看着有些不自在,而且仰頭看着他説話也有點累,於是站起來。
“你想要去哪裏?”一見到若琳站起來,韓皓軒就拽緊她的手,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生怕她會跑掉。
“我想要出去走走。”若琳本來只是想站起來不用那麼吃力地抬頭看着他説話,並沒有外出的打算,但既然韓皓軒問她去哪裏,她便順着他的話接下去。
可是,她壓根不會想到此刻的韓皓軒神經繃得緊緊的,稍稍一觸便會斷裂,接下來的發展完全出乎若琳的意外。
“不要告訴我你又要去跟那個姓穆的玩曖昧!惹怒我的後果就是要接受我的懲罰!”説着,韓皓軒便一使力,將若琳推倒在牀上,然後自己也順勢撲倒在牀上,就在若琳的正上方,將她着實嚇了一跳。
“你想幹什麼?!”若琳惶恐地望着韓皓軒,彷彿在看一個陌生人。是的,此刻的韓皓軒眉頭緊蹙,眼睛裏充滿了憤怒,彷彿在噴火,完全不復平時優雅温文的模樣。
“你説我想幹什麼呢?”韓皓軒玩味地笑道,笑聲在若琳聽來也是那麼詭異。
緊接着,韓皓軒就像對待一個布娃娃那樣,摁住若琳的雙手,粗暴地將她的衣服連拉帶扯地解開扔在地板上。
“你這個變態!”若琳意識到韓皓軒想做什麼的時候已經晚了,她身上幾乎不着寸縷了。
韓皓軒卻恍若未聞,滾燙的唇帶着灼熱的呼吸已經落在了若琳的耳畔、頸邊……
若琳試圖掙扎過,想用手去抓他,想用嘴咬他,想用腳踢他,可是無濟於事。她雖然愛韓皓軒,兩個人之間也不止一次地有過身體的親密接觸,可是她不希望被韓皓軒這樣侵犯。兩個人剛才明明吵得天翻地覆,現在卻要做那種親密的事,這算什麼?這難道就是他説的懲罰?在她不願意的情況下,他這麼做跟強 奸有什麼區別?
“你滾開!”雖然若琳的手腳都被韓皓軒控制住了,但是嘴巴可以説話啊,她大聲喊道。
韓皓軒沒有説話,低下頭,用唇堵住了她的嘴。
若琳逮着機會咬了一下韓皓軒的嘴唇,她還聞到了那種血的鹹腥味。
韓皓軒吃痛,輕呼一聲,離開了若琳的唇。
望着韓皓軒唇邊的殷紅血跡,若琳竟然有種目的得逞的快感。
韓皓軒伸手拿過牀頭櫃的面紙擦拭唇邊的血跡,身體卻沒有離開若琳。
若琳想趁機離開,卻被他狠狠壓在了身下:“不要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緊接着,他就解開自己身上的束縛,然後在若琳還沒來得及反應時,他就已經強行進入了她的身體。
沒有前戲,沒有纏綿,沒有温存,有的只是機械的動作。
驟然的進入已經讓若琳疼得連身體都要蜷縮起來了,現在韓皓軒的動作更是讓她疼得幾乎要落下淚來。但是她忍住了,她沒有哭,她咬住唇,承受他。
可是,她的心卻隨着他的動作一點點地碎裂了,她知道他們之間某種東西在變質了。
“對不起……我剛才控制不住自己。”事後,他離開她的身體,躺在她旁邊,帶着歉意地對她説。
若琳沒有説話,沒有動彈,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
“我體會過失去一個人的感覺,那種痛徹心扉的感覺我不想體會第二次。所以,我才這麼的害怕失去你。”韓皓軒一邊説,一邊伸手抱住若琳。
若琳卻將他的手拂掉:“不要為自己做過的事情找藉口。”
然後她下牀,就那樣□着身體走向浴室。
“若琳……”韓皓軒在她背後喊,她沒有回頭。
若琳關上浴室的門,鎖上。
若琳打量鏡子裏的自己,雪白的肌膚上遍佈着星星點點的紅色印記,是韓皓軒剛才留下來的。
她無法想象韓皓軒剛才竟然那樣對她,像一頭野獸在她身上肆虐、攫取。
她不在乎兩個人的家庭差距,也不怕他母親對她的威逼利誘,甚至她看到他在KTV親吻前女友的場景也只是試圖冷靜地聽他解釋給她聽,可是,他的解釋是多麼蒼白無力,而且還要反咬她一口,倒説她和穆景言關係不良。
她苦笑了一聲,然後打開花灑,開始往浴缸裏放水。
若琳在浴缸裏一遍遍地擦拭着自己的身體,彷彿要洗去某種痕跡,又彷彿那些痕跡永遠都擦不掉一樣。
“若琳,你沒事吧?怎麼那麼久都不出來?”直至韓皓軒在門外一邊敲門一邊喊,若琳才發覺自己在裏面已經待了很久了,浴缸裏的水也換了幾次了,皮膚都快泡皺了。
“死不了。”若琳冷冷地回應。
“我……可不可以進來?”韓皓軒第一次在浴室門外用試探的口氣對若琳説話。
“你非要把我玩死不可嗎?”冷得不能再冷的聲音。
“你誤會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都説了,剛才是我的錯,我不是已經跟你道歉了嗎?”
“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嗎?”若琳平時很少看偶像劇,偏偏那部曾紅遍大江南北的《流星花園》她看過,而且覺得裏面這句對白最經典了。
“那你想要我怎麼辦?”韓皓軒痛苦地問。
“我們……分手吧。”若琳並非心血來潮,這是她在浴室裏一邊洗澡一邊思考了良久得出來的答案。
“……”韓皓軒一下子愣住了,他對若琳的話明顯的不適應。分手?在一起才幾個月時間就説分手?那他們的感情也太不牢固了吧?
“不行,我説不行!”韓皓軒發怒的時候就會有瓊瑤劇咆哮教主的風采。
若琳用浴袍裹住自己,開門走了出來。
卧室的暖氣開得很足,厚實的窗簾拉得很嚴密,彷彿是夜裏。
室內就亮着一盞暖黃色的枱燈。
韓皓軒沒有穿衣服,正坐在牀頭,沉默地抽煙,繚繞的煙霧自他修長的手指間升騰。要是平時,她肯定會幫他掐滅煙頭,並叫他愛惜自己的身體。可是,此時此刻,她卻不想走近他。
她繞過他,徑直去衣櫃拿自己的衣服。
“我們忘記所有的不愉快,重新開始吧,一切重新開始。”他已經來到她的身後,自背後擁住了她。
他緊緊地擁住她,不讓她有動彈的機會。
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煙草味,若琳雖然不喜歡他抽煙,卻不討厭他身上的味道,甚至有些着迷。
“分手吧,我很累。”若琳堅持道。
“就因為剛才我侵犯你的事情你就要跟我分手?我們在一起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為什麼這次就……”
“這次不同。”若琳打斷他,“這次跟以前不一樣。你剛才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把我當成泄慾的工具還是報復的對象?”
“都不是,我把你當成我的女人。”
“少來這一套了,不要開口閉口把我貼上你的標籤。那樣我的壓力更大。”
“不説不開心的事情好嗎?今天是我的錯,我承認。”韓皓軒幾乎低聲下氣地説了,“以後我保證不會再讓你累了,再也不會強迫你做任何事情了。一切以你為中心,你説往左,我絕對不説往右。以後,我一切都聽你的吩咐,好不好?”
“不好。我哪兒敢勞駕韓大少爺你啊?”
“不要説氣話。我們結婚吧,我們明天就去領結婚證吧。”
“結婚這麼大的事情我可不想這麼倉促就做決定……”
“那你的意思是以後可以考慮跟我結婚的事情?”韓皓軒故意打斷她的話,片面地理解她的話。
“你非要這麼理解也沒辦法。我還是建議我們分開一段時間,如果分開之後發現還眷戀着彼此再去説結婚什麼的也不遲……”
“我們不能分開!”韓皓軒連忙打斷她,他可不想給穆景言任何機會。
最終,誰都沒能夠説服誰,於是,一連數日,韓皓軒和若琳都處於冷戰狀態。其實所謂的冷戰不過是若琳一個人的戰鬥,因為韓皓軒一點都不處於備戰狀態。
若琳本想收拾行李打包回自己租住的小屋的,結果韓皓軒把她看得死死的,每天早上送她上班,每天下午都在她下班前將車停在她工作單位附近,不讓她有“潛逃”的機會。
不過,回到家後,若琳則不願跟韓皓軒多説一句話,雖然他百般討好她,她也置之不理。
晚上,他睡在主卧,她則睡在客房。有一天晚上,韓皓軒曾試圖來客房跟若琳同牀共枕,結果都被她毫不留情地拒絕了,並警告説,如果不經過她的允許擅自闖入她的房間,後果將不堪設想。韓皓軒沒有再勉強,只好訕訕地回自己的房間。
客房儼然成了若琳的陣地,她所要做的就是嚴守陣地,以防敵人侵犯。
不過,這樣的局面維持了沒有多久,不是因為兩個人和好了,而是因為冷戰升級了。
若琳每個月的中旬都會往馨語的卡里打下個月的房租,當然,現在打的是全款,而且還把以前馨語代她付的部分都還清了。
這次,若琳付房租的同時多打了一部分錢用來償還母親生病時向馨語借的錢。
結果馨語收到款打來電話:“若琳,你是不是一下子打了好幾個月的房租啊?”
“沒有啊,就打了一個月的房租,其他的是還你的錢。”
“不對啊,你差我的錢不是早就還清了嗎?”馨語納悶地説,“韓皓軒早就幫你還了,並説了是你的意思啊。”
“哦……是這樣。”若琳其實心裏恨死韓皓軒了,為什麼要自作主張地幫她還錢啊?那他是不是也找過穆景言把她欠穆景言的錢也還清了呢?
自以為是的傢伙!不要以為你這樣做我就會原諒你那次侵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