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一中的大門口掛着四個大紅燈籠,上面寫着“歡度春節”四個字,看上去很喜氣。
值班室的大爺還記得穆景言,畢竟是當年考入名校的高才生。不過幾年的時間,大爺臉上的皺紋刻得更深了,白髮也更多了。
若琳不禁慨嘆時間的無情。
時間匆匆流逝,從來不考慮人的意願。
時間流逝,唯一的好處便是,回憶顯得那麼珍貴而美好。
消逝的人和事,隨着時光的遠去沉澱下來,過濾掉所有不愉快,剩下的全是甜美。
不知不覺間,兩人走到了學校的長廊邊,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坐在長廊裏。
長廊頂上纏繞着枯黃的藤蔓,若琳還記得高中時最喜歡來這裏晨讀,她喜歡這裏的環境,春夏之際,這裏的植物會相當的茂盛,尤其是爬滿白色長廊的綠色藤蔓,纏纏繞繞,如同少女縝密的心事。她也喜歡坐在長廊的這頭,望着坐在另外一邊的穆景言。她裝作在認真背書,視線卻總是不經意間溜達到穆景言那裏。
她以為他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她,她以為高中時間的暗戀是一杯苦酒,是一場獨角戲,是一個殘缺卻值得回味的青澀愛戀。卻不知,她也被他放在了他的心底。
雖然氣温不高,但是午後的陽光透過長廊的縫隙灑落下來,並不覺得有多寒冷。
兩人並肩坐在一起,半晌都沒有説話。
“若琳……”穆景言打破了沉默。
“嗯?”若琳抬眼望他。
有一種叫做温柔的情緒在穆景言的眼中流轉,他的眼睛因此變得格外有神。若琳不敢看這樣的眼神,她快速地低下頭。
“你以前真的喜歡過我嗎?”穆景言問。
“是啊。”若琳低聲回答。
“我也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或許是從開學時覺得你特別就開始了,又或許是同窗時光裏某一天的怦然心動。”穆景言陷入了回憶中,“那時候功課很緊張,每天大家都念叨着‘考考考,老師的法寶;分分分,學生的命根’,我也無暇去研究我對你的喜歡究竟是不是愛,考試的壓力和父母對我的期望勝過了一切。我只能強迫自己將對你的那份特殊的情愫埋藏在心間。本來想在高考結束後對你袒露心聲的,但考慮到你以後讀大學可能會遇到更好的男生,而且我們在不同的城市讀大學,即使談戀愛,也是聚少離多。這樣就要讓兩個人都忍受思念的煎熬。於是我放棄了。我對自己説,到大學裏去找戀愛對象吧,可能會遇到比你更好的女孩。讀大學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女生主動對我表露心跡,但就是看不上,還會拿她跟你作比較。所以直到大學畢業我都沒談過一場戀愛。”穆景言一口氣説完這些然後問若琳,“我這麼做傻不傻?我是不是應該在高考結束就對你表白呢?”
“我和你一樣傻。”若琳的聲音很輕,彷彿嘆息,“我以前對你也是形成了一種執念,總覺得所有的男生都沒法跟你比。所以我到大學畢業跟你一樣,戀愛史也是一片空白。”
“我們都是執著的人……”穆景言微笑。
“不是,至少我不是。遇到韓皓軒之後,我變得不那麼執著了,對你的喜歡也不如從前堅定了……”若琳不由得又想起了韓皓軒。和他在一起的時間不算長,但是和他在一起相處的點點滴滴卻已經烙進她的生命,讓她無法淡忘。
“我後悔。”
“後悔什麼?”
“後悔沒有早一點跟你表白。如果我現在表白,還來得及嗎?”穆景言充滿期待地望着若琳。
若琳沒有看他,也沒有説話,只是嘆口氣,微微搖頭。
“你還愛着他對吧?”穆景言問。
若琳猶豫片刻,然後重重點頭。
“既然還愛着他,就去告訴他,不要埋在心裏。不然像我一樣愣是錯過一段緣分,多可惜啊!”穆景言這麼説的時候,心裏是痛苦的。愛一個人很難,成全愛的人和別的人在一起更難。
“兩個人在一起不是隻有愛才能解決的,還需要其他很多東西,比如信任,比如真誠。我和他之間隔着太多東西了。跟他在一起我會覺得累。”
“跟我在一起感覺累嗎?”
“不累。”若琳如實説。
“那就和我在一起吧,我會讓你幸福的。”説着,穆景言就伸出右手臂,攬住了若琳的肩。
若琳笑了笑,將他的手移開:“在學校裏注意個人形象啊,好歹還是曾經的風雲學長呢。”
“我是説真的。若琳,如果你現在心裏愛的是他,但是又不想跟他在一起,那麼,和我在一起吧。我會等你的,等你忘掉他。不,忘不掉也沒關係。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穆景言痴痴地説。
“何必呢?阿穆。比我好的女孩多的是,你應該放寬眼界,不要盯在我一個人身上。”若琳説着站起來,揉搓自己的雙手,使自己暖和一點。
穆景言也隨後站起來,他捉住若琳的手,放在自己寬厚温暖的掌心:“這樣不冷了吧?”
若琳想抽出自己的手,無奈被穆景言握得更緊了:“接受我好嗎,就當為自己找副手套,找個暖爐不行嗎?”
“呵呵,你的作用可比手套和暖爐大多了。快放開我,不然我要生氣了。”
穆景言無奈地鬆開了她略顯冰冷的手。
“給你。”穆景言將一個裝滿五顏六色千紙鶴的玻璃瓶塞到若琳手裏。
“這是什麼?”若琳狐疑地望着玻璃瓶。
“你的生日禮物,上次你生日就想送你的……”
“謝謝。”若琳説完仔細打量着這件禮物,覺得它看上去那麼眼熟,便想起她高三就曾摺疊過千紙鶴然後放進玻璃瓶打算送給穆景言作為生日禮物。可是,那天他沒有赴約,所以她的禮物一直沒有送出去,現在還在家裏呢。
她不禁慨嘆世事輪迴,造化弄人。
“不過送千紙鶴算是古老的送禮方式了,你怎麼想起送我這個的?”若琳問。
穆景言把理由告訴若琳後,若琳大笑:“你果然是典型的書呆子啊!摺疊很多千紙鶴當然是為心上人摺疊的啊,你以為我吃飽了撐的平白無故喜歡那玩意兒啊。”
“那你是為我摺疊的嗎?”穆景言這回的反應堪稱十分迅速。
若琳沒有否認。
“可以把你當年為我準備的禮物再送給我嗎?”就算她現在不愛他,至少要保留她曾經愛過他的證據啊。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都過去多長時間了啊,那禮物早不見了。”當然不是禮物不在,而是若琳不打算把當年為他準備的生日禮物送給他了。如果現在把他送給她的千紙鶴和當年她摺疊給他的千紙鶴放在一起,那是一件多麼奇妙的事情啊。彷彿過去和現在交融,時間倒流一樣。
“哦。”看得出來穆景言是有些沮喪的。
“以後你過生日我送你更好的禮物。”若琳安慰他。
“意義不一樣了。”他輕聲嘆息。
“不要這樣,阿穆。你可以找到更好的女孩的……”若琳試圖説服他忘掉自己。
“再説吧……”穆景言匆忙打斷她。
一時間,兩人變得無話可説。
做普通朋友的話,他們幾乎無話不談,然而,一旦扯到愛情上來,就會顯得有些尷尬。
表白的最佳時機錯過了,這能怪誰呢?
兩人又在學校裏轉了轉,然後穆景言送若琳回家。
“對了,阿穆,我想起今天還要去看一位朋友,她家就在這附近,你就停在前面的路口吧。”途中,若琳看到一家藥店,便找了個藉口讓穆景言將車停下。
待穆景言的車開走,若琳才走進藥店。
“小姐,請問您需要什麼?”店員熱情地問。
“早孕試紙。”雖然有些難以啓齒,但若琳還是説出了口。
早孕試紙的測試結果是——陽性!
若琳非常光榮地中獎了,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都分手了,卻懷上了他的孩子,老天,你真是太會捉弄人了!若琳幾乎要仰天長嘆。
她和韓皓軒在一起那麼久,每次他都很小心,每次他都很温柔,每次都會做好防護措施,可是唯獨那次……那次他像發了瘋一樣將她壓在牀上,不顧她的反對侵佔了她。可正是那一次,讓她懷上了他的孩子!
都説孩子是愛情的結晶,但是這個孩子卻不是因為愛產生的,而是因為嫉妒產生的!
要留下這個因為韓皓軒的嫉妒產生的孩子嗎?要留下這個孩子時刻提醒自己,韓皓軒曾經對她不尊重過嗎?留下便是傷痛,以後的日子她會過得更艱難。可是如果不留下,她又有點捨不得。畢竟那是一個正在發育的生命啊!不管怎樣,孩子終究是無辜的。
後來若琳又悄悄去醫院做了檢查,醫生確診她已經懷孕一個多月了。
懷孕的事情她沒有對任何人透露,包括穆景言。
若琳有時候也想過如果和穆景言在一起會不會是更好的選擇,畢竟她已經和韓皓軒分手,沒必要活在回憶裏。而且穆景言對她很好,又是高中同學,大家知根知底的,好相處。
倘若嫁給他,他一定是人見人羨的模範老公:事業有成,温柔體貼,深情專一。現在這個物慾橫流的世界,有幾個人能做到像穆景言那樣保守着一份純真的愛情好幾年呢?
如果沒有韓皓軒的介入,她現在應該和穆景言雙宿雙飛了吧?
如果沒有肚子裏的孩子,或許若琳也會認真考慮穆景言的建議。
“那就和我在一起吧,我會讓你幸福的。”這樣的話從曾經暗戀幾年的男人口中説出來,不是沒有感動的。
有人説過,幸福是女人最大的事業。
願意許諾女人幸福的男人至少是認真的。
若琳想起韓皓軒也許諾過她幸福,是她生日那天,他附在她耳邊説的:“我會讓你幸福的,但是你一定要對我忠實。”
他是許諾了,不過話裏有個“但是”。承諾最怕轉折。
這説明他們之間缺乏的是對彼此的信任。所以他的許諾是不會實現的。
若琳邊想邊撫摸着自己的小腹,輕輕地説:“寶寶,可能是你的命不好吧,你不該來到這個世界上。我不想讓你成為沒有爸爸的孩子。我的爸爸很早就離開我們走了,我過得很辛苦。我不想讓你過得辛苦。而且以媽媽的經濟能力根本無法養活你。所以,對不起。”淚水自她的臉頰靜靜地滑落,落到脖子裏,有絲絲涼意。
回到D市後,若琳發現她高中時寫的日記本不見了。那本本子記錄着她對穆景言的所有暗戀心情,對她來説很重要。
王萌萌的婚宴、穆景言的表白、重回母校,過年回家經歷的一切讓若琳不禁想要重温一下往日的時光,可是那本本子居然不翼而飛了!
她印象中日記本就放在左邊的抽屜的,難道是自己記錯了嗎?
若琳不甘心,翻箱倒櫃,幾乎把家裏翻了個底朝天,也沒有發現日記本。
若琳突然想起春節前不久韓皓軒來過她這裏,難道被他看見了?然後被那個最喜歡吃醋的傢伙拿走了?或者説是毀屍滅跡了?
若琳不敢接着想下去。她知道韓皓軒的嫉妒心有多強,她也知道韓皓軒嫉妒起來有多麼可怕。
原本不想再跟他有所瓜葛的,可是現在卻不得不主動聯繫他,追問日記本的下落。
若琳知道這種事情在電話裏説不清楚,以韓皓軒睜眼説瞎話的本事,斷然不會一開始就承認日記本的失蹤與他有關。
所以她打算約他出來見一面。不料電話撥過去,卻直接轉到了秘書枱:“喂,您好,我是韓總的秘書張琴,韓總現在在開會,有事請留言。”
“我是沈若琳……”
“哦,是沈小姐啊。”若琳剛報上姓名,張琴的口氣立馬和氣了幾分,然後猶豫了一下,“有句話我不知該講不該講。”
“你説吧。”
“你和韓總是不是最近吵架了啊?總覺得他的神情不對勁。”張琴的八卦天分又來作祟。
“這種事情不是你應該關心的吧?”若琳冷冷地回道,“麻煩你讓他開完會,給我回個電話。再見。”沒有等張琴再説上一句,若琳就掛斷了電話。
若琳給自己來過電話?沒有聽錯吧?韓皓軒壓根就沒想過若琳會找自己。
他有些喜出望外。難道她想通了,決定跟自己重歸於好了嗎?
韓皓軒忙不迭地撥了若琳的電話。
“若琳,你剛才找我?”韓皓軒的聲音裏有掩飾不住的驚喜。
“嗯。就是想問你什麼時候有空,有件事必須當面問你。”若琳淡淡地説。其實一聽到他的聲音自電話那端傳來的時候,她的心裏彷彿有一股電流湧過。他的聲音那麼熟悉,那麼讓她想念。原來,她從來沒有真正做到把他忘記,從來沒有。
“我隨時都有空,你看你什麼時間方便。”
若琳看看時間,説:“就今天吧,五點的樣子。我去哪裏見你?”
“去‘江南水鄉’吧。”韓皓軒知道若琳喜歡淮揚菜系,以前他們是那裏的常客。
“好。”簡短的回答。
“你在單位嗎?我過去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過去就行。”説罷,若琳就將電話掛了。
韓皓軒不到四點半就到“江南水鄉”了,事先讓秘書訂好了小包間,他只需報上“韓先生”,自有迎賓小姐將他帶到相應的包間。
並不是就餐高峯期,飯店裏有着異於往常的安靜。
韓皓軒不自覺地從口袋掏出一包煙,從中抽出一支,正打算點燃,突然想起若琳不喜歡煙味,於是又將煙放回去。
“先生,需要先來點茶水飲料嗎?”熱情的服務生走過來問。或許是新來的服務生吧,以前沒有見過韓皓軒,視線不由得在他英俊的臉上多逗留了幾秒。
“謝謝,等一會兒我再叫你。”韓皓軒禮貌地回答。
等了沒多久,韓皓軒就聽見走廊裏傳來一陣腳步聲。那腳步聲由遠及近,越聽越熟悉。
是她來了!
他竟然頭一次緊張起來,有些坐立不安了。
他告訴自己要鎮靜,一定要鎮靜。都分手了,他想挽回她也沒給他機會,他何必還要去在乎她呢?她説不定早就跟穆景言過上你儂我儂的甜蜜生活了。
腳步聲到了門口的時候,韓皓軒迅速地抬頭,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龐映入眼簾。她比從前瘦了一些,臉色看上去有些疲憊。他本應該幸災樂禍地想,你不是説跟穆景言在一起比我快樂比我幸福嗎?怎麼看上去並不是那樣啊。可是實際上他除了心疼她沒有別的感覺。
“你來了。”待若琳在韓皓軒對面坐定,他説。
“嗯。”她輕聲説,恍若低喃。
“你瘦了。”“你瘦了。”——異口同聲。沒有早一秒,也沒有遲一秒。
本來還很沉默的空氣一下子多了一點活躍的因子,兩個人不約而同地笑了笑。
以前每次來這裏,都是韓皓軒點菜,這個習慣延續了下來。這次依舊是韓皓軒點菜,點的都是若琳平時愛吃的菜。
他點菜時,若琳幾次張口,想説換別的菜。但怕他有所疑惑,終究沒有説。
她的胃現在對菜很挑剔,油膩的菜統統入不了她的口。可是有什麼理由告訴他不要點這些她平時最喜歡的菜呢?她能告訴他因為她懷孕了的緣故嗎?不能!因為她已經自作主張不要這個孩子了。如果他知道了要她留下來怎麼辦。絕對不能讓他知道。
若琳怕他們會因為日記本的事情吵起來,所以打算等吃完飯再問他。
“最近好嗎?”韓皓軒見若琳默默無語地吃飯,開始問。
“挺好的。”他一定想聽她説“不好”吧?她當然不會讓他如願。
“那就好。多吃點。”説着韓皓軒就將若琳平時喜歡吃的魚夾到她的碗裏,“你那麼瘦,你家阿穆不心疼你,我這個前男友看着也怪心疼的。”
後面一句話怎麼聽都帶着冷嘲熱諷的感覺。
“我……”若琳想説她其實沒有和穆景言談戀愛的,但想起目前自己談不談戀愛似乎都和他無關了,便欲言又止。
“接着説啊。”韓皓軒漫不經心地説,“我很樂意聽到你的好消息。如果你幸福,我也會開心。”
虛偽!若琳腹誹。
“嘔——”魚剛剛入口,若琳就覺得嘴巴里泛酸,又有了想吐的感覺。
“你怎麼了?”韓皓軒忙問。
“沒事兒。”
“沒事兒就好。不過你這樣看上去像是害喜,不會這麼快就懷上了吧?我還沒喝你和穆景言的喜酒呢!”韓皓軒一本正經地説。
“韓皓軒!”若琳忍不住了。
“有何貴幹?”韓皓軒慢條斯理地詢問。
“我們倆的事情請不要把其他人牽扯進來。另外,我有必要聲明一點,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
“哦?那太遺憾了。説不定我要先請你和穆景言喝我的喜酒。”
“恭喜你。”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另結新歡了,若琳在心裏冷笑。
什麼時候他們倆的對話變得這麼客套而陌生了?韓皓軒也搞不懂自己為什麼要對若琳撒謊。明明沒有答應安茜複合的要求,明明身邊沒有別的女人,明明心裏還只有若琳,只有她而已,為什麼還要撒謊呢?
也許他這麼做,無非是想逼她説出真話的,他希望她先認輸,告訴他,她也和他一樣,依舊想着他,愛着他。但是她就是不説。
“嘔——”又是一陣乾嘔,若琳實在忍不住了,捂着嘴跑了出去。
“若琳,你怎麼了?”韓皓軒起身跟了出去。
若琳在洗手間吐得肝腸寸斷,眼淚都快吐出來了。
吐完後,她來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水漱口,然後洗了把臉。
鏡子裏的她顯得很憔悴。她最近吃不好,吃什麼就吐什麼。她都有點後悔答應韓皓軒來飯店了。
“若琳,你到底怎麼了?真的沒事嗎?”韓皓軒一見若琳從衞生間走出來,忙問。
若琳搖搖頭,回道:“沒事。”
“我送你去醫院看看吧,這樣老吐算怎麼回事啊?”韓皓軒伸手扶住若琳。
“我自己可以走。”若琳掃了一眼他的手,他將手移開了。
“你還是老樣子,喜歡逞強。”韓皓軒無奈地説。
直到吃完飯韓皓軒快結賬時,若琳才開始説見他的真正目的:“你上次去我那裏看到過一本黑色封皮的筆記本嗎?”
“什麼筆記本?”韓皓軒故意裝糊塗。
“我放在抽屜裏的一本筆記本,記錄着我的私密日記的筆記本。”
“哦,就是記錄你和穆景言情深意濃的本子嗎?”韓皓軒其實預料到若琳會因為日記本的事情找他,但沒想到這麼快,也沒想到她這次見他竟然只是為了那麼一本破本子!
“那你看見過了?你怎麼能隨便翻看別人的東西啊?”若琳有些不滿。
“我才沒興趣偷窺,只是無意間看到的。”
“那本子不見了,是不是被你藏起來了?”
“你覺得我有可能保留那本本子嗎?你這次找我不會就為了那本子吧?”韓皓軒委實有些難過。他和若琳曾經的感情都不如那麼一本歷史久遠的本子值得留戀嗎?
“是的。我找你就是為了那本子。”若琳也不打算否認。
“那本子被我不小心潑了水在上面,然後扔掉了。”韓皓軒語氣平靜地説,彷彿在説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扔了?”若琳站了起來,兩眼瞪着韓皓軒。
“是啊,幫你處理垃圾。”韓皓軒明知若琳已經發火,卻依舊能夠做到波瀾不驚地説這些話。
“韓皓軒,你不要這麼自以為是。或許那對你來説是垃圾,可那對我來説是珍寶,舉世無雙的珍寶!告訴我,你把它扔到哪裏了?你一定要幫我找回來!”若琳覺得那是她年少時的回憶,韓皓軒根本無權處理。
“都扔了那麼多久了,找回來的可能性沒有了。我幫你重新買一本不就行了?”
“不要説得那麼雲淡風輕,那本子是買不到的。你聽説過回憶可以用錢購買的嗎?別以為你有點錢就任意妄為!”若琳的聲音都有些顫抖了,臉也因為激動漲得通紅,“韓皓軒,你説你把我的日記本扔掉到底是何居心?”
“那你把那本子保留到現在是何居心?你甚至都和我戀愛了,你還保留着,放在那麼親近的地方。你理解過我的心情嗎?”韓皓軒反問她。
“你難道就沒有保留過你以前女朋友的相關物件嗎?那是一個人過去的回憶,無法抹殺的回憶。”
“我沒有保留。分手後我沒有保留安茜的一切,包括照片。可是,若琳,我卻把和你相關的一切都保留了。你知道為什麼嗎?”
“……”若琳被問住了。
“因為我更在乎你!我到現在依舊愛着你!”韓皓軒也站了起來,他走到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攬到懷裏,緊緊地箍住,“你這次給我電話約我出來我很開心,我不想跟你吵架。如果你很在意那本本子,我只能跟你説抱歉。因為我一時衝動已經把它扔了,再也找不回來了。你説回憶是無法用錢購買的,我認同。可是你的回憶裏能不能多一點我,少一點穆景言?我的要求難道過分嗎?”
“……”若琳不知該如何作答。突然想起韓皓軒剛才説的請她喝喜酒的話,便看了一眼韓皓軒搭在她肩上的手説:“你都是要結婚的人了,請你自重。”
韓皓軒冷哼一聲,卻沒有鬆手:“你真相信我剛才説的鬼話啊!我不會在沒有理清自己的頭緒之前隨便接受一段新的感情的。我不像某些人,明明心裏喜歡別人喜歡得緊,卻偏偏不肯承認,偏偏把自己活活憋死。”
若琳能聽得出來韓皓軒口中的“某些人”就是説的她。可是她不明白的是,他説的“喜歡別人”裏的“別人”是誰。是説的他自己還是穆景言?她有些犯糊塗了。
“我得走了。”若琳伸手撥開韓皓軒的手,“另外,以後,我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
“就為了一本破本子你要跟我斷絕關係?分手後還是朋友不可以嗎?”韓皓軒語速極快地説,呼吸有些急促,胸口也因為激動微微起伏。
“對不起,我做不到。”若琳低着頭,不去看他的表情。她怕自己心軟。
“你這個女人……”韓皓軒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説些什麼了,她怎麼就一副鐵石心腸呢?“我在想,你究竟有沒有愛過我。”
“都分手了,糾結愛不愛的問題也沒什麼意義了。韓皓軒,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對自己的行為負責。你説過放我走,就要説到做到,沒必要糾纏不清了。”若琳低聲説,然後拎起包,準備走。
“可是我説過,如果你離開我覺得幸福我就放你走。你告訴我,你現在幸福嗎?”韓皓軒眼疾手快地拽住了若琳的胳膊。
“幸福。”若琳幾乎沒有猶豫就脱口而出。
“你看着我説,我要你看着我説,眼睛不會撒謊。”韓皓軒按住若琳的肩膀,將她扳過來,面對着自己。
若琳還是不敢抬頭看他,好半天都沒有説話。
空氣彷彿凝固了一般。
韓皓軒伸手抬起若琳的下巴,竟然發現她的眼裏有淚!
“你哭了?”韓皓軒的口氣一下子柔和了下來。
“不要逼我説我不願意説的話。”若琳的語氣幾近懇求。她能幸福嗎?她愛着他,懷着他的孩子,卻不能和他在一起。而且她和他的孩子,過幾天就要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不見了,她已經跟醫生約好了時間……想到這些她的淚就忍不住湧了出來。
韓皓軒從桌上拿起餐巾紙替若琳拭去眼角的淚水:“我還沒見過你哭呢。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不幸福?”
“韓皓軒,你根本不懂我的心!”若琳拋下這句話,然後固執地轉身,一路小跑着走了出去了。她不能再和他這樣待下去了,再待下去她怕自己會控制不住撲到他懷裏大哭,那樣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費了。好不容易離開他,好不容易讓張狂的傷口癒合,她可不想再節外生枝。
韓皓軒只愣了一下,便追了出去:“我送你回去。”
若琳並沒有走遠,剛剛走到飯店門口。韓皓軒疾步走過來,一把拉起她的手:“你剛才那句話的意思是什麼?可不可以清楚地表述一下?”
“沒什麼意思。”夜風襲來,若琳清醒了許多。
“那你為什麼會哭?”
“我沒哭,是眼睛有點疼。”若琳否認剛才哭過。
“你既然不想説原因,我也不問了。但是,我希望你能永遠記得一點: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能過得幸福。”韓皓軒動情地説。夜色中,他就那麼認真地望着若琳,宛若黑曜石一般的雙眸彷彿閃着異樣的光芒。
那一刻,若琳只覺得自己臉頰發燙,心在瞬間也變得柔軟無比。她竟然還是會為他的甜言蜜語着迷。都過去這麼久了,怎麼還是會對他有心動的感覺呢?她在心裏暗罵自己沒出息。
韓皓軒開車送若琳回去的路上,兩人一直沉默着,其實各懷心思。
若琳將視線投向窗外被霓虹燈籠罩的城市。
路旁矗立着一座座高樓大廈,大廈的很多扇窗都透着橘色的光,看上去很温馨。
如果有一盞燈始終為她亮着,為她守候,她為什麼要選擇拒絕呢?可是誰為她點亮最温馨的燈呢?是穆景言,還是她還未曾遇到的人?她沒有想過那個為她留一盞燈的人是韓皓軒。韓皓軒説過他喜歡自由,他不但霸道,他還喜歡由着他的性子來,他通常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根本不和她商量。他即使為她留一盞燈,也不會散發出温馨的光芒,只會散發出太過強烈太過熾熱的光芒,那光芒她承受不了,就會燃燒。太過濃烈的愛,太過霸道的愛,怎麼會適合她呢?她理想中的愛情並不是轟轟烈烈的,是平平淡淡的,細水長流的。這樣的愛情才更容易長久。
或許是車內氣氛太沉默了,韓皓軒打開了收音機,裏面飄出略帶傷感的音樂:
“可惜愛不是童話故事,不能夠永遠依賴着王子。再難過其實只剩兩個字,我怎麼忍心為難你解釋。我最幸福的事,當過你的天使,趁鼻酸能掩飾,讓我們像當時擁抱最後一次;最幸福的事,吹蠟燭時你總為我許願的手勢;為最愛的人在左邊心口保留位置,是最幸福的事……”
多麼應景的一首歌啊。若琳在心裏嘆息。
只要曾經深愛過,為彼此在心的左邊保留位置,就是最幸福的事。瞧瞧,歌詞裏説得多麼矯情,多麼虛偽!明明唱得那麼哀怨悽婉,卻自欺欺人説是“最幸福的事”。
韓皓軒可能也覺得分別時刻聽這麼一首太過傷感的歌有些不像話,伸手就將收音機關掉了。
車內的氣氛迴歸沉默。
“到了,下車吧。”韓皓軒將車停下來。
他沒有像往常那樣下車,為她打開車門,等她下車。他一動不動地坐在車上,眼睛盯着前方,神情很專注,壓根沒有看若琳。
“謝謝你送我回家。”若琳邊説邊下車。
韓皓軒擰緊眉頭,沒有説話,而是抽出一支煙,將之點燃。
猩紅的火光在夜色中很是醒目,火光在韓皓軒的手指和唇間忽明忽滅,若琳只覺得那火光彷彿刺痛了她的心。
“抽煙對身體不好。”彷彿是習慣使然,若琳脱口而出。
“你還知道關心我的身體啊?看來你並不是完全不在乎我啊!”韓皓軒説完,將煙摁滅。
“有一樣東西,我想還給你。”若琳説着將手腕上的表摘了下來。這就是她生日那天韓皓軒送她的手錶。
“我將你和穆景言之間的回憶丟掉了,你就也要將我和你的回憶丟掉嗎?”韓皓軒冷聲説,他掃了那塊手錶一眼,並沒有接它,“我送給你的東西,我不會收回。如果你不想要,可以直接扔掉。”
“雖然我們現在做不成戀人,但我仍然要感謝你。感謝你曾給過我一段甜蜜快樂的時光,這些時光雖然我沒辦法珍藏,但是也不想丟掉。這塊手錶就是那些時光的見證。我把它還給你,是希望你能好好珍藏。”若琳將手錶遞到韓皓軒面前。
“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我來珍藏這段時光,你卻輕輕鬆鬆把它還給我了!你這麼做跟把我們的回憶丟掉有什麼區別?”韓皓軒的聲調都有些變了。
“……”若琳頓時無言以對。是她太自私了嗎?她只不過想把和他有關的東西還給他而已。
韓皓軒沒有再説話,甚至都沒跟若琳道別,而是掉轉車頭,車漸漸駛離若琳的視線。
彷彿有一層霧蒙上了若琳的眼睛,她的視線漸漸模糊成一片。
有冰涼的液體順着臉頰落下來。
從此以後,他們之間真的沒有交集了吧?
雖然她沒有用日記的形式記錄下她和韓皓軒的一切,可這一切全都像電影膠片一樣深深烙在她的腦海中。其實,在她的回憶裏,韓皓軒的名字比穆景言的還要深刻。
她和他初次見面不小心碰到彼此嘴唇時的尷尬;他第一次牽着她的手時的怦然心動;他帶她到他的“人間天堂”的那個夜晚;他和她一起在海邊度過的生日……
此刻,有關韓皓軒的回憶一股腦地湧到了她的大腦。
她還記得她生日那天許的願望——願望很簡單,不過是希望能夠和韓皓軒共築“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的愛情童話。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往往最簡單的願望也能成為最難實現的奢侈。
夜風很涼,若琳獨自站在原地,待了很久很久。
直到身體被凍得瑟瑟發抖,她才開始往回走。
韓皓軒緊握方向盤,將車開得飛快。
車子超越了一輛又一輛車。
他今天實在是太氣憤了!
他沒有想到若琳竟然為了一本破舊的日記本找他,更沒有想到,她會把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還給他!
她究竟有沒有愛過他?她是不是自始至終都把穆景言放在她心裏最重要的位置,而他韓皓軒從來都沒有佔據過她的心?
應該是這樣吧,不然為什麼分手後她一次都沒有跟他聯絡過?為什麼他主動找她她也對他毫不理睬?
她説他給不了她安寧愉快的生活,她還説跟穆景言在一起比跟他在一起幸福,她從頭到尾把他當成了什麼?匆匆過客?休息的驛站?
韓皓軒的臉色陰沉,濃眉一直緊鎖。
失戀已然很痛苦,她卻偏偏要在他尚未結痂的傷口撒上一把鹽,這樣她就會好受了嗎?她的心究竟是不是肉長的?
韓皓軒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酒吧喝酒了。他打電話約好哥們兒秦天意一起過去。
秦天意到達酒吧的時候,韓皓軒已經喝了好幾杯酒了,眼神都透着股迷離。有位打扮得□的女郎正在跟韓皓軒搭訕。
“你還得再喝一杯。你剛才輸了。”那女郎不依不饒地説。
“哪有?我……沒輸。是你輸了。”韓皓軒説。
秦天意給了那女郎一點錢,很順利地便將她從韓皓軒身邊打發走。
“我説你今天這是怎麼回事啊?要是我來晚了一點,保不準你會酒後亂性什麼的。酒這東西傷身體,又總誤事兒,能亂喝的嗎?”秦天意忍不住説了韓皓軒兩句。這傢伙平時自制力很強的,失戀那會兒也沒見他這麼自我墮落啊,今天這是怎麼了?
“都分手了還知道關心我啊!原來你也是在乎我的啊!”韓皓軒説着已經將手撫上秦天意的臉了,發現不太對勁,説,“你最近太辛苦了吧,皮膚都不如以前光滑了……”
“光滑個頭啊!我不是你女人,我是你兄弟!”秦天意拍掉韓皓軒不老實的手,“走吧,哥們兒,我送你回家。”
第二天一早,韓皓軒還沒醒來,他的手機已經鈴聲大作了。他以為是鬧鐘,眼睛都沒睜,便厭嫌地去按。結果按下後,手機又響了。他又去按。剛按下又響了。
這下他明白了過來,不是鬧鐘的聲音,是來電的聲音。
他睜開蒙矓的睡眼,仔細看屏幕上顯示的名字:馨語。她怎麼會給自己打電話的?好像他們已經有好長時間沒聯繫了吧,除了那次幫若琳還錢和馨語見過面之外。
“韓皓軒,你這個渾蛋!”韓皓軒剛接起電話,馨語的聲音就傳來了。她的聲音那麼大,而且一開口就這麼不同尋常,讓韓皓軒大吃一驚,他坐了起來,問她:“怎麼了?”
“怎麼了?你説怎麼了?你搞大了別人的肚子懂不懂得負責?你不能因為別人懷了你的孩子就把別人給甩了吧?你這個始亂終棄的惡棍!”馨語完全忘記了自己“為人師表”應該注意自己的口氣。
“我搞大了別人的肚子?”韓皓軒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最近生活一向檢點,根本沒有那啥生活吧!
“不要再裝糊塗了。快來醫院看看若琳吧。”馨語也不打算跟他繞圈子了,乾脆實話實説,“她懷孕了你應該好好照顧她,而不是跟她分手。你懂不懂懷孕中的女人是最脆弱的啊?”
馨語的話如同一個驚雷,把韓皓軒炸了個結結實實。他來不及仔細思索前因後果,趕緊問了若琳所在的醫院,然後穿衣下牀,匆忙洗漱完畢,開車趕去醫院。
要不是這次若琳突發高燒被馨語發現送進醫院,馨語根本不會知道若琳已經懷孕的事情。這丫頭的嘴巴也封得太嚴實了,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告訴她,她都有些抱怨若琳有沒有把自己當做好姐妹了。
結果若琳卻一臉不開心地説:“這件事情我沒打算告訴任何人,因為這個孩子與這個世界無緣。”
“什麼意思?”馨語不解地問。懷孩子本該是一件開心的事情,應該和好朋友分享。為什麼她卻老大的不高興?
“因為我和韓皓軒分手了……”
沒等若琳説完,馨語就打斷了她的話:“什麼?!分手了?那渾蛋怎麼能這樣?”
“這與他沒啥關係,是我提出的分手。”若琳和韓皓軒分手的事情一直沒有告訴馨語,可能是馨語曾經是韓皓軒女友的緣故吧,自從馨語和韓皓軒分手以後,若琳在馨語面前幾乎沒提過韓皓軒。
“你以為誰主動提出分手誰受的傷害就會少一點嗎?他如果沒問題你會提出分手嗎?問題肯定出在他身上。”這一點馨語實在太有體會了。雖然她和韓皓軒分手是她提出的,可是受害者完全是她。分手後,韓皓軒可以瀟灑地戀愛,可憐的她還要找沈揚作為擋箭牌好讓若琳好過一些。現如今,她不但依舊對若琳撒着謊言,而且依舊在相親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呢!
之後,本來就好打抱不平的馨語趕緊打電話給韓皓軒,告訴他若琳懷孕的消息。
馨語素來尊重生命,哪怕是尚在發育中的小小胚胎。所以她一向堅決反對流產,她的姐妹同事大凡懷了孕,不管是計劃中的還是意料之外的,她都鼓勵生下來。何況她最親愛的姐妹若琳呢?她可不想讓若琳承受流產的痛苦,也不想讓若琳孕育的生命消失無跡。
馨語不可否認曾經對韓皓軒動過情,可是自從她決定退出後,就打心底希望韓皓軒能和若琳好好地在一起生活了。他們倆分手的事情她也是剛剛才知道,雖然她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第六感告訴她肯定與韓皓軒做得不夠好有關。
按理説,若琳和韓皓軒之間的事情她不應該插手,但是這次關係到若琳肚子裏的孩子。她希望那孩子能夠活下來,能夠幸福。而幸福的孩子必須有個爸爸。所以她才會不經過若琳的同意,自作主張給韓皓軒打了電話。
韓皓軒趕到醫院後,直奔若琳的病房。
到了門外,他突然有些膽怯了。昨天晚上和她吵得“天翻地覆”,這會兒見到他她會不會情緒波動呢?那樣會影響到她肚子裏的孩子嗎?那孩子可是他和她的愛情結晶啊!
正在猶豫間,門開了。
“傻站着幹嗎?進來啊。”馨語正打算出去給若琳買吃的東西,沒想到韓皓軒這麼快就到了。看他一臉焦急的樣子,對若琳並非全然不顧啊。
“謝謝。”韓皓軒由衷地説。對於馨語能夠及時通知他他很感激。
馨語沒有回答,側着身走了出去,最後留給韓皓軒一句話:“好好照顧若琳。我去買點吃的。”
病房裏只剩下若琳和韓皓軒兩個人。
“對不起。”韓皓軒來到若琳的牀前,異常温柔地説。
自韓皓軒出現在門口之後,若琳就轉過身,背對着他。從剛才韓皓軒和馨語的對話來看,韓皓軒現在能出現在這裏一定和馨語打小報告有關。她知道馨語也是出於一片好意,希望她和韓皓軒能因為孩子重歸於好。但是破碎的鏡子不是説拼就拼起來的,破裂的感情也不是稍稍縫補就能完美無缺的。
“若琳,我錯了。我不該把你珍貴的日記本撕掉,我不該隨便吃醋,我更不該放你走……我知道自己錯了,你原諒我吧。”韓皓軒的語氣裏透着十分的真誠,“如果你不能原諒我的所作所為,也請你看在我們孩子的基礎上原諒我……”
“你走吧,我對你無話可説。”若琳終於開口了。再聽他絮絮叨叨下去,她恐怕自己要亂了陣腳。
“若琳,我們真的只能這樣了嗎?”韓皓軒緩緩地在牀旁的椅子上坐下,眉頭緊蹙,一臉痛苦無奈狀,“我昨天晚上想了很多,我從來都不後悔認識你,也不後悔對你付出真心,但我唯一後悔的是當初放你走。原諒我,給我一次機會,也給你自己一次機會,這樣不好嗎?非要撕破臉做路人幹嗎呢?何況現在你還懷着我的孩子……”
“不要跟我提孩子。”若琳打斷他的話,“孩子你怎麼來的你知道嗎?你想起來了嗎?那一幕我從來都不敢去回想,你平時衣冠楚楚,儀表堂堂,但是那天的你跟禽獸又有什麼兩樣?”
“對不起……那天是我失控了。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也不會發生那天的事情了。”韓皓軒幾乎低聲下氣地説了。
“以後的事情誰都説不清楚,我也從不去想以後怎麼樣。但是,我很清楚的一點是,以後我的人生和你無關。”若琳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能夠將這些狠話甩出去的。她做事情從來都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已經分手,已經從他身邊撤離,那就要全身而退,開始全新的生活。她的生活,並不是少了韓皓軒就怎麼樣。同樣,韓皓軒離開她以後也可以照樣過得風生水起。他現在之所以對她還有留戀,只是暫時還沒放下而已。終有一天,他會放下,就如同他放下安茜那樣放下她。地球少了誰都照樣轉動,沒有誰離不開誰這樣的愛情神話。
“怎麼能和我沒關係呢?你肚子裏的孩子是改變不了的你我之間的紐帶……”韓皓軒儘量壓低聲音説,儘量的輕聲細語。他今天來之前已經提醒了自己N遍,任若琳如何罵他,如何説他,他都不會發火,他都要温柔。所謂“不管你如何待我,我自巋然不動”。
“對不起……這個孩子我不打算留下來。”若琳終究説出口了。
“什麼?!你説什麼?”韓皓軒忍不住激動了。
“我説我打算把孩子打掉。”若琳清晰地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韓皓軒大吃一驚。
“都已經分手了,留着孩子幹嗎啊?”若琳儘量説得平和一些,説得彷彿是一件順理成章的事。
“分手了可以和好的。我們和好吧,若琳,我是認真的。而且這次你懷孕了,我父母肯定會接受你的。我們可以很快就舉辦婚禮……”韓皓軒在憧憬美好未來。
“我以前就説過,我絕對不會用懷孕這件事來逼你父母同意我倆結婚。這種手段太低級了。”若琳很快便打斷他,“韓皓軒,我覺得你應該現實一點。我們之所以分手是因為我們缺乏對彼此的信任,而且家庭背景也相差懸殊。這些都會成為我們之間矛盾的引發點。這些矛盾不是一個孩子就可以解決的。我們不能在一起,孩子也不能留下。我主意已定,不會改變了。我希望你不要太偏執,你會遇到更好的女孩,你也會過上更好的生活,你也會和別人有小孩……”
“偏執的人是你。”韓皓軒不想讓若琳再繼續説下去了,“哪一對情侶,哪一對夫妻之間沒有矛盾呢?只要對彼此有愛,什麼矛盾不能解決呢?孩子也是屬於我的,我不允許你把他打掉。知不知道做人流在國外是犯法的?你如果把孩子打掉等於在扼殺一個小生命。所以你想打掉孩子我堅決不同意。”
“這不是在國外,我的孩子我有權做任何處理,不管是留下還是打掉。”若琳堅持。
韓皓軒沉默了好一會兒,他在極力剋制自己的情緒,他不能對孕婦發怒,他在挽回一段感情,他應該要具有足夠的耐心。可是面對如此固執如此倔強的若琳,他該如何説服她跟他和好,如何説服她將孩子留下來呢?他前所未有地感覺到無助,一種強烈的無奈籠罩了他。
“你先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最終,韓皓軒只好“三十六計,走為上策”。臨走時只丟下一句話:“孩子一定要留下,因為那也是我的骨肉,你沒有權利私自處理。”
馨語帶着食物回來時,韓皓軒已經離開了。
若琳依舊側躺在牀上,背對着門。
“韓皓軒呢?”馨語問。
“走了。”若琳回答。
“哦,起來吃東西吧。”馨語有些小小的失望。她其實想就若琳懷孕的事情單獨跟韓皓軒談一次的,沒想到那傢伙來去匆匆,也不給她這個機會。她跟他還真是沒有緣分。若是當初相親的人是她不是若琳,結局或許完全不一樣吧?她努力拂掉自己亂七八糟的想法。
若琳坐起來,接過馨語遞過來的食物:“真香啊。生病最大的福利就是能讓你這個千金大小姐親自來照顧,也算不枉此生啊!馨語,謝謝你。”
“你個沒良心的,現在才跟我説謝謝啊。還好今天早上江淮路修路無法通行,我才會走長春路經過你那邊,不然你現在估計還在家裏發高燒呢!”
“知道了,我的救命恩人陳馨語,您的大恩大德,我一定會沒齒難忘,湧泉相報的。”若琳笑道。
“得了,報恩我沒指望。我就那麼點要求,你以後有啥事能不能別瞞着我啊?要不是我送你來醫院,醫生檢查出你懷孕了,你還要瞞我到什麼時候啊?”馨語對於若琳隱瞞懷孕的事情頗為不滿。
“好好好,下次什麼事都不瞞着你。”
“對了,韓皓軒剛剛來有沒有説要娶你之類的話?”馨語故作漫不經心地問。
“説了。”若琳回答。
“哎喲,姐們兒,你説話能不能別這麼言簡意賅啊?好歹你得説説當時的場景啊。比如説有沒有跟你單膝下跪啊。”
“醫院可不是浪漫的地方。馨語,你和沈揚怎麼不結婚啊?不老早就嚷嚷着結婚嗎?”若琳迅速轉移話題。
“這個嘛,我不急。而且我打算再挑挑。”
“你以為選對象是選美比賽啊,別挑花眼了,要珍惜身邊人,沈揚不挺好的嗎?”
“珍惜身邊人,你還知道這句話啊!韓皓軒看上去挺在乎你的,你應該好好把握。”馨語説這句話的時候自己都感覺有些酸澀。雖然韓皓軒沒有愛過她,但他們好歹曾經戀愛一場。
話題又轉到了韓皓軒身上,若琳在心裏苦笑。
“話説人家要娶你,你有沒有答應啊?”馨語問。
“沒有。”
“若琳,我説你是不是吃錯藥了啊?這是多好的嫁人機會啊!奉子成婚,多麼浪漫,多麼具有紀念意義。”馨語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我不想這樣。馨語,你不知道我和他在一起要承受多大的壓力。甚至,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他愛的是我,還是他以前女朋友的替身。還有,他母親也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一想到要融入他那樣的家庭就覺得天都要塌下來一樣。”愛情從來都是感性的,婚姻卻需要理性。若琳也是從理性的角度考慮,覺得自己和韓皓軒始終有跨越不去的柵欄。
“母以子貴。你現在可是有孕在身,量他母親也拿你沒辦法。何況你嫁給韓皓軒又不是嫁給他母親……”
“不對,我在一本叫《紙婚》的書裏看到,嫁人不僅是嫁給一個男人,也是嫁給一個家庭。韓皓軒那樣的家庭並不適合我,我能想象得到,我若是在他家生活會顯得多麼格格不入。”
“那你是鐵定心不嫁韓皓軒了?”馨語問。
“是啊。如果明知道會過得很艱難,很辛苦,為什麼要去嘗試呢?”
“可是不嘗試,你怎麼知道一定會辛苦呢?而且就算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得為孩子考慮吧。你不嫁給他,孩子怎麼辦?孩子沒有父親,這對孩子來説可是一種傷害。”
“我説了,孩子我不打算要。”
“這點我可不同意。我還等着做乾媽呢!還記得嗎?以前念大學時,我們約定,誰先生了孩子就得認對方為乾媽。”
“記得。可是這個孩子我還是不想要。”
“你不要這麼執迷不悟好不好,孩子是上天賜予給你的禮物,你怎麼捨得將他捨棄呢?”
“馨語,我也捨不得……但是我如果要了,一是以我目前的經濟能力,我養不起這個孩子;二是孩子沒有父親,會比別的孩子缺少父愛。”若琳陳述客觀事實。
“這些一點兒都不是問題,你只要跟韓皓軒結婚,這兩個問題便迎刃而解。我説你怎麼這麼不開竅呢?他到底對你做出什麼了,讓你就這麼痛恨他啊。”
“我……”對於韓皓軒強行侵佔她的事情若琳實在是覺得難以啓齒。
“你什麼啊?”
“我看到他和他以前的女朋友接吻了。”這也是原因之一,這個原因雖然聽上去挺狗血的,但是好歹方便説出口一些。
“這……”馨語實在沒想到韓皓軒會做出這等齷齪不堪之事,對他委實有些失望。
“現在不鼓勵我跟他在一起了吧?不慫恿我把孩子生下來了吧?”
“錯了,孩子我還是鼓勵你生下來的。因為我想當乾媽啊!你養不了孩子,我幫你養。另外給孩子找個爸爸也不是問題。穆景言對你還有意思,他完全能夠勝任父親的角色。”馨語的態度立馬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讓若琳都差點適應不過來。也不能怨馨語,誰叫她最討厭朝三暮四的男人呢!當初韓皓軒對她和若琳優柔寡斷,磨磨嘰嘰的,她忍了很久實在忍不住了便提出了分手。沒想到韓皓軒又開始老調重彈了。看來太帥的男人還真是靠不住啊。
“虧你想得出來,那對阿穆不公平。你別試圖勸我了,孩子我不打算要。”
“不行,你得要。人流對身體的摧殘很大的,我可不想讓你遭受那份罪。”
“那只是短暫的痛。如果生下來我才要遭受無盡的摧殘呢!把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拉扯大多不容易啊。我可不想重蹈我媽的覆轍,我媽太辛苦了。”若琳一直心疼媽媽,媽媽把她和妹妹撫養大太不容易了,她不想重複媽媽的人生。
“唉——”馨語長嘆一口氣,“好吧,你要是堅持,我也沒辦法。就是覺得你是我身邊第一個流產的好朋友,感覺很難過。讓我跟小孩説幾句話吧。”説着馨語俯下身,把臉貼着若琳的肚子,“小寶貝兒,我是你乾媽。你好嗎?記住乾媽很愛你。很遺憾你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當然這都要怪你那花心的爸爸和狠心的媽媽……”
“馨語,你不要説了。”已經有眼淚在若琳眼中打轉了,她實在沒辦法再聽下去了。
“嗯。”馨語抬起頭,認真地對若琳説,“你還是仔細考慮幾天再作決定吧。不是我危言聳聽,人流對女人身體的危害性很大,如果稍有偏差,將來想要孩子都要不上了。另外如果你依舊堅持不要孩子的決定,我會幫你約全市最權威的婦科醫生。我一朋友的姐姐就是婦產醫院的大夫。”
“好的。謝謝你,馨語。”馨語這麼為自己着想,若琳心裏非常感動。
“咱們是好姐妹嘛,應該的。”馨語笑着拍拍若琳的肩膀。
雖然在若琳那裏吃了好幾次“閉門羹”,但是韓皓軒並沒有善罷甘休,而是採取了循序漸進、敵退我守的温柔攻勢。他不僅每天都去問候若琳,不管若琳如何給他冷臉色他都視而不見依舊厚臉皮地對她笑,而且他還費盡力氣説服了他那頑固不化的母親許凌親自登門向若琳道歉。
而若琳也委實沒有想到許凌會來找她。
接到許凌的電話時若琳很是驚訝,許凌以一種若琳從未聽到過的温柔口氣説:“你好,若琳,我能否見你一面呢?有些事情我想跟你當面談一談。”
“請問您有什麼事情呢?”若琳禮貌地問。
“電話裏説不清楚,我們見面説吧。”
若琳找不到理由來拒絕,只好硬着頭皮同意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她猜測許凌應該是知道她懷孕的事情然後才來找她的。但是許凌找她的目的是什麼呢?是給她一筆錢讓她把孩子做掉不要以此威脅韓皓軒還是讓她把孩子生下來好為他們韓家傳宗接代呢?
其實,最近一段時間,若琳一直在認真考慮,究竟要不要把孩子留下來。她推掉了前面自己約的大夫,跟馨語介紹的大夫見了面,那位大夫幫她做了檢查後告訴她説,她的體質虛弱,而做人流對身體損害很大,容易引發很多婦科疾病,還説如果這次流產的話保不準以後無法再生育。這對若琳來説無異於晴天霹靂。作為一個女人,如果都不能生孩子,怎麼能感受做母親的滋味呢?於是,若琳猶豫了,她不想讓孩子缺乏父愛,但她也不想讓自己喪失做母親的資格。何況,最近韓皓軒對她的種種好,她也並非完全視而不見。她心裏的天平已經漸漸地傾向“將孩子留下來”了,“把孩子打掉”的想法也漸漸變得微弱,只剩垂死掙扎的感覺。
許凌這次對待若琳的態度確實比之前兩次好了很多,完全一副慈母的樣子。
見到若琳後,許凌先是就以前自己一些不當的行為向若琳表示了歉意,請求若琳的原諒。
若琳是第一次見到變成HELLO KITTY的“母老虎”,但是她卻沒有絲毫受寵若驚的感覺,反而覺得自己如履薄冰,因為她總感覺晴天的背面或許隱藏着更深更厚的烏雲。説不定這是許凌欲抑先揚的方式呢!先給她塊蜜糖讓她樂開懷再給她一棒子把她打暈。
她小心翼翼地説:“沒關係,阿姨,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都説得饒人處且饒人,何況人家還是長輩,這點道理若琳還是懂的。
“這次我來還有一件事想聽聽你的想法……”許凌終於言歸正傳,而若琳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若琳屏住呼吸繼續聽。
“你懷孕的事,皓軒跟我説了。事已至此,我覺得你們應該擇個良辰吉日舉辦婚禮,這樣也好給你一個交代。不知道你的想法如何……”許凌説出這些話的時候也是需要很大勇氣的。其實從內心深處來説,她對若琳還是有那麼一點牴觸情緒的,畢竟先前這個女孩跟她頂過嘴,而且若琳的家境實在是太一般了。但是為皓軒着想,也為韓家的後代着想,她還是有必要放低姿態,儘量和風細雨地跟若琳交談。
“我的想法……”若琳欲言又止,她若是説她不打算要孩子,會不會惹怒許凌呢?停頓了一會兒,她繼續説:“婚禮的事情我想再等等。”
“為什麼?”這回輪到許凌不解了。麻雀飛上枝頭做鳳凰是多少未婚女孩的畢生追求啊,怎麼若琳不懂得珍惜呢?
“最近工作比較忙,而且我也想徵詢一下我媽的意見。”若琳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理由來拖延婚禮的舉辦時間。
“好吧。是該跟親家母見見面。你問好後告訴我,我們過去或者她過來都可以。”許凌今天的態度真是好得不可思議啊,都叫上“親家母”了,這樣的詞差點雷到若琳了。看來她和韓皓軒兩個人的力量遠遠不及一個孩子的力量,馨語説得沒錯,母以子貴。
之後,許凌便以一個母親的身份告訴了若琳懷孕中的一些注意事項,還建議她辭職在家休養。若琳搖頭:“我同事懷孕也堅持上班的,我不想搞特殊。”
“那也可以,但是儘量少用電腦和手機,對孩子不好……”許凌又絮絮叨叨説了一些,方才離開。
望着許凌的背影,若琳思緒萬千。
能讓許凌那麼傲慢的人放下身段,除了因為若琳懷孕之外,想必韓皓軒也給許凌做了不少思想工作吧?説實話,近來韓皓軒對自己真是好得沒話説,每天中午都會來公司送適合孕婦吃的湯菜和食品,還給她買了防輻射的衣服。
她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而且還冷言冷語的,但他也不急不惱,依舊嬉皮笑臉地説:“你生氣對寶寶不好,要開心,要快樂。”然後他給她講笑話,講的時候鮮有的手舞足蹈狀,樣子特別可愛。若琳也沒想到平常一副優雅紳士模樣的他也有這般活潑可愛的時候。
除此以外,韓皓軒每天都雷打不動地接送若琳上下班。那麼顯眼的名牌轎車就停在她的小區門口或者辦公大樓的下面,每次韓皓軒都會從車窗探出頭來,大咧咧地對若琳打招呼:“親愛的!我在這裏。”他説的時候笑容滿面,露出一口整齊潔白的牙齒。若琳常常為此嘆氣,他這麼做唯恐別人不知道他們的關係一樣。若琳跟他説過幾次,讓他以後不要再來接她了,但是他卻堅持己見:“不行,我老婆懷孕了,怎麼能讓老婆擠公車呢?”
“誰是你老婆?”若琳瞪他一眼。
“你啊,沈若琳啊。”韓皓軒絲毫不介意若琳的不滿,嘻嘻哈哈地説。
韓皓軒這麼明顯的舉動,再加上若琳的早孕反應,想不讓同事對她有所懷疑都難。一個個紛紛問:“你跟韓大少結婚了嗎?怎麼結婚也不請我們喝喜酒的?”
每逢這時,若琳總會覺得尷尬,但又不方便否認。不管怎樣,這個男人總歸是她肚子裏孩子的父親,這一點誰也不可否認。
而韓皓軒聽到類似的話就會春風滿面地説:“會請你們喝喜酒的,現在若琳懷孕了,得為孩子着想,現在舉辦婚禮怕若琳太辛苦,因為要給大家敬酒之類的。等孩子滿月後再舉行婚禮不遲。”説得煞有介事,彷彿確有其事一樣。
“韓皓軒,你不去當演員真是太可惜了。”若琳嘲諷他。
“是啊是啊,可惜沒人發掘我啊,不然我早成大明星了。不過我要是成了大明星,怎麼會認識你呢?為了你,我寧願做個普通人啊。”韓皓軒順着若琳的話頭接下去。
每個女人都不會拒絕甜言蜜語的,聽到這樣的話,若琳其實已經心花怒放,卻依舊嘴硬:“就是會花言巧語,不靠譜的男人。”
“時間會證明一切的,若琳,時間會證明,我對你的愛有多深。我對你是認真的。”韓皓軒變得一本正經起來。
對於韓皓軒對若琳做的種種舉動,她不是沒有心軟過,不是沒有感動過,但是她不知道這份感動會持續多久,會不會韓皓軒只是因為她懷孕了圖一時新鮮對她好,孩子出生後,他的種種惡劣本質就會暴露無遺呢?
最終,若琳還是選擇將孩子留下來。不僅是為自己的身體着想,更是想留下一些愛的痕跡。
如果説她對穆景言的感情是少年時情愫的習慣性延續,那麼她對韓皓軒的就是剎那間的怦然心動。她其實並説不清哪種感情才是愛,但是她現在卻是真真切切地想跟韓皓軒在一起。
她其實是不善於表達情感的人,以前是,現在也是。所以韓皓軒根本不知道她的真實想法。
韓皓軒以為婚姻是若琳的雷區,所以乾脆不提結婚。因為在若琳對留不留孩子猶豫不決時,他每次一提結婚,若琳就皺眉,然後迅速轉移話題。於是韓皓軒以為若琳懼怕婚姻,便不再勉強。
他們倆目前的相處情況看上去像夫妻,但又不像夫妻。雖然每天負責接送,也是他陪她去醫院做例行的檢查,但是他們卻過着分居的生活。他住在他的公寓,她依舊住在租住的房屋。韓皓軒曾提議讓若琳搬到他那裏,好方便照顧她,她也拒絕了。
其實,若琳不想住在那裏是怕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比如説,這個孩子就是在那間屋子裏被韓皓軒強行侵佔的產物。
韓皓軒何等聰明,他漸漸地也揣摩到了若琳的想法,於是有意無意地透露他又在南郊買了一棟房子。
“買那麼多房子幹嗎?留着養情人嗎?”若琳冷嘲熱諷。
“是給你和孩子買的,是我送給孩子的禮物。”韓皓軒認真地説。
“那你還真是大方啊,我替孩子感謝你。”
“應該的。要不你現在就搬過去?”
“等孩子出生後看孩子自己的選擇吧。”
“那房子也是送給你的。別跟自己過不去,若琳。你和孩子都過上好一點的生活不行嗎?”韓皓軒皺眉問。
“給我時間好嗎?給我時間考慮。我還沒有想好,要不要跟你結婚。”若琳終於第一次主動説出“結婚”二字。
“好的,我等你。”韓皓軒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了,聲音裏也透着掩飾不住的喜悦。雖然不是一個明確的答案,但是卻給了韓皓軒極大的信心和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