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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梔子花

    向玲心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她沒有辦法再去想韓楓、想莫語、想所有讓她痛苦的感情。只要想到海邊他們在一起的樣子,明知道韓楓並不是因為愛莫語,她也會覺得難過。感情是自私的,沒有人能夠例外。即使可以理解,也不能接受。心揪在一起,想喊想哭卻無法發泄出來,向玲心被自己強烈的感情嚇到了,所以,她逃了。只想一個人安安靜靜地找個角落哭泣。

    可是,當她打開家門的時候,聞到撲鼻而來的酒精味道,她的身體就戰慄起來,心中的恐懼爬到了最深處,爸爸在家,而且喝醉了!

    那他是不是又要打她了?向玲心顫巍巍地走進了屋子,閉上眼睛,忍住心痛和害怕的淚水。

    向父依然是喝得醉醺醺的倒在客廳裏,原本收拾得整潔的客廳此刻已經一片狼藉,甚至還有沒喝完的酒在地上流淌。

    "爸,你回來了?你怎麼了?"看着似乎陷入昏迷的父親,向玲心急忙走過去,顧不得害怕,也顧不上客廳裏的狼藉,拼命的搖晃父親的身體。

    "我沒事……沒事!"被向玲心吵醒,向父昏頭轉向地醒了過來,看見向玲心,向父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豁然站了起來,一把揪住向玲心就是一個巴掌,"你這個死丫頭到哪裏去了?放假也不會安分守己,不乖乖呆在家裏把事情做好,飯也不做,菜也不買,你説你野到哪裏去了?要是沒有我同意,我絕對不會讓你走出這個家門的。"向父一邊惡狠狠地罵着,一邊不知輕重地一拳一拳打在向玲心瘦弱的身上。

    向玲心一邊顫巍巍地躲閃着,一邊默默地流淚,卻什麼都不説。因為她知道,如果她反駁,只會換來更加殘忍的折磨。而且,此刻她不想要清醒,因為清醒的時候就會想到韓楓,想到韓楓,心就會好痛。如果讓她選擇,還是不要心痛,所以她咬着牙,默默地忍受着,想要讓身上的痛苦代替心裏的痛苦。

    直到向父打累了,發泄完了,才丟下被他打得渾身是傷、瑟瑟發抖的女兒,歪歪斜斜離開客廳,睡覺去了。

    向玲心強忍住身上鑽心的疼痛,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一步一挪地走到院子裏,一手扶着牆壁,一手拿起掃帚、拖把,忍着身上鑽心的疼,一步一滑地、顫抖着走回了屋子,開始收拾狼藉不堪的客廳。

    可是她卻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弄這些,此刻無論是身上、還是心裏,都痛極了,爸爸的拳頭,韓楓抱着莫語的樣子,就像鏡頭回放一樣,在她眼前輪換着閃過,痛得讓她沒有辦法去忍受。她不要再留在這裏了,所以,她逃了。突然間,她丟下了手裏所有的東西,狠狠地砸到了地上,聽着重物落地的聲音,大聲地哭泣,抱着頭一聲吼了起來,彷彿要把心裏所有的痛都喊出來,然後她蹣跚地跑出了家門,拼命地跑着,拼命地叫着,伴隨着眼淚,拼命地宣泄着。

    好半天,她終於平靜下來,一個人看着街上來來往往的車輛,成雙成對、三三兩兩的人羣,孤獨地遊蕩着,彷彿一個空虛的靈魂,不知道來去何方,直到經過一家花店,看到盛開的白色梔子花,她才輕輕地停住了腳步,駐足,看着。

    白色的梔子花,那是媽媽生前最愛的花,媽媽説那是代表幸福的花,只要看到梔子花開,就一定會幸福的。

    可是,梔子花依然燦爛地開着,而媽媽卻永遠不在了,再也不會醒過來對她説,一定會幸福了。想起了小時候的歲月,媽媽慈祥疼愛的笑,那時的她也是幸福的,可是這種幸福卻再也不會回來了。

    想到了今天莫語被困在小島上時,莫媽媽和莫爸爸焦急萬分的表情,向玲心覺得好羨慕,這種久違的親情和温暖,她也好想好想擁有,哪怕只是片刻,又哪怕只是在夢中。

    看着那束迎風招展的梔子花,向玲心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天漸漸的黑了,向玲心仍然不想回家,可是漫無目的的她卻又不知道要去哪裏,除了回家,她實在是想不到該去哪裏了。拖着兩條沉重的腿,心情無比低落的她,只能回到那個已經失去温度的家。

    拖着疲憊的身體走到家門口的時候,向玲心卻愣住了。

    一碗飄着濃濃的香味的意大利麪一如既往地掛在門口,只是今天多了一樣東西,一束白色梔子花。

    向玲心再也剋制不住自己的淚水,忍耐了多時的眼淚宣泄而出,落在地上,濺濕了衣襟,無聲地宣泄着她身體裏巨大的壓抑已久的痛苦,也烙疼了韓楓的心。

    此刻站在自己家窗前偷偷看着向玲心的韓楓,緊緊地握着自己的拳頭,他是多麼想跑過去抱住她,安慰她,保護她,但是他卻沒有勇氣。

    在海邊的時候她會獨自無聲無息地離開,應該是誤會了吧。

    當時他是多麼地想去找她,告訴她,他愛她,對於莫語,他只是把她當成親妹妹一樣看待。可是當時莫語的狀況還有莫爸爸莫媽媽的懇求讓他無法離開,只好陪着莫語回到家裏,看她安靜地睡着之後才離開。

    可是回到家裏,他就看見向玲心的爸爸在毒打她。

    韓楓很想衝進去,可是他不敢。他怕那樣會傷害向玲心高傲的自尊,害怕向玲心從此逃避自己。所以他只好煎熬着自己的心看着。

    當他看見向玲心悲傷地離開,他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遠遠地看着她,看着她悲傷落寞的背影,感受到憂傷痛苦的心情,也和她一起看着白色的梔子花發呆……

    白色梔子花,是她心裏最美好的回憶吧,因為當時他看到她的嘴角一閃而過的笑容,很淡,淡得幾乎給人一種錯覺。但是他相信自己沒有看錯。白色梔子花,應該有她最美好的回憶吧。

    所以,他不再跟着她,而是在向玲心離開花店之後,買了一束漂亮的白色梔子花。他要讓她開心,他要讓她幸福。

    他和平時一樣,把做好的意大利麪掛在了向玲心家的門前,不同的是,這次旁邊還掛上了白色梔子花。

    然後,把房間的燈關掉,趴在窗前等着向玲心。

    於是,他看見了她的眼淚。

    第一次,韓楓發現,原來她的眼淚,可以滴穿自己的心臟。

    韓楓開始每天都會在意大利麪旁加上梔子花,慢慢地,向鈴心不再哭了。她開始看着那些花笑,這種笑容讓總是躲在房間裏偷偷看她的韓楓,也忍不住地跟着笑。

    他伸出手,在半空中,彷彿觸摸到了她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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