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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雙飛蝶

    江雨舟正感不知如何是好之際,蜘蛛宮主人突然大喝一聲:“姑娘請説出鬼谷遺書的下落再走!”

    人隨聲起,掌出如鈎,半空中直向那姑娘抓到。

    憑蜘蛛宮主人的功力,這默默無聞的白衣女怎能逃出手去?眼看五指就要搭上香肩,突然,一聲輕叱傳來,白衣女玉掌紛飛,閃電般襲向蜘蛛宮主人脈門!

    她出手快疾絕倫,加以奧妙難測,就連蜘蛛宮主人這種武林巨擘,也不禁心頭一跳,飛快地撤掌抽身後退三步。

    茫茫夜色下,但聞一聲巧笑,白衣女如同天際流星,瞬息消逝。

    緊接着,江雨舟三人像進射的火花,在夜暗中一閃而沒。

    白衣女身法之快委實無與倫比,就連江雨舟也有相形見絀之勢,晨光初透,人影渺茫,他猛吸一口真氣,掉頭向南而去。

    情況的演變,使江雨舟急於要找到鋼腸俠士慕容烈,急於要找到在夢中的南王太子孫北斗,急於要……

    在一個倦鳥歸飛的傍晚,江雨舟由疾馳中停了下來,一陣奇異的聲音,由遠處山腳下傳來,使得他情不自禁地奔了過去。

    山腳下站着一羣人,是蝙蝠幫主,蠻荒三毒中殘存的大毒烏風,站在他倆對面的是醉鄉老頑童,以及那歷盡苦難的義女苓苓。

    此時蝙蝠幫主發出一串怪笑道:“老酒鬼,既然你認出本教主的來歷,哼,你今天就不用再想活了!”

    醉鄉老頑童雙眉一挑,哈哈大笑道:“裘飛,憑你那兩下子,難道就能奈何得了老夫麼?”

    蝙蝠幫主果然就是當年江湖中的翼人裘飛,他一聽醉鄉老頑童之言,立即陰陰詭笑道:“老酒鬼,你可不要忘了還有個烏風呢!”

    老頑童眉頭一皺,愕然道:“烏風?你説他是蠻荒三毒之首的百毒蟲烏風麼?”

    話聲未落,烏風陡然摔手一掌擊了過去。

    醉鄉老頑童久聞蠻荒三毒之名,見狀心下一凜,回手一扯苓苓,飛快地連退數步,沉聲説道:“烏風,我倆井水不犯河水,你為何……”

    他話聲未落,烏風放聲狂笑:“老酒鬼,你不用害怕,只要你肯把身邊那女娃交給我,我決定抖手一走,不管今日之事!”

    蠻荒野人,哪見過中原佳麗?他目睹苓苓那副國色天香,早已經色授魂飄了!但苓苓姑娘眼見他饞涎欲滴的醜惡形狀,竟自小嘴一噘道:“呸,討厭死啦,我才不跟你去呢!”

    初生之犢不畏虎,她哪知大毒烏風的厲害,嬌叱之聲未落,驀地嬌軀晃動,亮掌抓了過去。

    醉鄉老頑童見狀大驚:“苓兒快退!”

    話聲落處,人如驚虹暴射,呼地一掌,朝向大毒烏風擊去。

    只聽一聲轟然大震,雙方各退五步。而醉鄉老頑童就在引身急退之際,順手把苓苓姑娘帶了回來。

    驚險一發,如同死裏逃生,可是,這與其説是老頑童救援及時,還不如説大毒烏風根本就沒存心傷她。

    老頑童驚魂初定,沉喝一聲:“苓兒,你先退到後面去,讓為父來對付他們!”

    話聲未落,蝙蝠幫主與大毒烏風同在狂笑聲中撲了過來,掌勢呼呼,如同海嘯山崩。

    老頑童搶步而出,拳拳翻動,剎那間快攻三招。

    雙方一接,頓時爆出連聲裂帛大震,老頑童雙拳難敵四掌,雙肩一晃,立被迫退七尺。

    蝙蝠幫主絕不遲疑,就趁老頑童立足未穩之際,背上假翅一抖,唰的一聲飄了過來。

    老頑童再想返身救援,哪時還來得及?心下一凜,背脊上透出絲絲冷汗。耳聞大毒震耳狂笑,就像是利刃一般刺向心頭。

    眼看危機一發,突然,龍嘯長空,人影暴射,江雨舟恰在此時趕到。

    他眼見苓妹妹身陷危境,頓時心下大急,雙足尚未着地,兩掌業已攻到,一片強勁絕倫的罩體罡風,直向大毒烏風壓下。

    這一招,他用了十二成真力,在功力大進之後,烏風如何承受得起?只聽慘哼過處,立即七竅流血摔出八步。

    醉鄉老頑童歡呼一聲:“年輕人,你來得太巧了!你……”

    他話聲未畢,卻發現蝙蝠幫主業已振翅而逃,頓時驚叫一聲:“年輕人,別放過這老賊,他就是惡名昭著的翼人裘飛!”

    這翼人裘飛幾字,聽得江雨舟心頭大震,因為中條雙傑交給自己的那本海天冤仇錄中,明明載有此人之名,自己正不知蒼穹書賢與蜘蛛宮主人誰是真正凶手,豈能放過這大好機會?”

    他心下一動,與顧不得與老頑童詳敍離別之情,長嘯一聲,立即隨後趕去。

    江雨舟在前,老頑童在後,苓姑娘殿後,剛剛奔出不遠,突然,苓姑娘發出一聲尖叫,二人霍然回身,頓時嚇得心頭亂跳。

    原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二人一時大意,苓姑娘已入別人掌握之中,但見一條人影,挾持着苓苓嬌軀,一連幾閃,立即隱入左側密林之中。

    江雨舟目光鋭利,一眼之下,已看出那人乃是淫蕩無恥的青樓潑婦,心下一急,頓時大吼一聲:“青樓潑婦,快點把人留下!”

    青樓潑婦晃身入林,飄出一陣蕩笑:“要人麼,你就隨我來吧!”

    聲息嫋嫋,瞬息已至百丈開外,江雨舟大吼一聲,振臂趕了過去。

    這一片密林渺無邊際,身入林中不見天日,江雨舟踏稍而行,眼見天色漸暗,突聞耳邊傳來一陣絲竹之聲。

    循聲追尋,發現林中有塊寬廣數尺的草地,在那如茵綠草上,坐着個蕩意十足的美婦,就着初升的月色,看出她正是擄劫苓苓的青樓潑婦。

    在青樓潑婦身後,並排站着十多名少女,俱都是柳媚花嬌蕩意十足,一個個捧尊執壺秦笛鳴笙,恰像是筵席初開嘉賓未至,尚還有所等待一般。

    在青樓潑婦身旁,坐着苓苓姑娘,閉目合眉茫然入睡,一眼便知,她昏睡之穴被制。

    江雨舟看清場中情形,頓時厲聲大喝一聲:“青樓潑婦,你今天認命吧!”

    身形疾掠而出,亮掌就向對方胸前拍去。青樓潑婦眼見他招式凌厲,但卻無動於衷地揚眉蕩笑道:“冷血人,難道你真不要這位苓妹妹了麼?”

    素掌輕抬,有意無意地搭向苓苓芳肩。

    江雨舟見狀大駭,慌不迭抽身撤掌。

    青樓潑婦見狀嗤嗤蕩笑道:“冷血人,難道你真是冷血的動物麼?醇酒當前,美人在座,為什麼不知享受,卻像要揮拳亮掌辜負這美景艮宵呢?”

    她話音落處,素手一擺,格格蕩笑道:“來,先坐下小飲幾杯,有話慢慢地商量!”

    月色下衣袂飄風,裙裾亂擺,但見人影晃動,那立在青樓潑婦身後的十多名少女,早已在綠菌草上擺好了杯盤。

    江雨舟見狀眉峯一緊,沉聲冷笑道:“誰與你這種淫蕩之人共飲.趁早放了苓妹妹,我……”

    青樓潑婦不等他把話説完,立即揚眉蕩笑道:“喲,瞧你風流倜儻,怎地卻生就一付冬瓜頭腦?我問你,何謂貞?何謂淫?你説我青樓一脈俱是蕩婦淫娃,但你可知道武林中那班自命為正人君子的人物,都曾偷偷摸摸地溜進我雲雨峽,在我牙牀之下稱臣麼?”

    江雨舟氣得臉色鐵青,冷哼一聲,二次欺身出掌……但,青樓潑

    婦五指在苓苓姑娘肩上一滑,頓時又把他嚇得退了回來。

    青樓潑婦又是一陣媚笑:“小兄弟,你要我放人不難,不過……”

    話聲至此一頓,斜瞧看着江雨舟嗤嗤淫笑。

    江雨舟冷哼一聲:“你有什麼條件,説吧!”

    青樓潑婦蕩意更濃,兩眼春情畢露道:“我要你乖乖地陪我一晚!”

    話聲一落,雙目緊盯着江雨舟,飢渴之態,撩人慾醉。

    江雨舟突覺心頭一蕩,但他定力實在高人一等,當即雙目一瞪,又把那飄蕩的心情按捺了下來,冷笑道:“哼!我是什麼人物,怎肯與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

    青樓潑面色一沉,但剎那之間又恢復常態道:“既然你自認為是正人君子,我也不勉強你,不過我今夜卻要試試你定力究竟如何,只要你能在我天音陣中度過三更,我一定放過這丫頭!”

    江雨舟冷笑一聲:“好,你天音陣在什麼地方,我今天就見識見識它有何妙處!”

    話聲方落,突見青樓潑婦雙手一擺,那十多名少女一下隱入林中,緊接着人影飄起,青樓潑婦也倒翻而出,在這密林空隙之中,僅剩下穴道被制的苓姑娘。

    良機當前,江雨舟怎能放過?長嘯聲中,橫空而起,五指疾彈,就在兩足着地之瞬間,已替苓姑娘解開了被制的穴道。

    小妮子以目眨動,振袂而起,及至他一眼看清眼前的情景,突然神色一怔道:“咦?這是什麼地方?啊,你是誰?”

    江雨舟見狀大喜,頓忘身在危境,笑道:“苓妹妹,你閉起眼再聽聽,我究竟是誰?”

    苓苓雙目復明之後,從來未正式見過江雨舟一面,但對江雨舟的聲音,卻是熟之又熟,只見她星目一亮,驀地綻顏嬌喚道:“啊,你……就是江哥哥?”

    江雨舟激動地連連點首。苓苓飛快地撲了過來,烏溜溜地大眼連轉道:“啊,江哥哥,你不喜歡我麼?”

    江雨丹一愕道:“誰説的?”

    小妮子眼圈一紅道:“我自己説的。我與義父到處找你,你卻一直躲着不肯見我,所以我心裏在想,你一定不喜歡我!”

    小妮子吐氣如蘭,幽幽細語,江雨舟目注她那吹彈得破的粉頰。

    突覺心頭一蕩。突然間,他想起了此時的處境,頓時大驚道:“苓妹妹,快別多想了,趕緊隨我去找你義父去!”

    話聲落處,一扯小妮子素手。誰知道茅荑人手,情不自禁地又是心中一蕩,只覺熱情奔放幾乎不克自持。

    這一來,他突然醒悟,青樓潑婦明着是給自己解救苓妹妹的良機,而暗地裏那卻是一座陷阱,因為在苓妹妹的身上,解穴時手指必觸之處,已被那奸狡淫毒的青樓潑婦,放下了沾膚即奏奇效的藥物。

    驚怒交加之際,他不禁大吼一聲:“青樓潑婦,你……”

    話聲一落,突覺慾火如焚,慌不迭猛吸一口真氣,就勢坐了下來。

    密林中響起一串蕩笑:“好兄弟,原來你也只有這點兒能耐啊,姊姊這天音陣還沒有發動呢!”

    隨着這一串蕩笑這後,突然管絃交奏,五音雜陣,一聲一聲,俱帶有無限挑拔之情,使得江雨舟慾火燒心不克自持。

    奇怪的是,這聲音對苓姑娘絲毫不起作用,他睜大了眼睛,茫然嬌喚道:“江哥哥,你是怎麼啦?”

    江雨舟一見苓苓軟語相詢,更加周身一熱,恨不得抱她……

    但理智告訴他,就是死,也不能做出見不得人的醜事,惶急中頓時大喝一聲:“苓苓走開!”

    苓苓本已伸出玉掌,打算向江哥哥額角上摸去,被他這一聲大喝,頓時嚇得縮了回來。滿面愕色道:“江哥哥,你……你……我知道你不喜歡我!”

    江雨舟被那淫蕩的聲音,刺激得渾身血液狂流,他深深地知道,假如不讓苓苓趕快離開自己的話,那下一幕……

    他不敢再往下想,雙目盡赤地大喝一聲:“對,我不喜歡你,你……快走!”

    這幾句話,對苓苓打擊太大了,她不知江哥哥的若心,又怎能不傷心欲絕呢?她面頰慘白,雙手顫抖,悽惶嬌呼道:“江哥哥,你這話是真的麼?你……”

    江雨舟霍地站了起來,就想抱住苓苓。

    但理智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候,又克服了他奔放的熱情,驀地牙關猛咬,嘴唇上一陣奇痛,鮮血汩汩流出。

    就在奇痛刺心慾火驟降之際,他發出一聲怪笑:“快走,我這話當然是真的,我不喜歡你,我喜歡的是林中那女人,你快走!快走!”

    事實擺在眼前,這還有什麼懷疑?可憐的苓苓,像是懸崖失足,大海翻身,嬌啼一聲,如飛而去。

    青樓潑婦目的就想取而代之,對於苓苓的走,她當然不會阻擋的!

    苓苓消失在密林裏,江雨舟算是喘出了一口氣,他再次盤膝坐下,打算用理氣調元之法,來排解集結在心頭的慾火。

    可是,青樓潑婦怎會放過他?在一陣蕩人心魂的靡靡之音中,她像一條水蛇樣地扭了進來。

    月光下,她披着一襲輕紗,粉臂玉股,隱約可見,隨着夜風,不時飄送來陣陣蕩人心魂的嬌笑。

    江雨舟閉緊了雙目,呼吸感到迫促。

    青樓潑婦知道時機業已成熟,突然,浪笑聲中,雙臂一摔,罩體輕紗,如同一隻巨大的蝴蝶一般,飄落在江雨舟的身上。

    江雨舟雙目一睜,只見青樓潑婦周身赤裸,星眸關閉,嬌喘微微,如同白蛇似地向自己纏了過來。

    這真像乾柴烈火,江雨舟再也無法忍耐,雙目盡赤地大吼一聲,振臂而起,就像餓虎羊一般衝了過來。

    眼看江雨舟就要墮入脂粉地獄,突然,密林中連聲慘號,兩名青樓派下的弟子,已被人拋屍當場。

    青樓潑婦霍然回身,厲聲大叫道:“哪一個不長眼的東西,敢來破壞老孃的好事,跟我滾出來!”

    密林中狂笑突起:“青樓潑婦,我這人間活死人之名,你大概沒有聽人説過吧!”

    江雨舟聽得心頭一動,驀見場中落下一條人影,月色下看得分明,可不正是三叔鋼腸俠士慕容烈。

    他又羞又急,那殘存的一絲慾念,立即化於九霄雲外。青樓潑婦向鋼腸俠士一瞧,突然神色一怔道:“你……你是慕容烈那老鬼?”

    鋼腸俠士放聲大笑道:“不錯,正是我這不解風情的人物。二十年後,想不到你依然故我,你那套温功媚術,在我這鐵膽鋼腸的慕容烈面前,最好還是少用為妙!”

    青樓潑婦本是滿面驚愕之色,但聞言之下,卻突然格外媚花嬌地扭動嬌軀道:“慕容老鬼,想不到你真是鐵石心腸,你知道這多年來,我心中一直在想念你麼?”

    這位青樓教主,可真叫無恥之極,説笑間擺動那光條條的嬌軀,就向鋼腸俠士撲了過去。

    鋼腸俠士慕容烈雙眉一豎,沉聲冷笑道:“你想念我,可知我也在想念你麼?哈哈,我想殺你……”

    掌勢一翻,就向青樓潑婦攻到。

    青樓潑婦神情一震,突然冷笑一聲:“慕容烈,原來你學了幾招八煞掌,就敢在本教主眼前逞強麼?告訴你,二十年前,冷殘老魔早就將這套掌法充作夜渡之資傳給了我!”

    身形一晃,出掌亮腕,神奇莫測地攻出兩掌。

    這兩掌雖沒有鋼腸烈士凌厲,但隱隱之中卻正好剋制住鋼腸俠士的招式。鋼腸俠士知道他所説非虛,心下一驚,變掌為拳,迫胸搗將過去。

    青樓潑婦所學甚雜,中原各派的武學,只要成名之技均有涉獵,不過鋼腸俠士這一拳乃是盟兄劍聖所傳,這淫婦哪曾見過,一招之下,立被迫退三步。

    江雨舟眼見二人搏鬥甚急,怎肯放過這大好機會,表面上凝神靜看,骨子裏暗暗行功,把先前侵入體內的淫藥緩緩外逼。

    眼看冷月西沉,時過三更,江雨舟自覺功力已復。

    此時場中二人搏鬥已逾百招,青樓潑婦連連出掌,所用招式,俱是海內各大門派不傳之秘。

    鋼腸俠士心中驚詫不已,暗忖:這淫婦由何處學來這多絕技?難道中原道上這些成名人物,都曾像冷殘老魔一般,把本派絕技當作了夜渡之資與她交換那一夕風流麼?

    但事實上確是如此。不過那一班自命為正人君子的人物,平日道貌巖然,難怪鋼腸烈士不敢相信!

    搏鬥正烈之際,青樓潑婦突然招式一撤,反身退出五步。

    鋼腸俠士沉聲一笑道:“潑婦,你是自知不敵,打算逃命麼?”

    青樓潑婦蕩笑道:“慕容老鬼,你死在臨頭還不自知麼?我今天要你嚐嚐太陰神功的利害!”

    鋼腸俠士一聞太陰神功幾字,突然心神一震,情不自禁連退三步,愕然説道:“你……你由什麼地方學來的太陰神功?”

    青樓潑婦雙丸跳蕩地格格笑道:“你別問我這由什麼地方學來,但只要你肯俯首稱臣,我今天就饒了你,慕容老鬼,有福不享,你何必一定要找死呢?”

    慕容烈見她分神之際,突然橫身而起道:“潑婦,看今天是你找死,還是我找死!”

    掌動風生,劃空嘶嘯,電閃雷奔般罩上青樓潑婦胸頭。

    這一招急襲,果令青樓潑婦無法遁形,不過在這危機一發之際,她那狠毒絕倫的太陰神功,卻也這時施展了出來。

    寒濤疾卷,陰風怒吼,鋼腸俠士也被罩入一片朦朦黑氣之中。

    眼看就是兩敗俱傷之局,突然,長嘯聲中,江雨舟凌空疾起,雙掌一分,展出兩種不同的招式。

    右手以三成真力,把鋼腸俠士推出八步,左手全力展開太陽神功,一蓬烈焰,直向青樓潑婦捲去。

    鋼腸俠士倖免一死,青樓潑婦也逃過了一命。

    江雨舟若僅用普通功力攻出,青樓潑婦不死也得重傷,誰知江雨

    舟一時不察,竟使出了太陽神功。

    青樓潑婦的太陰神功,剛剛就是太陽神功的剋星,但聞波波聲中烈焰頓熄,青煙四散,青樓潑婦驚叫一聲倒躍入林。

    江雨舟先是一怔,繼而大喝一聲:“淫婦,你還想逃麼?”

    雙肩一晃,就待隨後追趕。

    但身形剛動,突聞鋼腸俠士喝阻道:“舟兒且慢!”

    江雨舟應聲止步道:“叔叔……”

    鋼腸俠士微微一笑道:“這毒婦功力不弱,並且善使各種媚藥,此時敵暗我明不追也罷!”

    江雨舟想起先前幾乎中其奸計,也不禁心下一寒。誰知就在這時,林中突然傳來一陣狠毒的聲音:“我青樓教徒沒見過你倆這種不解風情的蠢牛木馬,哼,總有一天我要把你們化骨揚灰,才消本教主心頭怒火!”

    江雨舟本待追趕,怎奈話聲落處,似乎人已走遠,只好恨恨作罷。

    叔侄相見,細敍別後之情。鋼腸俠士聽説松花釣叟已趕向海天山莊,便要江雨舟一起回去。

    可是,江雨舟想起先前萬不得已之下氣走了苓苓,若不趁早找到她把話説明,將來豈不永遠是個誤會?於是要鋼腸俠士先行就道,自己隨後趕回。

    江雨舟在月色蕭條的山徑上踽踽獨行,懷念那音訊渺茫的苓苓,心事重重地發出了一聲嘆息。

    誰知他嘆息之聲未落,突聞背後傳來一聲冷笑。

    驚愕之中猛一回頭,只見高原矮叟叉手傲立,瞪目凝視滿臉怒色。

    江雨舟心頭一怔,忙道:“前輩,你……”

    高原矮叟冷笑一聲:“住口,誰是你的前輩?”

    江雨舟更加大怔道:“老前輩,你這般怒氣衝衝,究竟是為了何事?”

    “為了何事?哈,想不到你真是個生性輕浮的淫賊,韋驪珠、祁苓

    苓,她們對你的一片痴心,可都算白用啦!”。

    “老前輩,你説這話是什麼意思?”

    “哈哈,冷血人,事到如今,你還想隱瞞麼?告訴你,老夫業已見苓苓了!唉,可憐那孩子……”

    “老前輩,她……她在哪裏?”

    “她在哪裏?你今生不用再見她了!”

    江雨舟聞言大急道:“老前輩,那全是誤會,當時……”

    高原矮叟沉聲冷笑道:“誤會?哼,難道你沒有趕苓苓走?難道你沒有對苓苓説你喜歡那不要臉的女人?”

    江雨舟聞言更急道:“我説是説了,可是……”

    高原矮叟瞪目大喝道:“説了就行,還可是什麼?事到如今,老酒鬼還那樣相信你,唉,這真叫人不可貌相,我矮鬼有目如盲,今生再也不敢以貌取人了!”

    話音一落,轉身疾走。

    江雨舟見狀大急,雙臂一抖,疾飄八步,攔住高原矮叟道:“老前輩……”

    高原矮叟怒叱一聲:“我説過不是你前輩,你攔住我做甚,老夫與你拼了!”

    江雨舟知他誤會未釋,當然不能出手硬拼,當下腳步一滑,向後飄退七尺,叫道:“前輩既然不肯聽我細説,還請你將韋姊姊的下落告訴我!”

    他知道韋姊姊對己知之甚深,若能找到韋姊姊,自己才有機會説出當日的隱情,然後由她轉告苓妹妹。

    可是,高原矮叟似已恨透了他,聞言狂笑一聲:“江雨舟,我高原矮叟技不如人,今天算是便宜了你,不過北霸韋震川可非易與之輩,你小子留心是了!”

    話聲落處,人已奔出老遠,江雨舟默立在寂靜的山道上,一時百感交集不知所措。

    最後,他決定追蹤,他知道高原矮叟去的地方,一定也就是醉鄉

    老頑童等人的存身之處。

    他遠遠的跟蹤,穿林越澗,最後進入一座山谷,谷底有一座小廟,高原矮叟身形一閃便即飄了進去。

    江雨舟毫不遲疑地跟了過去,身軀切近,突聞小廟裏傳來一陣人聲:“矮鬼,你的話是真的麼?”

    這聲隱含怒意,江雨舟入耳就知是醉鄉老頑童。話聲落處,高原矮叟嘿嘿怒笑道:“老酒鬼,你到現在還不相信麼?哼!你瞧苓苓那付傷心欲絕的樣子,若不是那小子……”

    江雨舟聽到此處,正要現身分辯。但身形未動,突聞醉鄉老頑童放聲怒吼道:“這,真氣死我了,矮鬼,你説那小子現在哪裏,我找他拼命去!”

    江雨舟心下一動,暗忖,他此刻正在怒火燒心之際,萬一見面後不容分説,那該如何是好?

    思量中身形一沉,又復停了下來。也就在此時,小廟內再次傳來一陣大吼:“驪珠,你好生看顧苓苓,我與老酒鬼找那小子算帳去!”

    但聞韋驪珠嬌應一聲:“兩位前輩,我想江弟弟不是那種人,兩位前輩見面後最好先問個明白,然後……”

    話音未落,小廟內穿出兩條人影,齊聲怒笑道:“韋丫頭,你真被那小鬼迷住了,事到如今,你還衞護他麼?”

    江雨舟眼見醉鄉老頑童與高原矮叟奔出峽谷,心中對姊姊確實感激萬分,當下再也忍不住滿腔激動之情,雙臂一抖,由密林飄了出來。

    韋驪珠聞聲知警,霍地轉面出掌,閃電般拍了過來。

    一聲脆響過處,玉掌擊個正着,但小妮子一眼看清身前之人以後,也不禁神色一怔,驚叫聲連退數步。

    江雨舟激動萬分地輕喚一聲道:“韋姊姊,假如你也不相信我,你就多打幾下吧!”

    韋驪珠忙道:“好弟弟,姊姊怎會不相信你呢?不過……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江雨舟面色一紅,囁嚅着將那日之事,悄悄地訴説一遍,只逗得韋驪珠格格嬌笑道:“活該,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拈花惹草!”

    這一笑,江雨舟算是心上一塊石頭落了地,趁機厚顏説道:“好姊姊,小弟有了你這天仙似的姊姊,哪兒還敢亂來啊!”

    韋驪珠在情海中幾經波折,而今情郎無恙,怎能不喜上眉梢樂在心頭呢?因此她聞言之後,不覺哧地一笑道:“聽你説得多甜,難怪當初結識苓妹妹……”

    “好姊姊,小弟當日與苓妹妹訂交,實在……”

    韋驪珠回眸一笑道:“不用説了,這其中詳情,我早就聽兩位老人家説過了多少遍呢!苓妹妹麗質天生嬌憨可人,真是我見猶憐,何況你這多情種子!”

    江雨舟憂心盡去,樂上心頭,聞言朗朗而笑道:“如此説來,姊姊已經饒恕小弟了?”

    韋驪珠慌忙以玉指輕按櫻唇道:“噓,輕聲點兒,當心吵醒了苓妹妹!”

    話聲至此一頓,複道:“哼,瞧你高興的樣子,不過這事可一不可再,快隨我進來吧!”

    二人聯袂而入,驀見人影一閃。韋驪珠立即綻唇嬌笑道:“鬼丫頭,原來你在偷聽啊,現在該不會怪江哥哥不喜歡你了吧?”

    一點兒也不錯,這人影正在苓苓姑娘,只見她聞言之後,羞得雙頰緋紅,一下撲到韋驪珠懷中,撒嬌不依道:“嗯,我不來啦,你這作姊姊的就會欺侮我!”

    江雨舟見狀忙笑道:“苓妹妹,愚兄給你陪禮來了,當時實在事非得已,還望妹妹……”

    苓苓已聽到江雨舟向韋姊姊訴説之言,此時更羞紅了粉面,嬌啐道:“呸,醜死啦!你還要説,我不怪你啦!”

    陰雲散盡,大地春回,小廟裏笑語如珠,三人心中都感到前所未有的愉快。

    言笑中,苓苓提議趕快把兩位老人家找回,不要把他們氣壞了。

    江雨舟當然贊成,三人出得廟門,如同花間蝴蝶振袂齊飛。

    正行間,突然,江雨舟聽到幾聲怒吼,略一旁聽,立即長嘯一聲絕塵而去。

    他目光鋭利,轉眼間看到三條人影,正在林外奔騰搏擊,這三人除去高原矮叟與醉鄉老頑童外,還有那苗疆百蠱天尊。

    百蠱天尊為苗疆三毒之師,功力深厚無比,尤其是善用百蠱,為武林中極難纏的人物。

    高原矮叟、醉鄉老頑童兩人聯手合擊,也不過僅能與他扯個平手,但因怕他放蠱,出招間每多顧慮,是以時間一久,竟然有守無攻。

    風濤震耳,人影擺動,百蠱天尊放聲狂笑道:“矮鬼,你試試我拳頭有多重!”

    話聲落處,左拳泰山壓頂攻了下來,轉眼罩向高原矮叟的頂門。

    拳風砭骨刺痛,高原矮叟心上一凜,大喝一聲,用足畢身之力,雙掌猛地往上一託。

    但聞一聲轟然大震,石滾沙飛,塵煙散開,高原矮叟但覺雙臂一麻,腳下連退三步。

    百蠱天尊狂笑如雷,上步欺身,如鬥巨拳二次砸下。

    高原矮叟但覺心下一涼,背脊上冷汗如雨。

    在這千鈞一髮之交,醉鄉老頑童適時攻到,雙掌橫掄,猛擊百蠱天尊背心。

    又是一聲裂帛天震,塵煙翻滾中,老頑童也被震出五步。

    兩人木立當場,驚愕莫名。

    百蠱天尊如同一座金剛似地,雙目睜得銅鈴般大,向兩人冷厲地一掃,嘿嘿冷笑道:“你們兩個還想跑麼?”

    面目猙獰,語音生硬,如同地獄裏放出來的惡鬼。

    高原矮叟與老頑童心下一寒,情不自禁地向一起靠攏。

    百蠱天尊眼見二人慢慢地靠近,突然狂笑一聲:“你們兩個倒真識相,這樣免得我多費手腳了!”

    兩掌突地提起,用足十成真力,電閃雷奔一般當胸推了出去。

    二人舉掌一接,突感心頭氣血搖盪,如同手託泰山一般,正在驚惶無錯之際,百蠱天尊又是一聲狂笑,真力再加兩成。

    眼見二人就要重創倒地,突然,十丈外黑影電轉,江雨舟凌空飛來,半空中雙掌齊出,呼地一聲,朝向百蠱天尊推了過去。

    百蠱天尊功力已用足十二成,哪還能經他這不意的一擊,但聞怪吼一聲,那巨大的身體,竟被震翻八步,巨口一張,噴出一股血箭。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他雖身負重創,但卻更激起了那與生俱來的戾氣,只見他怒發如狂地怪吼一聲:“你們這班東西,通通不要活了!”

    雙掌凌空一陣揮舞,突見百十點金星,映日生輝,如同羣蜂出巢一般,漫天覆地飛舞而來。

    老頑童驚叫一聲:“苗疆百蠱!”

    話音未落,轉面就走。

    高原矮叟曾經吃過百蠱掌的苦頭,此時眼見羣蠱漫天飛來,較之百蠱掌何止厲害十倍?驚呼一聲,也隨着老頑童放足疾馳。

    這兩個江湖老手,可真是被百蠱聲威嚇糊塗了,憑他們腳程再快,又豈能逃過那飛行絕跡的惡蠱?眼見百蠱如雨而下,不由驚魂四散。

    就在此時,江雨舟突然大喝一聲,雙掌橫空擊出。

    招式展動,但見烈焰滿天,濃煙蔽空,吱吱連響百蠱轉眼盡化成灰。

    百蠱天尊身入中原,不想第一次用蠱就碰上了剋星,魂驚魄散之際哪裏還敢戀戰,怪嘯一聲,轉身踉蹌逃去。

    江雨舟無心追趕,轉向驚惶逃走的高原矮叟與老頑童叫道:“兩位前輩不用膽心,百蠱老魔已經走了!”

    江雨舟急急趕上,躬身施禮道:“晚輩救援來遲,還望老前輩饒恕則個!”

    老頑童雙目連轉,突然哈哈狂笑道:“年輕人,咱們橋歸橋,路歸路,你救我不錯,可是你欺侮我的女兒也不假,舊帳先算,你接招吧!”

    話音落處,抖手一掌,直向江雨舟劈了過來。

    江雨舟哪裏肯接,腳下一滑,向左橫跨三步,叫道:“老前輩……”

    高原矮叟不容他分説,嘿嘿冷笑一聲:“我早説過了不是你前輩.你接招吧!”

    這兩個老傢伙沒衡量自己是不是江雨舟之敵,一個為了義女,一個為了徒兒,此時可真拼上啦。

    江雨舟不敢回手,被二人掌風逼得亂轉,正在無法可想之際,突聞遠處傳來連聲嬌喚:“義父,師父,快別打壞了他……他……”

    下面的話沒有説完,但就這已經夠兩個老傢伙驚愕莫名的啦,二人同時一怔,同時撤掌退出五步。

    韋驪珠與苓苓,像一對蝴蝶似地飄入場中。韋姊姊年歲大,當着兩位老人家,可不肯輕易表露出內心的感情,但苓苓可就不同啦,她一派純真,心中想到什麼,就做什麼,只見她用目向江雨舟一瞟,然後飛快地跑了過去,搖撼着江雨舟的手臂,透着無比關切之情道:“江哥哥,他們打痛你了麼?”

    江雨舟俊面一紅。

    老頑童面色驚愕道:“苓兒,你是怎麼啦,難道你忘記他……”

    苓苓回眸一笑道:“義父,江哥哥,那天,那天……”

    苓苓雖然天真,但江雨舟為了保持她的貞操,迫不得已趕她離開的事,終究也無法出口。老頑童急得跺腳道:“鬼丫頭,那天,那天究竟是怎麼啦?”

    這一問,更把三人急得臉色通紅,相互凝望着答不上來。就在萬分尷尬的時候,高原矮叟突然若有所悟地哈哈一笑道:“哈哈,老酒鬼,我看我們是多管閒事了,識相的快點兒走吧!”

    老頑童見三人情態,也如大夢初醒般笑道:“矮鬼,你為什麼不早説,唉,女大不中留,現在麼,我這老頭可有點兒礙眼啦!”

    哈哈大笑中,二人放足狂奔,如飛而去。

    這一笑,包涵了多少柔情,多少熱淚,多少辛酸的往事,多少美麗的遠景。

    苦盡甘來的江雨舟,帶着温婉多情的韋姊姊,嬌態可人的苓妹妹,取道洛陽,迴轉那自幼而離的海天山莊。

    荒蕪的海天山莊,自從松花釣叟率同中條雙傑歸來後,業已整頓得稍具規模,剪草栽花,塗牆粉壁,充滿着欣欣向榮的氣象。

    松花釣叟為了要江雨舟認祖歸宗,已向江湖中撒下武林貼,鋼腸俠士坐鎮洛陽,接待三山五嶽的來賓。

    眼看會期尚有三日,各派人物雖然來了不少,但江雨舟卻依然渺無音訊,這不免令松花釣叟感到焦躁不安。

    正在他望眼欲穿之際,突聞壯丁通報,説是莊外來了個自稱莊主遺孤的俊秀少年,想要見二莊主。

    松花釣叟心下一喜,慌不迭快步出莊。

    誰知他身在莊外,頓時心下一怔。原來那站立在莊門外的俊秀少年,並非自己想象中的江雨舟,乃是那與自己有一掌之仇的孫北斗。

    松花釣叟一怔之後,立即沉聲説道:“孫北斗,你冒稱聖劍遺孤,來此意欲何為?”

    孫北斗嘿嘿冷笑一聲:“江心月,這句話應當我來問你才對!你把己子冒稱劍聖遺孤,濫發武林貼,企圖一手掩盡天下人的耳目,還有臉來問我麼?”

    松花釣叟沉哼一聲:“孫北斗,你這些全是猜測的胡言亂語!”

    孫北斗嘿嘿冷笑道:“我這些胡言亂語,你能舉出反證麼?”

    “三天之後,當着天下羣雄,我自會説個明白!”

    “哈哈,三天之後?我可沒這份耐性?”

    “沒有耐性你就走,海天山莊沒請你來!”

    “哼,走?這句話你又是替我説的吧!不過,江心月,現在遲了,我還會讓你活着走出海天山莊麼?”

    松花釣叟耐性雖好,但怎經得住孫北斗咄咄逼人,終於雙眉怒豎,沉聲冷笑道:“好狂的娃娃,你有多大能耐,竟敢如此撒野?”

    一錯步出掌,呼地一聲,向孫北斗肩上劈了過去。

    孫北斗狂笑聲中,身形疾閃,右掌一拂,一股絕倫的內力,出其不意地直向松花釣叟胸頭劈到。

    松花釣叟心頭一陣氣血翻騰,腳上連退三步,雙目圓睜,驚叱萬分。

    孫北斗傲然冷笑道:“江心月,你不要心中不服,不妨取了背上那枝釣杆,看我赤手空拳能否殺得了你!”

    松花釣叟先前一招之下,已試出孫北斗功力大異往昔,當下心一橫,嗖一聲,摘下了那枝縱橫江湖的寒鐵釣杆,驀地右手一抖,一招“獨釣寒江雪”閃電點出。

    孫北斗眼見一片寒光罩來,像是未見一般,依然漫不經心狂笑一聲:“這一番你該死無怨言了吧?”

    左掌一拂,唰地一聲,松花釣叟那震懾武林的獨釣寒江雪,已被他一下拂退。

    事出意外,松花釣叟心下大凜。

    可是,就在這剎那之間,孫北斗右掌已同時舉起,五指半合,沉沉冷笑中往外一彈,頓聞尖風嘶嘯電射而來。

    松花釣叟驚呼一聲:“菡萏震穴手!”

    話聲未落,人影倒翻八尺,哇的噴出一口熱血,立即面如金紙地倒了下來。

    孫北斗哪知傷在自己手下的乃是生身之父,冷笑聲中,疾跨兩步。

    就在此時,突聞一聲怒喝:“小賊你敢!”

    話聲未落,掌風已至背後。孫北斗錯步轉身,只見面前站個雙目如電的人物,當即沉聲喝道:“你是誰?”

    “鋼腸俠士慕容烈難道你就沒聽人説過?”

    孫北斗一聽鋼腸俠士之名,陡地躬身施禮道:“小侄北斗參見三叔!”

    鋼腸俠士聞言大愕道:“你……你説你是誰?”

    孫北斗若有其事地説道:“小侄乃是劍聖遺孤……”

    鋼腸俠士雙目怒瞪道:“你胡説!”

    “三叔不知,當年江心月把我獻與賊黨之後,賊眾中有一叫單掌開天之人,曾受先父救命之恩!”

    “難道單掌開天竟救你?”

    “那單掌開天將我帶到南王宮中……”

    鋼腸俠士心頭狂震,厲聲大吼道:“孽障,你……你知道傷在你手下的是誰麼?”

    孫北斗怒笑不絕:“三叔,他雖與先父有八拜之交,但他既然忘恩負義,貪生背盟,侄兒早與他恩斷義絕了!”

    鋼腸俠士眼見這一幕父子相殘的慘劇,而為人子者尚且懵然不覺,一時百感交集,嘶聲大叫道:“孽障,你錯了,你完全錯了,松花釣叟豈是那種忘恩負義之人?他當年獻與賊黨的乃是親生骨肉,此時傷在你手下的不是你叔叔,乃是你生身之父!你……你還不趕快看看你父的傷勢麼?”

    鋼腸俠士這幾句話,聽得孫北斗心驚肉跳,冷汗如雨,先是目瞪口呆,終於狂吼一聲:“三叔,你這話都是真的麼?”

    鋼腸俠士嘶聲説道:“假如不真,我慕容烈還會放過他麼?”

    孫北斗一時如遭雷擊,慘號一聲,撲倒在松花釣叟身邊,抱着那氣若游絲的老人,悲聲厲號道:“爸爸,你睜開眼來看看我是誰?我是你十六年前被賊黨擄去的兒子啊?爸,你殺了我吧!”

    一聲聲悲呼,聽得鋼腸俠士熱淚盈眶。終於,松花釣叟睜開了遲滯的雙目,得出一絲慘笑道:“好孩子,爸爸都聽到了,咳,爸爸對不起你!只要你還活着,爸爸……死也瞑……目了!”

    話音愈來愈弱,終於低不可聞,在孫北斗驚心動魄的厲號中,這義薄雲天的老人,終於帶着安慰的微笑,悄悄地離開了人間!

    松花釣叟雙目一閉,生機立斷。

    孫北斗神色慘變,失聲悲叫道:“爸爸,你慢走一步,讓孩兒代你一死!”

    鋼腸俠士聞言一怔,上步叱喝道:“孽障,你説什麼?難道你想……”

    孫北斗不等他把話説完,突然狂笑一聲道:“小侄要以鬼谷遺書中所載的返璞歸真大法,換回爸爸的性命……”

    鋼腸俠士心頭一震,愕然説道:“鬼谷遺書?返璞歸真大法?你從什麼地方學來?好!既然能救爾父一命,你還遲疑什麼?”

    “小侄有一樁心事未了!”

    “行法之後,慢慢再説!”

    “行法之後,小侄便要永絕塵緣;再也沒有述説的機會了!”

    鋼腸俠士由不得心頭狂跳道:“那你……”

    人家捨命救父,他能説什麼是好?是以話聲立即停頓了下來。

    “皇天無眼,對我江家實在太薄情了!小侄臨終之前,請三叔答應我一項請求!”

    “只要愚叔力能所及,你説吧!”

    “家父復甦之後,請三叔轉告他老人家,就説我落此下場,天下武林俱都難辭其咎,他老人家若念父子之情,就……”

    “孩子,你……”

    “鬼谷遺書在我衣袋之中,請他老人家苦研三日,小侄在九泉之下拭目以待,他老人家若不能屠盡天下羣雄,我死不瞑目!”

    他心中此時恨盡了天下之人,是以滿面悲憤,話聲冷厲至極,把那鋼腸俠士聽得背脊上直透涼氣。

    可是,他話音落處也不待鋼腸俠士答言,立即反手出掌,覆上了松花釣叟的血海要穴,五指直透肌理,精、氣、理,匯聚成一股洪流,硬把松花釣叟行將凝固的穴道衝開。

    鬼谷遺書上的武學,曠古絕今,妙用無方,孫北斗陰差陽錯,由那姓艾的神秘少女手中,獲得了這本絕代奇書,雖僅修習十之一二,已足令鋼腸俠士瞠目莫名了!

    眼看孫北斗面色漸漸蒼白,而松花釣叟卻……

    就在這種起死回生的武學,受到事實考驗的緊要關頭,突然,場外傳來一聲怒吼:“孫北斗,你這個孽障,今天還不納命麼?”

    一縷勁風,橫空而來,只見個壽眉星目的老和尚,快似飄風般直奔孫北斗撲到。

    鋼腸俠士見狀大驚,斷喝一聲:“禿驢你敢!”

    反手一掌,直向那和尚推了過去。

    和尚冷哼一聲,左肩一沉,呼呼拍出兩掌。

    雙方一接,那和尚功力竟然略勝半籌,身形一錯,閃過了鋼腸俠士,掌如奔電逐月,轟然一聲,又向孫北斗攻到。

    孫北斗突然雙目暴睜,厲聲大喝道:“金頂禿驢,你……”

    一語未落,掌風已至,孫北斗再也無法安坐行功,身形一長,兩掌飛快地推了過去。

    這來的和尚果是峨嵋金頂上人,他功力深厚無比,孫北斗氣竭神衰,雙方一接觸,被震得倒飛八步。而最令他痛心的,卻是因為真力一斷,松花釣叟體內失去平衡,逆血倒穴,五臟離位,就連返璞歸真大法也無濟於事了!

    金頂上人恨透了孫北斗,一招佔先,二次又到。

    就在此時,那義貫日月的鋼腸俠士卻已怒吼而來,八煞掌翻江倒海般連攻三招,把金頂上人迫得往後一退。

    金頂上人神色一怔,向鋼腸俠士略一凝注,突然又驚又怒地喝道:“慕容烈,你還想衞護孫北斗這小賊麼?”

    鋼腸俠士目眥欲裂地狂笑一聲:“金頂禿驢,你這大年紀,怎地做事不分黑自,還不償我盟兄的性命麼?”

    金頂上人由後趕來,當時一時粗心,竟闖下了彌天大禍!

    他耳聞鋼腸俠士之言,不禁神情一愕道:“慕容烈,你這話……”

    鋼腸俠士雙目圓瞪道:“虧你是一派之尊,難道他以內力在為我盟兄療傷你也看不出來麼?”

    事實上,這返璞歸真大法確也遠異尋常,加之誰會想到孫北斗會為松花釣叟療傷呢?

    金頂上人神色陡地一震道:“慕容烈,你這話是真的麼?”

    鋼揚俠士尚未開口,突聞一聲驚心動魄的狂叫:“金頂禿驢,還我

    父的命來!”

    孫北斗快如射星,倏然而至。

    他對鬼谷遺書業已十知其二,先前雖受重創,但經過這片刻調息,早已大部復原,此時人在八步開外,掌勢業已攻到。

    鬼谷武學,曠古絕今,金頂上人在匆促中用掌一接。

    憑他那樣深厚的功力,竟也被震得疾退三步,面如金紙,呼吸迫促,似乎已負內創。

    孫北斗不過腳步一錯,雙眉噴火地身形一穩,右掌突然提起,一指彎曲,掌心向下,冷笑聲中緩緩逼來。

    金頂上人神色一變,情不自禁地往後一飄。

    孫北斗跟蹤而進,狂笑如雷道:“金頂禿妒;菡萏震穴手下,你還能逃麼?”

    金頂上人舉掌一接,頓時大吼一聲倒在地上。

    孫北斗腳步一晃,也噴出了一口熱血。

    鋼腸俠士心頭狂震道:“孩子,你……你怎樣了?”

    孫北斗一抹嘴角血跡,放聲狂笑道:“多謝叔父,小侄還死不了.不過家父後事有勞叔叔了!”

    話聲一落,轉臉就走。

    鋼腸俠士神情一怔道:“你要到哪裏去?”

    孫北斗狂笑如雷:“我要血洗金頂,火燒峨嵋!”

    鋼腸俠士聽得心下一寒!

    孫北斗快如電射,剎眼奔出百多丈外。

    嗖嗖冷風中傳來一聲佛號:“孽障,我不叫你血濺金頂,屍橫峨嵋,怎對得住死去的師兄!”

    人影落地,又是一名老僧,鋼腸俠士知道他定是峨嵋門下,只見他沉喧一聲佛號,然後托起金頂上人的屍身,向西快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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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點評:江北斗此時恨盡天下人的心態,和早期的江雨舟一般無二,讀者不便指摘。江家家破人亡,歸根本底,全是因為楚家。因此,江北斗恨上楚家(不考慮韋驪珠的話),不應受到太多批評。

    當然,江北斗對江雨舟百般陷害,是早就存在的事實,並不是從真相大白之後開始的。

    如果説,他殺金頂上人,還算為父報仇的話。那麼,隨後他仗着學來的一點皮毛武功,對九大門派痛下殺手,就有些過份了。

    當然,早在江雨舟對方綠霞説出真相的時候開始,江北斗就成了九大門派的仇敵,他不殺人,人即殺他。但凡事都要講個前因後果,畢竟是江北斗犯錯在先。

    早期的江雨舟,雖然也是恨滿天下,下手不容情,實際情形卻與江北斗大不一樣。

    江雨舟,與九大門派對決屬於自衞(兼蒙冤),與《海天冤仇錄》中記載之人對決屬於報仇。理由都夠充分。尤其是處死枯竹教主、早地神魔,放過大力神王一段,更是讓人擊節叫好,恩怨分明。

    江北斗的濫殺,確實給江雨舟出了一道難題,他既要維護江北斗的人身安全,又要制止江北斗的濫殺,當真辛苦。

    後來,江雨舟(暫時)武功盡失,而江北斗失去江雨舟的節制,越陷越深,終於把自己葬送掉了。

    總的來説,江北斗本人,決非善類。但他畢竟是因為自幼生在南王帳下,所見盡是大奸大惡之徒,才沒學好,這本身就帶有濃重的悲情色彩。他最終的下場值得同情。

    爾父更是悲慘,身受江湖中人唾罵,忍辱負重,將劍聖遺孤撫養長大,末了卻死在親生兒子手下。

    這些悲情的描寫,稱得上是本小説寫得最精彩之處。而它所模仿的《趙氏孤兒》,作為元曲中不朽的代表作,還是當之無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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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天山莊充滿了一片慘霧愁雲,江雨舟帶着韋驪珠與祁苓苓,身形剛入莊院,就聽到一聲悲喚:

    “恨兒,你!來遲了!”

    江雨舟心神一顫,猛抬頭,只見三叔鋼腸俠士面色慘淡,眼含痛淚,心中立即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不禁失聲驚叫道:“三叔,你説什麼?江……江叔叔呢?”

    鋼腸俠士痛淚奪眶而出,悲聲把那日之事細説一遍。

    江雨舟如同萬丈高樓失足,魂飛天外,木然失神。

    就在他悲不自勝之際,中條雙傑聯袂而來,微微嘆息一聲,説道:“啓稟三莊主,天下武林人物俱已到齊,請莊主主持大會吧!”

    鋼腸俠士輕應一聲,用手一抹淚痕,沉聲説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隨我來吧!”

    海天山莊大廳之中,擠滿了各路人物,鋼腸俠士率同江雨舟在主位坐下,用目向下一掃,頓時心中一震。

    只見濟濟羣豪中,竟沒有中原九大門派中人,心頭剛剛一愕,突見房外飄進一名老道士向上施禮道:“武當弟子,奉代掌門人之命求見慕容莊主!”

    鋼腸俠士欠身施禮道:“道長請上坐,貴派代掌門怎……”

    “本派代掌門與其他八派掌門有事金頂,不能參與盛會,特命貧道面告莊主,尚祈海涵!”

    “有事金頂?”

    “難道孫北斗擊斃金頂上人之事,慕容莊主不知道麼?”

    鋼腸俠士知道中原各大門派的代掌門人,一定赴峨嵋去準備等候孫北斗,心中剛覺一震,那老道冷哼一聲,出廳而去。

    江雨舟見狀,一扯鋼腸俠士衣襟道:“叔叔,趕快向天下羣雄説清當年之事,小侄要趕赴金頂一行!”

    鋼腸俠士聞言突然醒悟,立即站起身形,大聲説道:“各位駕臨寒莊,慕容烈不勝榮幸!”

    廳中一靜,鋼腸俠士繼續説道:“各位都知當年海天山莊之變,在下攜帶劍聖之子,投至盟兄松花釣叟江心月……”

    話聲至此,一名黃髮老叟起身説道:“江心月忘恩背義,將劍聖遺孤獻交賊黨,你鋼腸俠士現在反與他……哼,他既已死了,不説也罷!”

    江雨舟心情激動,驀地身形一長。

    鋼腸俠士慌忙以目制止,沉聲大笑道:“老英雄説得極是,不過這其中有一段秘密,十六年來為外人所不知,因此使盟兄江心月枉受了不白之冤!”

    “什麼秘密?”

    鋼腸俠士瞪目高叫道:“諸位認為松花釣叟獻與賊掌之人,真是劍聖遺孤麼?”

    “難道不是!”

    “我盟兄義重千秋,豈會做出那種事?他當年獻與賊黨之人,乃是自己親生之子!”

    “真有此事?”

    “這種聖賢之行,實非一般人所能辦到,難怪諸位不信,不過,所幸劍聖之子尚在人間……”

    “誰是劍聖之子?他在哪裏?”

    江雨舟陡地站起身形,沉聲説道:“在下就是!諸位不認,請看這面撐天令!”

    場中頓時發出一陣騷動,有人驚叫:“江雨舟?是他!”

    江雨舟沉聲説道:“由今日起,我江雨舟改姓楚江,單名天,先父在世一切恩恩怨怨,均由我來承擔,各位……”

    話聲至此,突聞左前方有人驚呼一聲:“公子,想不到你還在人世,你可知道……”

    江雨舟雙目過處,只見此人年過半百,海口微發,話聲中顫抖着跑了過來。

    江雨舟不知此人是誰,但鋼腸俠士可清楚,見狀心情一動道:“飛花手,你有什麼話説?”

    這叫飛花手的老頭,沉聲説道:“我飛花手隱忍十六載,今天也宣佈一項秘密,那就是當年主謀夜襲海天山莊之人,乃是……”

    江雨舟心下一震!

    全場諸人.又是一陣騷動。但,飛花手話到唇邊,空聞一聲刺耳曙笑:“老鬼,你真是不想活了!”

    一縷金光,閃電飄來。飛花手應聲倒下,只見他背上插着一柄灼灼金刀,熱血如泉湧出,早已魂歸地府。

    場中突然一亂,有人驚呼失聲道:“斷魂金刀!”

    就在這連聲驚叫之時,那剛剛認祖歸宗的楚江天,業已斷喝聲中飄了出來,雙目一瞬隨着一條人影,直向西南追去。楚江天雖身法快逾射星,但卻因起步太遲,是以連斷魂金刀的面目也未看清,終於讓對方逃入一片山林之中。

    斷魂金刀如何殺飛花手?為的是阻止他説出當年主謀之人!他為什麼又要阻止他説呢?難道那主謀之人與這斷魂金刀有何關係麼?

    如此一想,楚江天更感到非立即找斷魂金刀不可!因此雙肩一晃,也向林中撲去。

    身入林中,立即聽到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難道憑孫北斗那孽障,也值得驚動各派代掌門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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