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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紅梅帖

    染柳煙濃。悽迷的燈光中,快林彷彿就籠罩在雲霧裏。

    白玉樓卻是彷彿籠罩在一片憂愁的的氣氛中。他雙眉已緊皺在一起。是什麼事令他這樣子憂愁?

    風吹柳飄,也吹起了白玉樓的衣袂及長髮,卻吹不掉白玉樓眉宇間的憂愁。

    柳風中隱約夾雜着馬蹄聲。白玉樓聽入耳中,眉宇一開,目光那剎那彷彿變得比燈光更明亮。目光及處,兩騎快馬迅速向這邊移近來。

    不等那兩騎奔至,白玉樓已振吭大呼道:“來的可是沈兄與冰兒?”

    一個清朗的聲音回答道:“正是!”

    白玉樓眉宇間的憂愁這時候才散開,腳步一展,迎了上去。

    二十步還未到,沈勝衣、白冰兩騎已奔至。白玉樓腳步一頓,放聲大笑道:“很好很好。”

    “爹,你在説什麼很好?”白冰將坐騎勒住,刷地滾鞍躍下來。白玉樓一把擁進懷中,道:“你們都平安回來,還不好?”

    白冰奇怪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白玉樓沒有回答,目光落在沈勝衣手中那支紅梅之上,沈勝衣亦已下馬好像已發覺白玉樓在看着那支紅梅,道:“白兄,這枝紅梅是……”

    白冰接道:“是別人託一個茶寮的老闆送給我的。”

    白玉樓目光一轉,道:“你?”

    白冰道:“那個老闆可是這樣説。”

    白玉樓沉默了下來。沈勝衣接問道:“是的,白兄怎麼在這裏?”

    白玉樓道:“我是在等你們。”白冰接問道:“爹,是不是出了……”白玉樓道:

    “冰兒你以後小心一點兒,儘可能不要離開沈大哥身旁。”

    白冰追問道:“為什麼?”

    白玉樓沉吟不語。沈勝衣忽然道:“看來事情果然如我所料。”

    白玉樓道:“兄弟,你已料到了是怎麼回事?”

    沈勝衣點頭。白冰卻如墮五里霧中,追問道:“你們究竟在説什麼啦?”

    沈勝衣舉起手中那枝紅梅,尚未説什麼,白玉樓已開口道:“冰兒你收到一枚紅梅,爹亦收到張紅梅帖。”

    “紅梅帖?”白冰詫異問道:“什麼紅梅帖?”

    沈勝衣卻有點兒緊張地望着白玉樓。白玉樓右手緩緩從左手衣袖中取出了一張白紙。

    那張白紙七寸長,三寸寬,上面畫着一枝梅花。

    枝虯結,花鮮明。

    紅花梅花!

    帖上還有兩個鮮血一樣的紅字。

    白冰!

    沈勝衣目光一落,嘆了一口氣,道:“不錯,紅悔帖!”白冰也看得清楚,道:

    “這就是紅梅帖了,怎麼上面有我的名字?”

    沈勝衣道:“因為這次紅梅盜的對象就是你!”

    白冰道:“什麼紅梅盜?”

    沈勝衣道:“你爹爹比我更清楚。”

    白冰轉望着白玉樓。白玉樓雙眉又已皺在一起,道:“冰兒,你是否還記得我跟你説過的碧玉瓜的失竊?”

    白冰脱口道:“那個……那個紅梅盜?我記起了。”白玉樓回憶着道:“當年那雙碧玉瓜失竊之前,聖上就是收到了一張這樣的紅梅帖,那之上,只有三個字碧玉瓜。”

    白冰道:“結果碧玉瓜也就被紅梅盜盜去。”

    白玉樓道:“不錯,在警衞森嚴的禁宮之內盜去。”

    沈勝衣道:“江湖上傳言,也是如此。”

    白冰道:“我……”

    白玉樓道:“你豈非也絕世無雙?”

    白冰道:“爹你在胡説什麼?”

    白玉樓嘆息道:“話雖説,每個人都認為自己的子女總是比別人勝一籌,也總是最英俊美麗,然而即使任何人,也不能不承認你是一個很美麗,很可愛的女孩子。”

    沈勝衣道:“不錯。”

    白冰瞟着他,道:“沈大哥,你怎麼也取笑我?”

    沈衣勝搖頭道:“這是事實。”

    白冰的嬌靨忽然一紅,沈勝衣道:“可是,紅梅盜一直以來,盜取的都是物件。”

    白玉樓道:“難道他現在連人也感興趣?”

    沈勝衣道:“這張紅梅帖會不會是有問題?”

    白玉樓斬釘截鐵地道:“沒有。”

    沈勝衣恍然道:“白兄見過當今聖上收到的那張紅梅帖?”

    白玉樓點頭道:“當年負責那雙碧玉瓜安全的不是別人……”

    “就是白兄?”

    “不錯!”白玉樓攤一攤手。“這張紅梅帖與那張完全一樣。”

    “白兄在哪兒收到的?”

    “方才我在賭場之內正玩得高興,一個小廝就將這張紅梅帖送來了。”

    “那小廝又説在什麼人那裏收到這張紅梅帖?”

    “據説是一個僕人裝束的老蒼頭。”

    白冰插口道:“那茶寮的老闆也是這樣説的。”

    白玉樓道:“所以我立即走出來,若是再不見你們,可就急死我了。”

    沈勝衣道:“根據以往資料,紅梅盜絕不會那麼快就動手。”

    白玉樓道:“卻也沒有什麼所謂規矩。”他突然大笑起來,道:“但是有兄弟你在一旁,我還有什麼放心不下?”

    沈勝衣道:“白兄言重。”

    白玉樓道:“兄弟你一劍動江湖,對你若是也沒有信心,對誰有信心?”

    沈勝衣淡然一笑。白玉樓接道:“可是兄弟你卻也怪不得我,冰兒是我最疼的女兒,這一次若非有兄弟你在一旁,我可不敢將她帶出府。”

    沈勝衣輕拍白玉樓的肩膀,道:“白兄你放心,無論如何,我也不會讓冰兒受到任何的傷害。”

    白玉樓大笑道:“有兄弟你這句話,我自然放心了。”

    沈勝衣道:“只是這個紅梅盜可不簡單,我們非要萬分小心來應付不可。”

    白玉樓連連點頭道:“是極是極。”

    白冰聽他們説得那麼嚴重,才真的着慌起來,道:“沈大哥,那一個紅梅盜真的那麼厲害?”

    沈勝衣沉吟着道:“以我所知,此前紅梅盜所盜的珍寶有的在重重的警衞之內,正如那雙碧玉瓜;有放在固苦金湯的密室之中。甚至在高手監視之下。每一種,都是當時被認為絕對安全,絕對不可能被盜去的,但結果,都一一被紅梅盜盜去。”

    白冰伸了伸舌頭,奇怪地接問道:“那個紅梅盜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沈勝衣道:“不知道,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面目。”

    “是男是女也不知。”

    “也不知。”沈勝衣沉聲接道:“那些被盜去的東西都是突然間不翼而飛,消失不見的。”

    白冰道:“那麼我,我”

    白玉樓安慰她道:“有沈大哥在,你害怕什麼?”

    白冰目注沈勝衣,道:“沈大哥,這一次你可要留在我身旁。”

    沈勝衣點頭,道:“還用説。”

    自玉樓接道:“冰兒你自己也得謹慎。”

    白冰仍然道:“爹,真的是那麼嚴重?”

    白玉樓沉下臉來,道:“你怎麼還以為這是開玩笑?”

    白冰不由自主地搖頭。

    沈勝衣四顧一眼,道:“紅梅帖既已出現,紅梅盜相信也已來了。”

    白玉樓道:“在你我周圍十丈,若是藏着人你我也不知,這個人的武功縱然不在你我之上,也相差無幾了。”

    沈勝衣道:“小弟一直都在留意周圍。”

    白玉樓道:“有沒有感覺到什麼特別?”

    沈勝衣道:“沒有。”

    白玉樓道:“方才我已經考慮過了,對付這個紅梅盜,似無須力敵。”

    沈勝衣道:“以他一向的行事作風,也不會與我們直接衝突。”

    他若有所覺,道:“白兄莫非已想到什麼對策?”

    白玉樓倏地一笑,道:“方才我一直就在想如何應付那個紅梅盜,終於給我想到了兩個辦法。”

    沈勝衣道:“一個已經足夠。”

    白玉樓道:“我想出的那兩個辦法都荒唐得很。”

    沈勝衣道:“也就是説,令人意外得很。”

    白玉樓忽然笑道:“連我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想出那種辦法。”

    沈勝衣一怔,道:“很好。”

    白玉樓道:“卻要看我們的辦法有效,還是紅梅盜的辦法成功。”

    沈勝衣笑道:“白兄很少這樣子誇口,那兩個辦法,想必都是很好的辦法。”

    白玉樓摸着鬍子,道:“也許意外的不是紅梅盜,是我們。”

    兩人相顧大笑,白冰卻怔在那裏,她搖搖頭,道:“你們到底在打什麼啞迷?”

    沈勝衣搖頭道:“我也不知道那是怎麼樣的辦法。”

    白冰盯着白玉樓,但白玉樓笑笑,道:“這裏不是説話的地方。”

    沈勝衣仰眼一望,道:“我們先回去。”

    白冰道:“何不現在就離開這兒?”

    白玉樓道:“沒用的,這周圍百里,以爹看,沒有比這地方更安全的了。”

    白冰道:“為什麼?”

    白玉樓道:“從來沒有人敢公然在快活林幹壞事的。”

    白冰道:“為什麼?”

    白玉樓道:“一方面是這兒武林中人云集,另外一方面,快活林乃是慕容世家的產業。”

    白冰道:“慕容世家又是怎樣的一户人家?”

    白玉樓道:“慕容世家百數十年內人材輩出,底屈武林盟主都是他們家中主人。”

    白冰道:“這就是説,這家人的武功很厲害。”

    白玉樓道:“而且俠義無雙。所以這二十年以來,雖然已沒有什麼表現,在江湖上仍然有他們的一席之位。”

    白冰道:“哦?”

    白玉樓轉顧沈勝衣,道:“聽説現在慕容世家的主人是一個女人。”

    沈勝衣道:“不錯。”

    白玉樓道:“又叫慕容什麼?”

    “慕容孤芳!”

    白冰脱口道:“這個名字太好了。”

    沈勝衣道:“好是好,只嫌蒼涼一些。”

    白玉樓道:“有多大年紀了?”

    沈勝衣道:“不清楚,只知道她文武雙全,卻無意江湖,很少在江湖之上走動。”

    白玉樓道:“你並不認識她?”

    沈勝衣道:“不認識,聽説她間或也會到快活林走走。”

    白玉樓道:“有機會得認識認識。”

    沈勝衣頷首。白玉樓連隨從白冰的手裏接過繮繩,道:“我們走。”

    白冰一手忙牽着沈勝衣的袖子。沈勝衣笑笑,道:“現在你就害怕了?”

    白冰道:“誰害怕。”她真的並不害伯,她從來就不知道害怕,何況現在沈勝衣就在她身旁?

    明月這時已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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