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自欺欺人,當重遇的時候,欣喜會讓你瞬間投降。
藉着昏黃的路燈,幽憐辨認着方向,總算是找到了那面湖。湖面上被荷葉鋪滿,樹影憧憧交錯,她不自覺地吞了吞口水。
穩住呼吸後,幽憐還是決定繼續往前深入。這裏死了三個人了,或許會隱藏着什麼。
四周很靜,有微弱的蟬鳴,一切看似很尋常。陣陣涼風襲來,讓湖水漾開層層漣漪。湖後是幽深的樹林,不算太大,可在這黑幕映襯下,像是能吞噬這一切。
這面湖應該很深,也許是考慮到景觀上的和諧,沒有任何的防護措施。岸邊的泥土有些鬆軟,確實不能排除有人可能會失足跌落。
可是若換作上吊的話,就很難做出合理的解釋了。
幽憐蹲着身,查探地上的泥土,腦中不斷地浮現出各種設想。
怎麼也無法把罪名歸咎到那些無邪爛漫的女孩身上,她們的笑,如果都是偽裝出來的,那太可怕了。
想得正投入,一陣哀鳴劃破靜寂。幽憐警覺地抬頭,還沒來得及分辨出那道類似鳥鳴的聲音,黑影倏地朝她襲來。她本能地伸手去擋,身體往後傾,避讓着。
眼見就要跌入湖中,沒料卻落入一個頗為厚實的懷中,懷裏的温暖喚醒了她壓抑良久的記憶,熟悉的感覺似曾相識。
“沒事吧?”詢問聲從身後飄來,低沉的,卻揪着濃烈的擔心,沒多久,就徑自抱怨開了,“都已經知道這裏的泥土容易讓人腳底打滑,幹嗎不早點離開。”
是男孩的聲音!幽憐如遭電擊,一震,猛回頭。身後的人穿着校服,身材卻魁梧得不成比例,偏偏烏黑長髮下的那張臉尤為好看,甚至勝過真正的女孩。
眼角微挑,有絲嫵媚。
抑制不住的,幽憐大笑出聲,準確無誤地辨認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沒顧着驚訝,只被他這身打扮驚到了:“你為什麼要穿成這樣,好……好好笑……哈哈哈哈……”
“再笑,我就推你下去!”燁閻不再刻意裝細嗓音,憋了一天,着實難受。
不自然地拉扯着身上的衣服,無疑,幽憐肆無忌憚的笑聲更讓他覺得難受。他瞪大眼,警告道,表情裏卻不見絲毫的威脅成分。
沒隔多久,竟陪着幽憐一起笑開了。雖然早知道會在這裏碰見她,可真正遇見的時候,燁閻還是覺得分外開心。
“為什麼你會來這裏?這裏是女校啊!”笑久了,連氣都快岔了,幽憐才收斂了幾分,正經了起來。
燁閻沒急着回答,只警惕地望了眼四周,拉起她就離開:“先離開這裏再説,這裏的烏鴉太不安分。”
説着,他大步跨着,瞧見不遠處路過的同學投來的驚訝目光,才稍稍放小步伐。這模樣,又把幽憐逗笑了。方才的害怕,也瞬間一掃而空,看着那道背影,沒來由的,她覺得心底一暖。
好似,這次的工作哪怕再危險,她都不再害怕了。
是因為有他嗎?
一直走了很久,到了平日白天都鮮少有人光顧的角落花園後,燁閻才停住腳步。拉着幽憐在一旁的長凳上入座,發泄似地脱下外套,死命瞪着。
這該死的裝扮,可把他折騰死了。如果不是老闆那句“我派去的女孩可能有危險,你去幫下忙,她叫林幽憐”,打死燁閻也不會接這次的工作。
“以後別一個人去湖邊,太危險了。”
那麼清晰可辨的關心,幽憐心頭一暖,嘻笑着看向燁閻。本以為不見面就可以斬斷的,沒想到,還是見到了。
在這樣的擔憂下,幽憐很難再控制自己心底的雀躍。
“那你為什麼要去那?”
“還不是跟你一樣,接了工作唄。”燁閻看着幽憐,越想越覺得不爽,為什麼同樣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就那麼的協調,“早知道扮女生那麼難受,我就該推掉的。”
“你是s.t!”幽憐驚呼出聲。
當真是被這消息震到了,她設想過無數的可能,沒想到他們竟是同行。
燁閻頑皮地睨了眼驚到合不攏嘴的她,眨眨眼,輕彈了下她的鼻子,很是寵溺:“是啊,不然我怎麼可能去那婚禮,婚禮上我一個人都不認識。不然,我怎麼可能成了林娉瀾的男朋友,拜託,我們年齡相差好多,壓根扯不上關係。”
“可是那天在休息室外,我明明聽到你説愛她……”
“笨,那是在幫阿姨背台詞!”燁閻毫不客氣地賞了她一記暴栗。
“你不是媽媽的男朋友!”幽憐揉着頭,失聲喊道,有些忘了場合。她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裏豁然湧起的那種開心,彷彿被堵了許久,終於通暢了。
“媽媽?”她吼得那麼大聲,很難讓人忽略掉話裏的每一個字。
燁閻皺起眉,望向她,終於領悟了幾分。難怪,她也姓林,和林娉瀾又長得如此神似,就連簽名語氣都模仿得這麼相象。原來,他還以為只是職業關係呢。
意識到自己説錯了話,可惜已經晚了,幽憐也無意跟眼前這個男孩隱瞞,她黯淡下眼神,輕點了下頭。
模樣很是惹人憐愛,燁閻伸出手,摟了摟她的肩。對於她的這抹哀傷,他能感同身受,林娉瀾從來都沒承認過自己有女兒。這麼説來,她也和自己一樣,是個見不得光的人。
好在,幽憐比他幸福,她至少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而他,從小就不知道父母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扔下他。
“沒事了,至少你還能生活在媽媽身邊。”燁閻嘗試着安慰她,笨拙的,手足無措。他可是從來沒有安慰過女孩子,就算有,也是為了工作。可是面對幽憐,他不想有絲毫的偽裝。
“我本來就沒事!雖然媽媽從小就不在身邊,可是修道院的修女們都對我很好,而且……現在媽媽回來了,一切都好了!”幽憐仰起頭,倔強地回着,這些年她早就習慣了。只是第一次能在外人面前,承認自己是林娉瀾的女兒,而對方也信了,她免不了有些感動。忽然又憶起了更重要的事,“那媽媽為什麼要你假扮男朋友?”
“我只能説,是為了隱藏她和一個高官之間的戀情。”
“是誰?”
面對幽憐急切的追問,燁閻能理解,可他卻無法説。只好皺了皺鼻子,不滿地瞪視着身旁的女孩:“喂,我是有職業道德的!”
“哼……”幽憐賭氣似的別過頭,也不再為難燁閻,她很明白s.t的規矩,不能隨意透露委託人的信息。
“好了,好了,頂多明天請你吃午飯。”
“我捨身繼續扮女裝陪你一起調查。”
“工作完了,帶你出去玩。”
……
燁閻試圖不斷地用其他方法哄幽憐,那種熟悉感就像天生的一樣。彷彿他們註定是要在一起的,卻無端錯過了很多年。
入夜的花園裏,在燁閻不遺餘力的遊説下,幽憐第一次放聲輕鬆地笑了。清脆的笑聲,迴盪着,就像彼此心頭,都縈繞着的那種感覺一樣瀰漫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