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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盆栽啊盆栽,當植物真好,都不用煩惱任何事。」

    拿着澆花器為窗邊的盆栽澆着水,黎尹瑤邊動作邊對花兒講話,好似眼前那盆盆栽聽得懂她的話似的。

    「像我就不同了,要工作又要讀書,賺的錢還要拿回孤兒院幫助小朋友們,很辛苦的!」

    風兒徐徐吹來,花兒輕輕搖晃顫動,像在回應她的辛勞般搖曳生姿。

    「明美最近上國中了,越來越愛漂亮,她想買新衣服,可是院裏的經濟狀況吃緊,院長哪來多的錢讓明美買衣服?我看我還是從薪水裏再多拿一些自己的零用錢出來,這樣既可以讓明美買新衣服,又不會造成院長的負擔,你覺得這樣好不好?」

    「不好。」突地她身後傳來一道男音,毫不留情地截斷她的心思。「她已經上國中了,還這麼不懂事,你要寵她到什麼時候?」

    「嗄?!」

    她驚跳了下,猛地一個轉身,後知後覺地看見吳昭元不知何時已回到家並站在她身後,一臉不贊同地盯着她。

    「昭元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她錯愕地問道,完全沒聽見他開門的聲音及腳步聲。「你這時間不是通常都在加班嗎?」

    「老闆出國視察,頂頭上司不在,沒事就回來了。」他脱掉西裝外套,隨意披在椅背上,整個人放鬆地癱進沙發裏。「在你説又要工作又要念書,很辛苦的時候。」

    他在駱氏地產擔任總裁駱夙洋的特助,在公司,扣除駱夙洋,整個駱氏地產裏就算他的權力最大,既然公事都處理好了,下班後不喜歡到處亂跑的他自然而然地選擇回家。

    他資助黎尹瑤唸書至今已有近六年的時間,現在她由一個高二的學生,成長到一個大四、亭亭玉立的大女孩,因為她高中畢業後就一直在找打工的機會,為免工讀時間佔去她唸書的時間,他乾脆請她到家裏整理家務賺點零用錢——

    畢竟他一個大男人自己住,本來就想找人到家裏幫忙,知道她急着找打工的機會,他就當機立斷地請她幫忙,既可以滿足她打工的需要,又可以解決他的麻煩,果然讓他的生活品質改善許多。

    不過這丫頭滿心滿眼想的全是孤兒院,所有心思都放在如何讓孤兒院變得更好,那他這個助養人又算什麼?好歹她也跟他一起「同居」了將近四年的時間——因孤兒院編制的問題,她希望將自己的牀位空出來,留給需要的院童,因此住進他家恰好解決了雙方的問題。

    並不是希望她有所感謝,只是兩人像家人一樣相處了快四年,她好歹也該關心一下他……該死!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心眼了?

    跟一個小他快十歲的女孩在計較個什麼勁兒?簡直是見鬼了!

    「欸……」意思是他回來有一會兒,只是她根本沒發現他的存在。「昭元哥,我只是隨口發發牢騷,你千萬別當真。」

    真糟糕,怎麼會這麼粗心被昭元哥聽去了咧?

    吳昭元抬頭若有所思地睞她一眼。

    「你會不會覺得我給你的待遇太少,想加薪?」

    事實上他給她的待遇並不低,甚至可説比外面的打工行情還多一些,倘若她還嫌不夠,那麼只是證明她不如外表看起來那般純樸,而是有顆貪婪的內心罷了。

    「不不不,我絕對沒有那個意思!」

    她放下澆水器,緊張得搖頭擺手。

    「昭元哥給我的薪水已經比我同學高很多了;況且昭元哥賺錢也很辛苦,真的不需要幫我加薪。」

    她不是一個貪心的女孩,吳昭元提供的薪資已足以支付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她甚至還可以存下些錢給院裏弟弟妹妹當零用,不需要再加薪。

    昭元哥對她幫助很多,從資助她學費、到目前給她工讀的機會,完全都是他單方面在付出,她都沒有對他回報些什麼,即使是做那些瑣碎的家事,也是她的職責所在,因此她絕對不能再增加昭元哥的負擔,任何一丁點都不行。

    「那你院裏的妹妹想買新衣服怎麼辦?」算她有良心,不過他很想知道,既然她不需要他加薪,那麼她該如何解決明美提出的要求?

    「我有錢啊!」

    她每個月都有額外存一點錢下來,雖然數目不多,但只要明美別買名牌貨,她應該還負擔得起。

    「……你哪來的錢?」他微微瞠大雙眸,很懷疑她的錢從何而來。

    據他所知,即便在他這邊吃住由他包辦,但給她的薪資僅夠負擔她的學費及生活零用,哪來的錢為明美買衣服?

    「我有存款。」她得意地勾了勾嘴角。

    「你有存款?!」吳昭元挑了挑眉。

    「對啊,我有存款。」

    像擔心他不相信似的,她快步走回房間,不到一分鐘後回到他面前,雙手奉上存摺一本。

    「你看,我真的有存款,沒騙你喔!」

    抬眼睞了她的笑臉一眼,他笑着説︰「有就有,不必給我看。」

    他並沒有質疑她的意思,只是感到佩服和好奇,她到底是如何分配為數不多的薪水,竟還有能力存錢,只是那是她個人的隱私,他沒立場也沒資格探問。

    不過她既然願意把自己的存款簿拿給他看,表示她對他很信任,而他幾分鐘前對孤兒院院童所產生的吃味感,也因此稍稍獲得些許平衡。

    「喔。」她應了聲,順手將存摺收入圍裙的口袋裏。「對了,昭元哥,你今晚想吃什麼?」

    「才四點多,你不會太早問了嗎?」他翻了下白眼,由公事包裏拿出文件翻閲。「而且我一向不挑食,你煮什麼我就吃什麼。」

    「呵呵,好險昭元哥不挑食,不然以我這種廚藝,早就被你踢出去了。」她笑嘻嘻地自嘲道。

    吳昭元的視線由文件上移開,微挑眉直盯着她看。

    「昭元哥?」她眨了眨眼,不是很明白他為何那樣看她。「怎麼了嗎?我説錯話了喔?」

    還不錯,知道自己説錯話了,孺子可教也!

    「你的意思是説,我是個不留情面的人嘍?會因為你煮的菜不合口味就把你趕出去?」他勾了勾嘴角,故意這麼説。

    這丫頭該死了她,都跟他一起生活四年了,還不瞭解他的個性嗎?

    「嗄?!」她哪有那樣説?

    黎尹瑤認真回想了下自己適才説了什麼,好半晌才笑了出來。

    「才沒有咧昭元哥,我沒那個意思啦!那説法是誇張了點,但我主要是自嘲自己廚藝差,而且你是個大好人,還是我的大恩人,我怎麼可能認為你不留情面?」她邊笑邊解釋,不忘讚揚他的「豐功偉業」。

    算你會講話——吳昭元心底暗暗感到滿意,不過臉上仍是面無表情。

    他一向不在臉上顯露太多的情感,打從他小時候起就是這樣。

    從小他就經常受到其他小孩的欺負,還有左右鄰居鄙夷的眼光,即使還只是個四、五歲的孩子,也能清楚地感受自己的不受歡迎。

    他不懂,不懂自己為何被別人討厭,直到有一次,一個大男孩跟他打架,打輸他後羞極反怒,指着他的鼻子説了句——「你會打架有什麼了不起?就算你再會打架,你還是狐狸精生的孩子。」

    他是人,怎麼會是狐狸精生的呢?難道像童話故事裏那樣,他的媽媽其實是狐狸精幻化成人,才跟爸爸生下他的嗎?

    他滿腦子問號的跑回家問媽媽,誰知道一問媽媽就哭,每次問每次哭,嚇得他再也不敢問媽媽這個問題。

    後來他不經意聽見鄰居的媽媽們在聊天,才知道原來爸爸除了媽媽和他之外,還有另外一個妻子。

    當時他年紀太小,不是很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但隨着一年一年過去,在學校學習到更多的知識後,他漸漸瞭解為什麼那個打輸他的男孩會説他是狐狸精生的孩子——原來他的媽媽是介入父親家庭的第三者,俗稱狐狸精,現下則稱為小三!

    他是揹着原來的家庭外遇的父親的私生子,是被人鄙視的存在;見多了外人鄙夷的眼光,他逐漸築起心牆,刻意和他人保持距離,直至現在——除了這丫頭老是不經意地破壞他刻意營造出來的疏離,他偶爾會懷疑她是上帝派來毀滅他的。

    像他這樣淡然疏離的人會去孤兒院助養院童豈不矛盾?其實一點都不。

    就因他嚐盡人間冷暖,因此更能體會那些失去依恃的孩子們的心情還有需要,因此在他有能力付出時,他毫不考慮地選擇幫助和他一樣孤單的孩子們,因此才會結識黎尹瑤……

    「昭元哥!昭元哥?」

    倏地,耳邊傳來黎尹瑤那熟悉的叫喚,他猛地由思緒裏回神,茫然地盯着她。

    「你還好吧?想什麼那麼專心?」黎尹瑤一臉關心地直瞪着他瞧。

    「沒、沒事。」他搖了搖頭,藉此拉回自己遠揚的心緒。「怎麼了?你還有什麼事?」

    「也沒什麼事啦!剛剛忘了説,下午吳媽媽有打過電話來找你,我説你去上班了,她説沒什麼太重要的事,要我不用特地告訴你,但我覺得還是跟你講一下比較好。」她瞠着骨碌大眼,滴溜溜地凝着他。

    今天的昭元哥有點怪喔~~平常的他精明得很,今天竟然恍神了,實在很奇怪!

    「我媽打電話來?」吳昭元立起腰桿坐正了些,顯然對他母親十分尊重。「除了你講的那些,她還説了什麼?」

    節省的老媽因嫌手機的通話費用太高,非不得已不會打手機給他;大概是老媽沒注意到他還在上班,才會白天打到家裏來找他。

    「沒有耶,就説了這些。」她見過吳媽媽幾回,是個樸素又温柔的中年婦人,跟昭元哥一樣話不多。「你還是撥空回個電話給她好了。」

    「嗯。」他輕點下頭,就沒有再説話了。

    老媽既然打了電話過來,卻又交代尹瑤不必告訴他……難道這通電話的內容和「某人」有關?他眯了眯眼,全然忽略身邊黎尹瑤的存在。

    「那我先去廚房洗菜了喔!」黎尹瑤找了個理由自行「退場」。

    待她離開客廳,吳昭元在客廳裏又坐了好一會兒,才慢條斯理地由上衣口袋拿出手機;他凝着手機好半晌,直到手機在他掌心變得温熱,他才以極緩的速度撥號——

    「媽,是我。」電話一接通,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温柔。

    「你在忙嗎?」電話那頭傳來軟軟的女音,是吳昭元的母親吳麗伶。

    「不,已經忙完了。」所以才知道她打過電話來,好在家裏有尹瑤在,他才沒漏接母親的電話。「你找我有事?」

    「嗯……我想你能不能撥空陪我吃個飯?我很久沒看到你了。」吳麗伶沈吟了下才開口説道。

    這會兒換吳昭元沈默了。

    這次八成又和以往一樣,老媽企圖找那個背叛原有家庭、又對他和母親稱不上負責的男人來,好説歹説要他認祖歸宗,只因一個超級無聊的理由,他的元配沒給他生孩子。

    他長這麼大,沒見過一個外遇的男人當得如此輕鬆愉快——既不拿錢回家,也不曾帶他和媽媽去遊山玩水,高興的時候就回來「蜻蜓點水」,不開心的時候十天半個月都見不到人影,家裏的生活全靠老媽一個人打點。

    他也沒見過一個情婦像老媽當得這般委屈的,家中裏裏外外全由老媽一個人包辦;既要工作,還要獨力撫養兒子長大,在那男人到家裏來時,還得擠出笑臉伺候那傢伙,讓他打從心裏為老媽叫屈。

    根據老媽的説法,由於兩人在一起見不得光,為了怕對方的元配上門找碴,因此雙方都十分低調,但這些理由聽在他耳裏全是屁!

    他受夠了那個男人帶給他及老媽的痛苦,這輩子根本不想和他有所牽扯!倘若老媽打的是要他認祖歸宗的算盤,那麼老媽最好再重新撥撥算珠,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就因為他對那個男人深惡痛絕,因此他拒絕使用那男人給他的姓氏和名字——「宇文蔚」,反倒在成年後堅持從母姓,還硬是改了一個平凡的名字「昭元」,為的就是故意要氣死那個男人。

    「蔚?」吳麗伶在電話那頭喊了個陌生的單音。

    「媽,我説過別再那樣叫我。」他長嘆一口氣,深蹙的眉心似乎很不喜歡聽到有人這樣叫他。「陪你吃飯當然沒問題,但我醜話説在前頭,你要是還有約別人參與這個餐會,到時可別怪我翻臉不認人。」

    「你這是……」

    「媽,我説得很清楚,我想你也聽得很明白,搞不好都會背了。」他截斷母親未竟的話語,對這話題感到厭煩……不,根本是厭惡了。「這個問題我們討論過很多次,每次的結論都一樣,你又何必一試再試?」

    「難道這麼多年了,你的心意始終無法改變嗎?」現在不一樣了,男人的元配前兩年因病過世,現在男人對她很好,花很多時間陪她、帶她到處去玩,也對過去的行徑感到後悔,更真心誠意地想要兒子回去認祖歸宗,一切真的都在改變,為何獨獨兒子的想法始終不變?

    「沒辦法。」他想也不想地直接否決。

    他沒辦法像老媽那樣輕易地原諒一個人,因為他相信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所以那個人等同於被他判了死刑,永遠不可能改變,如今的一切不過是母親為了取信於他所架構的甜蜜謊言。

    「你這樣讓媽媽很為難……」

    吳麗伶在電話那頭泫然欲泣,她着實不知道該如何化解男人與兒子之間的僵局——他們是父子啊!父子就該相親相愛,怎麼會演變成這等無解的局面?

    「媽,你自己過得好就好,我已經成年了,你根本不必顧慮我的想法。」而且別再逼他認祖歸宗,都什麼年代了還來這套。

    「話不能這麼説,你畢竟是我的兒子……」

    「就因為我是你兒子,你更該尊重我的意見及想法,不是嗎?」他疲累地揉揉眉心,每回講到這話題,他總有種有理説不清的無力感。

    吳麗伶窒了窒,半晌後才幽幽地開口。「……那我們的飯局……還成嗎?」

    「成啊!」突地聽見廚房傳來杯盤碰撞的聲音,他不禁將話筒拿開些,對着廚房吼道:「黎尹瑤,你在世界大戰啊?」

    「沒有啦~~人家杯子沒拿穩嘛~~」黎尹瑤滿懷歉意地回喊。「對不起啦!我會注意的。」

    「小心點!」他沒好氣地叮囑道。

    「好啦好啦~~」廚房裏又傳來黎尹瑤微弱的聲音。

    「是尹瑤嗎?」電話那頭的吳麗伶問道。

    「嗯。」他閉了閉眼,氣惱自己老是拿這些女人沒轍。

    「還是吃飯的時候帶她一起來?」吳麗伶霍地如此建議。

    「帶她一起去?」吳昭元怔愣了下,很意外母親會作此提議。「為什麼?」

    雖然老媽和尹瑤有過數面之緣,但倒是不曾聽老媽提到尹瑤什麼,如今突然要他帶尹瑤一起跟她吃飯,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那孩子看起來很乖巧,而且聽你説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不是嗎?」待他應聲,吳麗伶才接下去説:「我也是當媽媽的人,對於像尹瑤這樣沒父母的孩子,我特別感到心疼。媽只有你一個兒子,尹瑤在你那裏幫忙了那麼多年,我也當她像自己女兒一樣,就帶她一起出來吃頓飯又何妨?」

    吳昭元的心臟緊縮了下,確實,雖然母親介入那個男人的家庭的確錯了,但她卻不折不扣是個認真負責的好媽媽,所以他才會為這樣的媽媽感到心疼。

    「如果她願意的話,我就帶她一起去。」

    第一次進入五星級飯店,黎尹瑤好奇地東張西望。

    這間飯店好大,每個人都穿得好漂亮,只有她穿着再尋常不過的棉T和牛仔褲,雖然她自己不覺得有任何不妥,但好些人都以奇怪的眼光看她,瞧得她渾身不對勁極了。

    或許就是因為注意到別人看她的眼神怪,她沒發現自己沒跟上吳昭元的腳步,一轉眼就和他走散了。

    慘了,昭元哥怎麼不見了?這下她要到哪裏找人好?

    還是到服務枱去請服務人員幫她廣播?

    不好,昭元哥行事低調,最不喜歡引人注意,她要真敢那麼做,昭元哥恐怕會把她給殺了當肥料!

    「尹瑤?是尹瑤嗎?」

    就在她不知所措地站在大廳輕咬手指之際,突地有人由身後喚她;她旋身望去,原來就是有過數面之緣的吳麗伶。

    「吳媽媽!」在旁徨無助之際遇到熟識的人,宛如在大海浮沈中抓到一根浮木,黎尹瑤開心地漾開大大的笑容,立刻朝吳麗伶跑去。「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怎麼了?怎麼不見昭元?」看了看她身後,吳麗伶因沒見到兒子而感到些微疑惑。

    「欸……我跟昭元哥走散了。」她苦笑,感覺糗斃了;突地頭上一痛,她不禁輕嚷出聲。「啊!」

    「你這個糊塗蛋!」就在她忙着向吳麗伶解釋的當口,吳昭元不知何時已出現在她身後,不由分説地賞她一記爆栗。「走在我後面還會跟丟?到底幾歲了你?!」

    她無辜地癟嘴,頭上被他扁的地方還泛着疼呢!

    「我哪知道一轉身你就不見了嘛!」要不見也不先通知一聲,找不到人的感覺好討厭喔!

    「……」吳昭元翻翻白眼,笑了出來,受不了她的天兵,真是糊塗蛋一個!

    「好了好了,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這麼兇做什麼?」吳麗伶出聲緩頰。

    「誰叫她這麼糊塗。」吳昭元沒好氣地再瞪黎尹瑤一眼。

    瞧着他這等孩子氣的模樣,吳麗伶忍不住笑了。

    她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沒見到兒子這樣笑了,打從他搬出去一個人住之後,他們母子越來越疏遠,在他臉上幾乎再也看不見任何喜怒哀樂,着實讓她十分憂心,沒想到尹瑤這丫頭卻輕易讓他表現出真實的情緒來,實在有趣極了。

    「別笑了,媽,我訂位的時間快過了。」沒時間搞懂老媽在笑什麼,吳昭元介意的是再不快點入座,訂好的位子就要被取消了。

    「來,這邊走。」他轉身領着兩名女眷往訂好的包廂而去,末了不忘兇狠地瞪了黎尹瑤一眼。「黎尹瑤,你敢再給我走丟你就死定了!」

    黎尹瑤顫抖了下,本能地躲到吳麗伶身後,利用吳媽媽的身分擋住昭元哥的狠勁。

    吳麗伶笑着搖搖頭,牽起黎尹瑤的手跟上兒子的腳步。

    怔愣地盯着吳媽媽牽着自己的手,黎尹瑤心頭的感動氾濫成災——母女之間應該就是這種感覺吧?自然且不做作,感覺超温馨的!

    她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媽媽,更別提牽媽媽的手了,如果吳媽媽是她真正的媽媽,那不知道該有多好……

    一進入餐廳包廂裏,服務生立即送上菜單,吳昭元示意母親點菜,吳麗伶卻將菜單推向他要他決定,彼此間的互動相當和諧,瞧得黎尹瑤心中好生感嘆。

    這就是母子啊!像這樣一家人能聚在一起吃飯真好!

    但奇怪的是,這些年來,她從來沒聽昭元哥提過他的父親,不曉得吳伯伯是個怎樣的男人?

    是不是像昭元哥有張斯文秀氣的臉、有雙漂亮的眼?

    昭元哥有着學者般斯文的氣質,但炯亮的眼瞳又閃動着男人應有的霸氣,在她所見過有限的男人裏,昭元哥絕對是最好看的一個……

    「你在發什麼呆?」感覺有道灼熱的視線緊盯着自己,吳昭元很快尋到視線的來源,沒好氣的白她一眼,順道將菜單推向她。「想吃什麼自己點。」

    「都可以、都可以!」她驚跳了下,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下去。「我不挑嘴的,跟昭元哥一樣。」

    「……你説自己就好,幹麼拖我下水?」

    吳昭元沒好氣地再把菜單拿回來,舉手招來服務生點餐。

    黎尹瑤癟了癟嘴,怎麼她説什麼都錯?昭元哥好討厭,在吳媽媽面前也不給人家留點面子,討厭死了啦!

    拿起桌上的水杯就口,吳麗伶不動聲色地將吳昭元與尹瑤的互動看在眼裏,眼底盈滿頗富深意的笑意。

    這丫頭乍看之下並不起眼,若真要説特別引人注意的地方,應該就是小小的鵝蛋臉上綴着的那兩顆靈動清澈的大眼,一瞧就是個單純且機伶的丫頭片子;還有那張甜甜的小嘴,吳媽媽長、吳媽媽短的,熱絡得好像她多了個女兒似的。

    沒有生個女兒是她這輩子的遺憾,如果兒子不反對,或許她會考慮收個乾女兒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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