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天漸黃昏,快入夜了。
辛維正知道時間有限,此地不宜久留,正想離去,好部署接應知府離開府衙。他剛走出大門,便聽腳步聲疾,有人飛奔而來。
接着,是車輪聲響。
辛維正忙隱身在圍牆之下。
來人一及柵門即止,喘息有聲,可見奔跑之急。
辛維正屏住呼吸,再聽馬車也已馳來,快及十丈了,也明明是馳向這裏。
他心中一動!
剛聽到柵門外一聲:“谷師爺,請快出來”
原來又是江班頭。
辛維正當然不便開口。
又聽到馬車已經停在柵門外。
江班頭又叫:“車子已備,他們已經到了,請師爺快些”
辛維正一驚,又有所悟。
原來這個江班頭,是備好了車,先到這兒來向谷大財請示。
“他們”又是誰呢?
由江班頭奔跑這麼急,可見他的心情緊張得連門也不進,只在門外喊叫。
辛維正剛想出手對付江班頭。
又聽到沉重的腳步聲紛紛雜沓而來。
辛維正心中一跳,暗叫:“不好!遲了一步,一定是那班倭鬼趕到了,也是先來找谷大財,我卻不知道姓谷的藏身在此,未能先抽身……”
事已至此,不能再延誤時間了。他迅即吸氣轉身,沿着圍牆,向後面掠去,擬由後圍脱身。
可是,他仍是遲了一步。
像狼奔豕突,一連有四五個矮冬瓜飛步奔人柵門。
辛維正的身形雖快,也已被他們發現,一個矮冬瓜大喝:“那個!”
人已騰身撲來。
辛維正不便回答,一閃身,飛上屋面。
這一來,那班矮鬼立時畦呀呀怪叫起來。
辛維正停身屋脊,四面一掃,暗叫:“槽了!”
因為,他已看到十多個矮鬼已經沿着四面包抄,把這座樓房包圍。顯然是因為先進門的矮鬼發現了他,用倭語招呼同伴四面對鎖。
同時,江班頭也已發現了是他,一聲駭呼:“辛少俠,你!”
辛維正心頭火起,已順手揭起一疊屋瓦,先向江班頭打出-片。
江班頭嚇得一縮頭,往地上一個“懶驢打滾”,大叫起來!
“他就是你們要找的人!……”
人已連滾帶爬,躲到外面牆腳下去。
那班倭鬼一聽,哇哇咧啦地大呼大叫起來。
辛維正雖不懂倭語,也知道倭鬼們在互相招呼,要集中對付他。
可不是,只見先進門的四個倭鬼已經抽出形如關東馬刀,刀尖略向上斜彎的馬刀,虎着臉,湧身躥上了屋面。
辛維正看出他們雖然也能騰身飛縱,但不夠輕靈,用的是拙力。
不等四個倭鬼站穩,他已唰唰唰唰地飛出四片瓦。
每一片招呼一個倭鬼。
那四個矮鬼正是“長青島”的一級武士,擅長的是刀法和相撲,而拙於登高竄遠的輕功。
辛維正發出的瓦片,貫足了內勁。
四個矮鬼不約而同地揮倭刀,想把瓦片掃落。
只聽一陣響,四片瓦是被四把倭刀劈碎飛落了,可是,震力大,把四個矮鬼震得虎口發麻。
辛維正哪容得對方喘息?繼之又陸續飛出四片瓦。
這回他用的是巧勁。
那四個矮鬼可上當了,哇哇怪叫着,又本能地播刀掃瓦。
又是四道刀光,都掃個空。
明明屋瓦是向他們當胸打到。
一刀掃去,瓦片突然疾沉,呼地打向他們的小腿。
四個矮鬼顧上未顧下,個個捱了一瓦!
他們雖然下盤功夫穩,也吃不住這種貫注陰勁的瓦片,都被打得羅圈腿發軟,身形也晃起來。
咯登!咯登!
他們腳下因用力關係,把屋瓦踏碎了。
打實他們的屋瓦,也碎落在他們腳下。
辛維正哈哈一笑:“還有!”
又是四片瓦,上下飛旋,向他們四人打來。
四個矮鬼可慌了手腳!
各自振腕舞刀,寒光暴閃,護住頭面,好快,一下子就劈出了十幾刀。
因為,他們方才捱了教訓,不敢再去硬架瓦片,只把刀光舞得潑水不進,等於把全身上中下三盤封護。
天下竟有這種妙事!
這回,他們確實已顧全了前面的上中下三盤。
不料,辛維正是存心示威,炫露中原武學的奇妙,想來個殺雞嚇猴,讓他們知懼而退,以免被纏戰,誤了自己的事!
因此,他用的是巧勁,也即是暗器名家的“迴旋指”。
那四片瓦,根本並未向他們四人當面打去。
在距離他們面前四五尺外,就如珠走盤,變成孤形。
四個武士,只顧到封護前面,眼神和力道也集中在前面。
等到他們發覺眼前瓦片忽然不見了!
而下面的同伴已大聲提醒他們時,這是一眨跟間的變化,他們才霍地轉身,每人肩上、背上、股上,又都捱了一瓦片。
因為辛維正的迴旋此法,是專打對手背後。
四個矮鬼,顧前未顧後,直打得他們心頭火發,怪叫連天。
還好,由於辛維正是同時發出四片瓦,迴旋手法他不精通,所貫於瓦片上的力道也不十分強,不然,四個矮鬼非死即重傷吐血!
雖然只把他們打了一個踉跑,可是,哇呀吼叫聲中,先後仆倒二個,已一直滾落屋檐下。
那是辛維正趁他們旋身轉頭之際,連珠彈指,點了他們四人的穴道。
辛維正出手奏效,不過二三個照面,四個武士尚未近身,就砸了鍋,不禁精神陡振,吃吃一笑,便又拿起了大疊瓦片。
只見他雙手連揮,口中喝着:“還有!還有!”
瓦片如羣蝶翻飛,分向四面打去。
他只是虛張聲勢而已。
果然,由於他正把四個上了屋的武士放倒了,其他的武士驚怒之下,也已沒再上屋了。
一見他又出手飛瓦,都急忙紛紛閃身躲避。
辛維正已一伏身,貼着屋面,向後面竄去。
他想憑着比對手高明的輕功身法把他們甩掉了事。
可是,只聽一聲怪喝,旋即有好幾聲怪喝相應。
辛維正一驚,只見寒光耀眼,已把自己去路擋住,而且,左右和後面也破風聲疾,冷風砭膚。
辛維正聽風辨位,心底頓生寒意,已無處可避了,只好一式“仙人擔”,全身筆直仰倒,平貼瓦面。
縱橫如珠網的白光寒芒,由他眼簾二三尺處交叉穿過。
接着,一陣暗器碰撞,自墜屋面和落地的聲息。
辛維正已一挺身,靠兩腳跟與兩臂之力起立。
他看清楚了!
那是二十多柄長只三寸,兩面開鋒,兩頭尖,中間厚的魚鱗飛刀。
想不到“長青島”也會有這種玩意?
他意隨念動,剛想再次騰空飛射之際,起步又頓住,因為,眼前出現奇觀!
什麼?
只見十六個矮漢子,整齊的分列雁翅,排列在後園。
卻是低頭,兩腳分開,一手按住刀柄,上身向前傾着,一聲不響。
一個禿頭,白髮如銀的矮胖老人,一身寬大的麻衫,腰間尺許寬的黑紮帶,右手捏着一把白紙扇,袖如刷,正緩步走着。
在他背後,跟着一男、一女。
那個男的,異常精悍,殺機畢露,正擺開八字步,一步一步地跟在老人身後,目光卻直視着屋上的辛維正。
那個女的,半低着頭,晃着羅圈腿,踏碎步,很輕盈,只是每一行動舉步間,屁股向左右搖擺如鴨子。
她的背上,好像還揹着一個“包袱”似的!
由裝束衣飾的特色,辛維正已知道盡是長青島的人。
可是,他卻不認識那一男、一女是東條兒玉與東條芳子。
他反而不想立即脱身了。
他迅即作了決定,要留下作一了斷,憑一身所學突圍再説。
那因為,他明白在這種形勢下,他如急於脱身,等於是心怯圖逃。
面對“長青島”的人,他沒有逃走的道理。
他必須顯示中原武林人物的風度與氣派。
尤其,他現在是金湯堡的主要人物之一,“降魔子”黃逸公的門下,他不能辱沒恩師的威望。
還有,他不願把辛維正三個字蒙上一個懼敵逃走的污點。
何況,此時他想逃跑,也不過是自作聰明;他一動,決逃不過對方這多人的阻截。
尤其,是對方那個矮胖老者,氣度不凡。
辛維正竟認定他一定是“長青島”的島主東條俊。
好啦,對方這多人,“正主兒”又到了,正好和對方攤牌,作一個明白交待。
而後,決定進退。
至於能否脱險,生與死,榮與辱,他先要守住原則。
因此,他雙手一背,傲然佇立在屋面上,平靜地注視着下面。
那個矮胖禿頭老者,好從容,看也未看辛維正一眼,好像是來作客似的。只見他走過左右兩列武士丈許處,才停住身形,一折摺扇,很威嚴地向左各武士十六人看了一眼,晤了一聲,十六個武士才挺直了身形,一本正經地向前凝視,也沒有再向辛維正看來,倒像兩眼看天,忘了辛維正的存在!
辛維正暗暗心折,忖道:“看不出化外的人,竟有這種氣概。”
唰的一聲,那位老者又展開了摺扇,微一仰面,向辛維正笑了一笑,又一抖左手拇指,緩聲道:“你小友,就是金湯堡的辛某人?”
辛維正應聲道:“不錯!”
老頭咳了一聲:“你請下來,老漢和你小友聊聊天。”
他的話,是和漢人一樣流利,而且是清脆豁亮地不疾不徐。
辛維正笑道:“我要請教閣下姓氏,是否來自東海‘長青島’?”
老者點頭道:“是。”
辛維正抱拳道:“敢問閣下是否即東條島主?”
老者含笑道:“老朽正是東條俊!”
辛維正心神一震,暗忖道:“果然是他,奇了!以東條俊貴為一島之主,為何也會來到這兒?如説是親到府衙,對付我辛維正,未免小題大做了。”
他只好一揖道:“武林晚輩辛維正見過東條島主。”
那老者謙謙君子狀,也還了一禮,欠欠身道:“原來你就是近來名滿中土武林的辛少俠?”
辛維正忙謙聲道:“不敢當,辛某不過武林末學,後生小輩,不足掛齒。”
東條島主頻頻點首道:“名不虛傳,果然不錯。小友,請你下來坐談。”
辛維正心中一動,大為駭異,暗忖:“此人果然不易對付,需要小心些。”
他馬上拱手,道:“晚輩遵命。”
人已飄墜,在東條俊面前丈外停住。
他神色平靜,含笑卓立。
好像除了面對東條俊一人外,其他的人皆不在他眼中,看也沒看一眼。
東條俊靄然一伸右手,道:“看坐。”
辛維正以為對方是表示要進屋裏?
可是,馬上推翻了他的想法,出他意料之外
只見東條俊,竟從從容容地好像就要在原地跌坐下來。
辛維正大為窘促,不知如何才恰當。
只見東條俊身後的那個少女,迅速地一扭腰帶,把背上那個疊得很整齊的,就像四方花布包袱似的東西快步拿到東條俊身後,把那個布袱展開,鋪在地上。
東條俊就就着展開的花布包袱盤膝而坐,先傾上身,直直腰,一層摺扇,笑道:“辛小友,你們中土不習慣這樣坐法”
“芳子,到屋中搬個椅子給辛少俠坐。”
辛維正忙道:“這個就免了,晚輩就站立領教,不敢勞動姑娘。”
東條芳子,竟低着頭,移步很快地向屋中走去。
辛維正好尷尬,他迅即有了主意,一拱手,道:“我自己來。”
他旋身向屋中掠去,比芳子快,搶在她面前。
他很快地搬出兩把椅子,一手一把。
東條芳子已低頭退回乃父身後。
辛維正已經“明白”了,因為他入屋之際,已經發現被他制住穴道的谷大財不見了。
顯然,當他在屋面上時,已有人進屋把谷師爺帶走,難怪東條俊不願再進屋裏去,都是心中有數。
辛維正雖不知東條俊打的什麼主意,但對方既然這樣“和氣”,禮尚往來,也不必惡容相見。
且看對方如何表示?再隨機應變。
他輕輕把兩把椅子放下,一擺手,道:“請坐。”
東條俊笑呵呵地:“辛小友,你只管坐下,老朽習慣這樣坐才舒適,對小犬與小女,更不必客氣”
一擺手,向東條兒玉與芳子指了兩下:“小友,這是犬子兒玉與小女芳子。你們兄妹,去見過辛少俠。”
東條兒玉十分勉強地走前數步,向辛維正抱抱拳。
東條芳子則竟是走近三步,低頭屈膝,要“磕頭”了!
辛維正手是失措他當然不知道對方去禮敷周到,女人習慣於伏地行禮他大驚之下,只好先向東條兒五抱拳,再還了東條芳子一揖,口中連道:“不敢當,不敢當。”
東條兒玉瞪了他一眼,退下。
東條芳子盈盈起立,低頭退回原處。
東條俊再次擺手道:“小友請坐。”
辛維正一欠身.坐下。
東條俊一折扇子,道:“小友這份定力,已足見中原有人,不愧後起之秀中第一人……”
辛維正謙聲道:“不敢當”
東條俊道:“辛小友之名,老朽一履中土,就已聽人説起,可謂適逢其會,令師可好?”
辛維正欠身道:“家師好。”
東條俊又一層摺扇道:“小友可曾聽令師説起敝島有關的事?”
辛維正道:“略知一二。”
東條俊道:“令師可曾告訴你,敝島昔年曾應‘三王’之約,來中土遊歷過?”
辛維正道:“知道!”
東條俊道:“這就好了,小友可知老朽這次再來中土的來意?”
辛維正仰面道:“可是重遊一趟?”
東條俊道:“不錯”
辛維正道:“未學謹以中原武林一分子敬表歡迎島主之忱。”
“好説!”東條俊笑呵呵地。
“小友可知老朽除了遊歷外,還有一些私事要辦?”
辛維正沉聲道:“這就非外人可以猜測了!”
“對!對!”東條俊道:“各人有各人的事,這也是老朽要和小友談談的原因。”
辛維正道:“晚輩洗耳恭聽!”
東條俊道:“凡事要從頭説起,小友可肯耐煩?”
辛維正道:“自當敬聆教益。”
東條俊大為讚賞地:“距今二十年前,也正當老朽壯年時,‘三王’也是如日中天之際,老朽以敝島僻處海外,孤陋寡聞,心慕中原武學,敬島也是世代習武成風,故有誠邀‘三王’移駕敝島之舉……”
辛維正道:“這一點,晚輩已經聽家師説過”
東條俊道:“可是,由於‘三王’曾經到過敝島,大約他們歸來之後,有所溢美;遂啓宵小之徒的妄念,趁老朽應‘三王’之約前來中土時,勾結南誨門偷襲敝島”
辛維正暗道:“來了!他是要我知道他是師出有名?”
口中哦了一聲:“這一點,晚輩就不清楚了。”
東條俊道:“這也是老朽要和小友談談的原因,當年南梅門與中土的一班武林人物乘虛入侵敝島時,敝島傷亡極大,損害尤巨”
辛維正道:“這是貴島與南海門間的事,晚輩未便置詞。”
東條俊道:“那因為事情的淵源,可以歸海,現在與小友有了關係。”
辛維正哦道:“彼此向無一面之緣,竟會與晚輩有關?”
東條俊道:“不錯!而且關係極大!”
辛維正道:“晚輩請教了”
東條俊道:“當年‘南海門’與敝島本來就有些恩怨不清,老朽以睦鄰襟懷多年忍讓,才相安無事。可是,侯門不應和中土武林勾結,入侵敝島,請問小友,他們這種行為,在你們禮義之邦,算是什麼?”
辛維正沉聲道:“是不夠光明磊落的行為,有乘人以危之嫌。”
“對了。”東條俊道:“長青島千年基業,幾乎全毀在那一次偷襲,敝島的鎮島之寶多種,也十九為南海門和參與的中原武林人物劫走!”
辛維正道:“恕晚輩未能躬逢當時之事,不明事實真相”
東條俊道:“敝島珠寶如山,損失再大也不計較;傷亡的人,也歸於命運。可是,敝島歷代傳下的武學秘芨三種及皇漢醫藥秘典一部,乃敝島歷代嫡傳之物;如果失去,敝人就無法繁榮下去,也即是説,敝人就無法再繼承島主之位。全島引為奇恥大辱,一日不追回失寶,一日不能安枕。”
辛維正沉聲道:“原來干係如此之大?”
東條俊道:“小友當明白了老朽這次再來中土的原因了吧’”
辛維正道:“可是島主與所屬要追回所有的失寶!”
“對!”東條俊道:“如果小友易身而處,是否認為這種措施失當?”
辛維正道:“追回已失之物,是可稱正當的,可是”
東條兒玉突然瞪眼,吼道:“還有什麼可是?”
東條俊喝道:“不可無禮!”
東條兒玉怒視着辛維正,不開口了。
東條俊向辛維正笑道:“小友有何高見?”
辛維正道:“晚輩是認為,任何天下至寶,有德者居之……”
東條兒玉大喝:“你胡説什麼?”
東條俊回頭看了乃子一眼,東條兒玉恨恨地低下了頭。
辛維正毫不在意地繼續道:“任何奇形異寶,如在有德者之手,可以永保享用;無德者得之,絕難久享,此謂悖人悖出”
東條俊點頭道:“小友説得是”
辛維正又道:“任何東西,必有主人,一旦失去,主人有追回的權利。可是,如果那種物件已經被毀掉了,或者是已沒有着落的,就只好‘墜甌不顧’,委於天意。如果認真計較,勢非冤冤相報,血腥連結不可,這是我們中土佛家所説的因果循環!”
東條俊點頭道:“有理,種什麼因,結什麼果。小友真是有心人,依小友言外之意,是要老朽不咎既往,了結恩怨是麼?”
辛維正道:“我們中土,以仁義教人,不亂用暴力……”
東條俊笑着接口道:“那麼,小友殺了那麼多的人,是否不算是‘暴力’?”
辛維正道:“不算暴力。乃是正與邪,善與惡的分別,二者不併存,除惡去邪,即是維護我們仁義正統。”
東條俊道:“那麼,小友認為老朽應當如何做?”
辛維正道:“那得由島主權衡自決。”
東條俊道:“對!如果老朽要如何做,小友可肯聽聽?”
辛維正道:“願聞!”
東條俊道:“關於‘南海門’方面,老朽已經以牙還牙,血債血還過了。可是,仍有不少漏網的逃人中土,託庇中土武林人物,老朽當然要了解清楚,對麼?”
辛維正立有所悟,暗道:“原來你是繞着大彎子,一步一步迂迴來説話,真是老奸巨猾,我只好裝糊塗了。”
他忙笑道:“每一件事,在未明事實真相、是非曲直之前,晚輩不敢妄言誰對,誰不對。”
東條俊道:“當年參與入侵敝島的中原武林,有的已經老死,有的已被敝島誅殺,可是仍有不少還活着的,敝島為了追回失物,並不想多肆殺戳”
辛維正忙道:“能不動干戈,是最好的事。”
東條俊道:“經敝島多年查勘,昔年參與偷襲敝島的人,已經有一份詳細的名單,證據鑿鑿,而其中有幾個,就是小友熟識的人。”
東條兒玉緊加上一句:“而且,那些人都在你們堡裏!”
辛維正故作訝然道:“有這種事?恕餘生也晚,不清楚這些。”
東條俊道:“這就是老朽要和小友談談的本意。”
辛維正道:“願聞島主根據!”
東條俊道:“小友可認識‘無情卿’蕭一土?”
辛維正點頭道:“曾與此人見過面,但他早巳死在姓雷的所屬之手!”
東條俊點頭道:“可是,敝島主寶之一‘長青丹’及那份丹方,正是落在這姓蕭的手上!”
辛維正道:“此人已死,無可奈何。”
東條俊道:“小友是主持滅殲‘三絕幫’的人,應當知道此物的下落吧?”
辛維正暗道:“這真是豈有此理!可是,長青丹的秘方確是由神偷兒高樂仁交給了我!”
他口中一哦道:“維正雖然參與其事,並不知此物藏處,且不知道此物之妙用,也許可以代島主查查看,如有發現,敬當歸璧!”
東條俊道:“謝過小友了。其次,是敝島三部武學秘芨,也已查出下落,而當年經手的人,也在貴堡落腳!”
辛維正一驚,暗道:“難道是老偷兒?”
口中忙道:“請問島主,是哪一位?”
東條俊道:“就是你們有‘妙手卿’稱號的姓高老偷兒!”
辛維正暗道:“奇了!老偷兒與我無話不談,如果是有‘長青島’的三部武學秘芨,他沒有對我隱瞞的必要,也會告訴師尊的。”
他口中失聲道:“是他?島主是指高樂仁?”
東條俊道:“對!”
辛維正道:“島主有何根據?”
東條俊道:“當然是有根據的!那因為,當姓高的下手竊取該三部秘苴時,有老朽的二個留島武士看到,記住了他的容貌。他二人雖因一個傷重去世,一個因病成殘,但經過老朽查證無訛!”
辛維正道:“是否是高老做的事,仍需當面查證。如是他,再作決定如何?”
東條俊道:“老朽的意思,是隻要小友回堡,告訴令師,把姓高的與南海兩個門下弟子,一姓蘇,一姓徐的交出來,老朽對賢師徒十分感荷,這樣,也可免彼此傷了和氣!”
辛維正道:“這個需待維正稟告家師後,才可奉復!”
東條俊道:“小友,老朽並非不信你的話,老朽十分喜愛小友,希望小友能立即陪着老朽等去拜訪令師,作一交代!”
辛維正暗道:“原來如此。説來説去,是要把我留作人質,藉機向恩師要挾!只是,你們有這多人,為何不硬來?你們會真正對辛某人特別客氣麼?……”
他口中忙道:“恕難遵命!”
東條兒玉大喝一聲:“你不要命了?”便要向辛維正撲出。
東條俊喝道:“為父在此,退下!”
東條兒玉怒哼着直瞪辛維正。
東條俊沉聲道:“小友,你當明白,老朽是不願流血,免傷了被此和氣,才以好言相商。
你看以老朽身份,絕不會恃眾欺凌小友的”
辛維正平靜地站起,平靜地道:“多謝島主厚待了。島主可知道我們中土人物講信義,重然諾,士可殺而不可辱的話?如果島主是以上列二事要維正轉達家師,自當照辦;如是以威相脅,維正恕不置理!”
東條俊嘿嘿笑道:“小友,你誤會了老朽一片好心了。你可知道,你們官府已經要對付你們師徒?……”
辛維正怒道:“這是另一回事!”
東條俊道:“實際上是一回事!小友,如聽老朽良言,大可化干戈為玉帛,老朽或可為你師徒助一臂之力;不然,你們就有……不測之禍!”
辛維正已聽到有馬羣奔騰的聲音,心神一震,立有所悟原來這位“長青島”的島主,真是口蜜腹劍,奸詐入骨。藉着説“好話”拖延時間,是等待官兵趕來,不由大怒,心頭火發,狂笑一聲:“天大的禍,我先接下來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