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江雪的話,林子揚的自尊有些受到傷害——難道他的聲音就這麼缺乏辨識度?他記得很多人都説過他的嗓音低沉且充滿磁性啊!
江雪看樣子有些生氣,都開口罵“王八蛋”了。於是,林子揚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説,是直接報上大名,還是索性掛斷電話呢?
“鄭世捷,你要是沒什麼事,我就掛電話了。”見電話那端半晌無話,江雪説道。
“等一等,江雪。”林子揚還是決定主動出擊,“真是不好意思,剛才讓你誤會了。我不是鄭世捷,我是林子揚。”
“啊?”江雪這次吃驚的程度不小,“剛才的事……你不要計較,我真不是有心罵人的……”
“你不用解釋。我就喜歡你這種大大咧咧的性格,有什麼説什麼,毫不做作。”林子揚打斷她的話,然後開門見山地説,“我打電話來,就是想問你,晚上有沒有空,我想請你吃飯。”
“可是……我今天工作很忙,要加班。”想都沒想,江雪就一口回絕。
“再忙也得吃飯吧。你單位在哪兒?我去那邊找你,吃完飯你再忙工作也不遲。”林子揚很執著。
“我同事已經幫我訂了盒飯了,我吃完就要開工了。真的不好意思,下次有空再聯繫你,好不好?”找一個拒絕的理由對江雪來説並非難事,光是許承安拒絕她請客的理由就夠她用上好一陣子了。
“好吧……那下次再聯絡。”林子揚萬分失落地掛了電話。
接下來幾日,江雪都在為找尋《水墨山河》的事情急得焦頭爛額。可是,任憑她有多着急都沒用,那幅畫一直下落不明。
很快便到了陳主任約定的將畫完璧歸趙的日期,他知道再拖下去也不是辦法,便安排給江雪一個艱鉅的任務——由她去跟鄭世捷解釋為何畫遲遲不還的原因,不管是説明真相還是編造謊言,最終要達到不讓鄭世捷找美術館麻煩的目的。
接到這個任務,江雪苦笑不已。陳主任真是太看得起她了,憑藉她的口才就能説服鄭世捷暫不追究畫丟失的事情嗎?
當初花了多大力氣才説服鄭世捷同意把畫拿出來參展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江雪清楚地記得鄭世捷當時多麼堅決和固執,她第一次陪同陳主任去他家借畫時,他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這是鄭家的私藏寶貝,絕對不能外借。”之後,不但陳主任屢次親自出馬做説客,還“逼迫”江雪每天去鄭世捷那邊“圍追堵截”、“狂轟濫炸”。
那段時日,江雪的耐心和毅力幾乎快被消磨殆盡了,臉皮也鍛鍊得比城牆還厚。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有些好笑,像守株待兔的農夫一樣,每日守在鄭世捷可能出沒的地方,一遇見他,寒暄不到三句話,就開始説關於借畫的事情。
最終不知道是不是江雪偽裝的執著打動了鄭世捷,還是他實在受不了江雪這種過分熱情的舉動,總之他同意為美術館出一份力,將傳家寶拿出來參展。
可想而知,這幅畫對鄭世捷來説有多重要。如果他知道這幅畫失竊的消息,會不會崩潰到直接把江雪撕成碎片?
想到這裏,江雪不由得打了個冷戰。
然而,依照眼下這種情況,江雪只能迎難而上了。
江雪充分打好腹稿,然後給鄭世捷打了個電話:“你好,鄭先生,我是江雪,請問你什麼時候有時間,我有事想和你當面談一下。”
江雪畢恭畢敬的口氣把鄭世捷逗樂了,他輕笑兩聲,問:“什麼事情非要見面不可。你不會是喜歡上我了吧?”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口吻。
他這句話完全破壞了江雪打電話時營造的嚴肅氛圍。
鄭世捷這個人自我感覺總是這麼良好,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女人緣甚好導致他自大的緣故。當然,他確實有自大傲氣的資本——殷實的家境,成功的事業,再加上一副讓“外貌控”無法抗拒的好皮囊,絕對可以秒殺不少女人。
只是,江雪對他無感。她的心裏已經裝下了某個人,不想騰出空間給其他人。
江雪先前打好的腹稿現在已經派不上用場,因為她完全沒料到鄭世捷會自作多情地以為她喜歡他。
她調整了一下情緒,説:“鄭先生,我沒工夫跟你開玩笑,我找你有正經事。”
“哦?談情説愛就不是正經事嗎?這對我來説可是頭等大事。”鄭世捷説得理直氣壯,頓了頓繼續説,“還有,你能不能不要叫我‘鄭先生’,聽起來很土,你直接叫我‘世捷’好了。”
“好吧,世……捷。”江雪這還是第一次對鄭世捷直呼其名,十分不習慣。然後,她迅速切入正題:“有件事情我需要儘快和你見面談一下,你説個時間和地點吧。”
“我現在出差在外,明天上午回去。這樣,你明天下午兩點半到我辦公室。”
鄭世捷好不容易説了句對題的話,江雪稍稍鬆了口氣。“好的,我會準時到。”説完,她就匆忙掛了電話,以免鄭世捷説些無聊話。
第二天,不到兩點,江雪就到達鄭世捷公司所在的大廈前。
她不是第一次來鄭世捷的公司,但保安依舊讓她做了來賓登記,才讓她進了大廈。
她乘坐電梯去往九層——鄭世捷辦公室所在的樓層。
快要走到鄭世捷辦公室門口時,江雪聽見裏面有人在大聲説話:“……你願意給誰就給誰,我不稀罕!”
當她站在鄭世捷辦公室門口時,才發現門半開着,他正立在落地窗前打電話,語氣裏透着不耐煩:“你不要再逼我好不好?別的事情我可以讓步,這件事絕對不行!”
江雪站在門口,沒有吱聲,靜靜地看着辦公室裏的那個人。他握着手機,背對着她,合體的黑色西裝襯托出他高大挺拔的身材。不可否認,他的確英俊不凡,器宇軒昂。
“……不管怎麼樣,我就是不要!”鄭世捷十分厭煩地説完這句話,就合上了電話。
掛斷電話,他還是沒有移步,依舊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思緒卻不知飄向了何方。
此刻,他的背影在江雪看來,竟然多了幾分落寞和惆悵,跟平常她所熟悉的那個飛揚跋扈、沒個正經的鄭世捷大相徑庭。
江雪輕輕敲門。屋內的人沒反應。
江雪又敲了幾下門。終於,站在窗前的鄭世捷轉過頭來。他的表情看起來很凝重,不復平時的嘻嘻哈哈。
“進來吧。”鄭世捷淡淡地説。
江雪進了門,鄭世捷又説:“把門關上。”
聽到這句話,江雪的第一反應居然是——他會不會趁機非禮她?轉念一想,這光天化日之下,雖然這裏是他的辦公室,他應該不會做出此等不雅之事。於是,她轉身去關門。
江雪關上門,徐徐走近他。看着他與往日不同的略顯疲憊的神態,她竟不知該從何説起了,只支吾道:“鄭……先生,哦,不對……世捷。”
鄭世捷伸手指着沙發説:“坐下再説吧。”
江雪走到沙發前坐下。
與此同時,鄭世捷也已坐到辦公桌前的真皮座椅上。他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然後客氣地問她:“要喝點什麼嗎?我讓秘書送過來。”
“不用了,我不渴。”江雪擺手。
“你到了多久了?”鄭世捷又問。
“……剛到。”江雪回答的時候,臉上開始浮現紅暈。唉,一説謊就臉紅的壞毛病還是改不掉。
“是嗎?”鄭世捷笑了笑。其實他早就隱約察覺到辦公室門外有人了,只是剛才情緒過於激動,懶得去看門外是何人。
“我不是有意偷聽你的電話的,不好意思。”江雪有種謊言被揭穿的尷尬。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應該約的是兩點半見面吧,現在還不到時間。”鄭世捷抬眼看看辦公室裏的鐘,“説吧,你這次表現得這麼積極,所為何事?”
“……”江雪不知該如何説出畫丟失的事情了。適才聽鄭世捷打電話的口氣,他的心情應該很不好。她如果此時此刻告訴他鄭家的傳家寶失蹤了,豈不是會火上澆油?
於是,江雪臨時改變了主意,她説:“我有個文件丟了,想問問是不是在你車上,或者家裏。”
“就這事兒啊。打個電話不就行了?用不着跑過來。”鄭世捷懶懶道,“我很確定車上沒有你的東西。至於家裏……我現在就打電話讓吳阿姨在家裏找一下。”然後拿起桌上的電話,撥起號碼。
鄭世捷難得有一本正經的時候,江雪反倒不習慣他這個樣子了。
給吳阿姨打完電話,鄭世捷放下電話,對江雪説:“文件找到後,我通知你。”
“好的,謝謝。我也沒別的事了,我得走了。”江雪站起身,打算告辭。
“等等!”他在她身後喊道。
“嗯?”江雪疑惑地轉過頭,看向他。
“能不能陪我去打球?”他也看向她。
他的眼神看起來很無助,臉上也瀰漫着一種莫名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