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其實,剛才鄭世捷走近江雪,是想問她,從那天機場事件後,有沒有想過他,還想問他,到底有沒有對他動過情。
但往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當他走到她面前時,已經沒勇氣問了。
她安靜地坐在沙發上,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她,她烏黑的眼眸裏彷彿有流光在閃動,輕易就能奪人心魄。她的長髮柔順地披在肩頭,他不知怎麼就想起了那天她在他家中幫發吹頭髮的那一幕,於是忍不住俯下身想要撫摸她的頭髮。
可是,當他離她那麼近時,她卻突然閉上了眼睛,睫毛也在輕輕顫抖,彷彿在害怕他的靠近。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恰巧看到她頭髮上沾了一顆潔白的米粒,便幫她拿了下來。
“看來你跟同事之間的關係相處得不太好嘛,頭髮上沾了東西,都沒人告訴你。”他揚起眉毛,路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口氣裏帶了點挪揄。
“還不是因為你引起的?如果不是那天下雨你非要堅持送我回家,我也不會成為公敵。所以,如果真的對我好,就請跟我保持距離。”她毫不客氣地反駁。
他輕聲笑了笑,説道:“你還記得那天下雨我送你回家的事情,那你記不記得,後來我們發生的那些事?”
一些活色生香的畫面霎時蹦到江雪腦中,她沒想到他竟然在辦公室提及這種私密話題,忍不住咬牙切齒地説道:“流氓!”
他卻一點都不生氣,眼底的笑意更深,“在我的辦公室,敢這麼放肆地罵我流氓的人,你是第一個。”
“不好意思,鄭總,我沒時間跟你討論私人話題,如果你沒什麼工作上的事需要吩咐,我得走了。”江雪説完這句話不待他回答,站起身,徑直朝門口走去。
他實在忍無可忍,伸手一把將她拽住,拉到自己跟前,語氣深沉地説:“你真的要和我劃清界限嘛?”
“鄭總,請自重。”她抬頭看了他一眼,面無表情地説道。
終於,他鬆開了她的手臂,看着她的背影漸漸消失在門外。
出了總經理辦公室,江雪走到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掬起一捧水,往臉上輕輕拍打幾下,這才感覺到意識清明瞭一些。
如若不是方才狠下心來,她真的不能保證,自己不會再次被他所迷惑。
她很清醒地知道,他們之間有着不可逾越的鴻溝,他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少爺,而她只是平凡的小職員,門不當户不對的感情在現實中很少會得到祝福。
所以,她不奢望她能和他在一起,也不後悔在機場拒絕了他。
雖然偶爾也會有些難過,也會有些不甘,但是她覺得這些小情緒遲早會隨着時間的流逝而遠去。
在洗手間待了一會,感到心緒漸漸平復下來之後,江雪才回到秘書室。
一見到江雪走進了,李薔就在MSN上敲了陳露一下,“你説,剛才大BOSS把江雪叫進他辦公室那麼久,是因為什麼事情啊?”
“不知道啊,難道大BOSS又被她勾引了?他們不會是在辦公室裏搞曖昧吧?啊啊啊,簡直不敢想象啊,我們英俊瀟灑的大BOSS怎麼會看上她?”陳露這麼想的時候都有些抓狂,也為自己感到不值,為什麼大BOSS看上了江雪二沒有看上自己呢?
“我看八成是這樣,不然她怎麼會在大BOSS辦公室待那麼久?你有沒有看到她回來的時候臉色有些發紅?真是不知廉恥!光天化日之下還勾引老闆!”李薔憤憤不平地敲打着這些字,或許是把鍵盤想象成了江雪的臉,敲打的力度像是跟鍵盤有仇似的。
“我們的大BOSS啊,555~還有哦,我怎麼越看江雪就覺得她越有一副狐狸精的樣子。”陳露打字的同時,不懷好意地瞥了江雪一眼。
“你才知道啊,她剛來辦公室的時候我就覺得她不是什麼好鳥,一副清高的樣子,我還以為是富家大小姐呢,結果還不是窮酸人家出身。也不知道她究竟使了什麼手段,大BOSS居然吃她這一套。”李薔又噼噼啪啪敲上一通。
“對了,你説她這次年會表演跳舞會不會出盡風頭啊?要知道一般年會上都是唱歌,她一個人來跳舞有什麼意思啊?”
“就是嘛!”李薔突然靈機一動,“要不,我們讓她在年會上出點糗吧。”
“好啊好啊!”陳露自然求之不得,她早就對江雪羨慕嫉妒恨了,巴不得江雪能在年會上出點意外,看她還能在公司逍遙多久!
令江雪着實沒想到的是,她回到美術館上班的第一天,老同事們對她表示出了歡迎而友好的姿態。
這一點多多少少讓她獲得了些許心理安慰,原本她以為“人走茶涼”,公司多一個人或是少一個人跟其他員工又有什麼關係?她走後,大概別的同事求之不得,還感嘆少了個競爭對象吧!
然而,當她回到久違的工作崗位上,卻聽到了一些暖人心的話語。原來的同事對她説:“看到呢你回來的感覺真好,我們這個大家庭終於團圓了。”助理王娜對她説:“雪姐,好想你啊!”陳主任對她説:“江雪,單位缺了你這位優秀員工,還真是一大損失!”
老同事的熱情讓江雪不禁想起ZM集團秘書室同事們的冷淡,這種強烈的對比讓她忍不住悲從中來。而這一切的罪魁禍首自然是屬鄭某人,如果不是他以她丟畫為由把她調到ZM上班,如果那天下雨他沒有開車送她,她也不至於被秘書室的同事排擠了。唉,説好不想他的,怎麼這個人總是時不時地蹦出來?
江雪強迫自己拂掉亂七八糟的情緒,打足精神,接下陳主任安排的解説任務,去了一號展館。
一號展館是這次畫展的主展廳,展品以國內頂級畫家的經典作品為主。
江雪正在一副名為《母親》的畫作前坐着解説,她講的聲情並茂,畫作背後的故事都講述出來了,有不少來賓駐足聆聽。
當她解説完《母親》打算解説旁邊另一部作品時,突然有一位大約五十歲左右的外國遊客用英文打斷她,請她用英文將《母親》重新解説一遍。
江雪微笑着對他點點頭,用流利的英文複述了一遍畫作背後的故事——有位少年父親早逝,從小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為了供他讀書,美體早起貪黑去賣花,少年立志好好努力,不辜負母親的殷切希望,長大後會好好孝敬母親。可是,當少年終於功成名就,成為著名畫家的時,他的母親卻因為一場車禍離開人世。畫家為了紀念母親,創作了這幅畫,畫中的母親正在賣花,面容慈祥,歲月的風霜卻讓她的臉頰過早地添上了皺紋,可是她的嘴角還隱着淺淺笑意,彷彿在想象這些花賣出後會給予孩子很好的生活。所以這不但是一副懷念母親的作品,也是一副體現母愛偉大的作品。
聽完江雪的解説,那位金髮碧眼的外國遊客立即鼓掌,對她豎起大拇指:“Verygood!”他聽慣了類似“畫面風格細膩,色彩清新明快”等浮在表面的解説,這次聽到畫作背後的故事,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更何況這個故事讓他有共鳴感。
被外國遊客當面稱讚,江雪有些不好意思,客氣地説了聲:“Thankyou。”
外國遊客接着説:“Iwanttobuyit.Howmuch?”
江雪抱歉地聳聳肩道:“I-msorry,itisnotforsale.”
外國遊客開始皺眉,然後表達了自己十分想要這幅畫的強烈願望。
原來他的母親半年前因為心臟病發撒手人寰,而母親生前他一直忙於工作陪伴母親的時間不多,母親離世後他有些愧疚。因為他的母親曾經也買過花,所以一看到這幅畫,他就忍不住多看了兩眼,而且越看越喜歡,聽完江雪講述完這幅畫背後的故事,他更是滋生出收藏這幅畫的想法。
只是這幅畫是畫家陳墨然自己的收藏品,屬於非賣品,所以不能讓這位外國遊客如願了。
因為沒能當即購下這幅畫,外國遊客深感遺憾,他給江雪留下一張名片,簡單做了夏自我介紹:他叫JamesByron,是英國某銀行的執行總裁,此次來中國主要是洽談合作事宜,打算順便旅遊。
他懇請江雪幫他跟畫家陳墨然聯繫一下,看還有沒有希望買下這幅畫。江雪答應試試看。他跟她説聲謝謝後,繼續去欣賞別的畫作。
熟料JamesByron剛轉身離開不見,江雪忽然急匆匆跑過來,他以為是購買畫作的事情有了下文,連忙停下腳步,期待江雪的答案。
結果江雪拿起一個錢包,在他眼前晃一晃,禮貌地問他,這是不是他丟下的?
他掃了一眼錢包,跟他用的一模一樣,又摸一摸口袋,空空如也,於是確定這正是他的錢包,可能是剛才掏名片給江雪時不小心丟下的。他接過錢包,對江雪連聲道謝:“Thankalot。”
正在此時,一個低沉而熟悉的聲音在江雪耳畔響起:“Mr.Byron,Whathappened?”
江雪不敢置信地抬眼望去,只見來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純白襯衣配淺灰色斜條紋領帶,襯得他高挺俊朗,器宇不凡。
她的視線在他身上逗留時,只覺得心跳加快,連呼吸都彷彿變得困難了。
居然是鄭某人!他怎麼就無孔不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