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播電視大廈1808室。
“真是對不起,那天林宇燃的車剛好經過那裏,我怕被雨淋太久會生病就跟着他先走了。讓你白跑一趟真是不好意思。”話剛出口,秋露就臉紅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撒謊技術太菜了。那麼偏僻的地方,鬼才相信林宇燃剛好經過呢!
“沒關係,昨天我剛好突然接到台長的電話,説朱顏生病了,讓我回來救場,沒辦法,我就趕回來了。打你的手機,卻打不通,估計那會兒手機已經被雨淋壞了吧!你沒被淋到吧?”楊帆淡淡地説。他第一次撒謊,只是想讓秋露少一些自責。
“天!你居然沒去!害我自責半天!這下可好了,心裏一塊石頭落地了。不然我總覺得欠你個人情。”秋露終於鬆了一口氣。
楊帆笑了笑,轉移話題:“什麼時候回來?”
“當然等暑假過後啦!這可是我的最後一個暑假,當然要好好享受!”秋露繼續收拾桌上的東西,頭也不抬地説。
“節目才提前錄了兩期,播完了就暫時停播嗎?”
“你可以幫我替班的嘛!”
“我一播就沒人聽了。”
“哈哈!這話我愛聽!説明我還是無人可以取代的嘛!”
“你當然是獨一無二的。所以,你要是有一段時間不來,我會想念你的。”説這句話的時候,楊帆的心裏突然有了莫名的憂傷。
“你説得我都快起雞皮疙瘩啦!對了,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要從男生的角度來回答哦!”
“什麼問題?”
“你如果不喜歡一個女生,會……吻她嗎?”
“不會!絕對不會!”楊帆毫不遲疑地回答。
“那接吻就代表喜歡一個人咯?”秋露心頭一喜。
“也不全是吧!相愛的人會用接吻表達愛,但是接吻並不一定會與愛情掛鈎哦!説不定有些人因為無聊呢!”
“是嗎?”秋露的心沉了下去。也許自己真的多慮了。雖然林宇燃吻過她,她感冒時他會悉心照顧她,她臉上紅腫時他也會心疼,可他終究是春妮的男朋友啊!自己只不過是他請去扮演他女朋友的臨時演員罷了,或許他是入戲太深,果真把自己當成春妮了吧?
“可是再怎麼無聊,也該找女朋友接吻嘛!幹嗎找我呢……”話一出口,秋露就知道自己説漏了嘴。
“難道……他吻了你?”楊帆明知故問。
“是的。”秋露不好意思地低下頭,臉頰滾燙。
“那他有沒有説喜歡你?”
“沒有……”
“哦。”楊帆在心裏鬆了口氣,自己還有機會。
“我其實挺怕他是逗我玩的,如果是這樣……要怎麼辦才好呢?”秋露嘆了口氣。
“他只是戲耍你?太過分了!我找他算賬去!”楊帆説着就要出門。
“是我自願的。”秋露拉住楊帆。
“為什麼?”
“因為我喜歡他。”
“喜歡一個人是雙方的,不是像你這樣傻傻地無條件地付出啊!醒醒吧,小姑娘!虧你還主持情感節目呢!”楊帆抓住秋露的肩膀説,一副怒其不爭的樣子。
“可是……我喜歡做夢啊!就讓我在夢裏待得更久一些吧。”秋露執迷不悟地説。
“夢境雖然很美,但是醒了之後會從夢中的天堂跌到現實生活中來,那時候會跌得很痛的,知道嗎?”楊帆仍不遺餘力地勸説道。
“痛過的人才知道什麼是愛情啊!”
“唉,看來我是沒法説服你這個情感專家了。那麼,答應我一件事,好嗎?”楊帆望着秋露説。
“什麼事?”
“如果跌得很痛的時候記得來找我,我會用我的雙手將你再次託到天堂,但不同的是,那是幸福的真實的天堂,永遠不用害怕醒來之後一切不復存在。”
要説聽到這樣真情的告白心裏沒有感動那是假的。楊帆對秋露的好她是心知肚明的:他會在台長面前竭力表揚自己,説自己的好話;她嗓子疼的時候,他會幫她買藥;她還在試用期,本來沒有工資的,但楊帆得知她的家境後,還是千方百計幫她爭取到了工資。
對於楊帆,她一直心存感激。但感激不是愛情,所以無論楊帆對自己多好,她的心裏都不會起波瀾;而林宇燃只要稍稍對自己客氣一些,她馬上會變得很滿足。這就是友情與愛情最大的區別吧!心中最在乎的始終是喜歡的那個人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的一顰一笑都能牽動自己的心緒。
“楊大哥,謝謝你對我這麼好。”秋露只希望永遠做楊帆的妹妹,保持純粹的兄妹情,所以刻意強調了“楊大哥”。楊帆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自然明白秋露的想法,他一笑置之:“咱們之間不用這麼客氣的。”
秋露拖着行李箱下了火車。穿過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小巷子,來到一條熱鬧嘈雜的街上。遠遠的,她就看到日夜想念的媽媽。炎炎烈日下,她正在吃力地吆喝着:“所有商品統統兩元啊!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啊!”
有的行人匆匆一瞥便繼續趕路,有的行人視若無睹,只有很少的人停下來對商品仔細打量。
秋露每次都挺怕到街上找媽媽的,不是怕同學看到覺得沒面子,而是怕看到媽媽滄桑的臉和花白的頭髮。她見過媽媽年輕時候的照片,那時候媽媽面容俏麗,身材窈窕,是個十足的美人坯子。歲月是如此無情,在媽媽臉上刻下了一道道皺紋,也將媽媽烏黑的發吹得花白。
“露露!你回來啦!怎麼回來之前不給媽媽打個電話?”許媽媽抬頭間看到了秋露,臉上頓時露出驚喜的表情。
“媽,今天天氣這麼熱,別做生意了,咱們回去吧!”
“好的。回去媽媽給你做點好吃的。”
簡陋矮小的租住房,光線不太好,屋裏黑黑的。
“媽,你就住這裏嗎?”秋露半年沒回來,沒想到媽媽換的房子環境這麼差!
“平時就媽媽一個人住,房子要那麼大做什麼啊?能吃能睡就可以了。”許媽媽滿不在乎地説。
“媽!不許對自己不好哦!你對自己不好就是對女兒不好!女兒會很難過的!”秋露把雙手吊在許媽媽的脖子上,撒嬌般地説道。
“好好好,我的乖女兒。媽媽會照顧自己的,別擔心啦!”説着,許媽媽拉開秋露的手,走到牀邊,打開牀頭櫃的一個抽屜,從裏面拿出一個存摺遞給秋露:“露露,這是媽媽半年來積攢的錢,有做生意賺的錢,也有你給媽媽匯來的款。一共是三千元。你先拿着,估計還是不夠你讀大四的學費。唉,媽媽真是沒用,都這麼久了,還是湊不齊你的學費。”
“媽,你別自責了!為了我你已經付出太多了!為了我能順利讀大學,你把爸爸給你買的房子賣掉了,自己漂泊不定,到處租房子住。我已經很對不起你了!所以這個錢我不能要!下學年的學費我自己想辦法!”秋露心裏酸酸的,眼淚就要落下來了。
“哎呀!我的乖女兒,你跟媽媽客氣什麼呀?我為你做的都是應該的,你拿着……”
“媽!你聽我説,我現在已經長大了!我想要用自己的能力養活自己,你不要再為我操心了。存摺裏的錢,你拿去重新租一個條件好一些的房子吧。看到你住在這裏,我更覺得自己是個罪人了。要不是為了供我讀書,現在你還可以住在我們原來的大房子裏……”秋露有些哽咽了。
“露露,別難過!媽媽為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願的,你是媽媽唯一的親人,媽媽不對你好還可以對誰好呢?”許媽媽温柔地望着秋露,温厚的手輕撫着她的長髮。
“媽,你還年輕,人長得也不錯,應該考慮為自己找個家了。爸爸既然去了很遠的地方,我們就不要等他了。”這是秋露自從懂事後説了無數次的話了,可每次媽媽總是笑着搖搖頭説:“你爸爸可能會回來的,若是他心倦了的話。”
媽媽的痴情幾乎可以與古代的孟姜女一較高下了。
這一次,媽媽的語氣一如既往:“媽媽老了,沒力氣去找新的家了,只想等你爸爸回來。”口氣中有堅決,也有無奈。
“露露,錢你拿着,媽媽能為你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你就不要再推託啦!學費交不起的話,同學會笑話你的。”許媽媽把存摺塞到秋露手裏。
秋露知道拗不過倔強的媽媽,知道即使現在存摺放在媽媽那裏,媽媽也會找機會悄悄放進她的包裏。只能無奈地將存摺暫時收下。但是她心裏卻有了新的主意,她打算不動用存摺裏的一分錢,而且還要不斷地往存摺裏存錢,存到足夠多的時候幫媽媽重新買一棟房子。而要想做到這一切,自己必須付出更多努力才行。所以,她的最後一個暑假不能在家裏好好消遣了,陪媽媽幾天後,她就要回到學校,她要繼續去錄節目,還要找其他的兼職工作。現在,她的腦袋裏只有一個字——錢!她要賺很多錢,讓媽媽過上幸福的生活。
暑假的第一天晚上,秋露就接到楊帆的電話,第一句話就是:“喂,什麼時候回來啊?想你了。”語氣儼然像熱戀的情人。
“打錯電話了吧?”秋露明知故問。
“沒錯。秋露,我找的就是你。”楊帆的聲音仍然很動聽,在夜裏有一種迷惑人的魅力。
“我過兩天就回去了,你這下該開心了吧?”
“真的嗎?為什麼這麼快就改變主意了?是因為我嗎?”
“想得美啊你!我媽在家,等我回去再説具體原因吧。”秋露壓低聲音。
“OK。”
掛斷電話後,秋露用家裏的電話撥了那串熟記在心的號碼,通了!她做了一個深呼吸,讓自己平靜下來。
“喂!”林宇燃的聲音響起。
“是我,許秋露。”
“哦。有什麼事嗎?”
“我是想問一下,我的金魚還好嗎?”
“還沒死。”
“什麼?那是不是意味着已經接近死的邊緣?”秋露幾乎要大叫起來。
“差不多吧。”林宇燃仍然是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
“過幾天我就回學校了,到時候你要完璧歸趙,不然,不然……我要你好看!”
“天哪!我好怕哦!你怎麼不在家裏待得久一些啊?”林宇燃故意做出一副很恐懼的樣子。
“你以為我是想你願意見到你才回去的嗎?別自作多情了!我是因為想念我的小秋和小露。”這句話説出口,秋露才發現有種“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感覺。
林宇燃“呵呵”笑了兩聲,沒有説話。
“有什麼好笑的?本來就是嘛!反正你得好好按照我的方法把金魚們照顧得妥妥帖帖就是了!”當初把金魚交給林宇燃,並把照顧金魚的方法告訴他時,記得他還拿出手機認認真真地記了下來,並且定製了什麼時候該喂金魚的提醒,説怕自己忘記。那一瞬間,望着他那無比認真的表情,秋露心裏掠過些微的感動。可不曾想,回過頭來,他就忘了,眼下她那寶貝的金魚就快被他照顧死了。唉……難道註定與他無緣嗎?
就像猜到了秋露的心思似的,林宇燃笑笑説:“説你笨還真不是一般的笨!”
“又怎麼了?”
“你覺得我是那種説話不算話的人嗎?我答應了的事情就不會違約!”
“那是不是説,我的金魚還是好好的?”
“你説呢?”
“太好啦!謝謝你!”
“好啦,大半夜的,給人家打電話,不想想會吵到人家嗎?”
秋露抬頭看看掛鐘,才晚上十點,他居然很誇張地説是大半夜,估計過糊塗了。
“找好工作了嗎?”秋露問。
“沒有。”
“不在原來的廣告公司做了?”
“嗯。”
“那你可以去你父親的創靈公司做啊!創靈很有名的哎!”
“喂!你有沒有覺得你很囉唆啊!我的事你管那麼多幹嗎?”説着“啪”的一聲,電話被林宇燃掛斷了。
秋露有點發蒙,其實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聊,只是想多聽聽他的聲音,想知道他畢業後到底去哪裏工作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