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早,玉家母女帶着芹兒,坐了劉二順的車子出城往山西而去。
高升棧的掌櫃是捨不得放劉二順這把好手走的,但劉二順自己願意,加上玉將軍的人情,他也留不住了。
何況半夜裏,九門提督衙門派了兩個差頭到店裏,説是要護送玉夫人離京,他更不敢説什麼!
玉夫人是躺在軟轎上被抬上車子的,軟轎就擱在車座上,證明她的病勢仍是十分沉重了。
玉三小姐妙容與小丫頭芹兒的臉上也罩着沉重的憂色,只有劉二順興致勃勃,把鞭梢抖得啪啪直響。
九門提督的兩位差頭都姓何,他們是同宗兄弟,也是提督正堂瑞綺將軍的親信,瑞琦與玉桂是知交。
因此他們倆倒是很盡心,一直送過長辛店,到了房山縣,離京師已有六十來裏了,天才交午,-玉夫人不耐久行,必須休息進藥,他們找妥了棧房,又把本地的官人找來,着他們妥為保護,才進去向玉小姐告辭。
何九呈上了一包袱道:“三小姐,這是敝上的一點心意,請您收下,並請您原諒他不能親送……”
玉妙容道:“瑞老伯太客氣了,他公忙……”
何九嘆了一聲,壓低聲音道:“以敝上跟玉大人的交情,再忙也該來送一趟的,可是他實在有苦衷!”
玉妙容哦了一聲。
何九又道:“上頭有人施壓力,不準敝上管府上的事,所以您在妙峯山受了驚,小的也只能出頭招呼一聲,明知道那是長白四煞所為,也不能查究!”
玉妙容秀眉一皺道:“我説呢,賊徒在妙峯山公然攔路劫車,又大搖大擺地進了城,原來背後有硬靠山,是誰?”
何九為難地道:“出頭打招呼的是德泰七王爺!”
玉妙容道:“德泰!我怎麼沒聽説過這位王爺呀!”
何九道:“他不是什麼王爺,只是皇上八杆子打不着的遠親,憑那麼點關係,當上了皇莊的莊頭,舐着臉自稱王爺,背後大家都管他叫德七!”
玉妙容冷冷道:“瑞老伯官越做越大,膽子卻是越來越小,憑這個人,也把他給嚇倒了!”
何九苦笑道:“光憑德七,別説是敝上,就小的兄弟們,遇上他犯了錯,也敢抓他到衙門裏去打板子,可是最近德七把他的四女兒送進了中堂府做了六姨太!”
“中堂府,那一箇中堂!”
何九道:“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中堂大學士有幾個,最掌權勢的可只有一個,不提名道姓的中堂也只有一個!”
玉妙容呀了一聲道:“是和坤跟我們過不去!”
何九苦笑道:“小的不知道玉將軍那裏跟和相爺對上了,-這次是他在後面撐腰的絕不會錯,否則德七也不敢到敝上那兒遞話了,敝上感到很抱歉,-顧念到跟玉將軍的交情,説什麼也不讓他們在京裏鬧事!”
玉妙容點點頭道:“我曉得了!請回復瑞老伯,説我們母女謝謝他的照顧,等見了家父,再去信向他道謝!”
何九隻能拱拱手,又道:“這一條路上,小的每一處官府都熟,所以小的已經派人,路上先行打招呼,要他們妥為保護,但小的只是私下打點,您還得多加小心,一路上必須在府縣歇宿!”
玉妙容連連稱謝,何九才招呼了他的兄弟告辭而去。
芹兒過來打開包袱,見裏面是兩對十兩重的金錠與一疊百兩的銀票,總共是二十張,都是流通的常厚號的票子,笑笑道:“瑞正堂倒是大出手,只是咱們該收嗎?”
玉妙容苦笑道:“他在九門提督任上出了幾件大案子都是我父親幫他破了的,拿他幾文也是應該的,何況我手頭也實在空了,爹走的時候,只留下了五百兩,早就折騰得差不多了,要不是瑞老伯派兩個人來送行,我連住店的錢都付不出,更別説是買下那輛車子了!”
芹兒道:“咱們店錢沒付?”
玉妙容道:“沒有!我已經把首飾頭面都包了起來,準備結帳時不夠就抵押一下,可是掌櫃的説瑞老伯已經吩咐過了,一切開支,都記在他的帳上,才免了我的窘困!”
芹兒眨眨眼睛道:“小姐,咱們真這樣窮!”
玉妙容道:“這不是裝的,你在我家這麼多年,幾時看見我家有錢過,爹走的時候,只帶了一百兩銀子上路!”
芹兒一嘆道:“貴為總督將軍,居然一貧至此,説出去誰會相信,不過我看老爺子手下幾個跟班都闊得很呢!”
玉妙容道:“不錯,他們都比我家有錢。爹自己不要錢,卻不能叫下人也跟着吃苦,只要他們不過份,只收取一些外官進詣的門包,爹也就閉着眼裝糊塗算了,否則還有誰肯跟着爹幹活兒,做官但求問心無愧,但也要兼顧人情,如果要每個人都像他老人家一樣,就沒有人肯作官了!”
芹兒笑了一笑道:“這筆錢倒來得正是時候!”
玉妙容笑道:“是的!否則我也不會收下了,窮只能窮在裏子,面子上可不能寒酸,否則不但有失我這個總督千金體面,也叫你這位大總管難堪,你的手面一向闊慣了!”
芹兒不好意思的説:“小姐!我是不知道您手頭的窘境,否則我也不會那麼闊綽了!”
玉妙容道:“我知道,叫你殺人你敢,可是叫你拿東西去質典,殺了你的頭都不肯幹的,所以在京裏結帳時我不叫你去出頭,現在好了,有了這筆錢,你又可以放手花了,只是稍微估計着點,至少總要混到山西太原府!”
芹兒道:“不必,到了山西境內,就是老爺的治下了,當地的官府自會孝敬的,就是現在,咱們要敞開來,沿途也不必花一個子兒,州府縣治,自然會料理一切!”
玉妙容道:“你倒是懂得很多,從那兒學來的!”
芹兒不好意思地道:“是劉二順告訴我的,他在京裏趕了多年的車,這些門路熟得很!”
玉妙容一皺眉。
芹兒忙道:“小姐!我知道您手裏沒多少錢,卻不知道瑞大人會送禮儀來,因此我正在發愁這一路的花費,去問問劉二順,叫他看情形打點,小使用先墊上,一塊兒總結帳,他告訴我這個竅門的!”
玉妙容想了一下道:“也好!你叫他拿了我爹的片子,到當地方打個招呼,既然是和坤要跟我們作對,一定還會在路上找麻煩的,咱們敞明瞭身分,多少使他們有點顧忌,否則以和坤的勢力,壓制着官府,包庇一些江湖人來找我們麻煩,明暗兩處都是咱們吃虧!”
芹兒道:“對!和坤雖然勢力大,總不能明着派人打劫朝廷命婦吧!咱們應該敞明着身分的!”
説着正要出去,忽而身子往後急退,因為她才一掀門簾,就看見一個黑衣老人,站在門外面,隨着芹兒退後,一步跨了進來,芹兒正待發聲喝問,玉妙容卻很沉得住氣款款起立問道:“老先生有何見教?”
老者打量了她一下,才哈哈地道:“你就是玉桂的女兒,不錯,有點將門之女的氣概,老夫辛奇,人稱撲天雕!”
玉妙容身子一震,撲天雕辛奇這個名字在關外比她父親還響亮,可以説是三歲孩童皆知,因為他是東北三省的綠林總瓢把子,也是關外黑道第一號梟雄!
芹兒連臉都嚇白了,玉妙容倒還是很鎮定地道:“原來是辛老當家的,小女子多多失敬了!”
辛奇赫赫冷笑道:“將軍千金之女,居然識得老夫綽號,倒真是難得!難得!”
玉妙容道:“家父在關外常提起老當家的大名!”
辛奇冷笑道:“令尊在關外與老夫手下兒郎多方為難,-他是為了職守,不去説了,老夫今天前來是要向這位小姑娘請教一件事,有了結果老夫就走!”
芹兒連忙道:“你要問白家兄弟的下落……”
辛奇道:“老夫不問他們的下落,因為老夫已經找到了他們的屍體,老夫只要知道他們是死在誰手下的!”
芹兒道:“你應該問鐵大俠去!”
辛奇冷笑道:“黑燕子雖然在他們身上留下了劍痕,-他們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這點瞞不過老夫的!”
芹兒怔住了,不知如何回答才好,玉妙容迅速沉思了一下才道:“老當家的,既然找出冰魄神珠的痕跡,而冰魄神珠是天池獨門絕學,只傳了玉家的人,老當家何必再問!”
辛奇哈哈一笑道:“所以老夫問是誰下的手!”
芹兒道:“我!我把他們-到那兒去,自然是我!”
玉妙容卻道:“芹兒!別胡説,你別亂往身上攬事,辛老當家又不是小孩子,會叫你-過去了!”
辛奇陰沉沉地一笑道:“正是,小姑娘,老夫可不是什麼善男信士,做不殺生的善事,你想在老夫面前打馬虎眼兒,可是弄錯了主意,惹得老夫性起,別説你是個小姑娘,就是三歲的小孩子,老夫也照樣擰斷他的脖子!”
一面説着話,一面信手拿起桌上的茶杯,輕輕那麼一-,也沒聽見聲音,那一個瓷杯就成了一堆碎瓷末兒,紛紛由指縫間落下來,把芹兒的臉都嚇白了!
她自小跟着玉妙容一起學武,功夫頗為可觀,像長白四煞那種兇狠的鬍匪,她都敢惹一惹,可是沒想到這個老頭兒內功如此精純,精純到難以相信!
辛奇拍拍手,撣掉掌上的餘層,沉聲道:“小姑娘,老夫率領白山黑水間近萬兒郎,沒有一個敢在老夫面前説句假話,你估量一下,你的骨頭是否比杯子硬!”
玉妙容內心一樣的震撼,若論武功,她跟芹兒加起來也不是人家的對手,就只有靠智取了。
可是這個老頭子縱橫關外幾十年,也不是一盞省油的燈,玩心計耍得過嗎?
沉吟片刻,她強自鎮定一笑道:“老當家的,冰魄神珠沒有別家會,眼前玉家的人就是這樣幾個,你看誰有這個可能就是誰,不必再問了!”
辛奇一笑道:“説得好,你想跟老夫兜圈子,長白四煞雖然不成材,但是也是混出字號的腳色,老夫不信你們這兩個小姑娘能把他們擺平下去,因此只有一個人可能。”
玉妙容笑之道:“老當家的以為是誰呢?”
辛奇道:“薛寒珠,天池薛老兒的女兒!”
玉妙容連忙道:“不!家母卧病在牀,連路都走不動了,怎麼還能殺人呢!老當家的想錯了!”
辛奇一笑道:“令堂是天池老兒唯一獨女,而且還兼得白髮龍女崔音的全部傳授,連玉桂的身手都未必能高過她,正當壯年,説她會生病,誰會相信呢!”
玉妙容道:“是真的,家母卧病多日,就在後房!”
辛奇道:“老夫不相信,非得親眼看看不可!”
移步向後走去,芹兒忙擋住道:“夫人的房間,你怎麼可以亂闖呢,你懂不懂規矩!”
辛奇哈哈一笑道:“老夫活了這麼大,連王法都沒放在眼裏,還講什麼規矩,小姑娘,閃開點!”
芹兒挺身不讓,辛奇臉色一沉,舉掌欲揮。
玉妙容忙上前道:“老當家的,你一大把年紀了,到家母房中去看看自無不可,只是家母病勢沉重!”
辛奇笑道:“老夫人老眼不花,真病假病一看就知道,只要薛寒珠是真的有病,老夫回頭就走!”
玉妙容道:“老當家的説話可得作數!”
辛奇道:“當然,老夫是何等身分,豈有説了不算的,你放心,老夫只是看看,不會對令堂怎麼樣的,別人要她的命,老夫卻跟她無怨無仇!”
玉妙容心中一動,忙問着道:“是誰?”
辛奇笑笑道:“這個老夫不便説,令堂自己心裏明白!”
玉妙容拖開芹兒,朝她作了個暗示,兩人籠手袖中,跟在後面,各扣了一把冰魄神珠。
辛奇卻毫不在意,大步走向後房,玉夫人在屋子裏的牀上躺着,一牀棉被,連頭都蒙了起來,只露出一點頭髮。
辛奇伸手去揭被,玉妙容與芹兒都掏冰魄神珠,準備發出,忽而辛奇縱身急退,一手撫胸,鮮血已從指縫間汩汩滲出,牀上的人也跳了起來,單手持劍,一身黑色勁裝,赫然又是鐵錚!
他手挺長劍,徐步逼前道:“辛奇!你也是成名的人物,居然對病婦弱女下手,你還要臉嗎?”
辛奇怒道:“胡説,老夫是來追究殺死長白四煞的兇手!”
鐵錚道:“你不必追究了,是我!”
辛奇哼了一聲道:“放屁,老夫的眼睛不瞎,他們明明是死在冰魄神珠之下!你哄得了誰!”
鐵錚左手疾揚,射出兩點銀光,去勢很疾,但辛奇用手一抓,輕而易舉地把銀光接在手中,不禁為之一怔。
鐵錚笑道:“冰魄神珠不一定是天池絕學!”
辛奇頓了一頓才冷笑道:“笑話!你的手法還差遠了!”
鐵錚道:“這我承認,但招呼白家那四塊廢料總夠了!”
辛奇道:“那麼人是你殺的了!”
鐵錚道:“本來就是我殺的,他們意圖殺害那個小姑娘,我趕去時慢了一步,只好先用冰魄神珠撂倒了他們,事後我不想讓人誤會我意圖嫁禍天池門下,才用我的獨門劍法在屍體上留下了記號,還留下了我黑燕子為證!”
辛奇道:“老夫還以為你是想代人受過!”
鐵錚微微一笑道:“笑話,我黑燕子不屑嫁禍於人,也不會代人背黑鍋,敢作敢當,你手下的人我殺得多了,還在乎多增加這四筆零帳嗎?”
辛奇瞼色急變,鐵錚微笑又道:“辛奇,你如果不服氣,儘可以來找我,欺負婦道人家,算什麼英雄!”
辛奇怒道:“姓鐵的,你是英雄,幹嗎要暗襲暗算!”
鐵錚一笑道:“我從來沒有自認是英雄,但我也不會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的事,你已經受傷了,我就不會再找你麻煩,等你養好傷,咱們再算帳好了!”
辛奇一頓腳,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回頭逕自走了。
玉妙容連忙過來道:“鐵大俠,謝謝你,家母呢?”
鐵錚用手一指道:“在牀底下,這老傢伙一身藝業很紮實,不用這個方法,還真不好打發!”
芹兒連忙到牀底下把玉夫人抱了出來。
玉妙容問道:“鐵大俠,你是怎麼進來的!”
鐵錚指指窗子道:“這兒,玉小姐,以後住店時,千萬要注意,不要住這種前後通風的單間,尤其是令堂未康復前,身邊絕不可離人,更不可輕易放人進入令堂的房間!”
玉妙容苦笑道:“他一定要進來看看,而且這老兒功夫太強,我們擋不住,何況家母確實是不能行動,我想讓他看看,豈不是省了許多麻煩!”
鐵錚冷笑道:“他如果懷疑令堂是假裝生病,怎麼會走到牀前,毫無戒心就揭開被呢!”
玉妙容不禁一怔。
鐵錚又道:“下手害令堂的人不死心,叫他來看看令堂到底死了沒有,所以他早就知道令堂無法行動了,如果讓他發現令堂的毒已經解了,很可能會立下毒手,你們太過粗心了!”
玉妙容滿臉通紅。
芹兒道:“我們也準備了!”
鐵錚笑道:“我曉得,你們都扣了一把冰魄神珠,但是你們有沒有想到,假如玉夫人在牀上,你們出手,能夠殺死了辛老兒,玉夫人是否也跟着波及了!”
兩個女孩子都為之一怔,她們的確沒想到這個問題,經鐵錚一指出,不禁嚇出了一身冷汗!
鐵錚一面向外走,一面道:“恐怕還會有人來刺探,你們多小心一點,再遇到這種情形,最好不要自作聰明,一面作準備,一面放聲驚動周圍的人!”
玉妙容笑道:“要來的都是武林高手,就算驚動了店家,又有什麼用呢?”
鐵錚道:“怎麼沒有用,他們放不過令堂,卻也不敢公然讓人知道是殺害令堂的兇手,否則到處都可以下手,用不着偷偷摸摸了!”
説着已跨步出門,玉妙容連聲招呼,請他多留一下,但鐵錚頭也不回地走了!
玉妙容呆呆地望着逝去的背影,芹兒卻一鼓小嘴道:“這傢伙真是的,老氣橫秋地教訓了我們一頓就走了!”
玉妙容半天才低聲一嘆道:“他教訓得很對,我們是太大意了,何況他也夠資格教訓我們,我們欠他太多了!”
芹兒好奇地看着玉妙容,心裏訥悶着:“一向是眼高於天,從不輕許人的三小姐,今天居然肯低聲下氣地服人了!”
不過她自己也承認,這個號稱黑燕子的傢伙,無論是在武功與機智方面,都確實有使人佩服之處,何況他那個模樣,也是少見的英俊,尤其是騎在黑色駿馬上的勃勃英姿,威風凜凜,充分地顯露了一種剛強的男性美。
“會不會是小姐看上他了?驕傲的人,只有在更驕傲的人面前低首,驕傲的女孩子,只有在鍾情的男子面前才變得柔順,因為愛使人軟弱,使人謙虛!假如小姐能跟他配成一對兒,倒是挺合適的,儷影雙雙,並轡江湖,那該是多麼美好的情景,多麼令人羨慕的結合啊!”
俏丫頭悄悄用眼睛再去看玉妙容,發現她也在呆呆地沉思着,雖然不知道想的是什麼,但為什麼臉會燒盤兒似地,紅得像西天的彩霞,而眼光卻又是那麼温柔。
但玉妙容由沉思中警覺過來時,芹兒卻又陷入了新的迷惘,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臉卻紅得像小茶花。
玉妙容推了她一下:“芹兒!你怎麼啦!”
芹兒警覺過來,連忙道:“沒什麼!我!只是在想……”
她不好意思説出在想什麼,頓了一頓才道:“我只是想老爺不知道在什麼地方開罪了和-,要跟咱們過不去。”
提到這件事,玉妙容的臉上又浮起一重憂色道:“和坤跟爹過不去是因為爹在盛京將軍的任上弄垮了他的幾個斂財機關,斷了他關外的財路而已!”
芹兒不禁一怔道:“關外那個窮地方,有什麼財路?”
玉妙容道:“怎麼沒有,關外三寶,人蔘貂皮烏拉草,其中的人蔘與貂皮到了關內,都是價值萬金的極品!”
芹兒道:“那是獵户與參客們拚了性命的收穫,跟和坤有什麼關係?”
玉妙容道:“看起來是沒有多大關係,可是這些東西要運到關裏,必需經過重重的關卡跟數不清的綠林山寨,每一道關卡垛子窯都得重重地孝敬上一筆,才能順利地通路,這些錢一半養活了那些人,一半就入了和-的私囊,我爹一連剿滅了大大小小十幾處垛子窯,豈不是斷了他的財路!”
芹兒愕然問道:“這麼説白家四弟兄是他派出來的了?”
玉妙容冷笑道:“假如不是他的人,長白四煞和撲天雕怎麼敢公然入關橫行不法!”
芹兒道:“他是堂堂大學士,怎麼敢公開蓄養匪徒,難道不怕言官彈劾嗎?”
玉妙容苦笑一聲:“芹兒!你對官場的事懂得太少了,他正在紅得發紫,言官敢得罪他嗎?何況這還要證據,這批江湖人來個矢口否認,反而會遭他反咬一口,前幾年賈御史已經取得實證參奏,結果犯人到了大堂上,竟然反咬賈大人嚴刑逼供,屈打成招,害得賈御史落個誣陷大臣的罪名,削職流邊!”
芹兒憤然地道:“當今這位乾隆大帝是個很精明的人,為什麼變得如此糊塗了呢?”
玉妙容輕嘆聲道:“皇上信和-是不錯,但並不糊塗,和-雖然當權,卻無法操握軍國大計,軍機處中一位親王,以及三漢三滿六大學士,有四個是反對他的,爹外放山西提督,和-極力反對,還是沒有用!”
芹兒道:“所以他一直要暗算我們!”
玉妙容道:“和-是想除去爹,但他沒這個本事,現在要陷害我們的是一批江湖人,他們利用和-的包庇,一連幾次下手,也不敢敞明着幹!只是我不知道這人是誰!”
芹兒道:“是啊!連東北三省的總瓢把子都聽命於這個人,可見這傢伙的確不簡單,我們一定要弄清楚!”
芹兒道:“問夫人去,夫人一定知道的!”
玉妙容道:“娘是知道的,但不會告訴我們的,爹也知道,但他老人家見娘受了傷,還是匆匆撇下娘走了,一點口風都不漏,娘怎麼會告訴我們呢?”
芹兒道:“那可不一定,夫人是直接受害人,那個傢伙存心想害死夫人,夫人對他一定很恨!我們問問去!”
玉妙容沉思片刻道:“問不問都是一樣的,照鐵錚的估計,娘今天應該可以甦醒了!芹兒,那蔘湯你燉好了沒有,這是最後一服!”
芹兒忙道:“燉好了,我一住下來就燉上了,本來想端給夫人-的,叫辛奇一來攪鬧,差點給忘了!”
“你還不快去端來,熬過了火就失效了!”
芹兒飛快地去到隔屋,沒多久端了一個銀盅過來笑道:“恰到好處,一碗水縮成三分濃汁!”
她們扶起牀上的玉夫人,用一把小瓷匙把蔘湯一點點地喂玉夫人吃了下去,然後蓋好被子,靜靜地等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