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誕節那天，校園裏洋溢着喜慶的氛圍，從廣場那兒不斷傳來悦耳動聽的歌聲。但許亦菡卻無心聽，她倚在寢室的窗口，看外面的天色。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急忙走到自己的牀鋪前，臉上流露出不可言喻的驚喜。可是拿到手機時，笑容瞬間隱退。她以為是林源的來電，卻是陳煥的。
陳煥就在她的寢室樓下等她，許亦菡穿上外套，下了樓。
“咳，穿這麼多衣服，把自己裹得跟個粽子似的，下次我不叫你虎牙妹，改叫粽子妹好了。”陳煥一如從前，説話還是那種調調，好似關於喜歡她的那些話他從來就沒有説過。
“我穿多少礙你什麼事兒？”許亦菡可不想因為陳煥而壞了自己昨晚的好心情。
“話説回來，因為我是你男朋友這一傳聞，你這校花是不是少收了很多份禮物？”陳煥漫不經心地説。
“不是少收，而是我從來就沒收過，我不要他們的禮物！”許亦菡振振有辭。
“如果是林源送你禮物呢？”陳煥故意問得心不在焉。
“他是特例。”説到林源，許亦菡的嘴角露出微笑，想到昨天晚上的牽手以及林源送她的一條項鍊，她就忍不住開心。
“用腳趾頭都知道答案。”
“知道還問，無聊啊你。”許亦菡瞪他。
“今晚有空嗎？”
“幹嗎？”
“我帶你去逛夜市，聖誕節這一天一定很熱鬧。”陳煥興奮地説。
“不去。”許亦菡乾脆利落地回答。
“答應我這件事很難嗎？”陳煥高昂的興致低下去。
“……”
“我想約你。”陳煥牽起許亦菡的手。
“喂，別搞得我們像情侶一樣。”許亦菡迅速地抽回手去。
“難道不是嗎？”陳煥挑眉。
“誰説是了？那些不過是傳聞，你心裏又不是不清楚，還真把你當成我的男朋友啦？那不便宜你了。”
“怕林源看見吧？”陳煥的笑容顯得有些晦澀。
“是又怎樣，反正你別再做這種無聊的事情了。”
“好，不做就不做，那就去逛夜市吧。”
許亦菡奈何不得陳煥，還是跟他去了。他們並沒有直奔夜市，陳煥先把她帶到了一家餐廳，餐廳裏的環境還不錯，裏面透出的光線不是刺眼的白，而是柔和的橘色，像極暮靄中晚霞的餘暉。
他們在樓上臨窗而坐，瞥眼看過去，這個城市的繁華盡收眼底。桌上的燭光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躍出的小火苗在這個寒冬裏添了幾分暖意，耳邊縈繞着悠揚的鋼琴聲，曲調優美，製造出雅緻浪漫的氛圍。
“幹嗎帶我來這種地方，不是要去夜市的？”許亦菡環視了一下週圍，餐廳裏幾乎都是小情侶。
“還沒吃飯吧，你想餓着肚子去逛夜市？”陳煥俊朗的容顏在柔和的燈光下愈加分明。
“夜市又不是沒有吃的。”
“那些東西能當飯吃嗎？根本吃不飽。”
許亦菡不説話了，畢竟人家也是一番好意。
在這個具有小情調的餐廳裏，品着可口的飯菜，聽着美妙的琴聲，看着輕搖的燭光，許亦菡被周圍美好的事物浸染着，她的心漸漸沉澱下來，融入這一場浪漫的氣氛裏。咀嚼着美味的佳餚，嘴角溢笑。
“我們走吧。”許亦菡用紙巾抹了抹嘴角，笑容仍定格在臉上，翩長的眼睫微微閃動，萬分動人。
“等等。”陳煥看着她的臉。
“幹嗎？”
“剛吃飽，歇會兒。”
“噢。”
“你看着我幹嗎？好像不認識我一樣。”陳煥有些愣怔，許亦菡伸手在陳煥的眼前晃了晃。
“誰看你？”陳煥否認，小聲説，“快看你身後。”
許亦菡看到後面坐着的一對情侶在昏黃的光線中擁抱着接吻。
“無聊。”許亦菡説。
陳煥笑笑，覺得他面前的這個女生真的是太容易上當受騙了，簡單的一句話她也就信了。他怎麼會無聊到去看別人接吻親熱呢，他在看她，一直都在看。他看她柳葉般的眉，看她晶亮的眼，看她嘴角淺淺的笑，看她耳邊垂落下的一縷青絲。
“虎牙妹……”陳煥輕輕喚她的綽號，那麼輕柔，像緩緩落下的羽毛。
“幹嗎？今天可是聖誕節，你怎麼還這麼叫我，存心讓我不開心嗎？”許亦菡微微撅起嘴。
“這樣叫你，你不開心嗎？”
“……”許亦菡被問住了，他叫自己虎牙妹都叫這麼久了，叫他改過很多次，他仍舊不改。他叫，她聽，她似乎已經習慣了，還談得上不開心嗎？
“沉默就是默許啊。”陳煥一副得意的樣子，接着，他的目光一點點地靠近許亦菡，目光中帶着一絲道不明的情感，好似帶着些許熱度，對許亦菡説，“笑一笑。”
“莫名其妙啊你。”許亦菡不明就裏。
“喂，你怎麼老是喜歡跟我唱反調啊，你笑就是了。”陳煥説，又補充，“不要抿着嘴笑，自然一點就行。”
“你想取笑我？”許亦菡想到他應該是想看自己的虎牙，然後再來取笑他，索性更加抿緊了嘴唇，愣是不笑。
“不是。”
她的想法跟陳煥的大相徑庭，陳煥是想看到她的虎牙，可不是想取笑她，只是想看到她的可愛，看到她咧嘴笑時的模樣。
“不是才怪，別坐了，走吧，還得去夜市了，晚回去了宿舍會關門的。”許亦菡説。
“大不了不回去。”陳煥無所謂。
“你不回去我可要回去，我才不想被記上夜不歸宿的罪名。”
“等一下！”許亦菡打算起身要走，陳煥及時按住她放在桌上的手。
大大的手掌覆蓋在許亦菡的手背上，她驀地怔住了，隨即迅疾地抽回。
“幹嗎啊你？”許亦菡的聲音有些小，神情略微尷尬。
“雖然説很多人給你送禮物你都沒收下，但是……”陳煥拿出一個異常精緻的盒子遞到許亦菡的面前，“我這份請許校花務必笑納！”
“給我個必須收下的理由。”許亦菡沒接，正兒八經地問陳煥。
“理由很多，最重要的一條是……”陳煥戛然而止，勾起唇，“我不説，你也懂，不是嗎？”
“那我更不能要。”
“最重要的一條你知道是什麼嗎？”陳煥忽然笑了，“我不説，你不會懂的。”
“你葫蘆裏賣的什麼藥啊，趕緊説吧，是什麼？”
“哎，你説我們這樣的關係，都好了多少年了，你不收下也太不夠意思啦。”陳煥將禮物擱在了她的面前。
“誰跟你好？”
“好朋友就不是好了？”
“……”許亦菡頓時語結。
“可以打開看看嗎？”許亦菡問。
“隨便你。”
許亦菡抱着“他葫蘆裏賣的是什麼藥”的心態打開的，看盒子的外形，跟昨晚林源送給她的蠻像的，她以為他的禮物會跟林源的一樣，然而，當她打開的那一瞬間，她傻眼了，真的是徹徹底底地傻眼了。
璀璨的光剎那間投進她的眼中，萬分耀眼，刺得她有片刻的眩暈，讓她不敢置信。
那是一枚閃爍着無限光芒的戒指，戒指上鑲嵌了一顆鑽石，光華畢現。
“你……你送我這個什麼意思？”許亦菡錯愕。
“有什麼不好嗎？”陳煥輕描淡寫地問。
“你説，我們是情侶嗎？我們是愛人嗎？我們是夫妻嗎？”
“現在不是。”
“你以為……”
“現在不是，並不代表以後也不是。”陳煥打斷她的話。
“以後也不會。”許亦菡沒有給他希望。
“不要把話説絕了，我們都不是占卜師，誰會知道以後。”陳煥説得格外認真。
“最起碼現在我們不是。”
“這是我的未來。”陳煥拿起戒指盒子，“它將會在你左手的無名指上發出奪目的光芒。”
“你以為你用一枚戒指就能圈住我的心，就能讓我當你的女朋友了嗎？”
“沒有，我從來都沒有這麼認為過。”陳煥的眼神柔和而深情，“我在等……等你願意戴上它的那一天。”
再怎麼堅硬的心也有柔軟的角落，尤其是在此時，在此刻。許亦菡的心猛烈地跳動了下，那是一種什麼感覺，她自己説不明白，怪怪的。
在這個燭光搖曳，琴聲悠揚，香氣瀰漫，情侶成對的餐廳裏，她突然覺得自己跟陳煥也成了眾多情侶中的那一對。
不不！他們怎麼會成為情侶呢，怎麼會？
只是，他的話似乎帶着某種蠱惑力，誘惑了她的心，讓她產生了錯覺。
“現在我們不是，所以……”許亦菡將戒指盒子推到了陳煥面前，“請你收回去吧。”
“放你那兒。”
“呃？”許亦菡疑惑。
“我説放你那兒。”陳煥看似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笑了笑，“你顧慮太多了吧，就當暫時由你保管着。以後呢……我們……”説話斷斷續續，笑容愈發生澀，“就算不在一起，你就權當我聖誕節送給你的禮物。”看了看戒指，他小聲説了句，“我也不知道你戴上合不合適。”
“還是不用了，謝謝你的好意。”許亦菡看着這個經常喜歡跟自己開玩笑的大男孩黯淡下去的臉龐，心裏突然不是滋味。
她不想傷害他，一點也不想。他們同學了這麼多年，也算是很要好的朋友了，所以她不想看到他難過。可是，她絲毫沒有辦法去接受眼前那枚戒指，她不知該怎麼做才能減輕他的難過。
“……”陳煥默默地將戒指收了起來，戒指上璀璨的光灼痛了他的眼。
早先他便猜測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但他仍舊願意去嘗試，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