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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四笑於掌

    墳墓機關喀喀響過數聲後,墓門緩緩開啓。卻有二個人已然立在其中,神情俱是倨傲無比。彷彿他們不是剛剛從一座墳墓中走出來,而是踏上了金巒寶殿!

    左首那人面黑如墨,身形高大,看不出有多大年齡,只是眼露兇光,一臉狡狠,一看便不象是中原人氏。也不見他説話,只是望着物由心冷笑。

    右首那人三十餘歲的模樣,面色白昔,相貌儒雅,雖亦是一面傲色,卻先是對着物由心長鞠一躬,老人家的這些機關埋伏如此巧妙,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了。

    物由心面色如土,再好的機關有什麼用,還不是讓你逐一擊破後安然走出了墓門言罷又小心翼翼地充滿期望地問道,我那些寶貝沒有被破壞吧?

    那人微微一笑,老人家儘可放心,若是不能不損一物而純以智力出此墓門,我還能算是機關王嗎?言語雖是恭謹,神色卻是驕然。

    幾個雖是已有些料到此人正是機關王白石,卻還是忍不住渾身大震。尤其是剛剛聽杜四講了八方名動的來歷,此時立刻就見到其人,更增威勢。那面色如墨的異族人想來必是與機關王形影不離的牢獄王黑山了。

    杜四低嘆一聲,想不到連京師的八方名動也插手到這件事中,將軍的權勢到真的比得了皇上了。

    機關王白石眼光望向杜四,仍是一副毫不動氣謙謙有禮的樣子,這位大俠不知是什麼人,我與牢獄王不過是與這個老人家打了一個賭,絕對是與明將軍無關的。大俠這樣説分明是挑唆皇室內亂了!

    機關王雖是彬彬有禮,但言語間不卑不海???婷ⅲ??徊煥⑹前朔矯??娜宋鎩!?br>物由心大叫道,不公平不公平,你又不説你是機關王,如果我早知道必然和你比試別的花樣。

    機關王曬然一笑,老人家一開始不也不説自己來歷嗎?再説是你自己提議賭我不能在二日內從墓中走出來,現在又這般抵賴,豈不有損老人家的信譽?

    他卻不知道,只怕天下所有的老人家中最無信譽可言的就是眼前這個物由心了!

    許漠洋少年老成,看到機關王與那一言不發不怒自威的牢獄王似乎與自已無關,那最好是能以言語緩衝彼此的敵意。剛剛才聽到杜四説起八方名動的威名,想來手下自然不弱,能不動手自是最好。眼望杜四,二人相互緩緩點頭,以目示意,知道均作此想。

    杜四仰天打個哈哈,卻不知道三位賭得是什麼?我們身為局外人,倒不妨做個公平的仲裁。

    物由心急道,不行不行,我們賭得是腦袋呀!撓撓自己腦袋上那一頭長長的白髮,喃喃道,我怎麼知道我竟然會輸,我最多就是逗他倆開開玩笑罷了!

    機關王淡然一笑,老人家或許無意要我們的腦袋,可我們卻真是以拼着性命的心情來參與賭局的。

    杜四心中一凜,啞然無聲。與情與理,倒都是物由心的不是了。

    他上次來幽冥谷只是路過,尚未與物由心碰面,此次雖是初識,卻喜歡這個老人的毫無機心的漫無城府,就算對方不是明將軍的人,心裏也是大大地偏向物由心,此刻心念電轉,盤算着恐怕也只好隨着物由心一起耍無賴了。

    物由心更是發急,我這腦袋老而糊塗,只怕你們要了也沒多大用處吧。他看上去一把年紀,此時卻一臉懇求地望着眾人,活像做錯事的小孩子希望大人的原諒,惹得眾人都禁不住在心裏發笑。

    機關王到是不緊不慢,老人家説笑了,我們也不是要你的腦袋,只要讓牢獄王問幾件事,説是賭頭,其實也只是讓老人家委曲一會而已。

    許漠洋笑道,既然機關王如此有禮,物老先不用着急,不妨聽聽要問得是什麼問題?

    那一直不發一語的牢獄王發話道,信口回答如何能知道真假,只怕老人家要隨我回京師刑捕房一趟,借用一些工具來辯別其真偽。他的語音夾雜了異國口音,頓挫生硬,且不聽內容就已讓人非常不舒服。

    物由心大叫,這怎麼成,那我豈不是犯人了?

    牢獄王嘿嘿一笑,不是犯人,只是我的客人。他説到客人二字時語氣加重,更是讓人聽之心驚。牢獄王精通拷問術,自然懂得如何用言語增加對方的壓力。

    機關王微笑道,也不盡然,只要老人家保證如實作答,我們亦不會太過為難你。

    物由心垂頭嘆道,好吧,只要你不問我師門的事我都可以答應。言至此卻又跳將起來,不對不對,先分清楚你們是不是賭贏了我再説。

    大家見物由心先前一句話分明已是認輸後一句卻又開始耍賴,都是心中絕倒。這個老人年紀頭髮鬍子都是一大把,樣貌老成卻又狀若天真,也的確是武林一絕了!

    機關王哈哈一笑,點睛閣主景成象純厚平實、一派正氣;翩躚樓主花嗅香飛揚跳脱、屢走偏鋒;温柔鄉主水柔梳妙姿天成、悠然自得;英雄冢主物天成豪情仗義、以歌詠志。俱是不世出的人物,而物老這般前後不一,破綻百出,豈不被武林後生笑掉了大牙?這般下去想來就是要回歸物天成的門牆亦是難上加難了。

    眾人聽他娓娓道來,全都呆了,就是杜四見聞廣博也是從未聽説這閣樓鄉冢的名字。

    物由心大訝,原來你什麼都知道,那你還問我什麼?

    原來這點睛閣、翩躚樓、温柔鄉、英雄冢乃是江湖上最為隱秘的四大家族,幾百年暗自爭鬥,互有恩怨,每一門都是有驚天動地的武學。但四大家族門規極嚴,禁令弟子行走江湖動用本門武功,是以一般的江湖中人是絕不知道的。

    而這物由心正是英雄冢中的弟子,正是因為他小孩心性在十幾年前無意間泄露了本門武功,所以才被逐出門牆,罰其在此塞外人跡罕至的隔雲山脈中思過。但物由心心念舊主,所以仿着英雄冢的樣子在此立墳建碑。

    也正是如此,剛才物由心被杜四等人看出了武功才惶急之餘甚至想殺人滅口。只是他生性善良,一片赤子童真,自不會真的下此狠手。而此時聽得機關王將本門秘密一語道破,不由心中大亂。

    機關王大笑,四大家族雖然隱秘,卻如何瞞得住京師遍佈四海的情報網?這些區區小事自是不屑向物老一問了。

    物由心搔搔頭,那你要問我什麼?

    機關王淡然一笑,物老既然準備好讓我問,可已是承認輸了嗎?

    物由心眼見對方對本門事如此熟悉,料想問自己的必是其它什麼事,當下點頭道,就算我輸了一次好了,有什麼事就快問吧!

    機關王輕輕道,聽聞英雄冢機關消息學天下一絕,在我看來卻也不過如此。現在只想請物老再給我等説一説英雄冢的識英辯雄之術。

    原來英雄冢的幾種不傳之秘正是機關消息學、識英辯雄術、狂雨亂雲手和氣貫?!?br>機關消息學是英雄冢的陣法機關,識英辯雄術則是英雄冢中五行風水相人看命之術,而狂雨亂雲手和氣貫霹靂功則是英雄冢的家傳武學,前項為擒拿一類的小巧近身功夫,後者乃為一種霸道的內功。

    物由心心中大奇,機關王不問他狂雨亂雲手和氣貫霹靂功,卻要問他識英辯雄術,實是難解。

    他雖是貌似天真,卻也不是白痴傻瓜,眼珠一轉,計上心頭。喃喃道,我早早被趕出師門,這識英辯雄術卻是無緣學到。

    機關王一指身邊的牢獄王,微微笑道,牢獄王最懂讓人説出心底的秘密,物老想不想試試箇中滋味?此人説話總是笑眯眯的,言語中卻是毫不容情,暗含威脅。

    物由心大怒,有本事就把我抓起來拷問,看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了?

    牢獄王一邊冷笑就要出手,機關王伸手攔住了他,轉過身對杜四深深一揖,物老剛才既已認輸,現在又這般蠻不講理,幸好有諸位大俠在場作證,如若放過物老也無不可,只是英雄冢這三個字日後已可改為無賴冢,還望各位大俠多往江湖上幫襯宣揚一下

    杜四眼見機關王智計百出,誘得物由心自已認輸後,於情於理似乎都是辯無可辯,雖是想幫物由心,卻也沒有了主見。

    機關王的武功尚不得知,但此人於幾句笑談中便牢牢佔得上風,八方名動果然名不虛傳。

    物由心長嘆一聲,罷罷罷,要麼是有辱師門之尊嚴,要麼是泄露師門之秘密,機關王你也莫難為我了,我今天一死了之總算可以有個交待了吧!言罷長髮飛起懸在一棵樹上,那長髮在空中挽了一個套,自己飛身而起,脖子往那個套中鑽去

    此人天性好玩滑稽,此刻就是要自盡竟然也是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用自己的長髮吊死自己。看得眾人又是惶急又是好笑。

    那牢獄王不置一詞,竟是默認了這種解決方式,機關王卻再度一笑,願賭服輸,物老這般以一己之命捍衞英雄冢的豪氣固然可嘉,但英雄這二字前恐怕還應該加上二字,喚作失信英雄才對

    物由心先是一愣,惶急之下六神無主,放聲大哭起來。

    機關王每言必笑,卻是句句命中物由心的要害,顯是看出物由心最重師門清譽。雖是有些得理不饒人,但仔細一想其固然強詞奪理,卻也不得不承認其言之有理。

    杜四與許漠洋俱是為物由心着急,偏偏又無法可施

    且慢!機關王你是不是一個很講道理的人?發話的竟然是剛才不發一言的楊霜兒。

    機關王笑吟吟地望着楊霜兒,在下雖是為皇室做事,卻也懂得江湖上有言必行、有諾必踐,不知這位姑娘有什麼指教?

    楊霜兒化裝為男子,卻沒有一個人不是一眼認出她的女子之身,一時小嘴都噘了起來。不過眼見物由心一顆腦袋已鑽入髮套中,一雙眼睛卻含着眼淚可憐巴巴地望着她,希望她有什麼迴天之術,又不免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機關王你且看這是什麼?待得楊霜兒笑意稍減,從懷裏掏出了那天女散花,這一次輪到機關王與牢獄王大吃一驚了。

    機關王心下大凜,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請問姑娘,這個煙花是從何而來?

    楊霜兒好整以暇,得意之情溢於言表,更是嬌憨可愛,你不會告訴我你不認得這是什麼吧!

    機關王與牢獄王相視一眼,這個,能不能讓我仔細看看?

    楊霜兒用小指在臉上一刮,胡説,以你的眼力還會看不清?你説你認不認得這個東西?

    機關王遲疑一下,終於點點頭,咳咳,應該認得!

    楊霜兒輕輕嬌笑,這個東西是不是就叫做天女散花?

    饒是機關王智慧高絕,此時也無法可想,只好乖乖答應一聲是。

    楊霜兒更是得意,你們是不是八方名動的人?

    機關王只得繼續點頭,是!

    楊霜兒得理不饒人,是不是有了天女散花就可以命令你們做一件事?

    機關王長嘆一聲,不錯!

    楊霜兒大笑,那我現在應該可以命令你們做一件事了吧?

    物由心大喜過望,頭一揚,那長長的白髮打個幾個圈子飛到機關王與牢獄王的面前,哈哈大笑,來來來,乖孫女讓這兩個不黑不白的東西試試我自制的白髮絞索。

    機關王終於忍不住面色大變,眼望楊霜兒,真怕她就按物由心所説的而做。

    杜四眼見形勢急轉而下,卻也佩服機關王的信守舊約,眼見牢獄王眼盯楊霜兒手上的天女散花,躍躍欲試。知道若真是弄僵了動起手來,已方雖然人多也未必有成算。當下發話道,機關王有諾必踐,在下欽佩。楊姑娘也不用太過為難他們,就請他們放過物老便是了,這次賭約就當扯平了。

    楊霜兒嘻嘻一笑,望着機關王,你看如何?

    機關王對幾人長揖一躬,諸位若無異意,便這麼定了,白石先行謝過!此人處上風而不驕,落下風而不亂,風度的確令人心折。

    物由心大悲大喜之餘,雖是有些不甘,卻也知道這二人並不好惹,點頭表示同意。

    機關王再匝釧??┝艘煥瘢?罷庵а袒叵抵卮螅?壹熱灰汛鷯四鬩患?攏?恢?煞窠?袒ń換褂諼遙俊薄?br>物由心道,你若反悔怎麼辦?

    牢獄王大喝道,就算現在反悔你可有什麼法子阻止我們?

    機關王輕輕一笑,舉手攔住牢獄王,眼視楊霜兒,不發一語。

    那牢獄王似是唯機關王馬首是瞻,悶吸一口氣,亦是退下不語。

    眾人一想也是道理,眼見機關王牢獄王面對四人毫無懼色,當是有驚人藝業。物由心或可敵得一人,而杜四楊霜兒加上一個受了傷的許漠洋三人合力是否能敵得住另一人,卻是未知之數。

    楊霜兒少女心性愛熱鬧,一面把玩着天女散花,一面輕輕道,這麼好看的一支煙花,送還給你反正也是無用,倒不若讓我放上了天可好?

    機關王瀟灑地一聳肩頭,那也無妨!

    煙花升起,在將曉未曉的天空中炸開,散成霧狀,從中散靄説欄魃?幕鴯猓?湎虺靠眨??貌話埽?肥嗆每礎H塹醚釧??胛鎘尚鈉肫肱氖執蠼校??醚袒ㄉ⒕。??贗跤肜斡?躋訝徊恢??佟!?br>

    物由心一個箭步衝入墳墓中,不一會出來,手上抱了一大堆事物,總算這個機關王還有本事,沒弄壞我的寶貝。

    幾人看去,物由心的寶貝無非是一些形狀有趣的小玩意,怪石異草等等不一而足,都不禁微笑。

    物由心卻獻寶一樣給大家介紹起來。

    杜四眼前一亮,從物由心那堆寶貝中拿起一物,那是一截三尺餘長的東西,色澤淡青,卻又隱有亮光乍隱乍現。

    物由心洋洋得意,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

    許漠洋見此物削長,卻隱是略具人形,活像一隻長成型的人蔘,只是表面光滑,沒有枝須葉蔓,上面還有天然的數圈紋理,似木非木。他雖在冬歸城宮中見過許多天南海北稀奇古怪的東西,但卻從來未見過類似此物的物品。

    物由心道,五年前我在天山腳下碰到一隻金色大蟒,費了我好大力氣才玩死它,這便是它的舌頭

    楊霜兒驚叫一聲,大着膽子用手摸去。但覺觸手處似光滑似澀結,手感上極有韌性,要不是物由心説了此物的來歷,真是無論如何想不到竟然是一條大蟒的舌頭。

    許漠洋眼見此舌已足有三尺餘長,心下駭然,真不知道那條蟒要大到什麼地步。

    杜四神情莫名地激動,問物由心道,那蟒頭可是狀若四角,隱有三隻眼,蟒身有若人腿粗細,全身泛有暗金色的光,不知這條蟒長得有多大?

    物由心細細回想,拍腿大笑,不錯不錯,我當時亦覺得奇怪,如何有這種怪蛇,那蛇眉頭處有一大瘤,活生生就像長有三隻眼一般,足足有二丈餘長,甚是嚇人

    杜四大叫一聲,眼中湧起一片光彩,輕撫那條蟒舌,喃喃念道,舌燦蓮花!這下我兵甲派總算復興有望了!

    許漠洋聽杜四的口氣,隱有所覺,當下問道,什麼是舌燦蓮花?可是煉寶甲的神物嗎?

    杜四胸口起伏不止,似是激動不已,此物嚴格地説非是蛇蟒類,乃屬於幾乎已絕跡的一種上古生物,名為蠓,只長於天山,因其常常守護天山上的雪蓮而得名蓮花蠓,雖是無毒,卻是性極兇殘,見有人畜接近便主動攻擊。

    物由心大概是想到當年那一幕,心有餘悸,是呀,我那正是要去採雪蓮,忽然鑽出那個東西,要不是我神明英武藝高人膽大當下又吹噓起來。

    杜四繼續道,此蠓極有靈性,據傳為遠古水神共工所膳養,每日要食百斤葷腥,如遇人畜,先圍腰數匝,再囫圇吞之。據我門《神獸異器錄》中所記,蠓最厲害的武器便是其舌,味葳性寒,柔韌若帶,堅固勝鋼,百折不斷,在神器錄中排名第七,乃是鑄造兵器的神物,稱之為舌燦蓮花。

    眾人聽得呆了,這才明白杜四的激動源自於終找到一件可煉製神兵的寶物。

    楊霜兒拍手笑道,這名字好聽,真是讓人想不到竟然是一條大蟒的舌頭。

    杜四道,蠓並非蟒類,而且有其與眾不同的個性。雖是生性殘暴,卻是對主人極忠,若是主人身死必復仇後自絕食而亡,是以絕少有長得那麼大的蠓現於世間,這一次真是天數啊!

    許漠洋與楊霜兒一路上聽了杜四門中之事,眼見他心願得償,俱是替他高興。

    楊霜兒最是乖巧,當下搖着物由心的手道,老爺爺你就把這個蠓舌送給杜伯伯吧!

    物由心卻是搖頭,不行不行,這是我的寶貝,送你也可以,不過要答應我二件事。

    杜四深鞠一躬,但憑物老吩咐!他眼見如此夢寐以求千載難逢的寶物就在手中,只要物由心願意送給自己,什麼條件也可以答應了。

    物由心看着杜四哈哈大笑,剛才要不是你們仗義執言,我早被那個機關王逼得走投無路了。我與你這老兒也是有緣,二個條件一個是讓這小姑娘認我做爺爺,另一個條件就是讓我跟大哥一起走一趟,在這山谷呆得久了,悶出了一身病。他自己一頭白髮,卻總是以為自己年輕,竟然對着看起來比自己小十餘歲的杜四口稱大哥,惹得諸人暗暗失笑。

    話音未落,楊霜兒已是對着物由心盈盈下拜,口稱爺爺!

    杜四知道物由心雖然瘋瘋癲癲,武功卻實是驚人,有此強援如何不喜。伸掌出來,與物由心一握,二人哈哈大笑,充滿相知之情。

    當下各人通了名姓,物由心來歷奇特,不願多説,杜四也不多問。

    許漠洋也是心喜物由心的天真爛漫,恭謹行禮,物由心眼望許漠洋,略微詫異,許小弟近日必有奇遇,身體中似有一種説不出的潛力。

    眾人想到剛才機關王白石説起要聽聽英雄冢中的識英辯雄術,顧名思義都知道物由心的眼力是何等的高明,當下七嘴八舌地給物由心説起了許漠洋與巧拙間的那充滿了神秘色彩的一眼。

    物由心興高采烈地道,有空再好好給許小弟看看面相,現在我們不如先上路去那笑望山莊,我久聞渡劫谷中殺人樹之名,輕易不敢去惹,現在人多了我可不怕了。

    眾人想不到他如此急於離開竟然是為了看看那殺酥?鰨?際且恍O氲秸庖宦飛嫌寫朔縟さ睦先宋?椋?掛艙娌懷羆拍?恕!?br>且慢,我這一走本門的秘密可不能泄露。物由心將那刻有英雄冢三字的大墓碑抱入墳墓中,開啓機關將墓門鎖上,想起適才之事,嘆道,這世上大概也只有那機關王才能在我這機關重重的墳墓中來去自如了

    諸人見那墓碑重達數百斤,物由心卻舉重若輕般毫不費力地搬了進去,俱是咋舌不已,心想這老人雖是瘋癲,一身功夫可是毫不含糊。再想到機關王與那牢獄王的從容自定,加上後有將軍的追兵,這一路來還不知道有多少風險

    杜四得了異寶,心情大暢,一路與幾人談談笑笑,他所聞廣博,見識卓遠,幾人聽到許多奇人異事,受益菲淺。

    眼見天色已亮,四人終於出了幽冥谷。

    出了幽冥谷地勢驟然開闊,原來是一個四周圍山的大盆地,雖是少了幽冥谷中的花草,但奇石四處散亂而立,比起幽冥谷內又是另一番景象。

    物由心精擅機關,緩緩道,這個地方的亂石排列得很有學問,暗合天上星宿,隱有陣法,我雖是久居此地,卻也沒有參詳透。

    許漠洋聽物由心這麼一説,抬目四望,果然見大石凌而不亂,迫得眾人繞來繞去,幾乎頭也繞昏了。他一生縱橫塞外,亦得逢不少奇遇,然而比起這一天的奇見妙聞來説,俱不足道了。

    楊霜兒想到了幼時與玩伴在樹林石間捉迷藏的情形,倒是覺得有趣。

    杜四卻另有想法,此隔雲山脈本是塞北一個並不出名的小山脈,卻偏偏有着這許多的奇異之處,再想到精通天數命理的巧拙執意要自己留在此地,更是遺命中讓許漠洋去笑望山莊,還扯上了無雙城的楊霜兒,定是隱含深意。

    物由心一向以本門機關學自負,今日為機關王所挫,心生不忿,來此妙然天成的石陣中,更是心智被奪,專心研究。

    四人各懷心結,在石塊間中穿來繞去,二個時辰後方才出了這一片看似紊亂實則兇險的石陣。

    在石陣中雖是看似平常,其實各人都在暗自戒備,深恐敵人仗此有利地形突然發動襲擊,出了石陣後,一陣似花似草的幽香淡淡襲來,渡劫谷已然在望。

    各人不免都是暗地長舒了一口氣!

    就在此時,一縷鋭風細不可察地從後拂來,奔向物由心的背心

    許漠洋自從被巧拙看那一眼後,對天地間的各種感覺極為敏鋭,此時莫名地心頭忽覺有異,不及細想,嗆然撥劍。

    與此同時,物由心一聲大喝,滿頭白髮乍然飛起,與那股鋭風相交,竟然暗含金鐵之聲,一隻小小小小的錢鏢被物由心拂落在地。

    物由心哈哈大笑,無良鼠輩,竟然敢偷襲我,出來讓我看看。

    一人緩緩從後現身,一臉謙恭,前輩誤會了,我本意是打只小山雀,不料學藝不精,有失準頭,實在慚愧!

    他嘴裏謙遜,面上含笑,言語得當,加上一副書生模樣,長衫迎風,讓人見之就略有好感。他身後還有三個凶神惡煞般的人,更是襯得其彬彬有禮。

    物由心只認得後面有一個正是剛才被自己搶下天女散花的千難和尚,見其目光狠狠盯着自己,一臉怨毒,嘻嘻一笑,不妨不妨,剛才我也誤傷了這個和尚,大家扯平好了。

    杜四與楊霜兒卻認得那人身後還有兩人正是在酒店中鎩羽而歸的季全山與齊追城,眼見這幾人似乎以那書生模樣的人為首,不知是何來路。

    那書生輕輕一笑,便若女子般的羞澀,毫不在意許漠洋如要噴出火的目光正鎖住自己,老人家説得不錯,同為誤傷,大家扯平了!

    物由心不好意思地笑道,我雖然無傷,但念在比你大了幾十歲,多讓點老人家也是應該的吧!

    書生陰陰一笑,錯了錯了,你雖傷了千難大師,我卻更是冒犯。

    物由心奇道,你有何冒犯?

    書生肅容道,千難只是力竭而傷了些微的元氣,而老人家卻是大大的不妙了!

    物由心哈哈大笑,我有什麼不妙?

    書生的身體似是隨着物由心的笑聲動了一下,但他明明就在原地靜立,也不知道如何給了人一種動的感覺,似乎有什麼東西把人的視線阻隔了一下才產生了這樣的錯覺。

    杜四見聞廣博,雖然沒有看出異常,卻也隱隱感應到什麼危機。

    許漠洋持劍立在楊霜兒身前,大喝一聲,大家退開,小心他的毒,他就是毒來無恙!

    書生仰天長笑,望定物由心,老人家不要怪我失手,毒來當然無恙只有死!

    書生話音才落,物由心已是一聲大吼,一跤坐倒在地,面色慘白,閉目動功,竟然已中絕毒!

    原來剛才物由心雖以白髮拂開那一鏢,卻已沾上鏢上之毒,此毒無色無味,此時方才驀然發作,以物由心的精純內力,也支持不住!

    毒來無恙在此塞外路途不熟,追失了許漠洋,在隔雲山脈外圍搜尋,卻意外見到了楊霜兒放起的天女散花,聞訊趕來,半路上匯合了季全山齊追城與千難三人,問清情況後一併追來。而許漠洋等人為那石陣所阻,耽誤了一段時間?氈歡糾次揄娜俗飛稀!?br>毒來無恙等人在那石陣中已發現許漠洋等人,因是不明石陣底細,不敢妄動,只是遠遠躡着許漠洋四人,直到出了石陣這才發難。

    毒來無恙眼力何等高明,早看出四人中最難惹的就是那三千白髮的物由心。他心智陰沉,見物由心中招後還先用言語穩住對方,直到毒發後方始現出狠辣面目,許漠洋雖然與他交過手,卻如何能想得到毒來無恙如此出神入化的下毒手法。

    這下毒來無恙偷襲得手,眼見對手中最厲害的物由心只顧閉目動功,已無動手之力,再無顧忌。

    楊霜兒悲嘶一聲,揚針欲要刺向毒來無恙臉口的膻中大穴,卻被杜四一把拉住她,臉色陰沉,將軍之毒果然名不虛傳!

    以杜四的武功就算可敵得住毒來無恙,但對那來無影去無蹤的毒卻委實忌憚,何況許楊二人自是無法擋住季全山齊追城與千難三人的聯手,敵人像已是勝卷在握!

    毒來無恙仍是一副不緊不慢的樣子,將軍之毒無非是江湖朋友賞面送得小號,如何敢入杜大俠法眼。不過今天倒真想會會與我齊名的無雙之針!

    將軍的毒、公子的盾、無雙的針、落花的雨。

    這四句話説得正是江湖上公認最難惹的四個人,也許這四人武功並不算很高,但各有令江湖人聞之心驚的絕藝。

    毒來無恙以毒成名,無形傷人;公子之盾君東臨勝在謀略,計定而動(君東臨的故事可參見將軍系列之《破浪錐》);無雙城城主楊雲清的補天繡地針法勝在小巧機敏,認穴精準;落花宮宮主趙星霜的飛葉流花雨勝在暗器百變,防不勝防。

    其中毒來無恙與趙星霜更是江湖上人稱四大暗器聖手之二,在暗器上的修為僅次於暗器王林青與黃山千手門點點繁星葛雙雙。

    毒來無恙以暗器絕毒名震江湖,成名焉是僥倖。有心算無心之下,便是物由心也在一招之內中了暗算。

    千難剛才在幽冥谷中被這物由心玩個半死,此時見到物由心盤坐在地動功療毒,心頭怒火上湧,持杖上前,恨不能一杖擊碎物由心的腦袋。此人含毗必報,看到對方已全然落在下風,早已按捺不住,搶在毒來無恙之前出手。

    齊追城的炙雷劍半招內毀在杜四手上,也是積怨甚深,季全山在酒店內吐血而退,更是滿腔恨意,此時紛紛上前,形勢已是千鈞一髮。

    杜四見今天的情形,已知不能善了,暗地傳音吩咐許漠洋照看物由心與楊霜兒尋隙先退,自己卻一亮手中那柄看似生了鏽的小刀,攔住千難三人的來勢。

    杜四一生恩怨分明,許漠洋是巧拙託負給他,楊霜兒亦是那青衣人故友所攜,物由心雖是初識,卻也是甚是投緣。當下手中小刀一緊,暗暗下了決心,今天就算戰死當場,也決不讓對方輕易傷害許漠洋、楊霜兒與物由心三人。

    杜四身為兵甲派十六代傳人,那柄小刀名為破玄刃,看似破舊,卻是非凡,經他運功催動下,隱泛紅光。

    季全山與齊追城吃過他的苦頭,見他立若亭淵,腳步不重不倚,穩穩立於道中,面上堅忍,卻也不敢太過進逼。

    那千難頭陀卻是含忿出手,只一個呼吸間禪杖已到了杜四的頭頂,杜四小刀輕揚,迎上禪杖,雖是短兵刃使力絕抵不上對方的重長兵器,卻是半步不退。

    叮得一聲,千難那充滿力道的全力一擊竟然被杜四的小刀輕輕巧巧地接住。

    要知杜四身為兵甲派傳人,對各式兵器的熟悉程度天下少有。與千難刀杖相接的一剎那,手腕輕抖,破玄刃化出無數的變化,於漫天杖影中端端擊中杖尖九寸處,那正是千難的禪杖最難發力的地方。

    千難一招無功,惹起了兇性,待要再撲上前去,卻被毒來無恙以手止住。

    毒來無恙好整以暇,踏上幾步,幾位兄弟守住周圍,許漠洋身為將軍親點重犯,決不能讓他走了。我來領教一下兵甲傳人的絕學。

    杜四面色凝重,破玄刃提至胸前,默唸口訣。

    毒來無恙成名的是毒功與暗器,其暗器千變萬化無有定招,杜四雖然對各類兵器熟悉,但卻未必能懂得每一種暗器的特點,這一戰氣勢上已然落了下風。

    哈哈哈哈,何用兵甲傳人出手,讓我來試試將軍之毒的毒功!一個清越的聲音從眾人的頭頂上傳來。

    眾人尋聲抬頭望去,但見雲遮霧湧下,一個小黑點從高高的隔雲峯頂上飄然直下,落得近了方才看出竟是一人,騰雲架霧般攜着一股奔騰的氣勢直襲向毒來無恙。

    隔雲山脈兩壁猶若鬼斧神劈般筆直平滑,人所罕至,是以杜四才不得不帶許漠洋楊霜兒從幽冥谷往笑望山莊去,此人也不知道用什麼辦法上得峯頂,更讓人心驚的是這許多高手對其的出現毫無所覺,雖是借了眾人觀察力上的盲點,想不到頂峯上會有人,卻也是讓諸人大出意外。

    來人其勢極快,加上從峯頂上一衝而就的落勢,幾乎是人隨聲到,迎着獵獵風聲,宛若天神。

    毒來無恙久經沙場,雖是事變突然避無可避,卻也及時運功抬掌,與那人硬對硬地拼了一記!

    砰然一聲大震,毒來無恙踉踉蹌蹌直退出了七八步遠,這才勉強穩住身形。

    雖然來人一掌擊退毒來無恙,但在場諸人要麼是一方宗師,要麼是家學淵源,俱是武學高手,眼力高明。俱都看得出來並非是來人武功比毒來無恙高出甚多,只是對方借了從空而降的威勢,把從幾十丈高處衝落下來的力量全都讓毒來無恙接了去,這才有如此驚人的一擊。

    來人從百丈高崖下落的衝勁盡數傳給毒來無恙,在空中翻了幾個跟斗,飄然落地,竟是毫髮無傷。

    可毒來無恙心中的震驚卻遠非表面上所顯現出一邊倒的劣勢,在那人從天而降時,他已準備運功將絕毒攻入對方體內。可就在二人雙掌相接的一剎那,對方掌力吞吐不定,在電光火石的片刻間換了七種手法,或駢掌揮掃或屈指彈壓,一種極為古怪的內力或放或收,先後襲來四重內勁。

    第一層內勁以卸為主,化開毒來無恙的掌力;第二層內勁陰柔無比,將毒來無恙掌中之毒吸得涓滴不剩;第三層內勁剛強至極,將所吸之毒盡皆倒捲回來;第四層內勁卻似一股詭異的熱氣,循着手臂的經脈往心房疾走。枉自毒來無恙一身毒功,對方竟然早早預知了他的獨門運功手法般,安然對接一掌,毫髮無傷。

    毒來無恙退開幾步方始化去來人古怪的反噬之力,手腕略沉,幾枚鐵蓮子與毒蒺藜已悄然落入掌心,蓄勢待發,卻忽覺得掌心一熱,似被什麼尖利之物刺了一下。

    毒來無恙大驚低頭看去,但見掌心赫然出現四道彎彎曲曲的紋路,就似四張古怪的笑臉刻在自己手掌中一般,心神一凜,忍不住喝問,你是誰?

    哈哈哈哈來人高冠胡服,面若重棗,一臉虯鬚,先是四聲長笑,直震得晨鳥驚飛,草木輕揚,將軍之毒遠道而來,笑望山莊容笑風特來相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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