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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洞庭水闊楚天鍾

    三醉宮的主人吳劍知今年已五十五歲了,雙眼深陷,鬢髮花白,雖然還是習武之人輕健矍鑠的樣子,但暗藏在額角皺紋裏的衰老和思慮,卻逃不過沈瑄的眼睛。吳劍知見沈瑄到來,並不很驚奇意外,只是很和藹地問這問那,又嗟嘆妹妹的早亡。卻是舅母吳夫人,一看見沈瑄就落下淚來,摟着他哭了一場,弄得大家都有些慼慼然,還是吳劍知和葉清塵好容易將夫人勸住了。

    方敍話間,吳家長子吳霆匆匆趕來。表兄弟相見一回,忽然看見吳霆背後一位着藕荷色衫子的女郎,朝着他微微點頭。不是樂秀寧又是誰?

    原來樂秀寧自離開葫蘆灣,遍尋沈瑄不見,卻遇上了從鐘山上下來的吳霆,於是跟隨吳霆到了三醉宮,希圖慢慢打聽沈瑄的下落。

    其實這次回來,也是為了死去的家父。樂秀寧嘆道,爹爹的心願未了,就喪身在天台派的手裏。我要替他報仇,卻始終無能為力。吳霆看她容色哀婉,皺起眉頭道:天台派與我們仇深似海,你爹爹的大仇我們是一定要報的。沈瑄忍不住道:害死樂師叔的是吳越王妃手下的人。樂秀寧十分訝異,目光爍爍地問道:真的麼?你聽誰説的?是是她?

    沈瑄心中一震,要解釋清楚樂子有的死,勢必牽連到蔣靈騫。這名字在三醉宮顯然是不宜提及的,但不説清楚,誤會豈不是越來越深?他沉住氣,將那日蔣靈騫對他講的一番話説了一遍。

    吳劍知聽到這裏,十分詫異:想不到你倆竟然和天台派小妖女有交情。若説是吳越王妃的辣手也有可能。但秀寧,你爹爹為什麼惹上了那妖婦?

    樂秀寧搖頭道:素無瓜葛。又望着沈瑄道,蔣姑娘説的也只是一種猜測吧?沈瑄正色道:她説的不會有錯。吳劍知一言不發,只是深深瞥了沈瑄一眼。

    葉清塵遂道:蔣姑娘説的是真的。那日我正路過桐廬,見過那場變故。樂姑娘,向你爹爹下手的那人叫桑挺,是吳越王妃手下的得力干將。樂秀寧瞧着葉清塵眨了眨眼睛,恍然道:原來葉大俠就是那日相助我們父女的人,請受小妹一拜!葉清塵忙托住她:不敢不敢!那日的事我卻慚愧得緊,到底讓那姓桑的跑了。

    眾人默然。葉清塵頓了頓,又道:這些事情且不提。吳掌門,沈兄弟練習洞庭劍法已有時日,此番回來,還想求您收入門牆,傳習武功呢!吳夫人在一旁聽了,歡然道:那很好啊!劍知,我看瑄兒是個可造之材,你收了他做徒弟,也好讓師父和二師弟這一脈傳下去。吳劍知卻緊鎖雙眉,盯着沈瑄道:瑄兒,你娘當年不是不許你習武的麼?

    沈瑄道:母親確有成命,叫我不要學武功。但我眼下很想跟着舅舅多多練習,將來好有一番作為。吳劍知沉默半天,終於道:你的想法不錯不過,我不能傳你武功。你母親為你打算,不叫你習武。我若是違揹她的意思,收了你做徒弟,將來有何面目見她於地下?

    沈瑄愕然,望着吳劍知背過臉去,一句話也説不出來。

    當下,吳夫人將沈瑄安置在三醉宮後一間小小的院落裏。廊廡簡潔雅緻,牆外是一竿叢叢長得極高的湘妃竹。沈瑄見到這幼時熟悉的植物,不覺慨嘆。

    吳夫人領了一羣僕婦細細將房間打掃乾淨,搬來牀帳、被褥和條几,還特意取了好些書籍紙筆給沈瑄。黃昏時,吳霆和幾個門中弟子去請沈瑄,樂秀寧過去敍話,葉清塵也在座。幾個弟子雖是初見,説了一會兒頗為投合。直到一更時,吳劍知請葉清塵到書房相商,大家也就散了。

    沈瑄回房躺下,卻兀自睡不着。舅母對自己關懷備至,如同慈母,吳霆也視他為手足,但吳劍知的態度卻十分令人不解。他為何不肯教自己武功,難道只是為了母親?沈瑄心裏煩悶,披衣下地到外面走走,聽見洞庭湖水波浪連天,在夜色中拍打着石岸。忽然,他覺得雖然回到這三醉宮,也只是像坐在一個漂移不定的小船上,於風浪中搖搖晃晃,不知流向何方。

    走了一會兒,忽然聽見吳夫人的聲音:我就是不明白,你為什麼不收瑄兒做徒弟。沈瑄一凜,知道已到了吳劍知夫婦的窗外,忍不住豎起耳朵聽下去。吳劍知卻道:我知道,霆兒資質平平,瑄兒卻正好是一塊好料。但不讓他習武,這是他母親的意思。吳夫人斥道:藉口!你別忘了,瑄兒是師父唯一的孫子,師父在時有多疼他就是為了姑娘的一句糊塗話,耽誤了他十幾年。你不趕快給他補一補,否則如何對得起師父?

    吳劍知正色道:江湖險惡,我妹妹沒有説糊塗話。吳夫人奇道:什麼江湖險惡,二師弟自盡三醉宮,死得那樣慘烈,只怕瑄兒應當學好武藝,為他爹爹報仇才是。吳劍知嘆道:你不明白。

    吳夫人冷笑道:我明白,我怎不明白?二師弟當年與你妹妹慪了氣,你們兄妹倆耿耿於懷,所以如今你就不肯教瑄兒武功!沈瑄心中大奇,自己父母不合,這倒是從未聽説。吳劍知急道:師妹,你在説些什麼呀,毫不相干的事情啊!你總該信得過我,我這樣做,都是為了瑄兒好!

    吳夫人沉默一陣子,又道:我不贊成。姑娘不過是怕他沾惹江湖恩怨,可是他的一隻腳已經踏了進來。你若真為他好,就應該教他武功,這才能把他約束在本門之下。你不見盧長老的信中説,瑄兒迷戀天台派那個小妖女,今天的情狀你也看見了,這豈不是冤孽沈瑄暗道:原來盧澹心給他們寫過信了!忽然又想起了蔣靈騫和盧澹心所説天台派那段往事恩仇,心裏更加亂了起來,下面的字,便一個也聽不下去了。

    沈瑄這一夜心情激盪,説什麼也睡不着,一忽兒想到吳劍知的冷漠曖昧,一忽兒盧澹心的話又反反覆覆在腦海中翻騰。他本來早已打定主意,不料一旦被人觸動心絃,還是管不住自己的思緒。聽聽窗外已交四更,實在耐不住,抽出壁上長劍,衝到院子裏舞弄一回。

    他練的卻是蔣靈騫教他的夢遊劍法。這套劍法輕靈快捷,使完之後似乎心情真的舒爽許多。可是蔣靈騫沒有來得及教完,只到了唯覺時之枕蓆,失向來之煙霞。練到這裏戛然而止,心中總有不足之意,只好再來一遍。

    如此幾個夜晚,沈瑄都在院子裏悄悄練習夢遊劍法,直到精疲力盡為止。如此一來,倒不會睡不着了。其實他心中還有一個想法,你吳劍知不肯教我武功,未必我自己不能學。

    這一夜,他方練完一遍夢遊劍法,就聽吳劍知在背後道:很不錯的劍法嘛!沈瑄回過頭來:舅舅取笑了。其實論起來,吳劍知是他父親的師兄,稱呼大師伯更為相宜,但沈瑄覺得他既不肯收錄自己,這點同門之誼也不必再説了,是以竟不改口,只以舅舅呼之。吳劍知渾然不覺,寬厚地笑笑,扶着沈瑄的肩膀道:你跟我過來。沈瑄跟着他轉了幾道門,卻來到湖邊一所亭子上。放眼夜色中的洞庭湖,明月在天,繁星在水,胸中的塵埃都被一股豪情盪滌掉了。

    吳劍知道:瑄兒,你知道這碑文的來歷麼?沈瑄早見亭子中間是一塊古舊的石碑,上面刻有詩句,遂道:小時爺爺對我説過,這碑文中有一套劍法。爺爺最早就是靠了這劍法成名的。吳劍知點頭道:不錯。朝遊北海暮蒼梧,袖裏青蛇膽氣粗。三醉岳陽人不識,朗吟飛過洞庭湖。當年江湖上傳得沸沸揚揚,説這碑文是呂洞賓留下的真跡,原是一個謎語,暗指一套純陽劍法,只是無人解索得出。當時先師也如你現在一般年輕,發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這劍法。他走了好幾年,足跡遍及長江兩岸,但始終沒有找到。最後他又回到洞庭湖來,再看這石碑,忽然福至心靈,頓悟出其實這劍法並沒有藏起來,就擺在這石碑上。瑄兒,你跟我來。

    吳劍知帶着沈瑄到了三醉宮前面的一間大廳裏。燈燭一盞盞點亮,一時間大廳裏燈火通明。屋子裏空蕩蕩的沒有什麼傢俱,四面牆壁上卻潑墨淋漓地寫滿了大字。沈瑄細細看去,多是臨摹古代名作,有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如清風出袖,明月入懷;有顏真卿的《麻姑仙壇記》和《大唐中興頌》,筋力剛健,雄秀獨出;最精彩的是臨摹懷素的《自敍帖》,真是落紙煙雲,隨手萬變,觀之頗有超塵出世,逍遙自在之感。沈瑄早就知道,吳劍知在三醉宮洞庭四仙之中號稱書仙,書劍合一,以一手卓絕的書法劍術名滿江南,這裏想來是他的練功房了。卻見南面牆壁上有吳劍知零零散散的幾幅詩,詩句算不得大雅,不過筆力着實令人歎服。

    飄風驟雨驚颯颯,飛雪落花何茫茫。沈瑄還在暗暗驚歎,吳劍知卻道:瑄兒,你能把那首詩寫一遍麼?沈瑄提起筆來,在那面南牆上寫了一遍,憑着記憶把一筆一畫都描摹得十分逼真。吳劍知細細看了看道:你果然聰明。當年我拜師之後,練的第一門功夫就是臨摹這碑文。我可足足學了半年,才可見形似。你第一次寫它,就能夠體會到這碑中劍法的要義,在於無拘無束而又處處隨緣。可見書讀得多了,連武功都是可以融會貫通的。沈瑄道:舅舅,這不是碑帖麼?難道呂洞賓的劍法是用文字筆畫表現出來的?吳劍知道:不錯。呂洞賓將他的絕世劍法融入這二十八個字當中,告知天下,只待有緣人來識別。你看這些字,點為側,如鳥飄然而下;橫為勒,如勒馬之用繮;豎如弩,用力也;挑為擢,跳貌興躍同;左上為策,如馬之用鞭;左下為掠,如篦之掠發,右下為磔,裂牲謂之磔;右上為啄,如鳥之啄物。筆畫之間的氣韻流露,又暗示了劍招之間力量的運用和轉換。

    沈瑄盯着牆上自己寫下的字,默默想了一會兒,然後以毛筆為劍,照着筆畫將那詩演練出來。吳劍知道:不錯,你所看出的劍法與先師總結的大體相類。只不過輕巧有餘,厚重不足。你看我練一遍。吳劍知的動作很慢,劍招平正端莊,進退有度,讓沈瑄能看清每一招的細節。沈瑄看完之後,自己照着練習。吳劍知在一旁指點用力訣竅,務求每一個動作都一絲不苟。如此練了半夜,不知不覺天也快亮了。

    沈瑄雖然猜不明白吳劍知何以要來教自己劍法,但心裏卻很高興。吳劍知知道沈瑄曾另學過洞庭派的三套劍法,就讓他練來看看。看過後,吳劍知指點幾句,笑道:鬧了半夜,你年輕人自是不妨,我可乏了,明日繼續吧!

    沈瑄謝過,忽然道:舅舅收我為徒不好麼?

    吳劍知沉下臉來,道:瑄兒,你可知我為何要教你?沈瑄猶豫一下,道:舅舅怕我去練別派武功。吳劍知見他直言,倒也詫異:不錯,我同你母親意思一樣,希望你遠離江湖禍患。誰知你資質太好,又學了天台派的輕功劍法。只怕我不教你,你就被邪門歪道拉過去了。從今日起,我會將本派武功盡數傳於你,但我卻不敢做你師父,只怕無法在地下向你母親交代。

    沈瑄盯着吳劍知的臉,那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

    從那天起,吳劍知就以洞庭派入門功夫相授,教沈瑄調神練氣,再學拳法掌法和洞庭劍術。吳夫人見了,甚是歡喜,又親自傳他洞庭派的輕功暗器。

    匆匆半年有餘,沈瑄進步極快,已將洞庭派的劍術、輕功、拳技等學了個全,所差的只是火候。慢慢的,不覺春去秋來,沈瑄每日一心一意地練習武功,閒時與師兄弟們談詩論畫,撫琴下棋。蔣靈騫的影子漸漸淡去。樂秀寧自回三醉宮,便不大理會沈瑄。沈瑄起初有些納悶,後來見她與吳霆時時在一起練劍,心下不覺釋然。

    轉眼到了十月底。這一日用過晚飯,沈瑄獨自在房中看書,不防門呀的一聲,進來一個人,卻是吳夫人房中的小丫環青梅。只見她盈盈笑道:沈公子,夫人叫我把這個給你。沈瑄接過,是一隻古雅的藍瓷花瓶。

    他擱在窗下。青梅忽然一笑,從背後拿出兩枝菊花:這個是我給你的,花瓶不能空着。那藍瓷花瓶裏插了一高一低兩枝瑩白的花朵,顯得玲瓏俏麗。沈瑄笑道:這菊花真是別緻,多謝你費心。你喜歡就好,青梅只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聽見人誇,喜上眉梢,立刻道,沈公子,你可會畫畫?你替我畫一幅小像好不好?沈瑄不願拂她心願,鋪開顏料紙筆,認真作起青梅的小照來。不料他只畫了一雙眼,青梅就輕輕叫道:沈公子,你沒有在畫我呀。沈瑄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這是誰的眼睛?真漂亮啊!

    沈瑄低下頭,與紙上那雙眼對望,心中大驚,幾乎將一大滴墨汁甩了下去。那雙眼如谷底清泉,幽不可測。青梅是個機靈的女孩,看他神情,心中已明白了幾分:這雙眼真美,想來這人也必然是絕頂可愛的人物。沈公子,你別畫我了,把她畫完吧,我明日再來看。説罷就匆匆跑開了。

    直到掌燈時分,沈瑄才從沉沉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撥亮燈燭,把那幅畫作完。已過去大半年了,這一向以來,沈瑄潛心練武,心無旁騖,以為自己可以將過去的事漸漸忘掉了,而且他也似乎真的忘了。不料今天一幅畫卻泄漏了自己心裏藏得最深的東西。夜已深了,他把小照掛起,呆呆凝望。那人側身立着,長劍點地,神色似憂還喜。

    忽然外面亂了起來,樂秀寧匆匆推門進來:師弟,碧蕪齋裏好像出事了,咱們快去看看!碧蕪齋是三醉宮的藏書樓,吳劍知從來就不準人隨便進去的。不過此時,大家都聚在樓下,圍成了一圈,沈瑄和樂秀寧走近一看,地下直挺挺躺着一個人,卻是吳霆。樂秀寧嚶的一聲,暈了過去。沈瑄俯下身去,看出吳霆早已嚥氣,絕對沒有救治的可能了!就見吳霆臉色慘白,狀若驚恐,全身上下卻毫無傷痕。沈瑄見他眉心的黑氣未褪,口鼻中淌出殷紅的血,看來是死於中毒。

    吳劍知呆呆的一言不發,面色十分可怕。吳夫人披頭散髮,哭成淚人一般。沈瑄心裏一陣陣痛心,強忍住難過:舅舅,表哥是怎麼吳劍知攤開手掌,沈瑄不看則已,這一看,心中的痛苦更不亞於見到吳霆的死!原來吳劍知的手掌上亮晶晶的赫然有一枚繡骨金針!

    吳夫人咬牙切齒道:天台派的妖女終於向三醉宮下手了!樂秀寧悠然醒轉,接過吳劍知手裏金針,顫聲問道:針,針打在他哪裏?吳劍知道:大椎穴。那正是蔣靈騫的致命手法!那繡骨金針是天台派至高無上的獨門暗器,即使天台弟子也沒有幾人會,並且能以如此精確的手法殺人。沈瑄和樂秀寧,也不是第一次見到了。

    沈瑄腦子裏嗡嗡作響,重重的血腥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他不願再看下去,匆匆跑回自己房中。那幅畫掛在壁上,她就竟然來了,可她卻為何做了這樣的事,是意料之外,還是意料之中?

    安葬吳霆的那一日,葉清塵來了。吳劍知和吳夫人這一兩日間一下子老了許多,幾乎説話的氣力也提不上來。樂秀寧則避不見人,好像大病一場。可是誰的心情,此刻也沒有沈瑄混亂。

    沈瑄帶着葉清塵去見吳劍知。葉清塵不免安慰一番,吳劍知嘆道:枉我在江湖上成名這些年,到頭來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洞庭派枝葉凋零,聲威無存,我身後如何去見師父!葉清塵道:我尚未會過那蔣靈騫,但聽江湖上的朋友們説,這小妖女心思詭異,手段毒辣,不在其祖之下。吳掌門,她究竟為什麼要殺令郎?吳劍知沉吟道:我想還是為了那經書。

    沈瑄忍不住道:舅舅,蔣姑娘真會想要我派的武功秘笈麼?我倒覺得她對洞庭武功並不十分看重。吳劍知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有關你爺爺留下的《不繫舟》,想來盧真人都對你説過了。我想天台派或者不稀罕別的洞庭武功,但對這本書,必是得之而後快。沈瑄驚道:那本書還藏在碧蕪齋?

    吳劍知點點頭。沈瑄心裏一涼,他想到的卻是另外一個問題。原來《不繫舟》真的仍在三醉宮,那麼説當年蔣聽松指控洞庭派盜取經書,乃是鑿鑿真言,自己父親伏劍謝罪,也並不冤枉了!一時間,恥辱和羞愧一起蒙上心頭,幾乎把沈瑄原來的痛苦猶疑都蓋了過去。

    吳劍知卻不知他心裏想的是什麼,又徐徐嘆道:可惜霆兒也不知道,他是白死了。那本書早已被別人帶走,不在這裏!葉大俠,我拜託你打聽的事情,有消息麼?葉清塵道:似乎落入了金陵范家手裏!

    沈瑄一聽金陵范家,又是一凜。卻聽吳劍知淡淡道:范家麼?那便罷了,我們也沒有辦法。沈瑄越發不解,這樣重要的武功秘笈,真的任由範定風拿去麼?是吳劍知害怕金陵范家的勢力還是有別的什麼緣故?

    葉清塵道:吳掌門能夠確認是蔣靈騫下的手麼?吳劍知道:我實在不知道還可能是別的什麼人。霆兒的仇是一定要報的,但我也不會魯莽行事,要設法向那小妖女問個明白。葉清塵道:這可不易。吳掌門難道不知道,下個月十五嶺南湯慕龍公子就要迎娶蔣靈騫了,湯家將在黃鶴樓大擺宴席,遍請天下英雄呢!吳劍知道:我知道,湯鐵崖已送來了請帖。只是霆兒新喪,我們是不能去湊這個熱鬧的。

    沈瑄茫然道:她就要結婚了麼?那又怎樣!吳夫人紅着眼睛出來,道,小妖女有一天活在這世上,她嫁給皇帝都沒用!只要我找到她,就先一劍把她刺死,為我的霆兒償命!沈瑄聽了毛骨悚然,葉清塵則慨然道:請兩位前輩放心,此事包在在下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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