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弟,不要頑皮。”一旁響起老和尚金果的聲音。
廟太大,和尚太多,老和尚太怪,戰天風心下一時間有些怯了,忙道:“沒有頑皮,我是在給佛祖叩頭呢?”説着看向金果,卻見金果並未生氣,反是一臉微笑點頭道:“是了,是了,當年師弟初進寺來,説的話跟你一模一樣,一百八十年了啊,卻恍似就在昨日。”
“有這麼巧的事?”戰天風張開嘴合不攏來。
金果取一把剃刀,道:“師弟,師兄現在就給你剃度,請先以潛誠之心禮佛。”
戰天風先前心中一直有些迷迷糊糊的,到這會兒突然就清明瞭,騰的一下跳起來叫道:“你要我當和尚,不幹,不幹,我還要抱老婆,還要吃狗肉,當和尚清湯寡水的,我可不幹。”
“真的一模一樣。”金果卻又點頭,道:“師弟當日,也是你一般聲口,當日幾位師叔還暗暗着惱,師父卻堅信他是有緣之人,果然此後百年,我佛印宗在他帶領下大倡佛門,到今日,佛印寺周圍千里方圓,百萬信眾,無不頂禮我佛,這都是師弟佛光普照的結果啊。”這麼説着,他老臉上滿是神往之色,隨即看向戰天風,道:“當日師弟曾在佛前立願,要使我佛印宗梵唱遍及中土,徹底摧毀那有名無實的白衣庵,領袖佛門,當日功敗垂成,今日師弟轉世為佛,必可完成宏願,阿彌陀佛。”
“白衣庵?”戰天風愣了一下:“原來你們和白衣庵是敵人?”
“本來只是對教義的爭執。”金果眼光一凝,道:“白衣庵重悟性,講究以心傳心,我佛印宗重師傳,認為言語經文多有岐義,惟有手印才是佛的真傳,佛印兩字,便是由此而來,各有理解,本來也沒什麼,你喜歡白菜,我喜歡豆腐,各吃各的好了,但我們與白衣庵的爭執,卻招來了中土什麼七大玄門的干涉,説什麼我們不重經文,不是正宗佛門弟子,竟幫着白衣庵趕殺我宗弟子,這一來便由教義的爭執變成了宗派的火併,由此結下死仇。”
“這樣啊。”戰天風點頭:“你們好象也沒錯,白菜豆腐,各吃各的,這有理。”隨即想到白雲裳,便又道:“不過白衣庵好象也沒錯。”
“到今天,對與錯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佛印宗必要爭回這口氣才行。”金果一對白眉下垂及耳,説到這裏,那對白眉竟突地高高揚起,便象給風吹起一般,眼光炯炯的看着戰天風,道:“師弟上一世未能完成宏願,這一世一定可以,我相信你。”
“你是要我去和白衣庵打架?不行不行,不去不去。”當和尚本來戰天風就不願意,還要和白衣庵去打架,那不是要和白雲裳動手嗎?更加不幹了,將一個腦袋搖得象只撥浪鼓,一抱拳:“我不是什麼靈佛,更不可能是你老高僧的師弟,你老還是另外找人吧,告辭。”説着轉身就要出寺。
“師弟不要頑皮。”金果低喝一聲,隨着他的喝聲,似乎有一股輕風颳過戰天風的身體,説輕風還太重,只是一縷陽光,那種悄悄穿過窗口照在身上的陽光。
戰天風的身子突然就不聽自己指揮了,説傻了吧,好象又不是,好象又很清醒,説不傻吧,人又痴痴呆呆的,不自覺就跪下去了,然後金果給他摩頂受戒,剃了頭髮,法名宏法,隨後一眾僧人拜見,各堂各院,竟是有僧眾三千餘人,各報名字,戰天風也記不得那麼多,只知道那四個老和尚法名叫淨塵、淨心、淨智、淨世,乃是各院首座。
一切走馬燈似的過去,戰天風始終無法從那種即清醒又迷糊的感覺走出來,直到宣佈禮成,眾僧齊念彌陀,逐一退去,那種感覺才消失,戰天風猛一下清醒過來,頓時就一崩三丈高,狂叫道:“豈有此理,哪有強逼人當和尚的,老子不當。”
金果始終是笑眯眯的,戰天風出言不遜,他也並不生氣,反而閉上了眼睛,倒是四老僧之一的淨世開口道:“方丈,有一件事要向你稟明,佛曰眾生平等,方丈若不犯事,全寺僧眾人人禮敬,但若犯了戒律,卻與普通僧人並無兩樣,同樣要到戒律堂接受處罰,象這等喧鬧佛堂,要打四十大板,念方丈初犯,事前又不知情,今次便算了,下次再犯,絕不容情。”
“我説了不當和尚的,我不是你寺裏和尚,便不受你管。”戰天風鼓起眼睛叫。
淨世合掌念一聲阿彌陀佛,道:“方丈已然成禮,不當和尚之説,再也休提。”
“牛不喝水強按頭,你們簡直豈有此理?”戰天風大叫。
淨世臉一黑,喝道:“戒律堂弟子何在。”聞聲進來四名弟子,都是三十來歲的精壯僧人,個個眼中精芒閃動,戰天風一眼便看出來,這四人中的任一個,靈力都在自己之上,頓時就呆住了。
大殿上一時鴉雀無聲,金果閉着眼,淨世黑着臉,那四僧也僵立不動,但如果戰天風再叫得一聲,不要説,他四個便會撲將上來,拉戰天風出去打屁股。
這種眼前虧戰天風從來不吃,自然不敢再吱聲,但心裏卻實在是憋氣,呆了半天,摸摸自己光頭,竟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眾僧沒想到他會哭,頓時就傻了眼,那四僧面面相窺,齊看向淨世,淨世一時也不知道要怎麼辦,這時金果開口道:“師弟今日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旁邊便有小和尚過來引導戰天風回房,戰天風沒法子,只有跟那小和尚回房。
那小和尚引導戰天風到一間小小的房子裏,房子小,佈置也簡單,就一牀一桌一櫃一壺一杯,除此再無他物,那小和尚告訴戰天風這就是方丈室,他法名心誠,就在外間,戰天風有事可隨時喚他。戰天風本來就惱,看了這小房子,更惱了,叉手叫道:“這麼大的寺廟,幾千幾萬間房,方丈室卻才這一點點大,豈有此理,這不是欺負人嗎?”得,他剛才方丈也不想做,這會兒卻又來計較方丈室的大小了。
心誠不過十二三歲,本來就誠惶誠恐,這時更是一臉緊張,忙道:“稟方丈,歷任方丈都是住在這方丈室的。”
“歷任?幾任?”戰天風在老和尚身上受的氣,便全在小和尚光頭上找回來,瞪着心誠怒叫道:“是幾十任還是幾百任,他們都是死在這裏面的了,那這房裏還不鬼打死人?就一個牀輔,晚上鬼壓鬼,那還不壓出鬼腸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