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局我見得多了,龍灣鎮上常有擺殘局騙錢的,不是吹,一般的殘局還真難不倒我。”戰天風也哼了一聲,細看那棋,共是八枚棋子,紅四子黑四子,紅方一帥一車雙兵,黑方一將一象一車一卒,非常簡單的佈局,可戰天風略一深看,立即就有頭大如斗的感覺,雙方雖各只四子,但相互糾纏牽制,十分的兇險,只要一着動錯,便是萬劫不復之局。
“這個——這個。”戰天風搔頭,看一眼壺七公,不過剛才話説滿了,一時不好收口,念頭一轉,道:“先不説這殘局難與易,我便入局,他怎麼下子啊,這棋子不會自己動吧?自己若能動,那不成棋仙了。”
“那你下一子試試看,看它會不會自己動。”壺七公冷眼看着他。
戰天風給他僵得有點惱火,再一琢磨,點頭道:“行啊,我就下一子看,到看它會不會應子。”伸手去拿紅車,一入手沉重已極,竟象是生鐵鑄成。
“放手。”不等他落子,壺七公猛地一聲冷喝,戰天風嚇一跳,忙放下棋子,道:“怎麼了?”
“臭小子,不懂裝懂,狗屁不通。”壺七公瞪他一眼,喝道:“這是一盤七星聚會之局,你動車,三着即死。”
“三着即死?沒這麼誇張吧。”戰天風有些不信:“七星聚會,這名字有趣,你老不正是七星之一嗎?胡天帝是天欲星,那是兩星了。”
壺七公嘿嘿一聲冷笑:“我當年和胡天帝下過幾盤棋,他先下不過我,後來把這個殘局擺了出來,三天三夜我輸了一百四十多盤,一般都是三着即死,最多五着。”
“這麼厲害?”戰天風這下張大嘴巴做不得聲了,呆了一下道:“那現在怎麼辦?”
壺七公微微而笑:“老夫也下棋,但並不是棋痴,以前更從來不偷棋譜,那次後,老夫偷遍天下棋譜,更苦心琢磨,於天下殘局,多已瞭然於心,尤其是這七星聚會,七大變局六十三種變化總計九百九十一手,老夫幾乎可以倒背如流。”
“真的假的?”戰天風又驚又信,還又有三分不信了。
“什麼真的假的。”壺七公哼了一聲:“這是七星聚會第六個變局,也是最複雜最兇險的一個變局,共有十一種下法,其中四和,黑六勝,紅只有惟一的一種下法可以取勝。”
“得嘞。”戰天風搓手:“你老説,我給你老打下手,我們一將孤衝,勝這惟一的一局。”
“那容易。”壺七公點頭:“紅先手,車六平二。”
“得令。”戰天風手抓紅車,忽又停手,道:“你剛才不是説先動車三着即死嗎?怎麼你又走車?”
“那要看是誰走。”壺七公白他一眼:“我説過了,這一局紅黑之勝比為一比六,兇險無比,你動,一定三着即死。”
戰天風氣得打飽嗝,沒法子,車六平二,忽聽得叮的一聲,黑子自己動了,也是動的車,車五平一。
“真的能自己動啊。”戰天風咦的一聲,不過他早已發覺,棋子為鐵鑄,下子明顯能感到棋盤上有吸力,石桌裏面該是另有機括,事實上那石桌十分特異,桌面極厚,中間的立柱也極粗,乍看上去,就象一枚向天立着的印章,弄成這個樣子,自然是為了在裏面安裝機括了,安裝機括不稀奇,但能以機括應子,那就頗具巧思了,尤其壺七公剛才説這一局有十一種下法,每種下法少也要十幾手吧,能以機括一一應子,那就更不簡單,天巧星在九詭書中記有許多巧器,這樣靈巧的能下象棋的桌子倒是沒見過。
“車五進一?”壺七公嘿嘿一笑:“帥六平五。”
戰天風依言下子,子一落下,吸定,黑子也動了,卒三平四。
“車二平六。”壺七公叫,戰天風動,黑子應以車一平九。
“車六平四。”壺七公完全不假思索,黑子一動,立即應子,黑子應以車九退二,壺七公再以車四退七,黑子也立即應子,一着着下去,下到第三十二手,壺七公車五平四,黑子將六平五,壺七公哈哈大笑,道:“最後三着,兵七平六,帥六平五,帥五平四,勝定,哈哈哈。”
戰天風應聲下子,黑子應以將五退一,卒五平四,戰天風最後一着帥五平四,下子,只聞叮的一聲脆響,就好象鐵錘敲在鐵板上,隨即便聽到桌子裏面有機括響動,好象是鐵鏈絞動的聲音。
“出亭。”壺七公急叫一聲,飛身出亭,戰天風也應聲跟出,兩人立在半空中,凝神戒備,雖然勝了棋局,可誰知會怎麼樣,壺七公人老成精,自然不會大意。
兩人剛出亭,便聽到一聲悶響,好象是來自湖底,湖水隨即便象是燒開了一般,劇烈的翻動起來,又彷彿是驚動了湖底沉睡的巨龍,這會兒打翻身了。
戰天風兩個越發凝神看着,水浪翻滾,有一個巨大無匹的東西從湖底升了起來,這個東西橫貫湖中,大得不可想象,整個一座湖好象都要給這東西翻轉了。
“我的娘啊,這什麼玩意兒啊?”戰天風驚呼:“九鼎中的龍也沒這麼大啊。”
隨着那東西升起,激起巨大的水浪,戰天風兩個心下驚懼,不得不再升起十餘丈,壺七公兩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東西,他雖然見多識廣,這時卻也是十分的驚疑,他真的無法想象那會是個什麼東西,會有那麼龐大的身體。
那東西漸漸升上水面,戰天風兩個看得清楚,卻不免啞然失笑,兩人過於緊張,都以為那東西是個活物,其實就是一條橋,一條石板橋,升上來後和那個亭子接在一起,便形成了一條橫貫湖心的石板橋。
最奇異的,是在那石板橋升上湖面後,那條瀑布的中下部,突然伸出來一塊巨石,將瀑布攔腰截斷,瀑布巨大的水流分為兩股,從兩面泄下,先前瀑布全打在石橋上,這會兒卻是頃泄在石橋的兩面,而在石橋的盡端,先前瀑布遮住的巖壁上,卻開了一扇大門,門後是石階,通向巖壁裏面。
“這工程可就大了,到底是誰在這裏弄出來的啊。”戰天風驚呼。
殘局開鎖,湖底藏橋,石攔瀑布,巖壁鑿門,任何一項,都絕不簡單,要把所有這些都完成,戰天風簡直無法想象那得要多少人工多少年月,又要花掉多少金錢。
戰天風看向壺七公,壺七公斷然道:“必然是這一帶先前的帝王所造,這樣的工程,只有那些把百姓當狗使的人才造得出來,若是一般的豪富,再有錢也是造不出來的。”
“有理。”戰天風點頭:“卻不知造這個做什麼用?”
“藏在這大山裏,做別的用一般不可能,鐵定是哪個狗王的陵墓。”壺七公冷笑一聲:“進去,我到看胡天帝鑽進了這死人墳,還能逃到哪裏去。”
兩人下去,巖壁中石階約有百餘步,婉延向上,石階盡頭又是一扇大門,卻是閉合着的,門上雕着兩張鬼臉,一正一反,鬼嘴裏各叼一個鐵環。
壺七公在石門上四下一看,眼光落到那張反雕着的鬼臉上,伸手抓着鐵環,一擰,那鐵環果然是可以轉動的,轉了個圈,一聲沉悶的轟響,石門緩緩開啓。
這扇石門打開,進口的那扇石門便關閉了,機括顯然是連着的,一開一閉,石門閉合,發出沉重的悶響,而震耳欲聾的水聲卻全部攔在了外面。
這扇石門後又是婉延向上的石階,至少有數百步,中間巖壁上鑲了幾粒珠子,發出微微的幽光,反照得石階更加幽暗,石階的盡端好象仍是一扇石門,
“搞這麼多門做什麼?”戰天風有點煩了,兩個上去,到盡頭,果是一扇石門,大小和先前的石門一模一樣,也是一正一反兩張鬼臉,壺七公抓着鐵環往反方向一擰,石門緩緩打開,當這扇石門打開的時候,中間那扇石門便又閉合了。
石門打開,戰天風兩個眼前一亮,石門裏面,又是一個大洞子,雖然不能和外面的洞子比,可也不算小了,約莫有數十丈方圓,一二十丈高下。
洞壁上到處鑲得有夜明珠,洞子的兩面,更碼着一箱箱的金銀珠寶,在夜明珠的映照下,發着黃黃綠綠的光芒,映得整個洞子裏一片珠光寶氣。
洞子的正中間,有一個高大的青石壘成的石台,石台上放着一具棺材,那棺材不是木的,竟然是水晶的,透明,遠遠的可以看見棺材裏躺着一個人,只是並沒有看見胡天帝等人。
“果然是座死人墳。”戰天風叫,四下亂看:“咦,天欲星那老白臉呢,都看見棺材了怎麼還不見人。”
壺七公凝睛看着棺材中那死人,神色一動,急掠過去,戰天風忙也跟上。
躺在棺材裏的,竟然是胡天帝,雙手合在胸前,閉目而卧,恍似已經死了很久。
“胡天帝怎麼死了?”戰天風意外之極,驚呼:“難道這老白臉是逃無可逃,自己鑽進這棺材裏自殺的,可傅雪她們呢。”
“他沒死。”壺七公冷笑搖頭,伸手要推開棺材蓋,一發力,卻突地低呼一聲,閃電般縮回手來,好象那棺材蓋會咬人一樣。
“怎麼回事?”戰天風大奇,也伸手搭上棺材蓋,微一用力,棺材蓋紋絲不動,他奇了,運起靈力,發力,異事突現,那棺材蓋好象變成了一個無底的深淵,帶着不可思議的吸力,他的靈力發出去,不但推不動棺材蓋,更有一種感覺,棺材蓋在吸他的靈力,要把他的靈力全部吸乾一般。
那種怪異的感覺戰天風從來沒碰到過,也忍不住驚呼一聲,急忙縮手。
他縮手的同時,棺材中的胡天帝突然就笑了,隨即睜眼坐了起來,這棺材極大,不説在裏面站着,至少坐起來仍顯得很寬鬆。
“戰少兄功力不錯。”看着戰天風,胡天帝呵呵而笑:“不過想推開棺材蓋,戰少兄功力便再強一百倍也是做不到的。”棺材密合無縫,但他的聲音傳出來卻毫不費力,音量也沒有變小,十分的奇異。
“嘿嘿,你別得意。”戰天風冷笑:“你能進去我就能打開,棺材裏的殭屍,我看你往哪裏跑。”
“是嗎?”胡天帝笑得更暢快了:“那你就試試看吧。”
“這莫非就是傳説中的天機棺?”戰天風四處亂找機括,壺七公卻沒有動,雙眉緊鎖,看着胡天帝。
“壺兄果然見多識廣。”胡天帝笑,點頭:“沒錯,這就是天機棺。”
“天機棺是什麼玩意?有什麼怪異?”看壺七公一臉凝重,戰天風奇怪起來。
“呵呵,天機棺,就是別有天機的意思,這中間還有個故事呢,反正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就讓我來説給戰少兄聽吧。”
“有故事聽,好啊,你説,説得好時,本大爺有賞。”戰天風叫,裝做鼓掌,手抬起來攔着胡天帝視線,對壺七公傳音道:“這老白臉不知弄什麼鬼,好象是想拖延時間,咱們將計就計,邊和他鬼扯邊找機關,找到機關一舉拿下他。”
他算盤珠子打得啪啪響,不想壺七公卻搖了搖頭,道:“天機棺裏面如果有人,在外面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的。”
壺七公並沒有用傳音之術,胡天帝自也聽到了,呵呵而笑,道:“戰少兄還是不死心啊,行啊,你慢慢找機關,我慢慢説,兩不耽擱,這樣可以吧。”
“真的這麼玄?”胡天帝的話戰天風可以不信,但壺七公也這麼説,他可就有些傻眼了。
胡天帝看戰天風發呆,呵呵笑了起來,一臉得意,道:“這天機棺要説,還得從幾百年前説起。”
得,他還真説上故事了,在這山腹之中,陵墓之內,活人坐在死人的棺材裏,給外面的敵人説故事,這樣的情形,當真怪異之極,不過戰天風也沒辦法,看壺七公不動,他便也只好站着不動,聽胡天帝説。
“那會兒,這裏叫桑林國,第十四代桑林王死得早,第十五代桑林王繼位登基時才七歲,十四代桑林王死時,把朝政託付給了朝中三公,大司馬,大司空,大司徒,七歲的小孩子,懂得什麼啊,朝中的事情,都是三公説了算,過得十來年,桑林王慢慢長大了,本來十八歲是要親政的,可三公把持朝政,整個朝中都是三公的人,長大了的桑林王雖然高坐龍椅上,卻只是聾子的耳朵,擺設。”
説到這裏,胡天帝停了一下,戰天風倒有些想聽下去了,不過當然不好催他,只是瞪着胡天帝,胡天帝卻是明白他的心思,微微而笑,接下去道:“這一代桑林王,其實是個非常聰明的人,他知道朝中都是三公的人,想明裏要權是要不回來的,若硬來只怕還會遭了三公的毒手,於是便故意裝出耽於亨樂的樣子,每日花天酒地,不問朝政,一切都交給三公去管,三公見他這個樣子,也就不防他,只是三個之間爭權奪利,桑林王見三公不防他,便陰養心腹,秘密設計,在他二十歲那年,便宣佈要給自己修陵墓,而且這件事他要親自過問,帝王提早給自己修陵墓,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三公見桑林王不想生前親政只顧着死後安陵,更覺得他沒什麼用,更不防他,而且都支持他,桑林王用了五萬軍隊,修了三年,在這山腹中修成了這座陵寢。”
“五萬軍隊修了三年,好傢伙。”戰天風驚歎。
“陵墓修好,桑林王又和三公説,他夜裏做夢,説他父王召見他,讓他提前歸天,去天上做神仙,人間這帝王不做了,王位也不要了,要在三公中選一人來做桑林王,不過到底把王位傳給誰,他要躺在棺材裏才宣佈,三公一直都認為桑林王是個只會喝酒亨樂玩女人的傻瓜,桑林王再出傻氣他們也認為是正常的,真以為桑林王要自己尋死還要傳帝位給他們呢,到這一天,便一起送桑林王進了陵墓,桑林王真個躺進了這棺材裏,三公心底偷笑,尖耳聽着桑林王到底要把王位傳給誰呢,桑林王卻哈哈大笑起來,説他昨夜又做了個夢,他父王不要他了,而是要召三公去。”
説到這裏,胡天帝又停了下來,看向戰天風,道:“三公雖不防桑林王,卻彼此提防,尤其桑林王又説要傳位給三公中的一個,為防別人得到王位,三公都帶了一大批親信高手進陵墓,桑林王雖陰養死士,其實沒什麼特別了得的高手,便有一兩人,與三公帶進來的大批親信高手相比,整體實力也相差太遠,桑林王到底要怎麼樣才能誅滅三公呢?枯聞夫人曾説戰少兄最是詭計多端,腦子靈活之極,不妨猜猜,桑林王到底用的什麼手段?”
戰天風也確是急想知道桑林王到底用的什麼手段誅滅的三公,但胡天帝這麼説,明明是貓戲老鼠,他可不上當,反把下巴一抬,哼了一聲:“你愛説不説。”
胡天帝哈哈一笑,道:“戰少兄即不願猜,那這個迷底先留着,我們先把故事説完,故事的結局是,所有進陵墓的人,只有桑林王一個人出去了,一舉收回王權,此後數十年,桑林國在他的治理下,國勢大張,成為天下一霸,不過晚年的桑林王卻又糊塗了,並沒得個好結果,桑林國也亡了,他自己也是自焚的,沒有能躺進這天機棺裏來,這些事壺兄或許都聽説過。”
他看向壺七公,壺七公不答他,只是哼了一聲。
胡天帝迎着他目光,臉色變得十分真誠:“壺兄,七大災星之中,只你我關係最好,本來我從來沒想過要對付你,我發現傅雪並且培養她,真的只是想找個機會送給壺兄,我不是個什麼有多大野心的人,討好壺兄,也只是因為你是我惟一還覺得談得來的朋友,知己相酬,並無他意,我絕對從來沒想過要害壺兄,我這話,壺兄你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