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終於緩緩停在廣播電視大廈門口,蕭雨淡淡問了句:“聽説這次台慶節目挺豐富多彩的,你真的不想過去看嗎?”
“既然你把它説得這麼好,那我就去看看吧,希望不會讓我失望。”林宇燃正愁找個妥當的理由跟蕭雨一起過去呢,沒想到她自己找了個台階給他下,他當然是求之不得。
“放心,你肯定不會失望的。”蕭雨的笑容中隱藏着幾分目的得逞的快意。
將車子停在廣播電視大廈的公用停車廣場,林宇燃開了車門,走下車。
蕭雨和林宇燃一前一後走向綜合樓,林宇燃刻意與她保持一段距離,他不想被秋露無意間看到誤會他。
快到門口時,蕭雨才發現林宇燃落了自己好遠一段距離,隨即停下腳步,轉過身,朝他招手:“宇燃,走快點嘛!你都快跟不上我了。”
林宇燃走得極慢,彷彿腳步有千斤重。想到過會兒要見到的人是秋露,他的心竟然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起來。
待林宇燃走到跟前,蕭雨極自然地挽着他的胳臂,笑道:“咱們一起走吧,省得把你弄丟了。”
林宇燃輕輕拂掉蕭雨的手:“不會的,你在前面走,我跟着你。”
“那樣多彆扭啊,我不喜歡被人‘跟蹤’。”蕭雨説着,又開始把藤蔓一般柔軟的手臂纏在林宇燃手臂上,並且,越纏越緊。
“蕭姐……這樣不好。”林宇燃開始皺眉,然後輕輕甩胳膊,但是手臂卻被蕭雨纏得緊緊的,根本就擺脱不開。
“叮”的一聲,電梯來了。
林宇燃大力甩開蕭雨,快步衝過去,跟站在電梯口的一些人一起擁進電梯。
蕭雨是最後一個擠進電梯的,臉色很難看。
已經有人按了“10”的按鈕。
電梯上升的時候,林宇燃感覺自己的心“怦怦”直跳。
電梯裏很擁擠,加上林宇燃此時萬分緊張的心情,讓他覺得彷彿氧氣缺失,有點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電梯到了十層的時候,電梯門緩緩打開,林宇燃卻並不着急走出電梯。
“到了。”以為林宇燃沒有留意,蕭雨輕聲提醒了一句。
林宇燃努力平復緊張的心緒,然後彷彿下了很大決心一般,終於邁出電梯。
“你怎麼了,宇燃?”蕭雨看出了林宇燃的焦躁不安。
“哦……沒什麼。”剛剛在電梯裏逗留了幾秒才稍稍緩過勁來,此時心跳又開始加速。很少怯場的他卻首次近情情怯了,他在心裏嘲笑自己。
十層的演播廳大得出奇,蕭雨和林宇燃推開門的時候,裏面的文藝演出已經開始了。
正在上演的節目是一段很有意思的相聲,台下的觀眾個個捧腹大笑,面露紅光。
林宇燃的視線在偌大的演播廳遊走,他在尋找那個想忘卻忘不了,總時刻在腦中亂躥的身影。
環顧了一週後,他有些失望了。
“找什麼呢?快找個位置坐下吧,不然擋住別人視線。”蕭雨拉着林宇燃,找了個空位坐下。
林宇燃坐下後,仍然不忘將頭轉來轉去,四處搜尋秋露的身影。
“……都説舞蹈是世上最美妙的肢體語言,朋友之間可以切磋舞技,情侶之間可以交流感情。下面,有請電台‘音樂任我行’的節目主持人楊帆和秋露為大家表演一段舞蹈,舞蹈名叫《樹》,有請二位上台表演……”由於接下來的節目由楊帆和秋露表演,朱顏就臨時當了客串主持人。
“秋露”二字如一聲驚雷驚醒夢中人,林宇燃抬頭望向舞台。
布幕緩緩拉開。背景是用幻燈片演繹的一片廣袤的綠色森林。伴隨着幾聲清脆的鳥鳴,舒緩動聽的旋律響起。綠色的聚光燈打在身穿綠色舞蹈專用長裙的秋露身上,她先是垂着頭,隨着音樂響起,慢慢仰起頭,柔韌的身軀隨着音樂翩翩起舞。
經過打扮的秋露在綠色聚光燈的照耀下,顯得那麼美麗,彷彿花仙子一樣在樹林裏自由舞蹈。
台下的觀眾無一不為秋露的舞蹈驚豔,沒想到她做主持很好,舞蹈竟然也能跳得這麼棒。但讓觀眾疑惑的是,不是説楊帆和秋露一起表演舞蹈嗎?怎麼只有秋露一個人呢?
林宇燃的雙目緊緊注視着台上翩翩起舞的秋露,心跳得不像剛才那麼劇烈了。他的位置離舞台並不遠,雖然舞台的燈光朦朧,但他依然能清楚地看到秋露的每一個動作。
台下的燈光昏暗,林宇燃篤定秋露絕對沒有看到他。躲在這樣一個陰暗的角落,躲在人羣中,躲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靜靜地看你跳舞,原來,也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
就在觀眾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音樂戛然而止,舞台上的燈光也驟然熄滅。
有人正懷疑是不是部分線路短路導致停電的緣故,舞台上的燈光又亮起來,這次的綠光更為強烈,而聚光燈下卻多了一個人,一個身穿黑色舞蹈服的英俊男人。
突然台下發出一聲尖叫:“哇!楊帆好帥啊!”估計是某個控制不住自己情緒、花痴病暴發的女觀眾。
音樂再度響起,秋露和楊帆背對背,接着彼此轉過身,四目相對,十指相扣……
極盡浪漫的雙人舞落在林宇燃眼裏,卻只能激起他的怒火,錐心刺骨般的痛將他緊緊包圍,令他快要窒息。他不由得握緊拳頭,眉頭緊蹙,他要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他不能在這麼多人面前發作,更不能讓蕭雨看自己的笑話。
“他們跳得很好,不是嗎?”蕭雨幽幽地説着,看似關注着舞台的動向,眼角的餘光卻關注着林宇燃的表情。
“嗯。”林宇燃沉悶地響應一句,幾乎要冒出火花的雙眼卻盯上那對盡情舞蹈的男女。心裏憤憤然道,許秋露,枉我對你一片深情,沒想到這麼快就跟別人在一起跳激情舞,還真夠你儂我儂的!
“宇燃……”蕭雨把頭轉向林宇燃,將他此時臉上的不安表情輕易捕捉,她在心裏得意地一笑。這不正是她想要看到的效果嗎?
“嗯?”
“我好像……聞到了醋的味道。”蕭雨故意説道。
“胡説什麼?我哪有為秋露吃醋?”話一出口,林宇燃才意識到話裏有幾分“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蕭雨並不説話,只是輕笑一聲。
一支舞終於落下帷幕,那兩個討厭的人終於從視線中消失。
這一支僅僅幾分鐘的舞蹈在林宇燃看來彷彿過了幾個世紀那麼漫長,秋露和楊帆一起跳舞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麼難熬。
沒想到,這支舞竟然是整個台慶活動的壓軸之作。
節目過後,就是一眾電台主持人上來説結束語,其中也包括已經換好裝束的楊帆和秋露。
等到節目結束,觀眾散場,林宇燃仍然坐在台下。
由於觀眾都走得差不多了,偌大的演播廳顯得更加空曠。
蕭雨不停用手肘捅他:“宇燃,該走了。”
“你先走吧。”眼中憤怒的火花並沒有因為舞台上已經沒了那兩個人而有所消退。
“我沒車啊……”
“你也可以打車走,不是嗎?”
“我想跟你一起走。”蕭雨的口吻很堅定。
“我還有一點事情需要處理,你先走吧。”林宇燃已決定不管怎樣都要找秋露,有些事情他要親口問她,他才可以相信。
“什麼事?我陪你一起去吧。”蕭雨堅持道。
“你去不方便。”
“你是要找剛才在舞台上跳舞的那個許秋露對吧?”蕭雨總能輕易猜到林宇燃的小心思。
“……”被看破心事,林宇燃有些微懊惱。
面對如同橡皮糖般黏人的蕭雨,林宇燃實在萬般無奈。他打算把她當做透明人。
林宇燃站起身,越過坐在身邊的蕭雨,從長長的排椅前穿行,徑直走向演播廳的大門。
“宇燃,等等我!”蕭雨在林宇燃身後喊,高跟鞋與地面摩擦出刺耳的聲響。
林宇燃置若罔聞,一個人在前面快步走着。
到了電梯口,按了下樓的按扭,一邊等電梯一邊撥了秋露的手機。
還好,這次她沒有關機。
電話接連響了好幾聲,就在林宇燃以為秋露不會接自己電話時,電話居然奇蹟般地通了,只是電話那邊只聽到靜靜的呼吸聲。
電梯來了,電梯門自動打開,林宇燃走進去。
“等等我!”電梯門快要合上的時候,蕭雨剛好趕到電梯口,連忙走進去。她的額上已經滲出細密的汗珠,劉海服帖地貼在額前,也已經被汗微微打濕,樣子顯得有些狼狽。
她從小包裏掏出化妝盒,給自己補妝。
有一種女人,即便在最狼狽不堪的時候也懂得收拾好自己,讓自己重新上路。蕭雨無疑是這種女人。
她也知道此刻林宇燃一定在給許秋露打電話,她不便打擾他。
“我現在在你們電台……”林宇燃心裏有千言萬語,可是到了嘴邊,卻像嗓子被堵住了一樣,只冒出這麼一句。
“你怎麼會在這裏?”秋露對林宇燃的突然出現感覺很驚訝。
“嗬,是不是感到很意外?”
“有一點。”
“那你能出來見我嗎?我在廣電大廈門口等你。”説完這一句,林宇燃就掛斷電話。簡明扼要永遠是他的風格。